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本在游艇驶回岸边时,阮依蝶就跟向寒森表明她不习惯参加舞会这样的活动。当时他没有明确的表示,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回去。谁知道当她梳洗完、准备好好休息时,他竟然又硬拖着她来到办舞会的沙滩上。
「韩森,我发觉你是一个霸道的男人。」阮依蝶语气不好地道。
「我是想今晚即使你留在家里,也一样会被这里激烈的舞曲给震得无法安稳睡觉,不如干脆到沙滩上亲自体验一下周末的狂欢!」
他一脸无辜的可怜表情惹得阮依蝶不由得笑了。
「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只不过我不太适应这种热闹的场面。」
「放心。这是一个自由参加、开放式的舞会,来此狂欢的游客都是想藉着身体的舞动而释放自身的压力,顺便体验一下无拘无束的快感。不过,大部分的人还是坐在一旁静静的观赏罢了。」
「那我……」阮依蝶还没说完她想坐在最偏远的位置,即被一道娇嗔的声音打断。
「森哥哥!你终于来了,人家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
原来是下午曾狠狠瞪着阮依蝶的那位少女,她一走近立即热情地勾住向寒森的手臂。
「小舞,不要这样。」向寒森瞥了一眼阮依蝶面无表情的神色,随即掰开少女的双手。
「有什么关系?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难道兄妹手勾手也不行?那么某人的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小舞示威地看着阮依蝶。
「原来泰国也有槟榔西施。」从小舞走过来之后,阮依蝶一直觉得她的穿着好眼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所以她所有的心思一时全放在搜寻过往的印象,根本没有发觉到小舞的示威动作;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让她想到台湾近几年来的一大特色——槟榔西施!
「你在侮辱那些从事包槟榔工作的女孩子。」小舞气愤的迸出这句话。
「我侮辱她们?你听到我说了哪句轻视她们的话了?」阮依蝶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口气听起来就是。」小舞也发现自己太冲动了,可是她已经拉不下脸。
「我想你才刚来泰国不久吧?」
「没错。我前年才过来,这又怎样?」小舞被问得有点心慌。
「所以你还受着台湾政客的影响,动不动就替对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你胡说。」小舞一脸不服输的反驳。
「是吗?那好。你现在给我仔细听清楚了。」阮依蝶板起脸孔冷冷的看着她。「为什么我刚才会说出泰国也有槟榔西施?就只是因为你的穿着相似,让我自然而然的脱口说出罢了,这样你明白了吗?」
「我……」被阮依蝶这么一说,小舞马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
天啊!还真是这样。顿时,她涨红了脸,一气之下恨恨的把长袍式的薄纱用力脱掉。
看到她生气的举动,阮依蝶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不过,我还是要郑重的声明,衣服要如何搭配是个人的自由以及喜好,旁人没有权利去干涉。今天我们两个会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斗气,只是起因于台湾槟榔西施的妆扮已经深刻印在每个台湾人的脑海里罢了。」
「哼!这是我下午游泳时怕阳光晒黑才穿的,我本来就打算要回去换适合跳舞穿的衣服再来。」说完,她重重的踱步离开。
「抱歉,把你的宝贝『妹妹』给气跑了。」看着再度被她击败的少女生气地走掉,阮依蝶这才酸酸的炮轰逍遥在外的罪魁祸首。
「不。我妈只生我一个小孩,所以你千万不要恶意造谣,到时候我妈若是信以为真而发动家庭革命,苦的就是我老爸跟我了!」向寒森搞笑的拱手作揖陪不是。
「你妈会信不过你爸?」阮依蝶怀疑的看着寒森。
「我妈当然百分百信任我爸,因为我们的家规可是严禁外遇的喔!」
「是吗?再严的家规也是管不住男人的下半身……」阮依蝶不但不相信,还语带十足讽刺的意味。
「驱出逐家门。」向寒森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啊!」阮依蝶怎么样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严苛的家规。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是足以托付终生的男人了吧。」他又学着童子军宣示的动作,证明他所说的一切全部属实。
「我现在才发现你不仅霸道,还拥有当丑角的无限潜能。不过,我现在已经渴得无法用理智去判断真伪,麻烦你先去帮我拿杯饮料好吗?谢谢!我会坐在最角落那个位子。」阮依蝶吩咐好,转身即往选定的位子走去。
向寒森没有马上走开,只是用含情脉脉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看着她远去的轻快步伐,他感受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又更重了,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愉快的笑容;不一会儿他又突然转变成十足可怕的表情,因为阮依蝶的美貌已经吸引好几只苍蝇围绕在身旁。
他想也不想地立刻迈开脚步尾随跟上,结果走没几步就看到那群苍蝇个个灰头土脸的离去,他总算心了,转身往吧台快步走去,暗自盘算拿了点心饮料后要赶快回座位,以防再有其他男人越雷池一步!
