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进堡中,厉君桓立刻赶到药房,询问大夫现在的情况。「大夫,你解药调制的如何了?」
「再过一会儿,应该……应该就能找出毒药名来了。」大夫寻遍了他藏书中的解毒药经,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堡主夫人身上所中的毒,不过,他不敢高兴得太早,因为要调出解药可得折腾好一阵子。
「可是,老夫怕夫人的身子撑不了那麽久!夫人身子骨一向不好,加上现在又有身孕……」
「够了!我只要你一句肯定的话,是不是只要给你充足的时间,你就能调出解药来?」
「嗯……」大夫给了他一个不算肯定的答案。
这样就够了!
此时,要延续茶儿的性命已经不能依循正常的方式来做。
他目前只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延长茶儿的寿命,那就是到阴曹地府去夺人,务必要在茶儿进入枉死城前,将她带回阳间!
纵使这个办法会使得他魂飞魄散,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只要能够救回茶儿,他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厉君桓一离开药房,便立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盘坐入定,不一会儿,他的元神已来到鬼魅阴森的地府。
他才走近地府大门,门里便传来沉沉的怒吼声。
「大胆!来者何人?」
「厉君桓!」他依旧面不改色,直直的走进地府大门。
察觉到有生魂靠近的叛官和牛头马面,七早八早便出现在大门边,试图挡住厉君桓的闯入。
手执著朱笔的判官伸手挡住了他,灰白的脸上净显不悦神色,斥喝道:「你这妖鹰,不在人间修炼,跑到阴曹地府来做什麽?」
厉君桓望著眼前一行即将走上奈何桥的魂魄,心里暗忖著,不知茶儿是否已经被牛头马面带来了?
「我只是来找个人,还请判官您行个方便。」
他那轻描淡写的口气让判官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放肆!地府哪能容得你这妖鹰随意闯入,还不赶紧离去!」
离去?在他还没找到茶儿之前?
开什麽玩笑!
厉君桓冷冷一笑。「要我离开很简单,只要找到我要找的人!」
判官嘴一撇,示意身边的牛头马面上前斥开厉君桓。
「找人?说得倒是容易,这地府巴是你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念在你初犯,又有著千年的修行,我劝你赶紧离开,要不,我可是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见天日!」
「就算魂飞魄散,我还是得找到我要找的人!」厉君桓话才说完,眼角便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喜,连忙快步往无茶的方向靠近。
仍然浑浑噩噩的无茶一见到厉君桓,一张略显苍白的俏脸顿时绽开笑颜。「君桓!」
她投身奔入厉君桓的怀里。
可他俩的动作,惹得原本排著要过奈何桥的魂魄顿时乱成一团!
「茶儿,我们走!」捉住她的手,厉君桓转身便想要离开。
判官在两人深情相拥的瞬间,便查到无茶的底细。
「我这地府哪能任由你们来去自如的!」判官怒喝一声,纵身向前跃去。
判官的动作还是比带著无茶的厉君桓快上许多,在他俩还没来到和阳界的交界处时,他便同牛头马面挡住他俩的去路。
无茶一见到牛头马面那两张脸,吓得直往厉君桓的怀里缩去。
「君桓,他……他们是谁呀?」
望著无茶那吓得发抖的身子,厉君桓说什麽也要将她带离这阴暗的地府。
「别怕,有我保护你!」
厉君桓将无茶护到身後,摆开架式,毫无惧色的面对著挡在他面前的牛头马面和判官。
判官还在纳闷他俩的关系,可瞧厉君桓的样子,他俩的姻缘早已经不言而喻。
判官不禁摇头叹息,唉!又是一个痴情种。
不过说也奇怪,一个已修炼成精的妖鹰,怎麽会跟一个凡间的姑娘扯上关系呢?
无茶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询问:「君桓……这里真的好奇怪……我怎麽会来这里?还有,眼前挡住我们的又是什麽人?看起来真的好奇怪……」
无茶一派天真的低喃让判官哑然失笑,想不到一个已死的阴魂竟然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判官。
在厉君桓还来不及回答之际,判官早先一步替他回答。「燕无茶,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死了,魂魄也被鬼差们送到这阴曹地府来?」
无茶吓得瞪大了眼。
她望著一脸紧张的厉君桓,又看著立在他们眼前身著官袍,领著牛头马面的黑发男人。
他说她已经死了……怎麽会?
