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阳春。」上官殿一身便服,笑意盈盈的站在景阳春的小摊子前,「生意还不错嘛。」

「七王爷。」她欣喜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在东门长街摆了个小铺子,做点女人家的小生意,因她手巧嘴甜,不过才月余就已经拉拢了许多熟客。

刚刚上官殿便是在旁边看她做生意,等到客人离开了才上前与她攀谈。

他是落落大方,想念这个好友就来看她。不像某个人,根本已经是魂不守舍还要故作不在意,来了却又不肯出来。

「刚好走过来,就瞧见你了。」他看着神采飞扬的她,称赞道:「阳春,你变漂亮了。」果然温府是个苛刻下人的地方,每个从那里出来的丫头都能长胖些、变漂亮些。

夏夜雨是一例,阳春又是一例。

景阳春一听,忍不住大笑。

上官殿莫名其妙的说:「怎么?我不觉得我的话很好笑呀。」

「没有啦。」她收住了笑,但仍是满脸的笑意,「这话要是给少爷听到了,他一定会说你的意思是我从前是个不堪入目的丑八怪。」

「你可真了解我。」

有人在她背后突然出声,她吓得回过头来,往后退了一步腰臀往摊子上一撞。

「少爷。」她瞪大了眼睛,不满的说:「你老是吓我。」

「你要不是说了我的坏话,自己心虚,我又怎么吓得到你?」温雅尔耸耸肩,翻弄着她摊子上的绣品,「这就是你吃饭的家伙?我看也普通得很,会有人买吗?」

当个衣食无缺的丫头有什么不好?温府上下没人会指使她做事,怎么都比在这抛头露面做生意好得多了。

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不但有,而且还很多。」她拍下他手上的绣品,「少爷,请你别弄乱了。」

「听到了没有。」上官殿笑嘻嘻的说:「少爷,你妨碍了人家做生意,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谁爱来了?我是刚好经过而已。」打死他都不会承认他是特地过来的,他也不会承认他老是骑着马往人家家附近跑。

「这么巧,就刚好经过这里?」上官殿可不吃他这一套。

他真是不了解他,他明明喜欢阳春,为什么却不承认呢?

「就这么巧,不行吗?」温雅尔有些恼羞成怒的说:「我还得跟你交代不成?」

「少爷,你小声一点。你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景阳春出声阻止。她刚刚瞧见两个姑娘有些犹豫的站在前面,似乎是想来看货,他一大声人家就赶紧走了。

「既然不受欢迎,那我走就是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就算自由了也该念在他善待她近两年的分上,对他客气一点呀。

净是跟上官殿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气死人了。

她连忙拉住他,「少爷,我又没有说不欢迎你,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别老是发脾气,爱冤枉别人。」

「我也不爱冤枉别人,就只爱冤枉你而已。」他愤愤的甩开她的手,转身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少爷小心一点。」景阳春扶着他,关心的问来人道:「孙将军,你没事吧?」

孙……孙将军?温雅尔定眼一看,差点撞上他的人不是孙浩成是谁?

孙浩成有点尴尬的说道:「我没事。」

自从他无意间发现他寻找多时未果的女孩,居然就在街上摆摊子做生意时,就天天来跟她买东西,借机亲近一番。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七王爷和大统领,两个人看来也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不定他们都是他的情敌呢。

他突然开始觉得自己能不能顺利把人娶回家,还是个未知数。

「这么巧,孙将军也来啦。」上官殿呵呵的笑着,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呀。

他后来才辗转知道把孙浩成迷得昏头的人,就是雅尔藏得密密实实的阳春,但既然雅尔不愿割爱,他自然也不会去跟孙浩成通风报信。

只是他有本事,还是给他找着了。

「你来做什么?」温雅尔不悦的问。

看他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一定不安好心!

