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车子从休息站出发，往富士山北侧的山径行驶。
经过一片又一片的白桦树林后，一栋接着一栋外型独特、饶富设计感的私家别墅与度假型木屋伫立在山腰上。
观月琉宇横过佐伯侑士的身体，把手和下巴都放在车窗上，像个趴在橱窗上的孩子，视线完全被山上不同造型的别墅所吸引，他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一边发出惊人的赞叹声。佐伯侑士被这样的观月琉宇深深吸引住。
带着凉意的风使得观月琉宇的头发向后飞舞，露出他秀丽的前额，孩子般纯真的侧脸与笑容，比深山里的凉风、清泉，更加令佐伯侑士心醉。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一行人总算来到武井家的别墅。
这栋充满北欧风格的木造别墅，是武井的父亲委托一位设计师好友建造的。
屋内的梁柱、桌，全部都是使用进口的松木制成，空气中飘散着清新淡雅的原木香气，使人容易放松紧张的情绪。
圆形的客厅正上方开了一个大型天窗，光是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幻想夜晚可以看到的星空景致，观月琉宇的内心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别墅里共有三间双人房，一间和室和一间单人房。
女生分到一间双人房和和室通铺，甲斐澄人、武井泰伸和观月琉宇、绫濑优两人一组分住两间双人房，而佐伯学长则使用唯一的单人房。
在武井父亲的安排下，一行人的三餐皆有专职的厨师负责，他们会在指定的时间来到别墅，完成任务后随即离去。如果有特殊的需求，也可以透过电话联络，委任的厨师会在半小时之内抵达。
这是因应别墅区的需求衍生出来的服务，在这一带相当流行，也十分方便。
待大伙儿把房间和行李安排妥当，餐厅里也飘出阵阵食物的香味。
丰盛美味的晚餐，满足了每个人的嘴。
晚餐过后，几个大男生在武井泰伸的邀约下，一起进入可以观看夜景的天台浴室洗澡。
晚上八点左右，一群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着联谊活动中不可缺少的助兴游戏──国王游戏。
几局下来，最乐的就是属赢得美女腿上坐的甲斐澄人，与方才抱着心仪对象在屋内跑两圈，已经累出满身大汗的武井泰伸。
「最后一局，最后一局！玩完就解散啰！」等不及要带美眉去赏夜景的武井泰伸大喊，手里还不忘拿着手帕擦汗。
大腿上坐着美女的甲斐澄人，从刚才就一直露出色迷迷的笑容，想必也已经盘算好解散后的活动。
观月琉宇实在不敢相信，坐在甲斐澄人身上的女人竟然会是伊丽莎白皇家学院的模范生。
因为她的穿着火辣、举止开放，跟观月琉宇印象中的欢场女子几乎已经画上等号。
穿着一条几乎盖不住臀部的迷你短裙坐在甲斐澄人身上的性感女生，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摩擦甲斐澄人厚实的胸膛，成功地引燃他的欲望。
这一点，坐在甲斐澄人右侧的观月琉宇很清楚；因为他不小心从两人身体间的缝隙，瞥见甲斐澄人裤子底下勃发的部位。
这令观月琉宇忍不住想起洗澡时看到的壮观景象，那是同样身为男性都会嫉妒的雄壮。
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牌局上，除了佐伯侑士之外，并没有人发现观月琉宇突然没来由的红了脸颊。
「绫濑，换你了。」武井泰伸提醒正在偷看电视的绫濑优。
「好啦。如果我是国王的话，我要点数最小的人和点数最大的人接吻。」
尽管「没创意」的指责声此起彼落，不过，大家还是决定放他一马，或许是搭车走了半天山路都有点累的缘故吧。
在绫濑优完成国王的指令设定后，大伙儿陆续摊牌。
无聊的游戏总算到此结束，运气很好的观月琉宇也一路平安过关，并没有遭到任何的处罚，想必这局也没问题。
就在观月琉宇准备松一口气的同时，四起的尖叫声使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到游戏的结果上；现场摊开的牌中，竟然没有任何一张牌的点数少于他亮出的那一张。
换言之，观月琉宇是这一局中必须接受国王指令的其中一人。
而拿到国王牌的人是绫濑优。如果没记错，他的指令是……
牌最大与最小的人必须接吻。
泠汗分别由额头和手心渗出，观月琉宇赶紧由顺时针方向检查大家的点数。当他绕完一圈，把视线留在甲斐澄人握在手上的牌时，他的胃突然开始痉挛。
「我宁愿死，也不要跟他接吻！」
观月琉宇觉得四肢僵硬，仿佛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挣扎着用最后一口气大叫出来。
「啧！那是我的台词才对吧！」就连甲斐澄人也感到相当意外。
看观月琉宇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甲斐澄人把牌丢在桌上，也露出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这个游戏应该一开始就先设定好，如果受罚的两人是同性，就应该重新玩过才对，两个男生接吻，太无趣了啦！」甲斐澄人说。
