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阿缧的心事说出来後,几天里不说不笑,落落寡欢,老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相处之下气氛都有些尴尬。叔成的心事被说开了,反而是平静了很多,但要他想想未来仍是茫然一片,就算两人床榻枕畔亲热,也总是有心灰意冷之时。

北真待他却处处留意,片刻不敢怠慢。便是床笫之间也多婉转求欢,不多勉强。

到了十五过後,店里的人陆续的回来了,叔成也依旧去店里照应著。

每日他早起便先走,也是存了回避阿缧的心,阿缧懒散,十天倒有四五天也不去铺里了。

路过花园里听到动武时呼喝的声音,忍不住走到花园门口好奇地向内张望了一下。

就见北真赤膊著正试演一套枪法。

枪讲究的是「游走一条龙」,腕力和臂力要配合的好,北真的身手是一贯的好,力大而沉,枪抖动而出,杀到半路,又是直线收回,可见其力度掌握地刚好,再加上时不时伴著一两声威喝,更有威慑之力。

叔成也不完全是外行,看了一会就觉得北真力度虽好,速度却不快,好像是故意让人看清出枪的脉路,加上虚招明显多,显得华而不实。才皱了下眉头,但见北真身体因为大量的剧烈运动而流下汗珠,那汗珠恰恰滚过那因为温差而挺立起来的乳头,一下子想到二人情动的模样,口乾舌燥。

稳住心神才想著要走,听到一人拍起巴掌,叫了几声「好」,一眼看过去,却是书砚,看他抢了几步上前,递上手帕,一边看著北真擦汗,一边说,「这些我都领会了,且看我试演一次。」说著,拿了自己的一木枪,走到场中央。叔成有心看他怎么耍枪,便留下了步子。仔细打量了一下,书砚一身短打,月牙白的衫儿,更显得人像一清早沾了露珠的花儿一样清爽。

书砚凝神想了一会,似在回忆北真刚才的动作要领。猛然抖动起枪,跳跃了一下,便开始动作,耍的也是刚学的那套枪,却不如北真沉稳,显然不管是臂力和腕力都相差甚远。但他动作却很奇怪,叔成看了会才知道原来是戏台上的台步。招式吸取了北真花枪里的花样,使得耍起来看著更加华美,到了最後,连来了几个腾挪甩枪,并用鹞子翻身接枪收尾,越发显得热闹好看。

叔成心理赞叹,难得如此用心,一方面可能也是天分,另一方面也是如此好学肯钻,也难怪会红遍京城。但心里越是觉得书砚好,越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尤其看北真不著外衣,在书砚面前不加避讳的样子,显然是不把书砚当外人,心里隐隐觉得被轻轻划伤了个小口。

他挪开步子,脚一下子被绊了一下,发出了响声。北真寻声才看见是他。「哥,你去店里吗?」说著走了过来,开口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收的个弟子,叫书砚。」

说话之间,面有得色,回头本来想招呼书砚过来打招呼,突然想到什么,腰一弯凑到叔成耳边压著嗓子笑著说,「你说他叫你什么好,是师伯还是?」

後面的字眼虽然没说出来,叔成却猜到了大半,打断了他说了句,「见过的,不用介绍了。」他话说的尖刺,脸上又有些僵,北真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审视地看著他。

「你还记著他上次去你店里弄事的事情?」叔成头往下一低,看著那挺立的乳头,不接他这话,叹了句,「去把衣服加上吧。」北真不发一言照著他的话做了。

那边书砚发狠,狠狠地抖动著枪,就听著枪的声音是已乱了章法,不像他刚才耍时那么开心,处处都是种发泄的味道。

叔成突然同情起书砚好几分,真正让人怨恨的其实是北真。说了句,「我去店里了。」也不看北真的表情,甩甩袖子走了。

过了晌午,叔成拿著帐本在看,觉得收入高出了很多,查了一下,却看几个小挂件却卖了好价钱,疑惑地看了一下阿缧。阿缧伸头一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卖给辉图那个傻小子了,反正我说多少他都给多少。」叔成有心责备,但也知阿缧这些日子不开心的时候多,难得见她笑了,心里暗想,「辉图也算是自己人,这事回头给他说了,找个机会说清楚了,把钱退了就行了。」才一寻思到此,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怎么把辉图想成自己人了,难道在他心里已把自己和北真联系到了一起?又想著辉图其实人也不错,对阿缧又实在,以後若能这样事事都听阿缧的,也是阿缧的一种福气。