无茶突然想到,她不久前好像帮君桓挨了刺客一刀,然後……然後她便痛得昏过去……
她下意识的摸摸她仍未鼓起的肚子,怔怔的望著已然流露出凄凉眼神的厉君桓,「她已经死了」的念头,这才突然撞进她的脑海。
「不!」无茶哀痛欲绝的大喊出声,想到她肚子里的娃娃竟然没有福分长大成人,她不禁痛苦的瘫跌坐在地上。
「不……这不会是真的……不可能……」
厉君桓不禁也红了眼眶,他倾身抱住她冰凉的身子,试图抚平她内心的哀恸。
「别哭!茶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地府……」
厉君桓话还没说完,判官随即凉凉的接上一句。「你的承诺恐怕没办法实现了,厉君桓,本官给你方便你给我当成随便!阎罗地府可容得你这妖鹰在这撒野!」
「妖鹰……他说什麽妖鹰?」无茶惊愕的抬头望著厉君桓,一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他怎麽竟随她一道来这冥府呢?「对了,君桓,你怎麽也来了?莫非你也受了伤……」
「你别管这麽多,茶儿,反正我会把你救回阳间!」厉君桓急於摆脱关於妖鹰这个话题,趁著判官一行人仍未有动作,他弯身抱起无茶,旋即便想飞身逃逸。
「大胆妖鹰,哪里逃?」
判官一行三人疾起直追,不待厉君桓穿过阴阳交界,判官突然送出一掌,震得他禁不住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双手一软,怀里的无茶就这麽往前一丢;而等在一旁的牛头马面随即将跌倒在地的无茶给一把拉起,架在两人的臂弯中。
「不……你们不能这样伤害他……」眼见厉君桓口吐鲜血,无茶焦急的挣扎著。
深受内伤的厉君桓软脚的跪跌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判官一行人将娇弱的无茶带回阴森诡异的冥府。
「唔……茶儿……」
「你们放开我!君桓……」无茶泪眼婆娑,见到他努力的想撑起身子,却又无力的跌倒在地。
他每撑起身子一次,胸口的闷痛让他又痛得口吐鲜血。
「茶儿……把她还给我……别把她带走碍…」虽然他已身负重伤,但还是不放弃想要追回无茶。
见著他一次次的爬起,又一次次的跌倒,无茶不舍的在入冥府大门前一刻,她突然大声喊叫,「君桓!不要了……我求你回去……你别再管我了……」
这是厉君桓听到无茶对他所说的最後一句话。
\\\
戟天堡内。
晚膳前,大夫赶不及将解药给调出来,便发现身负重伤的夫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他连忙要小童赶紧请堡主来。
事情紧急,小童也管不了什麽规矩,连忙闯进书房。
「主子!不好了……主子……碍…」他人都还没喘过气,当他瞧见闭眼盘坐在榻上的主子的嘴角流下两行鲜血,吓得他尖声连连。
在他的尖叫声中,厉君桓刚好回神,却又吐出一口鲜血。
「主子!主子……」小童慌张的拿著布巾拭著他嘴角的鲜血,焦急的流下泪来。「主子……您可不能有事啊!主子……」
观世音菩萨!王母娘娘!你可千万要保佑咱们主子,夫人现在生死未卜,可不能连他们的堡主都出事啊!
在小童的殷殷叫唤中,厉君桓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他睁开眼瞧著泪眼汪汪的小童,低声的询问:「茶儿她……」
一听到主子的问话,小童脸上的泪更是落得彷佛涌泉一般。「大夫说……大夫说夫人她……快要没气了……」
没气?
厉君桓的眼突然瞪大,他伸手抓住小童的肩,「快!你快带我到茶儿的身边,快!」
小童哭著点头,连忙唤来外头的护卫,将主子给搀扶到夫人的卧房。
\\\
厉君桓和小童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阎罗王的催魂令!
厉君桓才刚走到卧房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低低切切的哭泣声,其中声响最大的,莫过於无茶的贴身小婢——小绿。
一跨进房门,他便瞧见床上那秀丽的脸庞已被人合上白布,他好不容易走到床边,腿一软,跌坐在地。
颤抖的手掀开那薄薄的白色绸布,里头的人儿依旧如他早先瞧见般的甜美可人,只是,一向红润的脸庞已被苍白取代,他常爱恋吻著的小嘴,也浮上淡淡的青紫……
怎麽会?
茶儿就像睡著了般,只是,她常凝望著他的大眼不再为他睁开;只是,她再也不会用她甜腻的声音,唤他一句亲亲夫君: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再也听不到孩子唤上一句爹和娘了!
「不……」厉君桓大声哭喊,不知从哪得来的神力,他突然起身抱起无茶已然失温的身子,回身往外跑去。
待一干傻眼的随从回过神追出门,却早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
厉君桓抱著无茶的身子,飞身离开戟天堡,跃上云端,冷眼的瞪视著下头一干犹然不知死活的老百姓。
他恨!