这个结果，连一直不专心的绫濑优都相当感兴趣，能够看到这两个人接吻的画面，绝对比任何电视节目都要精采。
「喂！难得由我当一次国王，你们就配合一下嘛！」绫濑优露出恶作剧的表情，催促着两人。
「我不要！」观月琉宇大叫。
开什么玩笑，要我跟这只看到女人就会发情的公狗接吻，那岂不是太糟蹋……太糟蹋我的初吻了！
拼命摇头的观月琉宇躲到绫濑优旁边的沙发坐下，抱着大大的椅垫说什么都不肯就范。
要有游戏、愿赌服输等等的劝说之词全都被搬上台面，观月琉宇却仍然坚持当个耍赖小孩子，坚持抵死不从。
虽然从没指望过自己的初吻要在梦幻般罗曼蒂克的情况下发生，因为输了游戏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也就算了，但是──对象为什么会是他？
在观月琉宇的眼中，现在的甲斐澄人是个全身上下充满野兽气息，狂野、霸气又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和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大男生判若两人。
如果是小时侯的甲斐澄人，也许自己就不会这么恐惧、排斥了……
也许……还会有点期待……也说不一定。
不过，事实是眼前这个甲斐澄人，是个专挑长得像洋娃娃的大胸脯女人交往，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找MissRight的花心男人。看在观月琉宇的眼里，那根本就是一则笑话。
因为摆脱不掉的魔咒被迫和他同班这么多年，观月琉宇早就看破他那套用来博取女生同情的低俗手段。
会把女生当成鞋子试穿的男人，绝对不懂得珍惜两个字怎么写，尽管他经常说好想找个女人来疼爱，但观月琉宇相信，那些都只是用来吸引无知女生的招式，根本不是真的有心想要这么做。
一想到自己的初吻要被这种人夺去，观月琉宇觉得一肚子委屈，胃部也绞痛得更加厉害。
对甲斐澄人而言，这个吻一定和过去千百个吻并不会有所不同。
倘若让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初吻，结果会有所改变吗？
他会因此比较温柔？还是干脆放我一马？
唉……我怎么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一旦被甲斐澄人知道了，他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可以用来羞辱我一辈子的王牌。
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无边镜框下的一双大眼睛逐渐泛红，明明知道不应该这么输不起，可是一想到要跟甲斐澄人接吻，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与不甘心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找不到任何转圜的机会，除了拼命拒绝，观月琉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喂！你闹够了吧！」观月琉宇坚决抵抗的态度伤了甲斐澄人的自尊心，他的口吻突然严厉起来。
四周起哄的声音也因此静了下来。
「这么输不起的话一开始就不要玩，说你是小孩子还不承认。」
泫然欲泣的观月琉宇总算静了下来，用已经红了的一双大眼睛，恨恨的瞪着甲斐澄人。
「该不会是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所以才会害怕得快要哭出来吧？」
观月琉宇的激烈反应，让从来没有遭到拒绝的甲斐澄人产生一种强烈被侮辱的感受，说话的语气明显听得出来浓浓的火药味。
由他口中说出的「初吻」两个字，以观月琉宇的心脏为震央，引起相当于七级的强烈大地震。
「少啰唆！要亲就亲，谁怕谁！」
豁出去了！
观月琉宇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让这个悲惨事实降临。
不过是两片嘴唇碰在一起，没有什么了不起，观月琉宇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安慰自己。
碰到了，就赶快跑……
克制不住颤抖的肩膀，观月琉宇在大家的欢呼簇拥下回到甲斐澄人的身边坐下。
「甲斐，要温柔点喔。」武井泰伸不正经的在一旁火上添油。
「你们两个听好，没有超过三秒钟不算喔！」绫濑优露出惯有的恶作剧表情对着两人叮咛。
「绫濑！」
不敢相信绫濑优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观月琉宇忍不住叫了出来。
「喂！你在看哪里？要跟你接吻的人在这儿。」
