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

八卦声暂时被忙碌的工作取代，杜颖瞳无暇去注意人们又谈论她什么。

幸运的是关行默也没再继续刁难她，谁知道那只不按牌理出牌的笑面虎在想什么，只要彼此划分好界线就可以了。

不同于杜颖瞳的轻松自在，经理室内的关行默显得有些苦恼。

今晚有场大型的时尚珠宝派对在某知名饭店举行，总经理皇秀彦也有收到邀请函，但他回日本开会去了，出席之事便由他担纲。

如果邀请杜颖瞳陪同前去，她肯定不会愿意的，该怎么做才好呢……

他边想边拆开由总公司寄来的包裹，里头是一批品质算高等的南洋白珍珠，一看就知道能为公司带来相当的利润。

关行默看着珍珠，脑海里立即闪过赚钱的念头。他拿起电话拨给因业务认识多年的好友，「繁星珠宝设计坊」的设计师夏樊。

「喂，夏樊，我是小默，上回你要求我帮你找的12-16m/m、不穿孔的收藏型珠炼，现在我手上正好有一批高档的裸珠可以配给你，嗯……今晚吗？在哪里……真是凑巧，我今晚正好也会过去那里……好，没问题，那就晚上见了。」

他寒暄几句后挂上电话，想到今晚的派对肯定少不了许多名模影星，难怪「性好渔色」的夏樊会跟他约在那里。

「哈，总算有办法了！」关行默突然灵光一闪，脸上浮现充满心机的笑容。

如何让她不抗拒他呢？想来想去，似乎最好下手的就是「工作」了。

杜颖瞳刚整理完客户资料，桌上分机便响起。

「小瞳，进来一下。」他刻意叫她小瞳，说这样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培养更好的默契。杜颖瞳任由他爱叫什么就什么，反正懒得与他争辩，省得气死自己。

挂上电话，杜颖瞳拿着整理好的客户资料走进经理室。

「关经理，有什么事情吗？」她背倚着门板，不愿意太靠近，因为他有种令她透不过气的压力，而且他的眼神，彷佛隐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直觉告诉她，不要太接近危险。

「小瞳，妳看这个。」刻意忽略她疏离的态度，关行默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必能拉近两人距离。

杜颖瞳上前，看见办公桌上陈列着一袋袋高品质的珍珠。

「这是……」眸子为之一亮，早忘了该保持安全距离，她立即拿起其中一袋倒进珠盘之中，在珠宝灯的灯光下，珠子闪耀着动人的光彩。

呵，正中下怀！

关行默不着痕迹地靠到她身后。「很漂亮不是？白中透粉的色泽，加上几乎正圆的珠形，即便是能卖得高价，也都让人舍不得出售。」

珍珠的品质除了以大小和形状分辨，还有色泽，通常来说，愈接近正圆形价值越高，在色泽方面，白色珠壳里闪耀粉红色光芒的则是最高级的。

「可惜，有些许瑕疵，不然价钱会更好。」她手指轻轻抚着珠壳上的小凹洞，有些不舍地说道。

「妳觉得呢？怎么让这些珠子卖到最好的价钱，甚至更高？」他提出考验。

杜颖瞳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有了答案。

「就是珠炼！」眼里都是货品的她，哪还记得防备关行默有计划的蚕食。

关行默满意地点头。虽然两人共事时间不多，但在工作上的默契却相当好，她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想法，有这样的搭档，在行事上可说是如鱼得水。

「品质好的珍珠人人会卖，如何卖有瑕疵的珍珠才是真本领。」他轻笑，拍拍她的肩膀。「小瞳，座位借妳坐，下班前交出最完美的配对给我看。」

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杜颖瞳立刻反应。「这样不好吧？我只是小小的助理，怎能任意坐上经理的宝座。况且，这是经理您的工作，不该让人代劳。」

哼，她才不买他的帐，她分内的工作才刚做完，正想喘口气休息一下，干么把关行默的工作揽在身上。

「妳也想早日从我身上学完所有东西，脱离我的掌控吧！况且，只有我的座位上才有珠宝灯，难不成妳要在普通日光灯下训练自己的眼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关行默就是知道怎么抓住杜颖瞳的弱点。「若是妳配不出来，那么晚上就得请我吃饭喽，先说好，我拒吃麦当劳。」

