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整个赵家上下,几乎随处可见一束一束的白玫瑰,静静斜伫在花瓶里,像是优雅淡漠的仕女,自顾自的散逸着淡淡幽香。
赵寒疆怔愣的站在客厅里,鼻尖飘来似有若无的淡香,挑乱了许久不曾掀开的记忆,差点牵动眼里的热液。
当年母亲在世的时候,屋里就像这样,每个角落皆飘散着花香。
今天他难得没有加班的情绪,破天荒的一下班便离开公司,直接驱车回家。没料到赶着在晚餐时间前进门,迎接他的竟是这般惊奇。
这栋宅子里,已经好久好久不曾飘过花香味。
外面那一大片的白玫瑰园,不管开得多茂盛,十几年来一直不曾进驻到屋里。同样一朵白玫瑰,种在外头的土地上,是种纪念,剪下来摆到屋里,则是长久的忌讳。
这个忌讳,竟在今日趁他毫无心理防备的时候被瓦解。
“少爷。”叶伯在暗处蹭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赵寒疆身边,老眼底下有抹小心翼翼的神色。
“这是……谁弄的?”赵寒疆的嗓子奇异的嘎哑。
“是梁雪小姐。你早上出门后,她就自作主张跑到阁楼去翻出所有的花瓶,还到花园去剪回来一大把的花。等我发现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呃,老天原谅他的谎话,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其实,他老早就看到那女孩儿爬上阁楼,也猜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当时他几乎要开口阻止,不过下一秒,又突然改变主意按捺下来。
他很怀念十多年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屋里处处芳华的布置。
以前夫人也很爱亲手在屋里四处插上白玫瑰花,甚至亲手辟了一个白玫瑰园。那时的少爷还小,在夫人温柔的呵疼下,性子好活泼。
可惜,夫人死了以后,少爷便变得沉默阴郁、不爱说话,虽然少爷留下了花园,却不准任何人在屋里摆放任何花卉。
看着梁雪快乐的挖出一个个尘封已久的花瓶努力擦拭,叶伯的老眼忍不住湿润,一段段温柔平和的往事,在她手中被渐渐拂净拭亮,夫人幽远的温柔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当时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私念和渴望,想借着梁雪的手,再看一看白玫瑰花缀饰在乌木家具间的雅致美景。
“梁雪她人呢?”赵寒疆对室内的布置不予置评的“嗯”了一声后,抬起深沉的眼眸环视四周,找寻那抹粉色的娇小身影。
“她还在院子里。”叶伯观察少爷的表情。
少爷没有继续追究,那就是默许了?
“院子?”他皱眉。
“那女孩儿挺勤奋的,何伯和他两个儿子来照顾花园,她也帮忙了一整天。”也许是她执意将花移剪进屋子的举动,无意中得到叶伯的好感,头一次,他在赵寒疆面前多称赞了她几句。
何伯常年担任赵家的园匠,近几年因为年纪大了,便常常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孝顺儿子来帮忙。
赵寒疆没反对,甚至常常主动加薪,说是补贴给何伯那两个儿子的工钱。
“她工作一整天?”今天太阳非常大,她能够顶着烈日曝晒这么久?赵寒疆隐约心疼了一下。
“梁雪小姐和一般女孩儿很不一样。她在大太阳底下生龙活虎的,和她娇滴滴的外表完全不相称。”叶伯报告着梁雪今天的活动状况。
赵寒疆闻言,微微拢起眉头。“叶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下回不要让她在太阳底下待太久。”
叶伯挑了挑眉。“我知道了,少爷。”少爷的心明显的只为梁小姐长偏。何伯两个儿子常来帮忙,他也没听少爷说过请那两个年轻人进来坐坐。
此时,大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赵寒疆直觉回过头。
“老板!我听到汽车的引擎声,果然是你回来了。”清脆的嗓音在大门处扬起,既热切又愉悦。
音波未歇,一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子便冲到他的身畔,仿佛将门外残留的余晖热力也一起刮进来,暖融了他一身。
赵寒疆眯起眼看她。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完全和习惯晏起早眠的梁雪错身而过,同住一个屋檐下,连续数天,竟没有一刻碰面的机会。
再见面,她似乎不记得上回他和她在书房发生的芥蒂,明亮的笑容里反而有丝乍见他的喜悦和……
惦念?
