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婧，你进来一下。”
大嗓门的老板兼总编，示意她进到办公室内，看他的脸色不像是要夸奖她。
“是……”
上个周末，虽然邵予呈又邀她一起到一个知名的渔港，一家很特别的、宁静的小食馆用餐，但他连提都没提到采访这件事，而她，当下便决定先专心享受美味的食物。等她回到家之后，才发现自己又过了“什么进度都没有”的一天。
“东方祺的采访进行得怎么样了，怎么都不见你的采访稿？”他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立刻指出重点。
果真是为了这事。想起上次自己装可怜的招数，在今天就被应验……真是乌鸦嘴！
“进行得不错……不过，稿子还没有完成。”
“问题出在哪？”他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大家都知道东方祺现在已经不接受专访了，于是我想从和他一起创业的股东下手……据说东方祺很信任他的意见……”
“这一段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还托我去找同学的小舅子向邵予呈关说了吗？你还重提一遍干嘛，说重点，不管是东方祺还是邵子呈，到底你采访到谁了？”
“我打算假装先访问邵予呈，得到他的信任后，才请他去向东方祺说项……这是我原先的计划。”
“什么叫原先的，那现在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想，或许访问邵予呈也可以……”她不是那么确定，因为两个都很困难。
“凌婧，当初是你抢着采访东方祺的，你说你一定有办法达成任务，我还特地将其他的新闻交由别人处理，好让你能全心发挥，结果都已经快两个月过去了，不管是邵予呈还是东方祺，你都毫无进展，明天开始你不用再跑他们的新闻了。”
“老大，别这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快要有成果了，真的，上个星期邵予呈还主动邀我吃饭呢，真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情急之下她得争取更多，不惜搬出了邵予呈这个挡箭牌。
“真的吗？好吧，我就再给你一点时间，再一个月。听着，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一个月后我要东方祺或是邵予呈的采访稿在我的桌上出现。要不然的话，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丢下最后通牒，没有弹性的最后通牒。
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她一定得振作起来，免得饭碗都会不保，
她要对邵予呈直接说清楚。
其实在第一次两人吃饭之后，邵予呈又约了她好几次，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要技巧性的将话题带到采访上，但在融洽的气氛中，她又很快的忘记了自己原先的目的。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而且要一开始就说！
“予呈，我想有些事我必须要向你说明。”
“什么事让你表情这么凝重？你知不知道这样让你看起来像老太婆？”他开玩笑的说，以为她可能是工作压力或什么的。
“我是很认真的……我认为我们有些事没能谈清楚，而它已经影响了我的情绪……”
“我也是很认真的，”邵予呈完全的会错意，他以为她指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发展。“不过，虽然我们有了共识，但总是还要再相处多一点的时间，才能确定吧？”
凌婧果然很特别，连这种两情承诺的话题，她也能落落大方的直接讨论。
“你认为还要多一点的时间！这几个月对你来说还不够长吗？那你到底认为要多久才达得到你的标准，最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原来她比自己还想要确定这段关系，虽然她的表现不是那么明显，但也许这就是“凌婧式”的爱情观吧！
“这当然不会有一定的时间表，凌婧，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真的认为我们之间的了解已经够深的话，能更进一步发展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他说的话怎么有一点怪怪的？进一步的发展？指的应该是拟定采访的内容吧！
“很高兴你这么说，对不起，我不想表现得好像太急切……但是，我有时间上的压力。”
时间上的压力？有人逼她结婚吗？
“你不会太急切，这种事就是很自然的发生，只是我们比别人幸运，能缩短认同的时间。时间上的压力是来自于家人吗？还是……”
缩短认同的时间？那是不是代表他答应了？可是，为什么压力会来自家人？因为家人对自己的期望吗？她决定跳过。
“你能这样认为就太好了，那你认为什么时间比较好，地点也由你来决定，我会完全的配合……对了，时间最好能给我久一点，大概两个或三个小时左右……”
哇，简直是太……在餐厅里讨论这种话题，真是令人血脉偾张。
“你需要这么久？会不会有一点夸张……”他笑了起来。“其实不必另约时间，今天晚上我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故意暧昧的压低了声音。
“啊，真的吗？今天晚上就可以吗？真是太好了！可是我现在没有带录音机，你等我一下，我回公司拿很快……”她马上想起身。
“等等，拿录音机干嘛？不会吧，你还要录音留念？那上次也是因为你没有带录音机，所以……”
她居然有这种“偏好”……女人心海底针，上次她明明还表现得很羞怯。
“当然要拿录音机，我的动作没有那么快……对了，负责拍照的小赵不知道下班了没有，干脆把照片顺便拍好……我得赶快去打个电话！”