一心只想赶快走到角落位子坐下的阮依蝶,最初被一、两个靠过来的男人邀舞时,还能好声好气的婉谢;可是当身边一下子挤满了男人,鼻子又同时吸进令人作呕的汗臭味时,她再也顾不得形象了。
只看到她忽地停下前进的脚步,然后瞟了身边的一票男人一眼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里面最粗壮的男人的手狠狠扭转了半圈。
「哼!还有谁要邀请我跳舞?」她稍加用力,马上传出男人痛彻心扉的哀号声。
「啊!我痛得受不了了。」男人痛得扭曲成一团的脸孔,马上有效的吓跑一堆男人。
「对不起,麻烦你转告其他男人,不要再来骚扰我。」她冷冷的告诉他。
「我会……我会的。」男人一获得自由立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然后快速的跑离开。
经过这次既丢脸又痛苦的回忆,相信他以后再也不敢任意勾搭柔弱的女人!
赶走一堆讨厌的苍蝇后,阮依蝶继续往角落走去。原先她担心慢一步偏远的位子会被占满,现在她才发觉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因为大家都一直往前面的舞台靠过去,这里反而空出十几张的桌椅没人坐。
「也好,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她选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趴在桌上等着解渴的饮料。
等着、等着……她等得几乎快睡着了,打算就这样舒服的先睡一下;可是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恼人的声音,最终还是吓跑了她的睡神。
「唷!你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为什么要躲在角落里?」
原来是小舞。
几分钟前她气愤的跑回饭店后,马上快速换好衣服冲出来,准备要找阮依蝶继续过招。可是她找遍了舞台四周总是找不到人,最后好不容易让她看到了向寒森,她想要穿过人群走过去,谁知道一波又一波挤上来的人潮却不停将她往外围挤出去。就在她哀声叹气之际,竟让她无意中看到阮依蝶。
「是啊!你父母也把你生得人模人样,你怎么也藏在这儿畏首畏尾的?」被打断睡眠的阮依蝶口气不好的反讽回去。
「你!」
「人不犯我,我不欺人。」
「哼!大欺小,没人要。」被损得无话可回的小舞不自觉地又露出小女生的脾性。
「至少还有一个韩森要。」阮依蝶无所谓的淡淡回道,不过两眼却是充满期待的看着前方。
「喔!是吗?对了,我记得中午森哥哥介绍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他是这么说的。」唉!怎么拿个饮料也要这么久?