他怨!
为什麽老天如此对待无茶?她是这麽一个甜美、悲天悯人的人,想她这些日子来为了灾民们付出多少辛劳,可他们回报她的是什麽?
哈哈哈!厉君桓仰头大笑。
他的茶儿被他们给害死了,他又岂能让他们苟活著?
就让他们一道陪著他的茶儿下地狱去吧!
厉君桓厉眼一扫,施法迫使方才平息的河水再次溃堤泛滥,不消几刻钟,汹涌的大水便再度涌入黑云镇,淹没了道路、淹没了田地、淹没了屋舍,也淹没了来不及走避的黑云镇民。
一时之间,百姓的尖叫声不绝於耳。
立於云端的厉君桓则朗声大笑著。
淹没吧!
全部被淹没吧!
全都一起下地狱去吧!
\\\
一向静谧的冥府,突然涌进一群不应在此时出现的阴魂而变得闹烘烘的一片。
吵嚷声音之大,连一向深居阎罗内殿中的阎罗王都给惊动了。
「判官!外面为什麽这麽吵?」
判官赶忙翻开手中的生死簿,却怎样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怪了!生死簿上分明没写这时会突来这麽多枉死的冤魂啊?
「回殿下,小的不知。」
「不知?」阎罗王愤怒的猛拍惊堂木,他屈指一算,原本就阴森森的脸上突然怒不可遏。「大胆妖鹰,竟然胆敢扰乱人间的生死大事!」
「妖鹰」两字」出,判官随即冒出一身冷汗。
阎罗王转头狠瞪了判官一眼,疾声吩咐。「我命你现在就到阳间,将那作乱的妖鹰给带到地府,不得有误!」
「是!」
判官一行人终於在麒麟山上的树林中寻到已经埋好无茶尸体的厉君桓。
待他们一现身,厉君桓彷佛有所感应似的,只见他将亲手刻的石碑安插进隆起的土丘前,再恋恋的望了片刻後,才转身冷然的瞪视著来人。
在他阴霾重重的眼瞳中,写满了对人世的不平与不满。
判官又是深深的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还亏你修了这千年道行,现下就为了一个凡间女子,你竟然犯下这滔天大错,还害死了一干无辜的平民百姓?」
判官在来之前,曾经屈指算过厉君桓的生平,知道他虽不是济弱扶倾的修行人,可也的确做了不少的善事,尤其是这回河堤泛滥,他更是救了不少灾民。
但没想到,他竟为了一个凡间女子,犯下这荼毒苍生的错事。
厉君桓只是瞪著判官,「茶儿不在了,我要这修行做啥?」
修炼成精是为了她,建立戟天堡也是为了她,医治救助百姓还是为了她!现在茶儿却不在了,他要这些做什麽?
他这冥府判官又怎麽能懂他心中的痛苦呢?荼毒百姓又如何,犯下滔天大错又如何,害他失去他的茶儿的世间,留下有何用?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你们!」
闻言,判官又是无力的摇头。
「罢了!既然你仍然执迷不悟,那就等著进地府,领受责罚吧!」
※※※
被鬼差带到冥府大殿中的厉君桓,昂扬的站在殿上,连面对脸色阴寒的阎罗王,他仍面不改色的瞪视著对方。
他这挑衅的模样,惹得坐在厅堂上的阎罗王不禁对他的怒目相向。「大胆妖鹰!你以为我这阎罗大殿是何处,见到本王竟然敢不下跪?」
厉君桓只是冷嗤一声。「跪有何用?你会帮我延续茶儿的生命吗?哼!」
「你你你……」惊堂木愤恨的重击而下,阎罗王火大的站起身来,指著厉君桓大声叫骂,「大胆妖鹰,触犯了天条还不知悔改,你真以为本王治不了你这刁鹰是吗?」
「我不认为我有错,你们真以为我在这千年之内没有好好观察过吗?茶儿她何其无辜,千年之前的自尽,根本不是出自於她所愿,可是,你们却用一次次的轮回来折腾她脆弱的性命,九世了!终於偿清自尽之罪的她,现世却落得必须嫁给一个痨病鬼……」厉君桓抬头挺胸瞪著站立在堂上的阎罗王,他俊秀的嘴角不屑的冷笑著。
「哼!我再也不信什麽轮回转世之说了,既然你们没办法帮茶儿安排过好日子,那就由我来给她吧!」
听著他一番偏激的话,阎罗王摇了摇头。他信步走到厉君桓的眼前,低声的耻笑他。
「愚蠢!你以为这轮回转世的道理可是你区区妖鹰就能参透的吗?燕无茶今世所受的苦,将会成为来世的福报,厉君桓!你以为你现在对燕无茶的
安排,果真是为了她好吗?