阿缧见他欲言又止,收起笑意,默站了一会,又走开了。

正这个功夫,却看见书砚进来了。店里几个夥计都识得他,均不愿意理睬。书砚也不在意,施施然地走到叔成面前,「秦爷,上次我来,多有得罪,今天特地是来向您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和我们这样不成器的人一般见识。」

叔成微微一笑,「看书哥儿说哪里话,我们上次是在江南居见的,见识的是书哥儿的义气,至於您说您到过我们华绣,我怎么都记不得,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那书哥儿轻轻点头,「说到我们江南居,不知道秦爷听说了没有,那名失踪的宠妾的後人来了,把园子买走了。幸而得小王爷收留,我和您啊,以後可能就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一段时日,还要请您多照应呢。」

叔成听得一愣。那书砚把要说的话说完,行了个礼,「就不打搅秦爷做生意了,您慢忙。」说完便出了门。只有阿缧「呸」了一声,「什么东西,当我们这里是茶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到了晚上回去的时候,果然见书砚和那个叫墨琴的都在同一桌上。书砚的样子很有些得意,瞅著叔成也不打招呼,眼里全是挑衅。

叔成只觉得胃里面胀气,一口都不想吃。才想扯个理由走开,北真却在他边上低语,「你一直说你这里就你一人住过来,会有人说闲话,现在书砚他们哥俩住过来了,可不正好。」

叔成越发觉得堵气,心里说:可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书砚就这么不避讳地住进来,显然是和北真的关系让他有这样做的胆量,那可不是自己才是在中间插了一脚的人?

北真见他不理,问他,「你可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不开心?」

叔成没理他,只当他是有心想掩饰什么,也不说破,只是把话头转开去,说:「麻烦大家等久了,还是开始吃比较好。」他扫眼过去,看书砚一副坦然的模样,倒是坐在他边上的墨琴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叔成应付著吃了几口,心不在焉地伸出去筷子,却与另一人筷子相碰,都是朝著盘中最後一块肉。

墨琴脸一红,筷子忙缩了回去。叔成见那孩子年龄不大,乾瘦瘦的,便把那肉夹了递入对方碗里,柔声说,「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那墨琴不露感激之色,反而是一副为难的样子,筷子也停著,只是把眼睛瞅著书砚,是看书砚的脸色行事。边上的书砚已经板起脸厉声喝了一句,「放回去!」

桌上众人均是一呆,停下碗筷看著书砚。书砚却是直盯著墨琴,向盘中一努嘴,目光凌厉,「难道你打算靠著人家的施舍过日子。」墨琴显是极惧书砚,飞快地把那肉放回到盘子里,埋头只是扒自己的饭,再不夹一口菜。

叔成看场面僵住,心里更酸,说道:「还是我吃了吧。」说完夹起来吃了,只觉得苦如黄莲,亏得多年来习惯忍耐,才能装得若无其事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吃过了饭,叔成便说身体不适,起身便回屋。北真追了出来,「哥,你没生气吧。」

叔成冷冷地说,「我倦了,先回屋休息去。」甩开他直行,北真在他身边又紧赶了两步,「书砚他平时其实不是这个样子,性子呀,和你小的时候差不多,总是对别人的好存著戒心呢。就是个小孩子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叔成突然顿下脚步,重头打量起北真,个子高了,人长大了,其实一切都早已变了,可能十年前那些事,那样的感情都结束了,有谁可以斗得过时间,「北真,你喜欢我吗?」

北真被他看得莫名奇妙,冷不防他这样问,倒显得有些扭捏,「那还用问,当然是喜欢。」

叔成继续问道:「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小时候的我?」

北真愕然望著他,「你在说什么,不都是你吗,有什么区别?」

叔成点点头,多日来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北真,我们十年没见,我已经变了,可是你记忆里存著的还是小时候的我,喜欢的也还是那个时候的我,我已非当年的我,这样的你还喜欢吗?」