挺拔身躯从容地靠在沙发上，一改认真严肃的态度，眼底尽是吃定她的笑意。

关行默的话引起杜颖瞳熊熊的斗志。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想被看轻，更不愿意请他吃饭。

赌上自己的荷包及尊严，杜颖瞳跨步向前，坐在关行默的真皮座椅上，将眼镜放在一旁，拿起珠盘和度量工具，在珠宝灯光下仔细挑出品质最好的珍珠……

关行默悠闲地翻着进货单，盘算着该标何种价钱才能让公司获得最大利润。

办公室内的两人并未再交谈，静默成了一种默契，无声地流动在两人之间。

打卡钟传出了下班的音乐，在工作岗位上的人们纷纷整理桌位准备回家。

「打卡钟响了，要请吃饭了吗？」关行默好整以暇地看着杜颖瞳。

杜颖瞳拍拍屁股站起身，手指指向珠盘里已排列好的半成品珠炼，从最外侧的12m/m到中心的16m/m，全都是品质最好而且色泽最相近的珍珠。

「关经理觉得呢？」胜负还未定呢！

关行默走到座位，仔细端详着她配出来的珠炼。

经由她的精挑细选和巧妙排列，成功隐藏住珍珠原有的瑕疵处，而且整条珠炼的光泽极为平均，没有因为加进最耀眼的珠子，反而显得突兀。

「小瞳……漂亮，真的很漂亮……真是令人赞不绝口。」由衷发出的赞美，不是表面的浮夸，而是确确实实对她的肯定。

她做事执着认真，他一直十分欣赏，唯一可惜的地方，便是太不坦率又爱逞强。

「经理太客气了。」杜颖瞳被他这样赞美，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不觉间，忘了奋力抵抗关行默的入侵，也忘了应该武装自己，就为了他一句真心的赞美，她居然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般，暗自窃喜了起来。

真糟糕，杜颖瞳甚至没发觉这一点。

「妳认为这串珠炼的价值……」关行默试探杜颖瞳对自己的信心如何。

杜颖瞳犹豫了半天，缓缓伸出一根指头。

关行默摇摇头微笑，握住她的手，再扳起一根指头。「这样才够。」

她惊呼。「两百万？！没有店家愿意出这样的价钱。」

「如果穿了洞，或许这只是一串珍珠项链，但若是不将珍珠穿孔……我相信，依妳现在配出来的品质，这些珠子相当适合收藏，制成珠炼只会觉得可惜，而且价钱也会相差一截。」他低声道，专注看着那串闪闪发亮的珠子。「更何况……能卖的地方可不只是店家。」

「不只是店家？」杜颖瞳疑惑地望着他。

「晚点妳就知道了。」关行默唇线勾起，又是一副请君入瓮的得意神情。

他悠闲地转身走向置物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装袋，交到她手上。

「什么东西？故作神秘的。」打开纸盒，一套价值不菲的香槟色小礼服整齐迭放在里头，而另一个盒子则装着同色系的缎面系带高跟鞋。

「这是什么？」她讶异地问着他。

「礼服。」

「我当然知道这是礼服，我问的是你拿这给我要做什么？」没事送礼？礼多必诈，况且她绝不可能收下关行默无端赠与的东西。

关行默耸肩。「换上吧！」

「不要。」她又不是受人摆布的芭比娃娃，叫她换她就换。「除非你告诉我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要我能接受。」

「唔……工作需要，这个理由妳能接受吧？」关行默咧出从容笑意，鱼已上钩，只要力道拿捏得当，肯定丰收。

「现在是下班时间。」她不接受。

「那好吧，今晚妳必须加班。」关行默持竿之手用力一扯，不给杜颖瞳这条大鱼逃脱的机会。

他走到保险箱的位置，挑了串平日放在公司橱窗供展示用的珍珠项链，放在杜颖瞳手上。「待会儿记得配上这条项链。」

虽不是命令式的口吻，但已表明了杜颖瞳再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凝视着他，无言。

……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滥用职权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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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名饭店所举行的时尚珠宝派对，关行默携女伴杜颖瞳一同出席。

