第六章
“怎么了?”他看见她开门出来,愣了一下,只间:“屋子圼不够暧吗?”“不是……”绣夜仰头看着他,心紧喉缩,只能道:“我只是看见你洗了头,想说外头天冷,你怎还儍站在那儿。”说着,她故作镇定的把布巾递给了他。
“把头擦一擦,湿了发,遇风容易着凉。”
他接过那布巾,盖上了头。
她双耳微热的退回屋里,快步走去替他倒了杯热茶。
他跟在她身后,一边缓缓擦着发,在矮桌边盘腿坐下。不像她发那般长,他的发剪得很短,这两个月虽然长了一点点,仍盖不住双耳。可虽然发短,他却因此擦得很随便,5S后和耳朵上,仍有水珠在那儿。
桌上烛光微亮,映照着它。
当他把布巾还给她,从她手中接过热茶来喝,她忍不住抓着那布巾,站在他身后,再帮他擦了两下。
他僵住,如先前那般。
她跟着微僵,却没缩手,只是继续再次擦着他顶上粗短的黑发,面红耳赤的哑声解释,“你没擦千呢,得干一些才好。”“嗯。”他应了一声,身子仍是僵硬。
这行为,太亲密,超越了两人不曽言明,却始终存在的默契,她应该缩手了,可他耳上还湿着,而她听见自己悄声说。
“还有耳朵。”
他没有抗议,只是沉默。
绣夜拿着布巾,揑握住了他的右耳,轻轻的揉了两下。
他颈后的两条大筋,悄悄抽紧。
她把布巾换到左耳,缓缓揉擦。
他颈边的脉动,因为她的行为,有力的跳动着。
然后,像被鬼迷了心窍,她不自禁的抬手,不再隔着布巾,而是直接以指腈抚摸着他粗短的发,和那曽经被她咬伤的耳。
她只是……只是要看它是否干透……
他完全屏住了气息,她能嗅闻到,他的发上,有着和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那是澡豆的香味,他去洗澡,当然用同一个澡豆,当然会有同样的味,但那相同之中,又有些不同,混杂着另一种她在这些日子越来越熟悉的味道。男人的味道,他的味道。
她轻觖着他的耳,那儿的牙痕,早已消失,连疤也淡去。
在那一刹,她几乎想俯身再咬他一口,让他身上童新带着她留下的印记,教他没办法去见那身材丰满、风骚又淫荡的女人。
这残暴又充满占有欲的念头,让她猛地回神,倏然缩回了手,以手背轻压着心口,面红耳赤的退开,紧抓着布巾丢下一句。
“应该千了,你喝茶吧,我去把这湿布晾起来。”说着,再不敢看他一眼,她转身将布巾拿到屋外晾晒起来。
老天,她真不知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不该帮他擦头,不该帮他擦耳,如果她没那么做,就不会忍不住摸他的发、碰他的耳,不会有想要再咬他一口的念头一
她知道她的手在他发上、耳上停了太久,他一定以为她试图在诱惑他。她没有,她只是……只是……只是忍不住。
月光,悄悄洒落,映照在她身上。
原先半掩明月的乌云,竟不知何时,完全散去。
她抬首,仰望着那明亮的月光,竟也恼起那弯弯的月亮。
如果下雪就好了,下了雪,他也许就打消了出去的主意,可明月那般清亮,照耀着银白的屋瓦。
他不一定会去找那女人,他进房来了,不是吗?
可说不得,他只是要来同她说,他要出去一趟。
站在院子里,绣夜一颗心揪得死紧,她知道她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她终究是要进门面对他,所以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回转屋里。
他不在矮桌前,她看见他把毡毯铺好了,而且整个人已经躺在他平常会躺的地方。
那一瞬间,莫名的释然,滑过心头,窜过脑海,让身微颤。
他没有要去,没准备去赴约。
抑或,他只是要等她睡着?
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她好想上前猛摇他的臂膀,把他摇起来,和他间个清楚。
可她没那个脸。
她凭什么管他和谁勾搭在一起?凭什么管他亲吻了谁?又要翻过谁的窗?爬上谁的床?
她又不是他的谁,她又不真的是他结发的妻。
绣夜上前,吹熄了蠘烛,然后躺上炕床,翻身背对着他,拉起毛毯盖住自己,拉到了耳边,遮住了耳。
如果他要去,她宁愿不要面对他,宁愿不要听见他。
时辰,尚早,还早。
她强迫自己睡觉,却无法入眠,不能睡着,眼前尽是那女人将他压在墙上亲吻的模样,尽是那只小手抚着他胸膛,握住他胯下时,他变得好深好黯的瞳眸。她遮着耳,却能听见那异族姑娘的娇喘,和煽情的邀约。她闭着眼,却能看见他在那女人靠近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因为兴奋而歙张的鼻翼。
那是欲望,她知道。
他想要那个女人,她知道。
而她的心痛得不得了,只因她想自己才是那个在他怀里,昂首吻他,让他无法自制的女人。
她真希望自己能像那姑娘一样风骚,真希望她也有那般的丰满姣好,真希望她也能轻易挑起他的欲望,让他用那双大手,紧握着她的腰不放。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时间流逝,这一夜,如此漫长,长得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就在她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次开始怀抱希望,几乎以为他不会去赴约时,却听见了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起身了。
气一窒,绣夜无法呼吸,热泪瞬间盈眶,只觉一颗心被人紧紧箝抓着。
他还是要去,去找那个女人,亲吻她那张丰润的红唇,任她勾着他的脖颈,抚摸他的胸膛--小小的声音再响,轻轻的响,他很小心翼翼,尽力不发出声音,可他踩在地板上,而这间房已有些年月,老旧的木头地板不是那般的坚牢,他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那咿呀的声响。
她的心,咚咚的、咚咚的响,猛力的敲击着心口,而她眼前满是他将那女人压在床上,爱抚着那丰满的娇躯,汗水琳漓的和她交缠在一起的模样,那讨厌的女人浑身赤裸的攀着他强壮的身驱,呻吟娇喘着。
不,她不要!她不要他去,不想他去,她不要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是她的!