北真说不出话来,但眼睛里却明明写了三个字,「不明白。」

叔成黯然说,「小时候我家还买不起磁耙糕,你有一次请我吃五香斋做的,我觉得好好吃。後来好多年後,我自己赚了钱,自己去买了吃,就再没有当时的味道了。北真,我只是那个磁耙糕,其实你现在吃了,也许还不如永远放在回忆里的好。吃了……反而觉得失望。」

「你,你都是在胡说什么呀……」北真口才不好,跺跺脚,看著叔成转身要走,根本不想再说,一把扯过,用力吻上,叔成心里火大,一把把他推开,推得北真趔趄一步。

北真才只喊了声,「你——」叔成已经吼了出来,「也许你喜欢的就是那个少年的我,可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十年没见了,我给人跪过,给人低头过,我早已不是过去的我,我这样的,你会喜欢吗?会喜欢吗?」凝了下神,平息自己的激动,「别和我说喜欢了,也许你真正喜欢的就在你边上,你好自为之。」

叔成话说完突然看到书砚悄然站在走廊那头,也不知刚才的话是被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便想自己也许早就不该出现,早就不应该陷入到这场感情里,只觉得满心满眼的疲倦,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让人心灰意冷的。但看著书砚的眼又觉得自己很是不甘心,想开口,却又觉得话已说尽,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北真顺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再转过头来时眉头紧锁,迷惑地望著叔成,迟疑地说,「你可是疑心我喜欢书砚?」

叔成一阵气苦,摇摇头,再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心里想也不能怪你来招惹我,是我自己胡闹,是我知道自己的感情太晚。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北真将手用力按在他肩上不让他走,「我和书砚之间没什么!」

叔成情绪已经激动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自控,做了後悔的事情,一甩肩,甩脱他的手,「你让我走吧。我们的事,你就只当是胡闹玩玩的,算了。」

北真急了,「你这样说,小心我抽你。」他见叔成别过脸去,好不容易按下要发火的脾气,耐心地说,「我这可不是解释,本来事实就是如此。我与书砚之间只有师徒的情份,对他我从无偏坦过,刚才的事我要他和你道歉。」

叔成断然喝了一句,「不要。」

北真见他开口,更是放柔声音哄他,「对了,还有上次他去你那闹事,你是不是也记在心里,埋怨著,还觉得我像是个帮凶,其实我叫辉图去递上银子,可不是帮他给你赔不是,我是怕你的铺子受了不应该的损失,我,我处处都是想著是你。」

见叔成还是不理他,耐性磨得差不多了,气得声音也自然拔高了,「你不听,可是心里认定我是那样做过了?」说话便叫书砚,「书砚,你过来和秦爷解释一下。」

那书砚却如化成了石头一样,站在原处却是一动不动,偏偏也不回避,就把一双眼幽幽地看著北真。

北真见他不说话眉头都皱起来了,「书砚,看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出声?」

叔成冷笑起来,当他们是演一场戏。心里更恨北真,把人不当人,要讨好自己,怎么就作贱书砚。书砚对北真的情义便是瞎子也看的出来,这样让他来承认平白放弃这感情,可不是太过伤人心?

再看书砚的眼睛里又是绝望,又是企盼,自己都不忍心看。忍不住说:「你何苦来哉,书砚对你的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忍心这样委曲他?」

北真愣愣地说:「他对我的好,对我的什么好?你怎么就是不肯信我?」

叔成对他与书砚的事并不见怪,但总觉得做人要有担当,北真有权有势,可不是欺负人家,「你既然与书砚有过关系,便应该妥当安排,吃过了怎么可以一抹乾净就走?」

北真睁圆双目,「你听谁说的,这都瞎说了什么?」

叔成还觉得奇怪怎么北真还有此一问,明眼人不是都看得出来?又想起书砚那日在府外说的那句「我也知道他看上我,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想到书砚心里顾及他,总觉得自己像他心底的一根刺,其实自己不也是一样。亏自己平日里自问洒脱,甚至早有心理准备,是不是其实自己陷得也比想像中深,对北真的事事事都放在心中,连带著自己都没有自信了。