「还是你以为你的法力高强,能够欺瞒过上天的法眼,安稳的和燕无茶过完这一辈子?真是太可笑了!你可知道,燕无茶倘若好好过完她该过的这一世,将来她便可投胎到会疼惜她的好人家去……」
话声即落,一名立在阎罗王身边的白胡老者也认同的点点头。
「是呀!天理法规本来就有它的含义在其中,倘若不是你窜改了燕无茶的姻缘,那她现在应该还跟著她的亲人好好的在阳间生活,你可知你这麽一捣乱,原本下一世应该可以过好日子的燕无茶,又得重新来过?」
白胡老人说的这一番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厉君桓的心上!
他说茶儿今世会提早香消玉殒的原因,是因为他窜改了她的姻缘,也是因为他的介入,茶儿又得要重新再过一世苦命的日子?
厉君桓踉跄的後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摇著头。
不!他只是……他只是想要给茶儿过点好日子……就只是这个样子而已啊!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阎罗王满意的瞧著厉君桓脸上的错愕,他一挑眉,又狠心的下了一记猛药。
「厉君桓,倘若燕无茶要是知道她叫了一年多的夫君,也就是你的真实身分只不过是只妖鹰,又知道你愚蠢的擅改她已经注定好的姻缘,害得她必须早些离开她所熟悉的人世间,你想,她还会不会如同临死前的一刻,仍然把你当成她的天、她的夫婿?」
阎罗王潇洒的挥挥衣袖,嘴角噙著冷笑的望著动身想要往他方向冲来的厉君桓。
他最爱看人被後悔和歉疚淹没时的痛苦样了,哈哈哈!
「不……」
厉君恒心急得冲向阎罗王,却立即被身边的鬼差给架祝「你不能……」不能告诉茶儿啊!
「本王有何不能?」阎罗王冷笑著。他手一拍,手底下的鬼差即刻从厅旁带来脸色苍白的无茶。
无茶早在厉君桓还没被带进阎罗殿前,已经在善恶明镜前瞧清楚她这一辈子原本应该走的道路,当然也听到阎罗王、月老和厉君桓三人在厅前所说的话,可是真正令她错愕的,是厉君桓的真实身分!
初初从判官口中听得他唤厉君桓为「妖鹰」,她还以为她听错了,可是,当她确切的知道他真的是妖鹰,她竟一时间没办法反应过来。
她喊了一年多的相公,她最爱的夫君,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的爹,竟是个妖精?
一瞧见无茶出现,厉君桓下意识的想走向前去,可是,一想到无茶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他踏出的步伐突然顿住,脸上的血色骤然失去。
「燕无茶,这下你全听到了吧?」阎罗王笑笑的望著仍处於惊愕中的无茶,逼著她回应。「来!看看眼前这男子,你告诉本王,你现在还能够唤眼前的妖鹰一声夫君吗?」
无茶瞪大的眸子对上厉君桓惊慌失措的目光,她的眼里有著震撼和心痛;而他的眸中,则写著深深的愧疚和满满的眷恋。
她该觉得恶心和生气的,毕竟,他只是个妖精,又毁了她原本应该顺利的走下去的道路,可是,当她见到他那双愧疚含情的眼眸,她的心中竟连一点点怨怪他的恨意都没有!
要说她怪他的介入吗?
她并不这麽觉得。
纵使心中对於他的真实身分再怎麽感到惊愕,她仍没忘了和他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有多幸福,他对她有多麽疼爱怜惜,虽然这段日子才不过短短的一年多,可是所带给她的回忆,早远过她的前半辈子。
无茶在他的凝视中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往日一幕幕幸福快乐的生活,他的体贴、他的眷宠、他的温柔……虽然他只是个修炼成精的妖怪,可是,他对她的的确确是真心的!
她还记得他曾经过说:他打从一见到她开始,他便爱上她、喜欢上她了!当时她还觉得这只是他对自己的安抚之辞,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他说的打从一见到她开始,竟然是远在千年之前,当他还是一只鹰,在见到了那一世的燕无茶时!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爱了这麽多年,难怪他曾说,她永远都不用怀疑的,是他爱她的心!
她又怎麽能够怪他?
他会这麽做,只因为他爱上了她啊!