是她的一
她没有过来,一直没有。
也许她没过来,是好事。
他不认为她若再抚摸他,他能忍住不碰她。
她怎能那样替他擦发,那样揉抚着他的耳,还以为他能坐怀不乱?
他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懂,她只是自以为懂,他知道她是个大家闺秀,南方来的千金小姐,她压根不清楚男人与女人在一起,该做些什么,会做些什她不会晓得光是那样的碰触,那样有如挑逗一般的抚摸,就能让他硬起,让他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强迫她接受自己。
只是那般短暂无意的触碰,她已让他之前在澡堂释放的压力,全变成了白费的功夫。
所以他趁她出去时,迅速铺好了毡毯躺了下来,拿另一条氆子盖住被撑起的裤裆。
然后她回来了,吹熄了烛火。
他等着她过来,等着她靠近,口干舌燥的等着,心头狂跳的等着,痴痴念念的等着,等着她来到身后,依偎着他,折磨着他。
但她没有。
他以为她睡着了,还以为她累到睡着。而他却因为漫长的等待,感到万分的口渴,终于忍不住起身想去倒水喝,谁知才走没两步,她就突然下了床,伸手拉住了他。
抓住了他。
他被她吓了一跳。
她紧抓着,仰望着他,黑眸盈着水光,满是慌。
“别……”她粉唇微颤,昂着苍白的小脸,瘠哑的悄声要求:“你别出去……”出去?三更半夜,他能去哪里?
他愣了一愣,想回间,却听她说。
“别去赴那约……”他诨身一僵,蓦然领悟过来,不知怎,她知道了,知道了那个邀约。
莫名的尴尬上涌,让黑脸热红,教他微恼,他张嘴欲言,她却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唇。
“不要……”她看着他,语音微颤的说:“我不要听……”她的话几近蛮横,可小脸上的神情,说出来的语气,却那般惶惶、切切,完全是两回事。
“你说……你是我的,我若想要,随时可以拿……”他黑眸一紧,心头收缩,怀疑自己听到的,她说得很小声,好小声,可他确定他一个字也没漏掉。
他不是那样说的,她知道,他也晓得。
他承诺给她的,不是人,只是命。
可她刻意曲解那句话。
也许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可能真是那个意思,这小女人不可能正在告诉他,她想要他、渴望他。但下一瞬间,她挪开了在他唇上的手,捧着他的脸,踮起了脚尖,吻了他。
他不敢相信她正在吻他,但她真的是。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带着羞怯,没有半点自信,可她亲吻着他,用那丁香小舌、湿润双唇,舔吻着、厮磨紧贴着他的唇。
他能感觉到她湿润战栗的唇瓣微张,吐出如兰的气息,感觉到她的小手抚过他的发,攀上他的颈顶,将他往下拉。
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吸进她的吐息,情不自禁的低头顺从了她。
那是个青涩万分,却无比诱人的吻,让他心跳狂奔、浑身战栗。
因为她要他,真的要他。
“你别去,不准去……”她抚着他的脸,粉嫩的唇,贴在他发千的唇上,颤颤低喃:“你是我的,是我的……只能和我在一起……”这个宣告,如此诱人。
他听得耳好热、心好热,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她会想要和他在一起,真的和他在一起。
他太久没有女人,他想念女体的温润,喜欢那肉身相贴、紧紧纠缠、彼此需索的激情,因为只有在那时候,只有在那当下,他能感觉到,对方真的需要他、渴望他,不是为了他给的金银,不是为了他付出的代价。
不一定要是她,不一定得是她。
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可是,他只想要她。
“我没有……”凝望着身前的小女人,感觉着她的颤抖,他抬手覆住她在他脸上的小手,哑声开口:“我没打算去,我只是起来喝水。”她愣了一下,呆看着他。
“我不是没想过。”他语音沙哑的坦承:“我想过。”她瞳眸收缩,身子微僵,连呼吸都停。
他以拇指轻抚她苍白的小脸,微颤的嫩唇,悄声道。
“但她不是你。”
她仰望着他,娇小的身躯一颤,他看着她的眼,抚着她的唇,嗄声说出这些日子以来,深藏在心底的渴望。
“我只想要你。”
绣夜知道她很过分,这样要求他很过分,她不该拿他许下的承诺来说嘴,不该擅自更改他说过的话。
他不欠她,早就不欠了。
当他为她叛了拉苏,当他带着她冲出大营,当他带着她越过那座雪山,当他不顾自身伤势,小心翼翼的日夜呵护着她,就已经不欠了。可她不要他去,她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不要他去拥抱别的女人,躺在另一个人的身边,成为那个女人的男人。
她不要。
谁知道,怎么晓得,他竟告诉她--我只想要你。
他不可能是说真的。
她知道她比不上邀约他的女人,她没有姣好的身材,没有亮丽的眉目,没有那样的风骚与自信。
可她能听到他粗嗄的声音,感觉得到掌心下他急促的脉动,看得到他深邃的黑眸中燃烧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