北真奇怪书砚今天怎么就这么别扭的就不愿意说清,平时是那么在乎清白的人,也不管是在谁面前,哪些话该讲得,哪些话不该讲得,急得大叫,「没有没有,我要是说我平时里就没和人睡过,那是骗你的,我做过的事,可从来没想过要瞒著你,可我没做过的事,要我承认也是万万使不得的。」

猛得过来抱著叔成,「我喜欢你才会想著抱你,亲你。若是你说我若喜欢的是他,又怎么会从来没有想过抱他、亲他。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怎么和你说的通呢。」

叔成抬眼望他,倒是一时接受不了,连北真说的这么露骨的话也没有想到去怪罪。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又是知道北真的个性的人,这样说便是断无虚言了,北真和书砚也没有什么关系发生过。那书砚的心思,莫不只是单相思一场,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是想著要把自己弄糊涂?

扭头再去看书砚,再想起书砚和自己说过的话,其实不是想自己退让出来?又或者比自己还早看清楚自己的心,先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书砚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便似要滴血一样,「师父,我明白了,明个一早我就搬了,在这可不是坏了你和秦爷的事了。」

北真扭头又来看他,像是一个怪物,「今个你们是怎么了,一个个的使什么性子,你好好的要搬到哪里去?」转过头向叔成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阿玛好听蒋先生的话,对蒋先生又特别好,我那时恨死阿玛喜欢蒋先生不喜欢我,拿著蒋先生使了不少性子呢,後来还不是服服贴贴了。书砚是妒忌你呢,看我对你这么好,大家都看出来了。」说著还呵呵笑了几声。

书砚再听不下去,直觉得面上再没有办法可以伪装,眼睛里也是热辣辣的……一扭头走了,背後飘来一句,「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忽然听到北真「啊」地叫了一声,但是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身後事已与己无关了。

叔成这一举是重重打在北真的肚子上,疼得北真弯下腰去了。北真望著他,叔成嘴唇蠕动了一下,抖出一句话来,「太无情了。」

北真茫然站直腰,叔成点醒他,「他对你的喜欢,可不是像你对敬王爷一样。他说过一句话,他能为你做的好,我未必能够做得到,这样的感情你怎么能拒绝的一点不留余地?不懂珍惜?」

北真呆了一会,「你是说过你们早就认识,是说这个吗?」随後正色说,「我也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我的事,我能做好。他对我再好,我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还是那句话。我心里除了你,再容不下别人。你现在可是真信了,我与他之间并无什么吧。」

叔成摇头,「说这些有什么用,总是你伤了人家的心。」联想起阿缧,面上一片凄然。

「伤也是一阵子,不是一辈子。」北真的话里却带著种坚定。

叔成抬头看看他半天,说:「你很好,这些年都没有变,有什么话一直就说什么话。你这样便是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我只希望你明白,若是我伤了你,那也是一阵子,不是一辈子。」

北真任性地说,「我就喜欢你伤我一辈子,你不伤我一辈子,我还不依呢。」

叔成被他说的无奈,「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说。」

「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小时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北真的话徐徐响起,叔成不觉讶然抬头,居然也没有想到怎么回答。

「或者,其实你觉得我小时候跋扈的要命,只仗著自己是小王爷,长大了也没有什么长劲,还是被人抬举惯了的,总是为人想得少,总是要求得多,从小到大没有哪一点好。」

叔成本想申辩解释什么,北真却阻止他,「但对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你喜欢过去的我也好,不喜欢过去的我也好,我都不介意,若你喜欢当然最好,若你不喜欢也没什么,我以後只会一心一意总要让你喜欢上我才是。」

叔成只觉得心窗里白刷刷的一亮,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是晃过了自己没有办法捕捉的什么。