甲斐澄人一边说，一边用充满男性气概却又非常漂亮修长的手握住观月琉宇下巴，使他不得不面向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让观月琉宇无法分辨他现在的心情，也无法正视他的双眼，只好试着把焦点集在他线条优美的鼻梁上。
飘忽的视线不经意地往下滑动，不一会儿就停留在某一点上。等观月琉宇发现自己正盯着的是他饱满性感的嘴唇，心跳就立刻暴动起来。
慌乱的意识与心跳，使迅速移开的目光说巧不巧地迎上甲斐澄人锐利的视线。
毫无疑问的，甲斐澄人已经发现观月琉宇的窘态，微微上扬的嘴角就是最好的证明。
甲斐澄人的眼里看不到温柔疼惜的情感，只有不加掩饰的愤怒以及盘算着什么的兴奋。
观月琉宇想躲，已经没有退路。
下巴被控制住，使得观月琉宇无法把脸别开，当他发现眼前的甲斐澄人的脸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的时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热热的、软软的东西，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唇上。
没有疼痛、不舒服，当对方的唇开始移动时，还有一点痒痒的感觉……这就是接吻吗？
接吻？
突然睁开眼睛的观月琉宇，看见甲斐澄人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四目交接的瞬间，观月琉宇看见他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想要逃开，对方根本不让他有机会。
甲斐澄人已经成功地撬开观月琉宇的唇，像要惩罚他的拒绝似地，肆无忌惮的侵略他口中的处女地。
完全没有技巧可言，他用舌头代头棍棒，在观月琉宇脆弱的口中肆虐，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感到痛苦，还用手固定住他的后脑防止他逃脱。
他是故意的！观月琉宇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
随后，甲斐澄人粗鲁的吸-吮观月琉宇柔软的舌叶，几乎连呼吸都要夺了去。
越挣扎、越想逃脱，他就越要追咬上来。有一瞬间，观月琉宇真的担心自己的舌头会不会被他一口咬掉。
想要用力推开这个野蛮人，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细臂膀，怎么推得动甲斐澄人打橄榄球锻炼出来的铜墙铁壁。
如果不是佐伯学长出声制止，谁知道甲斐澄人还会做出什么更不得了的事。
就在甲斐澄人动摇的一瞬间，观月琉宇顺势将他推开，从围绕的人群中头也不回的窜逃了出去。
◎◎◎
含着眼泪不知道跑了多久，不长运动的观月琉宇终于停下脚步。
在陌生的山野中，他完全无法思考害怕这件事。
因为一想到刚才受到的委屈，泪水全涌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了起来。
甲斐澄人这个野蛮人、野蛮人、野蛮人……
他是故意那么粗鲁来整我的，一定是、一定是的！
好痛、好痛……
除了被他吸-吮到红肿唇舌，观月琉宇发觉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在他尚未确定那感觉之前，身后传来佐伯侑士的声音，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观月！」
发现观月琉宇的身影，佐伯侑士原本严肃的表情终于笑逐颜开。
「学长……」
用手快迅地擦掉眼泪站了起来，观月琉宇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还好你没有走远，我担心死了。」
佐伯侑士把修长的大手放在观月琉宇柔软的头发上，轻轻地来回搓揉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替他擦脸颊上的泪痕。
佐伯侑士的身高和甲斐澄人一样，但是气质胜出的他，是属于知性、潇洒的美男子，和甲斐澄人散发出来的野兽气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先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就使观月琉宇原本激动的情绪顿时缓和了下来。
面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佐伯学长，观月琉宇必须扬起下巴才能和他的视线对上。
「谢谢学长，我没事了。」
「还说没事，眼睛都哭红了，嘴唇也……」
看着被甲斐澄人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莽汉吻到发肿的唇，佐伯侑士有说不出的心疼。他用手指尽可能轻柔地拂过观月琉宇的唇缘，细声的问：「疼吗？」
「不会。」
观月琉宇虽然露出笑容，但是佐伯侑士知道，那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而挤出来的笑容。
