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我对着山谷,唱起洒尘亲谱的「大司命」,用我最虔诚\的心。唱到「愁人兮柰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為?」我已经泪流满面。

大司命,请怜悯我们。请给我勇气。我们新生的名字都由你的赞章所出…请怜悯我们。

初冬突然响起远雷,隐隐轰然。我望着远方,惊呆了。

我相信,那是「纷吾乘兮玄云、使涷雨兮洒尘」的大司命君,悲悯的回答。

我能沈下心等待了。

那天回到道观,我写着游记,把这段冬雷也写进去。洒尘和我,都是狠爱游歷的人。但我们没机会走到蜀中来。

其实这几年我们也动过念,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绊着,总想着以后总有时间,书肆还需要看管,庄园也得巡视。杭州城又有那麼多朋友故旧要应酬。

回头一看,根本没有什麼事情是不能放下的。

但既然我来了,就当他的眼睛,替他看吧。

我写到深夜。游记写完换写小说。我一路上已经构思好了,就拿我和洒尘当文本,但写的是传奇武侠,有点儿像崑崙奴那样。只是我古文底子不太好,写来写去还是白话文。

当在热恋中时,我狠少写什麼。因為恋情已经佔满我的心胸,再无所缺,既然完满,就没有用笔弥补的需要。

只有艰困、痛苦,被折磨得几乎发狂…像是现在,我才会文思泉涌,疯了也似的把脑海裡不断涌上来的情节和画面追赶着写。

这是一种祈祷,坦白说。跟献歌给大司命一样的祈祷\。我相信若我能把这个故事写活、结局圆满,就能逼命运\让步。我前世写了二十二年,不就逼命运\在这生让步,把洒尘赏给我吗?

我写到眼睛再也睁不开,才带着满心的回忆和编造的情节躺在床上,极度的疲惫让我睡去,但在梦中,我却没办法有片刻安寧,依旧在无数文字中,生生死死。

维持着白天到处游览,晚上狂写的枯燥又规律的生活,一个多月后,陆兄弟拦住正在买乾粮準备上山的我,说他师父已归来,想见我。

点了点头,对他笑了笑。他脸一红,呆住了。我才想到即使装扮依旧是男子,我的笑容似乎杀伤范围越来越大…赶紧垂下眼帘,收了笑。

他有些侷促的引我去见他师父。万苍流先生住在剑阁附近的一个高脚楼,竹子搭建的竹屋。

现在我知道為什麼大家都喊他「先生」,因為他既是侠客,亦是良医。号称侠医无双。我也终於明白,洒尘的医术哪儿学来的了。

万先生盯了我一会儿,没说话。「姑娘何以易釵為弁,颠倒礼俗?」

我笑了,「万先生果然犀利。您是第一眼就瞧出我是女子的人。但我以為江湖豪侠不拘小节。」

整理了一下思绪,我简单的娓娓道来。其实说穿了也没几句话,就是狠剽悍的一指,然后有了这麼剽悍的相遇和别离。

不过我也花了两个鐘头才说完,鬚髮俱白的万先生凝视着我。「玄云公子与我那小徒已私定鸳盟?」

我洒然一笑,没有否认。「吾意既定,万死不改。」

万先生轻轻嘆息,「我那小徒虽是绅宦子弟,个性太刚,不是富贵中人。蜀中消息闭塞,待老夫得知,事过境迁…」

京城到蜀中要走好几个月,又不是人人都能享受驛站功能的。消息传来恐怕都一两年过去了,实在不能怪任何人,尤其不能怪这位老先生。

「玄云公子安心在蜀中安顿。」万先生淡淡的说,「铜牌掛於腰中,各路豪杰都卖老夫一点薄面。」他注视着我,「可否请脉?」

我郑重的谢过他,将手递出。他边诊\眉间越蹙,诊\过双手,他轻嘆,「玄云公子忧思太过,心腑大伤,五内牵连,已然俱损。夜必惊梦,日如乘舟,不思饮食。若旁人病到这地步,早卧病不起。公子竟坚忍若此,言语行动,一如常人…」

我就说中医厉害,旁人还不信。连忧鬱症都诊\得这麼準啊,没得说了。「玄云早习於此疾,不碍的。」我淡淡的说。

他开了药方给我,嘱咐我临睡前喝下。我猜是安神的药,欣然拜领,又对他庇护之恩磕了叁个头。

万先生频频嘆息,我也知道,他并不看好。但我相信大司命君,我相信洒尘。

我相信我祈祷\得够久、够多、够坚持,总有一天会逆转。

我不就那样沈默的祈祷\了二十二年麼?再来一个二十二年,算什麼?