不但录音还要拍照？老天，这一点可不行，旁人在场还拿个照相机，那多恶心！
“凌婧，拜托，我不喜欢拍照……对不起，这一点我无法配合……你到底还需要什么道具？”说这话连他都脸红。
“这样就够了，录音机，照相机，记事本和笔……这些可都是我吃饭的家伙呢！”
“记事本和笔？难道你还要将过程当场写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总觉得他的态度好奇怪，为什么那么惊讶又好像有点……兴奋？
“当然，不然事后我怎么整理内容。记者采访这是很正常的工具，你以为我用的是笔记型电脑吗？我还没有能力准备那种配备。”
采访！搞了半天，这一切都是为了采访！他绝对可以算是恼羞成怒。
“什么采访，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做采访的？”他的声量至少高了八度。
她为他前后剧烈的变化有点不知所以。
“怎么了？你刚刚不是才说好的吗？如果今天晚上不行，我们可以改约下次……”
怎么回事呀？
“没有下次，我的原则不会变的！”这真的是……天呀！
那他刚刚干嘛答应她，真是阴晴不定，出尔反尔！算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忠于自己的工作……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那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东方祺见面？”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有勇气说完这句话。
这无异是雪上添霜，火上加油！
“你！你还是不死心是吗？你以为我会出卖我的朋友，只因为我们在一起……在一起吃过饭？”几分钟前，他明明还在云雾上快乐，现在却马上被推入痛苦的地狱。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曝光……但是东方祺已经很习惯了不是吗？也许经过这段时间之后，他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她讷讷的表示。他的怒不可遏，让她有点害怕。
“你想都别想！”
如果邵予呈真的不行，也许她应该直接向东方祺下手。
对了，东方祺才是自己的目标，虽然她没有见到他的面，但是自己已经喜欢他许多年，她不会忘记这个目标，这才是她自告奋勇要追这条新闻的目的，不是吗？
东方祺的照片看起来那么和善，如果再加上自己勤劳不懈的努力，说不定他早就感激涕零了，自己干嘛不直接去试试看？就算真的被他拒绝了，能见到本人不也算是一偿夙愿了吗？
只是……邵予呈会怎么想？还有，他那一天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之前不是一切都还好好的吗？也许东方祺就不会像他这样，老是对她这么凶……
尖锐的铃声在空荡的室内更显得刺耳。
“凌婧，你的大事最近进行得怎么样了？怎么都不见你到案说明？昨天温子◇还在问我事情的进展如何呢，我就跟他说呀，凌婧办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她不会失手的！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从上次东方祺同好会的聚会后，已经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莫堇没有凌婧的消息，她忍不住的打电话来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呵呵，当然……”
凌婧心虚的假笑了一下。她早就忘记这档事，她答应朋友会在采访时让她们在现场的，不过，好强的她打死也不会承认东方祺的采访连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那现在进行到哪里了，有好消息了吗？凌婧，你真是厉害，想做的事谁也难不倒你，我们都很羡慕你有这样的魄力呢！”
“是吗？”愈是对她寄予厚望，她愈是说不出口事实的真相。“当然，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一定可以采访到东方祺的……放心，我还记得，等那天到来的时候，一定会通知你们凑一脚的，至于以后的发展那就得各凭本事了哟！”
这是当初大家说好的，不管是谁有机会先接近东方祺，一定要将其他人介绍给他认识，至于以后的发展便自行负责。
“那你一定见到他本人了？哇，好羡慕你喔，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吧？快，快告诉我你们见面时的细节！”莫堇追问。
“……下次吧，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我现在还在整理一些采访稿呢，不太方便……要访问东方祺以前得先透过公司的特别助理，他叫邵予呈……我现在和他处得很好，相信很快就能安排我采访东方祺，你们先不要急，很快的。”
唉，自己在好朋友面前，还这么死要面子干嘛？她不由得嫌恶起自己的虚伪。
“真的吗？邵予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样好了，我们也很久没有碰面了，你刚刚说见面的时候会把所有的细节告诉我们，既然你现在和邵予呈也很熟了，不如带他一起来，他知道东方祺的事一定比我们都还要多，我们可以一次问个过瘾呀！就这么说定了，这个星期日好不好？我们一样在老地方见，我来通知宋妍。”
“等一下！”那不是所有的事都被拆穿了？“莫堇，这个星期日我没有空，最近公司比较忙……”她希望聚会时间能无限期的押后再押后，届时，她一定会采访到东方祺的。
“这样呀，那就下个星期三好了。”
“下个星期三也不行……那天我刚好有事，很早以前就约好了……”凌婧心虚得要命。