她想念他吗?
是否一如他对她的思念?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期待的念头,在心头盘绕不去,悄悄生根。
穿着粉红色运动衫的梁雪,全身装备齐全,细丝般的髻发全塞进头上一顶宽边帽,只有几绺发丝顽皮的溜出,黏在红润的颊边,细白的手臂套着白里泛黄的工作袖套,下面牛仔裤的膝部和臀部沾了一层土。
“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了耶。”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热切地抓上他的手臂。
“梁雪小姐,你的鞋子。”叶伯皱着眉瞪着她的脚下,光可鉴人的地板被她踩出了好几个土印子。
“哦,对不起,叶伯。”梁雪飞快的低头看去,不好意思的道声歉,赶紧乖乖的踅回门边拿下宽边帽,脱下脏鞋、袖套,拍一拍裤管和小屁股,又巴巴的跑回赵寒疆身边。才站定,她又注意到自己在他袖子上不小心留下的泥手印。“啊”了一声,小手立刻抓起他的手臂,仔细的拍拂尘沙。
“不好意思,弄脏你的衣服,看到你太高兴了,所以忘了自己的手有泥土。”她娇憨又慌忙的笑着,神情像是迎接一个久未回家的亲人。
她的举动让他心暖。
赵寒疆将梁雪细细扫视一圈,然后将她充满阳光味道的身影刻进心里。
“听说你今天工作了一整天?”他盯着她有些红红的鼻头,担心那是不是晒伤的痕迹。
“是啊。在一大片的白玫瑰园里工作真的好棒,千百朵芳香的白玫瑰围绕在身边,就像泡在一池倒了整瓶玫瑰香精的泡泡澡一样。”她兴奋的向他比手划脚,迫不及待想与他分享一整天的快乐,一边不耐烦的用手指梳理着纠结不听话的蓬松发丝。
“累不累?”他看不惯的伸出手,制止她的粗鲁拉扯,接着长指没入她的髻发中,自然而然的帮她梳理起来。
叶伯看了看他们两人之间亲密得有些过头的气氛,一声不吭的自动悄悄消失,下去准备晚餐。
“还好,何伯分给我的都是比较轻松的工作,还有冠言和冠达也帮了我好多忙,所以一点也不累。”她笑眯眯地仰着小脸,像只任主人梳理毛发的温驯小猫,舒服的享受他的手指以徐缓有致的力道,刷掠过她的发间。
梳理的长指顿了一下。“冠言和冠达?”
“就是何伯的儿子啊。说来真巧,我们三个早就在学校的园艺社里认识了,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大家还吓了一大跳。冠言去年就毕业了,现在正在念研究所,冠达和我同年,今年也是毕业生,他快要当兵了呢。”她呵呵的傻笑,没留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影。
“是吗?”简短低沉的回应里有一丝模糊的苦涩。
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相处起来必定是言语投契,分外亲切,难怪她不会感觉到累。
二十出头的年轻孩子聚在一起,一定有一堆聊不完的话、笑不完的事。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好老,和她距离好远、好远。她才二十三,正是美好年华,而他却已三十二岁了。
他不属于她的世界,她也不属于他的。
不管是十三年以前,还是十三年后的现在,他们之间一辈子都会隔着这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岁月鸿沟。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蠢。竟然以为十三年的等待,能换来一些什么东西。
“世界好小哦。兜了一圈,随随便便都会遇上熟人。不晓得如果有仇人的话,会不会也狭路相逢?”银铃般的笑声调皮地倾泄在他的耳际。
梁雪只是随意开起的玩笑,怎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寒疆瞬间呼吸一窒,浑身冰冷,犹如被打入冷窖中。
他停下按摩她头顶的大掌,移到她小小的肩头,缓缓的在两人之间推出一臂之遥的距离后,轻轻放开她。
梁雪眨眨单纯的莹莹大眼,不解的偏头看他。“怎么了?”她还眷恋着他长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发中的亲密感。
“我很相信冤家路窄这句话。我想,你还是不要靠我这么近,也许,我们正好有仇也说不定。”他说得模糊,她听得迷惘。
他又露出浓雾一样深奥的眼神,让她怎么瞧也瞧不透。
梁雪拧着眉,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固执地和他眼对眼的互瞪。
“你很爱说这种真假难辨的话,装神秘这么有趣吗?改天换我也来玩玩。”她有些气闷的说道。
“如果不知道真假的话,最好的态度是至少要信三分。”他正经的表情像个疼爱徒儿的老师父,正在教导纯稚不懂世故的小沙弥,以免下山后吃了人心险恶的闷亏。
“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我们之间有没有恩怨不就好了?叫我猜,我哪猜得着啊?”她有些恼怒的嘟起嘴,不肯掉入他设下的语言迷局里。