「当然是来买东西的呀!温统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孙浩成也不甘示弱的回了嘴。

「孙将军今天要些什么?」景阳春礼貌的问道。

毕竟人家是她的衣食父母,每天都会来关照的,她当然要先招呼喽。

孙浩成看了一看,摊子旁摆了一件未完成的绣品,他随手指道:「就那个吧。」

「孙将军,对不起呀。」她歉然道:「这不能卖你,这是要做来当贺礼送人的。」

上官殿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绣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这活做得真好,是给谁的?男的女的?他也值得你费这么大劲吗?」

「当然值得,再赶个几天就能完工了。」景阳春笑着将绣品拿了回来,「孙将军,不如你再挑点别的吧。」

一听到她这么说,温雅尔一脸胜利似的望了孙浩成一眼,想也知道那是要送谁的。

除了他以外,谁还有资格收这份礼呢?况且他的生辰快到了,阳春既然说是贺礼,那就一定是要送他的啦。

◎うなぬがぢゆま◎

景阳春看着温雅尔又来她的摊子前面东翻翻、西翻翻,忍不住好奇的问:「少爷,你要找什么吗?」

最近少爷天天来,也不买东西就是瞎晃,不然就是跟孙将军吵嘴。

她就是不懂,像孙将军那种好人,少爷怎么会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呢?

「没有。」奇怪了,今天就是他的生辰了,怎么阳春还不拿礼物给他呢?这阵子他天天跑来,故意在她面前东晃西晃,就是怕她给忘了。

「喂,阳春。你有没有忘了什么事?」他等了这么多天,就算她是吊他胃口,也该吊够了吧。

「我忘了什么事?」她一脸莫名其妙的问:「少爷,你这几天好奇怪喔,你怎么了吗?」

「我哪有怎么了?你不是应该有东西给我的吗?」他没好气的说。这种事情还要他开口催吗?真是个迟钝的丫头,他都已经暗示她好几次,叫她不用害羞可以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了。

「什么呀。」他越说她越糊涂,百思不得其解的说:「少爷,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觉得你很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这么喜欢吊人胃口。」

景阳春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越过他的肩上,朝街上喊道:「王爷,我在这!」

湛掩抽一勒马头,朝发声处望来,跳下马走到摊子前笑道:「还好你出声招呼我,否则我就错过了。咦,雅尔你也在呀?」

夜雨只说阳春在东门长街,也没说清楚是在街头还是街尾,他差点就错过了。

堂堂一个安西王爷,甘愿成为妻奴亲自替老婆来拿东西了。

「不行吗?」温雅尔怀疑的看着他,有老婆的人来这里干什么?他已经很不高兴从王爷到将军,大家都觊觎他家的丫头了。

「王爷,夜雨姐姐还好吗?」

湛掩袖道:「很好,如果你常来走动走动,探望她那就更好了。」

景阳春抿嘴一笑,「就怕我去得太勤,王爷要嫌我嗦了。」

他看了温雅尔一眼,「我不是你家少爷,绝不会嫌你嗦的。」

「喂喂……」温雅尔不是滋味的说:「你到底来干吗的?难不成特地来说我坏话的?还是家里待不住了想出来占阳春便宜?」

「少爷!」景阳春涨红了脸,「你胡说些什么。」少爷真是莫名其妙,如果有男人来跟她说话,不论熟与不熟,他都要说几句难听的话来骂人,真是讨厌。

「就算我想占她便宜,你肯吗?」湛掩袖哈哈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想干吗关你什么事。」他哼了一声,不爽的说:「当然有关系,她是我家丫头。」

「问题是现在不是啦,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大家都有追求的权利。」看他越来越认真,湛掩袖忍不住就想撩拨他的情绪,否则他的情况还真叫人担心。

明明已身陷情网不可自拔,偏偏又否认得彻底,为了证明自己一如往常,并没有受阳春影响,他更是积极的寻花问柳了。

在感情的处理态度上面,他们这群兄弟一样的无知。

温雅尔面红耳赤的大声道:「你有老婆了,而且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还跟人家争什么!」

「少爷,拜托你别胡说了。」景阳春头痛万分的说。她得赶快送走其中一个,免得她的头更痛。她拿出日前绣好的那件白绫红里的兜肚,仔细折好以后交给湛掩袖,王爷,东西给你。」