「可是我好像时常听他这么介绍身边的女人!」小舞坏心眼的想要破坏她跟向寒森的感情。
「请问,我是排在第几号?」
「数不尽。」
「喔!等你算好了再告诉我一声。」阮依蝶不理睬她。
「你……你一点都不好玩。」没看到预期的生气场面,小舞也没有兴致再玩下去;而且她已经听到前面传来的阵阵舞曲,知道舞会快要开始了,所以她决定赶快再挤回前面的舞台比较重要。
「唉!可是人这么多,怎么挤啊?」她无奈的在原地跳上跳下想找出人少的缝隙。
「我建议你最好沿着人群的外围走会比硬去挤开人群来得省力。」阮依蝶好心的建议,然后就开始往前面的吧台走去。
看情形,要等韩森端饮料过来也是困难重重,她已经渴得等不及了。
「等等我。」小舞想了想,觉得她的话满有道理,于是快步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疾走,大约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走到可以看到舞台的距离。绕了这么大一圈,阮依蝶才发现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沙滩上的人潮真是十分恰当。
「啊!她又回来了。」小舞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差点被吓得跌倒。
「怎么?瞧见你真正心仪的人了!」阮依蝶反应敏捷的扶住她,同时开着玩笑。
「拜托!我说的『她』是女生的她,嘿嘿……等一下要换你欲哭无泪了。」
「你又哪条神经出错了?」
「你自己看看森哥哥正在做什么!」小舞好心的用手指向舞台边的两个人。
阮依蝶顺着小舞的手所指的方向一看,顿觉血液在瞬间凝结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愤怒、痛心、淌血……
因为此刻在她眼前晃动的画面,是一个笑得灿烂明媚的金发女郎,她双手紧紧环绕在韩森的脖子上,然后狠狠的吻住他的唇……
「喂、喂,你还好吧?其实对外国人来讲,亲吻不算什么啦!」小舞看到阮依蝶静静站着不动,两眼茫然的直直盯着接吻的两人,有点后悔自己的坏心眼,一时不忍心想要安慰她。
结果,她仔细一看,立即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起来。
「流……流血……你的嘴唇在流血……森哥哥!你快点过来啊!」小舞慌得一直对着寒森站立的方向招手。
可是由于舞台播放的都是高分贝的舞曲,再加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陶醉、舞动身体;尽管小舞喊得声嘶力竭,向寒森还是没有听到。
「怎么办、怎么办……」小舞惊慌的站在原地直发抖。
「抱歉,把你吓坏了。」被小舞差点震破耳膜的高分贝吼声震回意识的阮依蝶,看到原本看她不顺眼的小女生此时竟然为了她而心慌意乱,不禁让她想起在台湾的夏曼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温馨的感动。
「你、你……吓死我了。」回过头看到一脸平静的阮依蝶,小舞猛拍胸脯安抚自己。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谁、谁在关心你?」小舞尴尬的死不承认。
阮依蝶当然非常明白小女生不好意思承认的别扭心态,因为十几岁的她也是常常跟姐姐莫名其妙的闹别扭,所以她只是虚弱的笑了一下。
「麻烦你若是看到韩森时,跟他说一声我先回去了。」她淡漠的再望一眼已经被人群围住的舞台。
「你真的没事?」小舞发现她嘴唇上的血已经被她擦掉了。
「嗯!拜拜。」说完,阮依蝶立即转身往别墅走去。
「喂,你等一等,我马上去叫森哥哥过来。」小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好痛,痛到几乎无法承受;于是忍不住又大声叫着她,希望她再等一下。
可是一直往前走的阮依蝶似乎没有听到,还是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身影隐没在路的尽头……
原本端了饮料就要快快回到阮依蝶身边的向寒森,后来被几个认识的游客挡了下来,他没有办法马上脱身离去,只好留下来寒暄一番。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已经半年多不见的难缠女人,竟然会在今晚又蹦了出来。
胡裘蒂,一名法裔的中国女孩,一年前到这里度假,两人因此认识。其实一开始胡裘蒂只是被向寒森俊美的外表所吸引,打算谈一场短暂的邂逅之恋;可是当她无意中得知他真正的身分后,却不打算放手了。
因为胡裘蒂的父亲不只在法国拥有好几家五星级的大饭店,同时也在泰国投资建设了好几家综合休闲以及娱乐性的观光大饭店;身为胡家唯一的继承人,她权贵的身分自然让她的身边总是随时随地围绕着一大票想要攀附富贵的男人!