赵寒疆失笑摇头,怎么也不肯再多说。
她像个没耐性的暴躁精灵,外表娇甜、惹人怜爱,内心却又顽固又直接,打死也不走浪费时间精力的迂回道路。
可惜,他们之间永远也无法搭上一座直通彼岸的桥墩。
至少,现在不是时机。
有许多事,只要一说破,就永远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有他的私心,不希望她这么快就离开他。
“你别光是笑。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听你亲口说了才算数!”梁雪伸手抓紧他右手的袖口,身子几乎贴上他的臂弯,小脸上一片固执。
“小傻瓜。”他露出复杂的笑容,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弯起指节轻轻朝她头顶叩了一下,便转身上楼,心中一面盘算着,在开饭前还可以回到书房去处理几件公事。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她在原地气急败坏的直跺脚。
小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鬼话,耍完她后就脚底抹油?
想来她真的被惹毛了,那一声“喂”喊得着实不太客气,不像属下对老板的敬语。
“你想太多了。”楼顶飘下一句冷淡的回应。
梁雪愕然。
她想太多?
也许,她真的想太多了!
但是,换句话说,表示她自作多情吗?
梁雪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站在玫瑰花海里发呆。
你想太多了。他讲过的话,奇异的深深刻在脑海里,随时随地浮现出来,令她无法不去胡思乱想。
我说,我爱上你了。来到赵家的第一天,在书房里,他对她说的话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虽然她坐在他的怀里,语气不善的反驳了回去,事后还是让她暗自心波荡漾了好几天。
直到现在,想到那近似求爱的一幕,一圈圈的涟漪便无法克制的从心头扩散。
我们可能是仇人。怎么可能呢?仇人?她不喜欢他这种黑色的幽默感。
在她二十多年的岁月中,根本没有属于他的记忆。
除了每年在她父母的坟前送上白玫瑰花的神秘男子……
梁雪愣了一下,转头茫然地瞪着脚边一片迎风摇曳的白嫩花朵。
不会那么巧吧?她马上挥开莫名的联想。
“唉呀,不可能、不可能。这世界哪会小成这样?未免太夸张了。”她敲敲自己的小脑袋,阻止乱七八糟的猜测。
“都是他!说什么冤家路窄的,还真被他给唬了。”
说到她那个神出鬼没的老板,她算算日子,发觉已经又过了好几天,他们都没碰到面了。
她和他的作息完全不同:她晏起,他早醒;她早眠,他晚归。
人家黑夜与白天还有交接的时候,他们两个却像身处在不同的时空,连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怪异的是,她越没见着他,越是想他。想着、想着,他的影像几乎在她的脑海里生了根。
吃饭时会想他,种花时会想他,甚至睡着以后,依旧被他的身影纠缠不休。
“唉呀,怎么会变成这样?”整个脑子都乱乱的,好烦哪。她苦恼的吐了一口气,粉色的樱唇不自觉的噘起。
“变成什么样?”年轻带笑的嗓音从她身边扬起。
“没事。”梁雪从宽大遮阳的帽缘看了何冠言一眼,无力地摇摇头,意兴阑珊的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你这些天一直心不在焉,有什么烦恼吗?”何冠言也在她身边觅了一个位置坐下。
何冠言是个斯文的年轻人,一身浓浓的书卷气,眼神永远是温温和和的。和他在一起,梁雪总觉得像在和软绵绵的白糖饴说话。
“人实在是一种既复杂又浪费的动物,长了一个完美又对称的脑子,却只用到它的十分之一。这十分之一除了要解决基本民生问题以外,还得在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上穷打转,其他的十分之九,都只是一堆徒具充填作用的白色髓状物。”她心烦意乱的唉叹一声。
“我不知道你的小脑袋原来一直在思考这么富哲理、有深度的问题。”何冠言失笑。
“我只知道做人很累,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恨不得有十个脑袋,帮我理清许多我不太明了的感觉。”梁雪屈起双脚,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向清亮水灵的大眼,显得迷迷茫茫的,寻不到落点。
“是男朋友的事?”何冠言犹豫了一下。
“你为什么这样问?”梁雪讶然的回过头看他。
“只是在猜测你的烦恼来源。一般来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烦恼爱情的居多。”
爱情?梁雪怔了一下。
“不是,不是烦恼爱情。”不可能是爱情。爱情怎么可能说来就来?轻微的思念症状,还称不上爱吧?