温雅尔眼尖,看那绣品的花样似是他找的那件,于是连忙伸出手去中途拦截,大声问:「给他的?」

「少爷,你怎么用抢的呢?」她吓了一跳,说道:「那是要给……」

「湛掩袖的?」他将兜肚用力一捏,往摊子上一丢,「你可真够厉害的,连安西王都勾搭得上。一个南七王、一个孙将军还满足不了你吗?」

他自作多情,还以为她真会记得他的生辰,真是特地做了东西要来送他。

他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傻瓜,居然天天跑到这里等。

「少爷,你说什么?」景阳春瞪大了眼睛,觉得他那句话不但带刺,而且非常羞辱人,「你怎么可以说我、说我……」

「说你怎么样?说你跟那些迎来送往的妓女没两样。」

「雅尔,你讲这话太过分了。」湛掩袖沉下脸来,「快跟阳春道歉。」

「少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伤害我?」她泫然欲泣的盯着他。

「当然是因为、因为……」温雅尔因为了半天,却说不出口。因为他吃醋呀,他只希望能独占她的笑容和她的心意呀。

「因为你脑子有病。」湛掩袖帮他把话说完,「阳春,我看你也别理这个疯人了,他再不老实一点的面对自己,迟早把周围的人全都得罪光了。」

景阳春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的咬着下唇,盯着鞋子发愣。

为什么少爷这么奇怪!好端端的,就要发起脾气来!动不动就要骂人!这次更过分了,居然这样侮辱她,她什么都没做呀。

「掩袖,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些什么!」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因妒失言,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了。

就算他懊恼得想把自己掐死,也弥补不了对阳春造成的伤害。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为了一件小孩子的兜肚发疯,伤害了阳春。」湛掩袖骂道:「你无聊透顶,有空在这乱吃飞醋,不如去做些正经事。」

「小孩子……的兜肚?」

「夜雨有了身孕,阳春绣个兜肚祝贺一下都得挨你的骂,你也太霸道了。哼!」湛掩袖柔声对景阳春说:「别理他了,犯不着跟这人一般见识。」

她轻轻的点头,勉强笑道:「我没事,王爷你不用担心,还是回去陪陪夜雨姐姐吧。」

「那我就先走了。」湛掩袖横了温雅尔一眼,离去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呀,想让阳春讨厌你的话,就继续这样闹别扭、无理取闹下去吧。」

他这是在闹别扭?是在无理取闹?温雅尔一愣,有些歉疚的看着景阳春,轻轻的说道:「对、对不起。」真可恶,他居然得跟她低头认错?

他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三个字呀。

「什么?」她抬起头来,「少爷,你说什么?」

他把话含在嘴里,咕咕哝哝的,贵阳春根本听不清楚。只见他烦躁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又咕哝了几句。

「少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她有点不耐烦了,那种被伤害的感觉转成了一种尖锐的怒意。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说生气就生气,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有什么事也不好好的说清楚、弄明白,光是会吼、会凶、会叫人家闭嘴!

这么样一个任性的坏男人,她干吗老是把他挂在心上,她都已经不是他的丫头了,还要担心他吃饱、冻着吗?

她气自己是奴才性格,人家这样糟蹋她,她却偏偏要想着他。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少爷,你到底要说什么?孙将军过来了,我没空陪你蘑菇了。」她瞧见孙浩成走了过来,生意上门她总是要招呼的。

她这么说,温雅尔眉毛立刻竖起来,「没空?陪孙浩成可就很有时间了吧,哼!」他一甩袖,也不理景阳春愣在当场,故意朝孙浩成一撞,气呼呼的走了。

孙浩成给他撞得莫名其妙,「温统领怎么啦?这么生气?阳春……你怎么哭啦?」

眼泪不断的从景阳春的眼里落了下来,一滴滴的跌到黄土地上,慢慢的渗进土里渐渐失去了踪迹。

温雅尔气呼呼的回到家里,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连取代景阳春服侍他的芳芳都挨了几顿骂。

芳芳委屈得嘟起了嘴,「少爷,我再跟你讲一件事,讲完我就出去了。」

「快点说完快点滚。」

她拿出了一个小包袱,小心的放在桌上,「这是阳春姐姐昨晚拿来的,我一忙就忘了给你了。阳春姐姐说,她知道你一向不过生辰,也不爱热闹。可是三十岁生辰非同小可,一定得收些贺礼讨个彩头,所以就……」