杜颖瞳换上关行默为她准备的小礼服。香槟色光泽衬出她白皙的雪肌，服贴的丝质布料展现出她傲人的身材，及腰长发加上重新妆点过的丽容，让她看起来美艳又充满气质。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杜颖瞳压低音量问着。

她知道今晚有场盛大的时尚珠宝派对，但并没有意愿参加，她不喜欢连呼吸都感到窒碍的场合。

「妳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卖掉妳配好的那串珍珠？」关行默脸上笑容加深，有礼地应酬着相识的宾客。

她愣住，恍然大悟。

「原来你算计我。」而自己却还傻傻地掉入陷阱，被他骗来参加派对。

「这也需要有人能力足够才能够达成。」他语气轻快，刻意忽略她话里的指控。「相信我，妳一定会是今夜最出色的女子。」大掌亲昵地环住她的腰，形成一幅郎才女貌的绝美画面。

两人的组合夺去现场许多光彩，但他们之间却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激烈火花。

「不要搂着我。」她赌气地说，试图扳开那只不请自来的手掌。

「称职点，妳也不想搞砸上百万的买卖吧！」关行默假意威胁，环住她腰间的手再度加重力道，防止她脱逃。

被关行默这样一说，杜颖瞳只好压抑内心不悦，扮演好他的女伴。

奸计得逞的关行默，更是竭尽所能地靠近她，增加两人肢体接触的机会，在外人眼中看来更像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嗨！关先生，近来还好吧？」一个穿着黑色细肩带长礼服、外表风姿绰约的成熟女性走近，微笑地朝关行默打了声招呼。

「托您的福，我现在回来台湾接任皇朝的业务经理。」关行默客套地应答，眼前这位女士是名珠宝设计师，是他早年往来的客户，不过两人已许久没合作，在此碰面也算巧合。

「那正好，我有件生意想找你谈谈。」

她需要一批大溪地黑珍珠作为设计之用，希望关行默代为找寻，谈着谈着，话题转到过去两人合作的愉快经验，借机攀交情以便将来杀价。

过程间，女设计师并未搭理杜颖瞳，只当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而已。

为了几十万的成交额，关行默也不好拉下脸拒绝对方攀谈，只得和她闲聊一些过去的往事。

对于他们之间的话题，杜颖瞳完全插不上话，也不晓得自己站在关行默身旁有什么作用，但看得出来自己对成交生意并没有太大帮助。

眼见关行默与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知为何，胸中突然隐隐发闷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年自己在家中被忽略的情形一样，她讨厌这样的感受。

长时间的自我防卫下，好不容易淡忘的恐慌，在今晚又被突然挑起。

时间一长，她干脆走开，免得妨碍他们两人。「你们两位慢聊，我去那边了。」

语毕，她乘机拉下关行默环在她腰间的手掌，不理会他脸色些许的改变，强作微笑走人。

她走到餐桌旁，拿起桌上的鸡尾酒杯，喝了一小口带有酸味的调酒。

这个关行默，没事带她来参加这个派对，又将她冷落在一旁，实在是很过分。还说什么贩售商品呢！借口倒真是好听，搞不好他根本就是假公济私。

「唉。」杜颖瞳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再度瞥向他们所处的位置。

算了，喝完这杯饮料就离开，她对这种社交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姐……」一个低沈浑厚的嗓音自身后发出。

杜颖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向说话的人。「请问您有事吗？」

说话的是一名衣着时尚的男士。「您好，敝姓夏，是『紧星珠宝设计坊』的设计师，这是我的名片。」

接下名片，杜颖瞳脑海里瞬间闪过公司名称。

繁星？好像是关行默的客户之一。

「夏先生，幸会，我姓杜。」淡淡的笑靥，表示杜颖瞳的疏离。

她实在不想跟外貌太过出色的人接触，他们一个比一个还要麻烦，皇秀彦是一个，关行默是一个，眼前的夏樊肯定也是一个。

「杜小姐，妳是个适合珍珠的女子。」夏樊扬起薄唇，微敞的衣领下，粗犷设计的银炼贴伏在古铜色肌肤上，突显出狂野不羁的形象。

「哦？怎么说？」珍珠这个话题，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妳的肤色白皙，像个晶莹剔透的瓷娃娃，让这串珍珠项链显得更有价值了。」他指着她颈上闪着光泽的珠炼。