「也许这么问有点失礼……不过，初吻的事，被甲斐说中了对不对？」
他用手指轻轻抬起观月琉宇的下巴，不让他有机会回避问题。由于他态度一点也不强硬，观月琉宇随着视线的移动，自然地与他的视线会合。
学生会会长佐伯侑士，出生于医生世家，也是佐伯综合病院未来的继承人。
有一百七十五的高智商，佐伯侑士除了学校的课业外还必须在家研读相当于医学系二年级的专门课程。
和同年龄的高中生比较起来，他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知性魅力，是观月琉宇非常尊重与依赖的谘商对象
左伯侑士温柔的语调，使观月琉宇相信如果说出实情也不会被取笑，虽然有点害羞，但仍然乖乖的点点头。
「初吻竟然是这种情况，真是辛苦你了。」
佐伯侑士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梳理观月琉宇蓬松的浏海，一边轻声低喃。
羽毛般轻柔的声音，仿佛空气般围绕着自己，观月琉宇满腹的委屈得到了慰藉。
由下往上看，佐伯学长的脸像月亮一样，给人很祥和的感觉，让人连心都不知不觉静了下来。
「观月，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吗？」
虽然觉得佐伯学长提出这个问题的时机有点不太合适，不过，观月琉宇还是没有拒绝回答。
「因为我觉得女孩子都要被保护，而我不像甲斐或是武井学长那么强壮，能够给女生安全感，再说，我不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一定没有办法像他们一样哄女生开心，那么想要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不是很可怜吗？与其让她们期待落空，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交往比较好。」
即使对方是善解人意的佐伯学长，观月琉宇仍然没有勇气说出自己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的事实，因此选择了避重就轻的回答方式。
「嗯，有道理。」
佐伯侑士点点头，温柔注视着观月琉宇的脸，他认真回答的模样，像小学生一样单纯无垢，教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他一番。
「不过，在我看来，观月是比女生还应该让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的类型喔。」佐伯侑士说着，注视着观月琉宇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笑了。
佐伯侑士的五官分明，知性的气质与容貌，还有思虑周密而稳重的态度，都是高中男生中十分少见的。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任何人都会心花怒放的。
有一瞬间，观月琉宇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学长为什要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微笑？而且还是那种从来没见过、异样热情的眼神……
光是被他看着，体温就莫名其妙的上升，让观月琉宇觉得喉咙又干又渴。
「刚才的吻一定很可怕吧？」佐伯侑士的声音，比刚才沙哑低沉了些。
「嗯。我猜，被野狗咬就是这种感觉吧！」
观月琉宇的表情，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孩子一样纯洁无瑕。能够看到这么可爱的表情，佐伯侑士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如果被野狗咬到的话，不好好消毒是不可以的喔。」
「这是一定要的！回去我一定会好好刷牙，然后再用漱口药水仔细的冲洗消毒。」
太过专注于说明消毒的过程，观月琉宇没注意到和他面对面站着的佐伯侑士向前移动了一步。
「这种小事……」
佐伯学长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在上空盘旋，吸引观月琉宇抬起头来。
视线再度对上了。
佐伯侑士把手放在观月琉宇的肩膀上，再度向前靠近一步。
身体和身体之间的距离缩小到只有十公分，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楚感觉得到。
伴随着夜风，一股优雅的清香传来。是佐伯侑士身上古龙水的香气，属于大人的味道。
他以魅惑的男中音在观月琉宇的耳边低语：
「就交给未来的医生吧……」
观月琉宇的眸光中充满疑惑。
这种小事……是指「消毒」吗？
「让我们好好接吻吧！」
随着佐伯侑士解答的同时，他形状姣好的薄唇靠了过来，手也轻轻环住观月琉宇的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