如今好不容易让她遇上一个外表、身世都相当的男人,她当然要紧紧的捉牢。
向寒森为了躲避她紧迫盯人的恐怖追求,不惜离开最喜欢的泰国,半年来甚至四处旅游,才总算暂时躲过她的追逐。
谁晓得好不容易回到泰国,也才逍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又追来了;而且这个令人头痛的难缠女人偏偏在他最重要、最紧张的时刻蹦出来搅局!
「嗨!Honey!好久不见了,你可知道我想死你了。」胡裘蒂娇嗔的抱怨。
「你好。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向寒森只是淡淡的点头致意,然后端起饮料就急着要离开。
「厚!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淡?」胡裘蒂说完才发现向寒森手上端着两杯饮料,她的脸色骤变,原来她收到的情报是真的,他真的又认识了另外一个女人。
「听说你现在正跟其他女人在拍拖?」她醋劲十足的质问着。
「你说错了,她不是其他女人,她是我真正用心要交往的女朋友,也可以说是我要结婚的唯一对象。」向寒森不想隐瞒,直接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你……你怎么可以对我始乱终弃!」胡裘蒂故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博取众人的同情。
结果她没料到在场的男人,每个人都在暗自庆幸少了一名劲敌,当然不会附和她。
至于女人嘛,亲眼目睹比自己更具有条件的女人被甩掉,她们则是暗暗的看她的笑话。
「始乱终弃?胡小姐,你言过其实了。」向寒森不容有人如此污蔑自己的人格,因此表情立刻改变,同时用着极严厉的口气对她慎重的警告。「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话。抱歉,我先走了。」说完,他气冲冲的要绕到外围离开。
就在这时,就在他双手端着饮料,就在他难以置信的一刹那,胡裘蒂竟然双手扣住他的脖子,然后当众吻住他!
由于事出突然,以至于向寒森吓愣在原地,其他人也被她的大胆行为吓住。平常看起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对周遭男人不屑一顾的胡裘蒂,竟然为了向寒森不惜放下身段倒追男人。
就在众人呆傻之际,从舞台的扩音器传出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森、森哥……哥、你……你的女、女朋友跑了……」
就是这一道气喘吁吁的叫声让向寒森终于从难以置信的情况中清醒过来。一恢复冷静之后,他马上对着舞台上的小舞招手,要她再说清楚刚刚的喊话。
「你、要、我、再、说、一、遍?」小舞扶着麦克风慢慢平稳自己的呼吸。哎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跑得这么快,她到现在还一直喘不过气来。
向寒森立即点头表示她猜对了。
「喔!我知道了。」她再努力的大口深呼吸一次,总算没那么喘了。
「我是说十分钟前你女朋友看到你跟胡裘蒂热情接吻,气得跑走了。」小舞一口气说完。
「她看到了?气跑了?」向寒森顿时激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将手上的饮料往舞台的柱子奋力一丢,随即传来杯子撞击的破裂声。
「你做的好事!」他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的瞪着胡裘蒂。
「你……你不会打我吧?谁……谁快救救我啊!」胡裘蒂第一次看到向寒森大发雷霆的恐怖样子,吓得全身发抖。
「寒森,你冷静点,对方是女人,你可千万不要动手啊!」跟向寒森比较熟的友人好心地提醒他。
「你们放心!我不会出手打女人。」向寒森伸开五指要朋友放心,然后才冷冷的对胡裘蒂说:「今天你要庆幸你生为女人,否则我一定会让你躺平在这里。」
「好了啦!森哥哥,你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吧!」小舞已经从舞台上下来,走到向寒森身边。
「你确定她是跑回家里?」
「嗯!她是跟我这样说的,不过……」
「不过什么?」向寒森紧张的抓住小舞的手。
「她好像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小舞的话还没有说完,向寒森已经一脸苍白的往家里急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