「夏先生很会说话，可惜用错对象了。」她对甜言蜜语没有什么兴趣。

夏樊露出赞赏的眼光。「杜小姐，请问妳有兴趣做我的模特儿吗？」

杜颖瞳不可思议地睁大水眸。「模特儿？」这倒是个不错的搭讪理由。

「是的，我认为杜小姐的气质能百分之百将珍珠的魅力给显现出来，所以希望在下个月国际珠宝大展中，邀请妳做我的模特儿。」

「夏先生过奖了，只可惜下个月的珠宝展，我必须为自己公司的摊位效力。」杜颖瞳再度娇媚地浅笑，微微的酒精让她腮红的色泽稍微加深。

「杜小姐也是设计师？」

「不，我是『皇朝真珠』关经理的助理。」她边回答，边指向另外一头的关行默。

与客户交谈的关行默，突然瞥见餐桌处杜颖瞳对夏樊露出妩媚笑容的模样。

糟了！怎么才一转眼，她就被夏樊那家伙给缠上。

「抱歉，我先失陪了，至于其他细节，容我改日再与您联络。」他礼貌地道别，往餐桌方向走去。

关行默走到杜颖瞳身边，发现她双颊泛红，剑眉立即皱起，撩起她垂落的发丝，在她耳畔轻语。「小瞳，别喝太多。」

他刻意亲昵的举止，就像是在夏樊面前宣示所有权一样。

「哼，谢谢关心。」杜颖瞳有些不悦地回答，还介意着被忽略冷落的事。

夏樊轻佻地搭着关行默肩头，显示两人间匪浅的友谊。「关大情圣，身旁几时多了这一位貌美如花的助理，怎不见你介绍？」

「介绍让你染指吗？」带些醋意地，关行默难得显露刻薄的一面。

原以为能跟夏樊炫耀自己正暗中追求的杜颖瞳，却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夏樊立即察觉关行默对杜颖瞳的重视，不过两人关系似乎还不是热恋中的男女朋友。

没差，虽不中亦不远矣，关行默肯定对这位杜小姐有意思。从他们认识迄今，可很少见到关行默因为女人而说话带刺。

他摊摊手。「哈！就算不经由你介绍，我也已经行动了。」明明指的是模特儿的事，却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轻狂的话语让关行默脸色一暗，早知道宁可放弃那笔生意，也不要放她一人待在很群中，他太清楚她让男性倾倒之魅力。

「夏先生，你不要乱说话。」杜颖瞳板起脸，急于制止夏樊无礼的言行。「你刚刚明明只有提到模特儿的事情。」

「模特儿？」关行默疑惑地皱眉。

诡计被揭穿，夏樊也只好老实招认，刚刚自己确实只是邀请杜颖瞳做「繁星」的模特儿。

「嗯……杜小姐真的不愿意重新考虑吗？」他又故意补上一句，存心要看关行默吃醋跳脚的模样。

未等杜颖瞳说话，关行默便抢先开口。

「夏樊，杜小姐……」是我的！别打她主意。「有事要先离开，关于你要找的收藏型珍珠项链，我这里本来有一条符合你所需，但是今晚没空谈了，明天我再拨电话给你。」

放弃今晚就能成交的机会，他正准备收拾自己失策所造成的残局。

果然不出夏樊所料，关行默的眼神迸射出点点杀气，扎到自己都不禁感觉浑身刺痛了呢！哈哈！

「好吧！反正我闲得很。」他无所谓地摆摆手。「杜小姐，下回见喽。」

「等等，我有说我现在就要走吗？干么擅自替我决定……」杜颖瞳的话才说到一半，关行默便搂着她直接离开，不让他们再有接触的机会。「……关行默你做什么啦！这样很没礼貌耶──」

亲眼看见关行默对杜颖瞳近乎霸道的独占欲，夏樊忍不住笑了出来。

坦白说，这两位之间的暧昧，或许连当事人都尚未掌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