得了万老先生的庇护,我驱车赶马,开始我的蜀中深度之旅。一面旅行一面写作。之所以没有长居在剑阁,我发现我妖魔似的体质似乎随着我动盪的生活,开始发作了。

所以我不在一地留太久,也不和人深交。省得害人害己。

但还是有姑娘拉着我泪流不已,想嫁给我。天知道我才跟她见过一次面,还是因為她的马车陷在泥中,我帮着救上来…不过就花了条旧毯子。哪知道这样她就追个不停,硬要嫁我。

「姑娘厚爱若此,原不该辞。」我硬着头皮说,「可惜我已有结契之侣,不慕女子,只好谢过。」

这才让她泪奔放过我。

可遇到男子我又不能这样说,万一他觉得更有机会怎麼办?我只好说,「玄云心中已有佳人,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世途颠沛,不得不别。世兄怜弟一片苦意,莫使弟成為负心负义人。」

蜀中之人,颇有古风。每每我这样推托,都可以全身而退。只是我也难过,尽量不与人多谈,写作的时候比较多。

这样游歷了半年,万老先生遣人来找我,说他有信要寄往洒尘处,问我有无信件投递。

能写什麼?该写什麼?我踌躇难决。古代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话,消息非常闭塞。我不知道洒尘现在如何,更不知道对我有无追缉,甚至,连信会不会先被拆都不晓得。

洒尘尽全力保全我,万老先生也加以庇护。我不能再替他们添麻烦了。

於是我拿出游记和誊好的稿件,在游记上书上名字:「蜀道非难」,又在内页添了一行字,「蜀道之难,难在人心而非天险。践之不輟,蜀道何难?」

又把稿件的书名写上:「司命双侍传之一」,请「洒尘公子点评」,包在一起。

这就是,我写了半年的情书,我这半年来的祈祷\。

距我们离别一年后,我终於得到他的音讯,看得我又哭又笑。他的回讯,是一整个竹箱满满的信,还有他点评修改重誊后的「司命双侍传」。

那部稿子,我又誊过,託去江南做生意的客商带去杭州的书肆。结果半年后,居然在四川造成轰动,我有点啼笑皆非。

我就靠他每年两叁次的信撑过这段可怕的日子。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能维持正常生活,但偶尔,偶尔我会像是毒癮发作,抱着自己不断发抖,从内心到肉体不断哀号的渴求洒尘。寂寞是种恐怖的怪物,逼人发疯,有时候真的想出去随便拖个男人,欢爱终夜,做什麼都行,只要让我忘掉这种可怕的痛就好了。

但我办不到。我只能流泪的看着洒尘语气淡然的信,隐喻含蓄的提到过去的种种。还有他被皇帝安排到兵部去了,以文官举子身分破格晋升。

每次那种毒癮发作,我都整夜反覆看着我都能背的信,才能勉强熬过去。

所以我想,若是洒尘和其他女人发生肉体关係,甚至娶妻了,我都不会怪他。因為这种折磨太痛苦、太发狂了。

我是自愿的、自找的。但我捨不得他也经歷相同的痛楚。

幸好这种时候不多,不然我大概真的疯了。

别离两年多间,我写了四部「司命双侍传」,最后大结局,歷经磨难的司命双侍,放弃了永生和一切,携手共渡凡人的一生。真是狠无聊平淡又没创意的结局。

书肆掌柜託人送银票来还送了读者来函,许多人对这结局不满意。但读者怎麼会知道,我所希冀的从来不是波澜壮阔悲烈凄美的人生?

我要的只是,洒尘回到我身边,喊我公子。

我要的只是这个而已。

写完这部以后,我发作了「狂乱爆发后症候群」。写得太很太久,心力交瘁,又觉得再无目标,生无可恋。狠乾脆的倒下来,在成都附近的小客栈大病一场。

人的韧性就是狠奇怪,以前洒尘在我身边,健康的时候都四肢不勤,洗脸刷牙都是他帮我的。现在病得苍白憔悴,四肢无力,还是能爬起来打理自己身边的一切,完全不用假手他人。

只是我懒得动,也没回剑阁,病了大半年,也一直就住下来。书肆掌柜派来的人,找得要死要活才找到我,给了我银票和读者的信。

我什麼事情都不想做,成天躺着。只剩打理自己的能力,和看看读者的信。又漠然的躺回去。

我知道,我会好的。这样剧烈的大发作,终究会好的。我从来没有因此而病死过,前世没有,今生也不会。

这天,我鬱鬱的坐在窗前,胡乱的披了件袍子,也没穿好。反正裡头还有件单衣。正在随手翻着一本诗词选,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我看着日渐渐西沈,风裡带着一丝凉意。夏末秋初,我熬过了一个叁年,没被相思杀死。但这一天,我什麼也没办法做。叁年前的这一天,洒尘离开了我。

像是一把玻璃渣嵌在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臟,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又像是一把钝刀插在胸口,反覆往锯,狠想哀求住手,却只能紧紧咬住嘴唇。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会好的,终究会好的。挺住,千万要挺住。

就在最后一丝金光消失时,星子跃出黑丝绒,像是夜的泪光。我颤抖的在桌上摸索,却没有摸到我的烟。

香烟还在北美洲呢,这裡怎麼会有?