她话还没说完,温雅尔一把就抢过了包袱,慌忙的打开来,只见里面放着帽、衫、裤、袜、履一应俱全。

「该死的。」他懊恼的诅咒着,「该死的我、该死的、该死的!」

这下他要拿什么脸去见阳春?唉,还是先上安西王府去赔罪吧,湛掩袖一定有法子帮他的。

◎うなぬがぢゆま◎

月色溶溶、秋桂悠悠,潺潺的小溪轻轻巧巧的顺着山势而下,蜿蜒着注入了风光明媚的竹子湖。

原已就寝的景阳春却被马蹄声给惊醒,然后半被逼迫的给人带到这里来。

因为温雅尔威胁她,如果她不跟他走的话,他就要吵醒所有的人。

本来她是铁了心不再理他,可是一看到他却又把心软了下来,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

「少爷,你说什么?」景阳春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明白,「我听不懂。」

「我说我注定这辈子风流到死。」温雅尔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你刚刚这么说。」问题是干吗告诉她?

「所以如果我娶了你,你觉得我们能相安无事吗?」根据湛掩袖的忠告,要他不再动辄发怒、乱发脾气、乱吃飞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阳春娶回家摆着。

他想想也对,就像从前那样,天下太平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会老是这么爱闹别扭。

既然她不愿意回来当丫头,那当少奶奶总行了吧?

「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惊愕的看着他,「你发烧了吗?」怎么突然胡言乱语,好像有些神智不清耶。

「我没发烧,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翻了翻白眼,「我说我想娶你。」

「什么呀?」是她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为什么早上把她骂得那么难听之后,他现在却说要娶她?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爷,你真的没事吗?真的没有头昏,也没有喝酒吗?」虽然他看起来不像醉了,但说的却像是醉话呀。

「景阳春景姑娘,我在跟你求婚,你说好就对了。」温雅尔皱着眉头,「那么嗦做什么。」

「这怎么会是嗦,我总要问清楚呀。」她狐疑的看着他,「你干吗突然要我嫁给你?」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我知道,可是……」她还是觉得奇怪,喜欢是一回事,但突如其来的求婚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知道?你知道个什么?」他斥道:「我自己都还弄不清楚对你的感觉,你知道个什么鬼?」

「你既然还弄不清楚对我是什么感觉,干吗跟我求婚?少爷,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跟做的事相反,很矛盾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娶你呀。」温雅尔大吼着说道:「什么事情只要一扯上了你,我就浑身不自在、别扭得要死。就像你伤了脚的那一次,我明明急得要命,想安慰你、要你别害怕、别担心,可是说出口的却是骂你笨、骂你活该。」

「那你干吗那样?老实一点不好吗?」景阳春讶道:「你这样子我会觉得你是个讨厌鬼。」

「原来你觉得我是个讨厌鬼。」

他正想生气时,她又道:「看吧,又要曲解别人的话,然后开始生气了。」

「好,我听你解释。」他双手抱胸,先把火气压下去。

「在那种时候说那种话,不是讨厌鬼是什么?我知道,你是怕关心别人没面子对不对?可是你不能这么自私呀,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不管别人的感受。你每次都是这样,事情一不如你的意就要生气,就要骂人。你少爷当习惯了,一点都不把奴才当人看,说得好听一点,说自己不管事,其实根本就是在推卸责任。

「你是温家的少爷,家里的事你不管,谁管?家事都办不好了,如何统帅禁军?你这人又任性又自私,脾气又坏,蛮横又无理。」她跺了跺脚,「还把自己的好色当风流,简直是下流。」

「你骂完了没?」温雅尔怒道。给人骂得狗血淋头,还能不动怒的人,一定是圣人了,「不过是跟你求个婚,你不肯就算了,需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说我任性又自私?你才迟钝又嗦!我脾气不好,难道你就很温驯吗?我讲一句,你哪一次不是顶上个十来句?

「我蛮横无理那也是因为遇着了你,跟你说理简直是对牛弹琴,要讲道理也要看人的呀。还说我下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强迫女人了?她们哪一个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说常相思好了,她住在温府四年多,我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吗?我下流?真亏你说得出口!」

景阳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把头一甩,「我要回去了。」吵一个晚上也不会有结果的,少爷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他到底是来骂人还是来示爱的。示爱?她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荒谬想法,他哪懂得什么叫爱,更别说要表示了。

她真是瞎了狗眼才会把心放在这种人身上。

咦?景阳春彻底的呆住了。

她……把心放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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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蝶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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