北真轻轻拥他入怀,叔成心里恍惚,也没有推拒,只觉得北真温厚的唇轻轻在自己脸上刷动。

「小时候我对你的心意自然是不用说,你说你变了,我爱的不是你,若你变了,我也可以变。别说我原来就喜欢你,就算是不喜欢,你哪一点不让人爱。你今天肯静下心来听我说几句话,我就把我心窝里的话都掏给你听。」

叔成静静听著,只觉得心里面这些年来磨得重重的茧便那么一层层剥落下去。

「若是说你变了,不过是多戴了副面具。你跪过人,求过人,可是你心甘情愿?你和人好过也不过是你过去喜欢过人,现在你们不能在一起,你心里一定很苦。可你们不能在一起,难道你要一直苦下去?而我又怎么会因为你做过这些就不喜欢你?过去你跪不愿意跪的人,只能在心里骂,以後可以在我面前骂我;受了委曲在心里流的泪,以後可以在我面前流,你今天打我骂我,我一点也没不高兴,你这是把我当我自己人,是你亲近的人。我只有高兴的份。我们不谈过去喜欢不喜欢,只当我们是从今天认识,只当我从今天开始喜欢你,你说好不好?」说完将叔成的手指轻轻放在唇边一一吻过。

叔成小心翼翼却不敢眨眼,生怕稍一用力,便有泪滚下。多年来,似乎才有这么一个人是从心眼里看著自己。半天才开始说话,「北真,你真的很好,不好的一直是我,我总是拿你当小孩子,其实把你想成过去的样子的也许一直是我。从十年前开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心思,有时也会觉得你越喜欢我,我越觉得压力,我怕我付出不了同等的感情。这些年来生活得很平静,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平静,有时觉得寂寞,可是更怕打破这种平静。我,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勇气一直和你走下去。玩玩也就好了,有时做人不能太认真的。我爹和我娘,你爹和我义父……」有心再想说些什么,看著北真一直垂立在旁,少有的安静,却也不知道怎么说,两人对望著。叔成默默看著在北真眼瞳里闪著的自己的人影。

北真轻声说,「哥,和我在一起不难的,我不会去娶别的女人和男人的,我也不想你成亲,我想你和我在一起,你到底是怕什么呢?是怕别人怎么想我们吗?」

叔成转了话题,苦笑著说,「我们今天说的太多了,你说的也有一部分原因。今天我不想说,让我脑子里空下来好好想想好不好?」

「嗯,这次我不逼你,你慢慢想,别怕,我不会再耍性子。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惦著你,我原来说的任性的话你都忘了吧,你也知道,就算你真的拒绝我,我不会真的不理你。我,我等你回来告诉我。」

叔成明白,北真肯这样说,是做了很大的让步,北真对自己的一片心,自己哪里有不明白的,可是自己是不是一直能够留在北方呢,大少奶奶这样子不就是想逼自己回去吗?除非自己走那一步,方可能断了她的念头。只是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全付诸流水,走到那一步後,自己应该留什么後路呢?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北真。」深吸口气,叔成说,「我和你说,我这些日子就要回南方去的。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这件事。年也过了,这边铺子总算是清闲了些,我总是要回家去看一看,我娘也寂寞了,还有蒋先生,我想看看他们。」

北真冷不防听到这一句,迟了一会,勉强笑道,「哥,那你等等我,我休了假,陪你一起走。」

「不,不了,你公事要紧,我,」叔成低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回去看看我义父,尤其是我们的事情,我总觉得回去了,我心里会踏实一些。」

北真的眼神暗了下去。叔成鼓起勇气,「我只是告诉你,我这次再回来,一定给你一个准信儿,我若是、若是想和你在一起,那便再没有什么可以挡著的了。」他目光再没回避北真,却是十年後他第一次用认真的眼神看著对方。

「这是你给我的许诺?」北真的眼神涣散,还有一丝惊恐。

叔成抿紧嘴,再吐不出一个字。北真看著院里的松树,「我再说一句话,南方的树到了冬天叶子会落,你别看得多了,以为这世上就全像松树一样常绿的。」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叔成走的那天,北真没有来送。叔成在运河边踏上船前,捡了片松针拿在手里。

水路迢迢,前路一片烟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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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虎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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