於是我只能颤抖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直到黑影笼\罩我。

背着光,我只隐约看到是个男人,脸上留着鬍子。他疾步过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伸手架住他,「兄臺何人?非请自入是贼也…」

「晚照。」他唤我。

轰的一声,我整个僵住。这是梦吧?我枯坐终日,竟是睡着了。「洒尘?」我轻唤,「不,不对,这一定是梦。我扑过去你就不见了…」

他抱住我,一面吻一面说,「别说话,晚照,不要说话…别说话…我也怕是梦…」

只半褪衣裳,他就激动的在我身上驰骋,不断的喊我晚照。我只知道抱紧他的脖子,心头迷迷糊糊。我不敢相信,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我不相信贼老天放过了我,在这神奇的叁年把他放还给我。

等他瘫在我身上,我才仔细的看他。洒尘…应该说葛大人,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他蓄起鬍子,看起来完全是个朝臣高官,威严极厉。我有点不敢抱他。

风尘僕僕,看起来他是一路赶来的。狠可能是我依旧浑浑噩噩,如在梦中,所以我翻身下床,自己整理好衣衫,把衣角塞进腰带裡,赤着脚,用带子捆住袖子,走出去提水,準备给他盥洗。

我抬眼,他却阴沈的躺在床上看我。「能干了?」他冷冷的说,「没我什麼都会了。」

我突然生气起来,非常非常生气。我把提着的水桶往地上一摜,水花四溅。「你…!」却又语塞说不出话,站在满地水渍哭了起来,「你摆出那种大官的样子…」

他呼吸粗重了一会儿,下床抱住我,我挣扎,他也没放。「这几年,妳不知道…我怎麼过的。妳怎麼知道,每晚我要喊妳几回?…」他眼泪落下,抱着哭得气喘不过来的我,「我想到,妳没我,怎办…但妳看我的眼光,那麼陌生…妳连水都能自己提…我这叁年的心,算什麼…」

「你当我容易?我就容易?」我捶了他好几下,放声大哭,「我不让人碰,不自己来怎麼办?你还欺负我!」

「公子…我的小公子…」他把脸埋在我的掌心,也眼泪点点滴滴的从指缝落下,「我寧可再卖给妳一次、百次、上千次…只祈求今生不再别离…」

我这时候,才有实感。或许那声「公子」,我才觉得,洒尘真的回到我身边了。

后来他跟我说,见到我坐在窗下,「面似孤寂之月,色如春残之花」,倾颓哀艷,竟比以前更夺人心魂,有些不敢相认。甚至,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让他感到非常害怕。

叁年苦苦相思,莫非只是一场空?

后来我居然自己跑去提水,把他撇下,他没来由的愤怒起来,才激出我们这场大哭。

「你、你已经是朝臣…」我哽咽的说。

「什麼朝臣?」他赌气别开脸,「公子,妳自己说的。皇…皇上没有什麼了不起,就算他脱了我奴籍妳也没有,妳依旧是我的公子。妳说的话,每个字我都记得…但我只是蓄起鬍子,妳就、就把我给淡了…」

我把他的脸扶过来,狠轻狠抱着歉意的吻他。就算有鬍子,他还是发出轻轻的嗯,让我打从心底热起来。

没多久,我们去见了万老先生,盘桓数日,刮了鬍子,又同驾马车离开蜀中。

洒尘的父亲病死了,依例丁忧叁年,顺理成章的辞官。他一出七七就单骑离京,直奔蜀中。

我想到叁年后又得再面临一次离别戮心之痛,不禁鬱鬱寡欢。同在御座上,靠着他的手臂,不言不语。

「这次不会。」他轻声说,「皇上…沈迷金丹,指甲异线,舌疔唇焦,活不到叁年了。」

我缓缓张大眼睛,惊愕的看他。「你…没有告诉他?」

他淡淡的说,「皇上圣裁独运,力求仙道,应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何须多言。」

…是我带坏了这个忠君爱国到简直愚忠的国之栋樑吗?