无茶紧闭起的眼里突然淌下两行热泪,她睁开眼,抬头望著仍旧在等待著她回应的阎罗王。
她点头,低声的道:「纵使君桓是个妖精,他仍是我燕无茶的夫婿!倘若来世还能再相遇,我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此话一出,阎罗王大感震撼的退了一步;厉君桓则是难掩喜悦的上前搂住她瘦削的身子。
「君桓……」
「茶儿……」
厉君桓拥著无茶,两人泪眼相对。
「这怎麽可能?你怎麽会原谅他这……」阎罗王不可置信的低喃著。
而站在一旁的白胡老人只是给了个令阎罗王匪夷所思的回答。「缘分吧!我想。」
无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鬼差说冥府不是生魂可以随便来来去去的,要是人间的rou体有个差池,说不定君桓便没有办法回阳间去了。
「既然我们现在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你也知道我不会怪你了,君桓,你赶紧回阳间去吧!」无茶挣开他的怀抱,想把他推出阎罗殿,「这阴间不是你该来的!」
她的动作惹来阎罗王的嗤笑。「走?燕无茶,你还真以为厉君桓这回真的走得了吗?」
阎罗王眼一瞟,候在一旁的鬼差即刻上前压住厉君桓。
「为什麽走不了?是不是您还在气他随竟窜改姻缘之事?」无茶连忙跪下来求阎罗王。
厉君桓感动的低喊。「茶儿,你不用……」
「君桓!」无茶挣开他的搀扶,依旧固执的跪著。
这回,她说什麽都要帮他做点什麽事,她对著阎罗王磕头。「还请您网开一面,君桓也是因为我才犯了错,您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他窜改了姻缘之事。」
「你真以为有这麽简单吗?」阎罗王摇著头,他挥手招来善恶明镜。
无茶转身一望,赫然发现整个黑云镇,包括戟天堡在内,全都被洪水给淹没了!
「这是……」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嘴里的夫君——厉君桓所做的!」
「为什麽?」她不解的问厉君桓。
他只是对著她摇摇头,说了一句,「报仇!」
因为他们的愚昧害死了她,所以,这些人当然也得为她陪葬!
无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脚软的跌坐在地。「怎麽会……」
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不会的,她的君桓不是这样的人!
阎罗王不待无茶回神,再度回到堂上,他重击了一声惊堂木,厉声下令,「来人呀!把厉君桓推进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大水灭顶之苦!」
一听到这句话,无茶整个人都傻了。
阿……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灭顶之苦?
那他不就永远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了吗?
「不……君桓……」
在厉君桓被鬼差压退到阎罗殿堂前,突然回神的无茶骤然大喊一声,脸上流著泪,忙不迭的往阎罗王所坐的案桌前爬去。
「不……阎罗王……求您大发慈悲……别对君桓下这麽重的责罚!」无茶一边扯著阎罗王的衣摆,一边疾声的哀求著。「我求您……我给您磕头……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求您……」
一声声清脆的磕头声,响遍阴寒的阎罗殿。
看著那娇小的身子跪爬在地上,一次次的磕著响头,厉君桓终於忍不住心疼的痛哭出声。「茶儿!别这个样子……这是我罪有应得……」
无茶背对著他的脸上也是满布著泪痕。「要我眼睁睁的看著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做不到!求您,阎罗王……」
他俩的模样,让一向无情的阎罗王都不禁动容。
唉!可他若不下这命令,要那些在洪水大患中丧生的无辜苍生百姓怎麽
能够瞑目?可是,瞧眼前这对痴情男女,又著实令他觉得有些不舍。
连一旁立著的月老都忍不住帮他俩说情。
「要不……就让燕无茶帮厉君桓受点苦,您就别判他永世遭受灭顶之苦这麽重的罪……」
阎罗王望著仍旧磕著响头的无茶。「我是可以改判罪罚让厉君桓不用受到永世之苦,但是,我要你再轮回转世九世,受尽苦楚来交换……燕无茶,你可愿意?」
「茶儿,不要!」厉君桓嘶声大喊,他不要他的茶儿受苦啊!
无茶只是回头给他一抹凄然的笑。
那笑容,净是她对他的爱竟!
只要她能为他做点什麽,要她陪著他一道上刀山、下油锅都可以8我愿意。」
「想清楚,这一答应,你可是有千年的时间受不到爹娘疼爱、夫婿娇宠、子女的侍奉喔?」
「不!」立於她身後,挣扎不休的厉君桓疾声阻止著,可是,他敌不过鬼差的蛮力,仍旧被他们拖到殿外。
「只要我和君桓在九世後仍有机会当夫妻……」
罢了!既然她都这麽说了。
「好!本王就如你所愿!」阎罗王冷冷一睇,再度拍下惊堂木。
一对同命鸳鸯,便这麽硬生生的被推入轮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