“那下下个星期日呢？还那么久的事你不会也安排好了吧？”
“那天……应该没事。”真的，再拖延就说不过去了。
“太好了，来就这么说定了，不打扰你工作了，其他人我会负责通知，记得要带他一起来喔！”
干嘛死鸭子嘴硬！凌婧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像惩罚一样。
这也不能算是凌婧的错吧！
也许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别的意思，谁让自己要会错意且兴奋过了头？尊重自己的工作有什么不对？自己不就是因为如此，才对她另眼相看的吗？只是，见她还是对采访抱持极大的兴趣，让他觉得有点失望吧！
不能因此而放弃，凌婧绝对是值得自己追求的女人，他也要尽力做一个她想要的男人。
于是，邵予呈决定送花向凌婧道歉。
象征长久爱情的九十九朵艳红玫瑰送进凌婧办公室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好浪漫喔！”
这是女人通常的反应，但是男人则是评估着它需要多少金钱来换取。
凌婧接过花店小弟送来的花，脸上净是惊喜的表情。
会是谁？还会有谁？她抽出附带的卡片，很快的阅读着上面飞舞的文字——
很抱歉对你发了脾气，相信我，我已经在忏悔了，请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卡片的右边还画着一个原始人，抡着一根有刺的棍棒，敲打着自己……
负荆请罪？
这……凌婧到现在才似乎有点明白那天的情况。
原来，邵予呈对自己有好感！
她真是够迟钝的了，原先还以为一起吃饭聊天只是单纯对她恶言相向的补偿，而她满脑子只有采访并没有多做揣想……邵予呈想追她？九十九朵红玫瑰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义？这……怎么办？
可是她已经有了东方祺，她只喜欢东方祺，东方祺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自己对邵予呈有特殊的感觉吗？也许有，但那并不足以使她放弃东方祺，她还是想接近东方祺，而这个愿望就快要有机会实现了……
“收到我的告解了吗？”
邵予呈一接到花店的回报，算一算时间马上拨通了电话。
“是的……”她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回答。“谢谢你的花。”
“就这样而已？没有我期待中的反应？”
“那我请你吃饭好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提议。
“好，虽然不能算是大有创意的建议……时间、地点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如果你的时间可以的话，就明天晚上吧？”
“好，明天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啊！前有总编这个悬崖，后有邵予呈这个追兵，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是不是不喜欢我点的菜，怎么你都没有动筷子？”
“啊，什么？”
她的心思还在漫游太空边境，若不是他的点醒，她很可能就这么发呆一整个晚上。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
“没有，没事。”
没事才怪！昨天一整个晚上她好不容易归纳出一个结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万一是自己会错意的话，那不就糗死了？
“予呈，你……你那天……”
“你不喜欢玫瑰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或是每次我都送不一样的？”
“不是，不是玫瑰花，是那天我们在餐厅……”
“你是说那天我发脾气的事？”
她点头，但又随即摇头。
“也不算是发脾气，只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你是说关于我们吗？”
她干嘛心虚？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心虚又慌乱。
“唉……”
邵予呈伸出厚实的大手，越过桌面握住了她的柔荑。
她应该要缩回吗？但是为什么她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他对她露出了带着些许歉意，却又饱含抚慰人心的笑容。
“凌婧，就让我们忘了以前发生的不愉快吧，重要的是以后，重要的是我们未来的相处。”
未来的相处，未来的相处……
“我……”
“你是不是要我现在吻你，你才愿意相信我的诚意？”
又是那样的目光，那种她之前不了解，聚集在他深邃眼眸里的小小光束，像燎原的火，可以穿透物质，可以凝聚时空，可以直接渗入她的感官，可以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想入非非，并因此羞红了脸……
“予呈……”
“看来你是真的希望我这么做……”
他一点都不在意其他人好奇的注视，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座椅旁弯下了腰。起先只是轻轻刷过她嘴角，但她惹人娇怜的唇瓣因为惊讶而开启，诱哄着他更进一步的探索。
顺着她的滑嫩，他轻吮着她的舌尖，细腻的濡湿她的干渴，在贝齿之间留下阳刚的隽永，和她香草般的芳甜恰成比例。就在她忘情的想回应他的吻，他却已经松开了她，在她的耳边眷恋的轻语着。
“我是很想继续下去，不过现场的观众不一定会同意。”
潮红由她的双颊直接泛上了她的耳根，她为自己的失态尴尬得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