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风声飒飒,林叶沙沙,萧家在洛阳的别院里,多年未见的两兄弟各自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久久未能入睡,萧维干脆起身披上外衣,行至府中。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

黑夜中满天的星辰闪烁,就像阿靖清澈的眼瞳……

萧维望着夜空轻叹口气。从小,阿靖便聪明过人,一岁能开口,两岁会数数儿,三岁便对诗文琅琅上口,四、五岁时更己是辩才无碍。

他这弟弟自小便展现过人才华,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差上阿靖一大截的。他羡慕过,也妒忌过,但怨妒无济于事,而且每当他看到阿靖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眸和早熟懂事的面容,便己是不战而降了。

当爹亲去世,他接下萧家主事之位时便没想过要永远继续下去,他只是在等,等阿°成年,因为纵使他是长子,却没有小弟行商的才华,萧家的主位合该是阿靖的,他才是真正能带领萧家的主爷。

没想到阿靖像是知悉他的想法,从十五岁起,便借口病弱,不再接触商行之事,无论他如何做,阿靖就是不肯踏进商行一步。

他知道,阿靖是怕影响到他在下人心目中的权威与地位,但阿靖却不了解,他真的不介意由弟弟主事——他很明白自己和阿靖之间的不同,也很清楚很多他做不到的事,阿靖轻易便能做到,是以在想通之后,他是心甘情愿的退出。

但阿靖显然不同意这个想法,消极的不参与世事,整日只在自个儿的院落中「养病」;而他也不轻言放弃,除了积极劝说阿靖外,还每日派人将商行中的帐簿送去阿靖的书房,因为他知道阿靖会忍不住去看。

纵使如此,阿靖仍未改变立场,依然坚持不掠其锋。

这样的拉锯战进行了许多年,直到五年前商行中出了事,阿靖才在暗中插手,但却是以他这大哥的名义去做。

五年前那场危机在阿靖的运筹帷幄下成了统合幽州商行的转机,同时也证明了阿靖在经商方面的确有着不凡的能力,但当地想借机将主事之位让予小弟时、却换来阿靖的不告而别,这一分离,便是五年……

是他逼得太紧了吗?

他不该将主事的位子让贤吗?

这五年来,萧维不断地这样自问。阿靖相当尊敬他这位大哥,他知道;也之所以阿靖一直无法对取代他成为当家主爷的事释怀,他很顾着他这个做哥哥的颜面。甚至宁愿离家多年……

唉,萧维走在石板小径上,又轻叹一声。

一直以来,他背负着众人的期望,但外人却不晓得,他并非是萧家聪明的那个,甚至连家里的长辈,也以为五年前的事是他促成的。可事实是阿靖成功的带起了萧家这一代的名声,并不是他,他实在是……没有那个能耐呀!

才转过一座假山,正要步上凉亭,未料对面却也有人正要上亭来。两人见着对方,双双一楞,原来另一个人竟是同样无法人眠的萧靖。

「还没睡?」萧维望着小弟,温和的问。

「嗯。」萧靖微一点头,露出淡笑,「睡不着。」

两兄弟一左一右,分别找石凳坐下,静静望着天上明月。

半晌,萧维才开口道:「咱们兄弟俩,很久没一块儿赏月了。」

「是呀。萧靖有些怅然,自嘲地牵了下嘴角。

「这些年……」萧维忍不住问,「你过得如何?」

晚风徐徐,繁星点点,萧靖仰望星辰,淡笑道:「还过得去。」

「去了些什么地方?」

「本打算去南洋走走,但在京城巧遇一西行的商队,便改了主意,同那商队走了西域一趟。」

「去了五年?」他知道线路难行,但仍忍不住觉得小弟是故意的,不是往南洋便是往西方走,许是想走的越远越好吧!萧维双眼一黯,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萧维问话的口气虽然温和,却掩不住其中的责问与伤心,教萧靖不由得开口解释:「本没打算去那么久的,但在西域误闯了一处世外桃源,并与其中主人成了八拜之交,是以……」他本打算继续说下去,但见到萧维无奈且了解的眼神,剩下的话顿时消逝在喉中。

「大哥或许没你聪明,但多少也有些历练,你就别,i顾虑我了。」萧维摇了摇头,感叹的说道,「离乡五年,难道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昔年尧舜选贤与能,连帝位尚且禅让,为兄的只不过——」

「大哥!」萧靖突然出声打断他,一脸抱歉地苦笑着说:「就当……是我任性,请大哥多所包容。」

萧靖那一脸为难的模样,让萧推中止了这个话题,不再逼他。

「好,我不再多说,咱们兄弟俩久久未见了,是不该谈这些。」他望着萧靖笑了笑,「接下来几天,你可得和为兄的好好聊聊,说说你这几年来的经厉,描述一下大漠风光;大哥行商多年,还未曾出过玉门关呢。」

萧维表面上退了一步,其实心里是想,反正和四海航运的事己谈好,该做的生意也已打点好了,明日他们便要起程回幽州,没必要操之过急,将气氛给弄僵了。这事可以先搁着,等回到家再慢慢劝说小弟也不迟。

萧靖也知晓大哥只是一时休兵,并未真的放弃,不过他只是淡淡扬了下嘴角,然后开口缓缓叙述这些年来的经历。他心底真正在想些什么,大概也只有他自个儿晓得。

月夜下,两兄弟畅谈这几年来各自的生活点滴,时光就这般悄然流逝。

低沉的谈话声中,偶尔听到几声感叹的轻笑,兄弟俩多年末见,这一聊,便宜聊到日头升起、天色大白方罢休。

「不好了、不好了——」

午时才至,就见一名仆人神色慌张的大声嚷嚷着,匆忙跑过亭台楼阁、石板小径,直奔向前厅。

萧家洛阳管事才刚要踏进大厅,便见那仆人奔了过来,他不禁皱眉责备道:「发生什么天大的事,要你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方管事,二少爷……二少爷又不见了!」

方管事脸一白,还来不及说话,另一头又传来谅慌的叫喊。

「不好了、不好了——」

「这又是什么事?」他脸色难看的责问。

「大少爷、大少爷他……他……」那仆人汗流浃背,喘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少爷怎么了?」方管事焦急的催促,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该不会……

「大少爷不见了!」那仆人将话说完,证实了方管事的优虑。

「什么?」方管事这会儿的脸色可是由白转青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主爷们聊了一晚上吗?这会儿应该两个都在房内休息才是呀!」

「是呀,可是刚刚小的……小的想唤大少爷起来用膳,谁知道……谁知道房里却没人……」那名仆役哭丧着脸回道。

另一名也愁眉苦脸的说:「我……二少爷也是……

「小三子呢?小三子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快叫他过来!」方管事急得大声吩咐。

小三子是跟着大少爷及二少爷一起长大的,再且他以前是二少爷的贴身小厮,问他该可以问出个所以然来,要不然两位爷都跑掉了,这偌大的商行该如何是好?萧家可还有很多生意等着决定、更多人等着这两位爷赏饭吃啊!

谁知他话声才落,却又听到——

「不好了、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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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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