趁我失神,他伸单臂将我搂住,完全无视路上行人惊骇的眼神。外表上看来,大白天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就算是男风极盛的大明朝,也颇惊世骇俗。

管他的。我乾脆趴在他的腿上,闭上眼睛。他抚着我的背,轻轻唱着,「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声音裡有着极度的欢意和感恩。

我们边玩边走,遇到风景秀丽或我狠想写作的时候,就停下来住些时候。我又成了那个极度废物无能的玄云公子,洒尘连头髮都不给我自己綰,不废物无能也不成。

我在写小说时,洒尘也在写。但他写的是秀丽端整的游记…大概是我那本「蜀道非难」引发的兴趣。他的游记在文人中引起狠大的共鸣,但他的署名是「司命尘侍」,我笑了狠久,也改笔名叫「司命云侍」。

总之,我们雇专人把稿送回杭州城,听说甫付梓就引起轰动和流言。但我们还是狠大方的回去杭州城了。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洒尘就是兵部葛弃业大人,落难為奴时被玄云公子所救了。而玄云公子呢,就是芜蘼君,写了司命双侍传狠热闹一阵子。之后我们又双双改笔名…

总之,八卦的力量真是惊人,京城、蜀中到杭州这麼远,一点距离感也没有…

像是这样还不够似的,洒尘公开与我「结契」。不是结拜為兄弟。这本来是闽南的一种习俗,结為契兄弟就像同性结婚,后来渐渐传来江浙一带。

我想,洒尘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当女人了…好在我也早就拋弃那身分。

当天的喜宴我倒是玩得狠乐,大家频频恭喜,还有人对我涕泣不已,大表心意,害我笑得要死。

这个大明朝,真的狠有趣。

结契不久,皇帝驾崩了。洒尘淡淡的跟我说了这个消息,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残忍的笑意…我觉得,我还是带坏了他,把一个有為的大好青年弄成一个隐忍的腹黑君。

不过天下这麼大,人才那麼多,也不见得非洒尘不可。与其让洒尘闹倔性害新皇帝心情不好想杀人,不如做点功德赏我这老太太。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没良心的狠心安理得,一点愧疚都没有。

在杭州住了几天,我们又出发去旅行了。若说这叁年离别教会我们什麼…就是想做什麼,赶紧去做。因為不会永远有「以后」。

如果摆在二十一世纪,我们大概就是狠时髦狠舒服的「旅行作家」,但在大明朝,旅行是件艰苦的事情。

但我们甘之若飴。

这个马车的避震系统我一直没有弄出来,后来我模糊想起有种车弓,可以减缓震盪,但不知道是选材问题还是我没搞懂什麼力学,狠快就坏了。后来还是洒尘想出办法,把车弓使用在御座下,情况就好多了,不会颠一天就屁股疼。反正车厢都是堆行李的,雨雪我寧可披蓑笠跟洒尘一起受寒,死也不肯进去。

我们到过狠多地方,见过海洋之广,苏州的小桥流水,去过黄河百害,独利一套的河套,也真的去过天山了。

天山的空气,真是乾净到令人的肺都会痛啊。他取出竹笛悠扬吟奏,我对天高歌着大司命,感谢他那声慈悲的回应,让我能够熬过那段可怕的日子,等到此时的重逢。

但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一处平淡无奇的丝瓜棚,似乎在苏州某处。

那天极热,洒尘歇马,去路旁的一眼井取水,我在瓜棚下擦汗。他打了水来让我喝了些,还帮我擦了脸和脖子、胳臂。

蝉鸣疯狂高歌,瓜棚下阳光斑驳。

我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互视一眼,他居然有点脸红。我好笑起来,「这不是葡萄架。」

他垂下眼帘,背着手,微微弯腰。看我不动,他用狠低狠哑的声音喊,「公子…」

我仰脸,也背着手,轻轻舔吻他的唇。像是那麼多的欢聚和离别都不存在,我们还是那两个烦恼又互相吸引的人。

等吻得越发不可收拾时,他伸手抱住我,往屋后退去,农人喧譁的经过瓜棚。他紧紧的把我压在土坯墙上,散下来的黑直髮抚着我的脸,我伸手抱住他矫健的腰。

疯狂的蝉鸣,农人的笑语,草的芳香和瓜花的甜蜜…过暖的夏阳。

和火一样的洒尘。

没关係,我体质虚寒,冷了两辈子,再怎麼样高温我也受得起。

於是我相信,祈祷得够多、越能坚忍的熬过苦厉,就会得到怜悯。於是我相信,大司命不是毫无感情的。

天边响起隐雷,像是大司命的笑声。

而火样的他,成了我这倒楣一辈子的老太太,最真实又充满喜感的见证。

(下堂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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