顶多……顶多就是思念罢了。
“那么,要不要烦恼一下有关于我弟弟的事?”何冠言温柔的说。
“冠达?他怎么了吗?”转移了注意力,她的眼眸恢复一些生气。
“他最近爱上一个女孩,可是那个女孩毫无感觉,他很苦恼。”
“叫他放手去追啊。”她理所当然地瞥了他一眼。
“真的吗?”何冠一言惊喜的笑了。
“废话。他不敢表示,人家怎么知道他的心意?”她好奇的眨着圆圆亮亮的眼眸。“你晓得是谁吗?是不是和我们同校?哪一系的?我认识吗?”她连珠炮的问题轰得人无力招架。
“我晓得。和我们同校没错,而且和你同系,所以你一定认识。”何冠言眼里闪烁着温柔笑意,和一丝丝甘心放弃之后的遗憾。
他心里也对同一个女孩有好感,可惜……
梁雪惊奇的“咦”了一声。“是谁呀?”
“哥,雪雪,你们都坐在这儿?”话题男主角何冠达突然现身,一向开朗的神情未变,看向哥哥的一瞥中,扣着一抹紧张和戒备。
“你来啦?”何冠言自然的站起来,走过何冠达的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加油。”他在弟弟身边耳语了一句,便潇洒的离开,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何冠达愣了一下,随即讶然回神注视哥哥的背影,神情里全是得到哥哥成全的感动和歉疚。
“喂,冠达,坐下来、坐下来。”梁雪拍拍身边的泥土地。“听说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可不可以透露一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她后知后觉的绽开精灵般明亮的笑意。
何冠达看得有些痴了。
就是这纯净无垢的笑容,让他深深的着迷。
“我……我……”他冲动地跪坐到她身边,吓了梁雪一大跳。
“你怎么了?”梁雪抚着胸口,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挪。
“我喜欢你。”何冠达胀红着脸,鼓足勇气脱口向她表白。
梁雪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下一瞬倏然弹跳起来。
“噢,谢谢你……”她不停地眨着惊慌的圆眼,站了起来慢慢后退,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场面。
“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在社团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心动了,直到在这里又遇上你,我欣喜若狂,认为这简直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所以我绝对要把握我们之间的缘分,不能再度放开你。”他跟随她站了起来,伸手攫住她的手臂,不肯让她退缩。
“你……冠达,这样拉拉扯扯的很难看,我们找地方慢慢说好不好?”梁雪下意识的看了看何伯和何冠言的所在位置,一脸的为难。
“你为什么看我哥哥,难道,你喜欢的是他吗?”何冠达误会了她的眼神,在嫉妒的啃蚀下,手劲失了控制,不知不觉将她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她扯了几下,救不回自己的手臂,只好就这样忍痛站着。
她的皮肤细白,一向耐不住跌撞,这下子肯定是躲不过瘀青的下场了。
“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哥哥,但是……”她试着和他讲清楚,但是何冠达让妒意淹没了理智。
“你喜欢我,为什么又喜欢我哥哥?你不可以这样,我无法和哥哥分享你!你只能选一个,我?还是我哥哥?”他红了眼,咆哮声越来越大,终于让何伯和何冠言发觉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两双眼睛全讶然的向他们这边投注。何伯甚至想走向他们,却被何冠言拦了下来。
“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是……”梁雪哑然,对他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挫败感。
“我是真的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好久好久了,请你不要拒绝我,至少与我交往一段时间好不好?我相信相处久了,你一定能体会我喜欢你的心意有多深。”他截断她的话,急着表明自己的心意。
“冠达,谢谢你的感情,但是我真的不能……”她再试一次把话讲明白。
拒绝多伤人。虽然会破坏了两人旧有的情谊,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尽速把话讲明了,对任何人都好。
“给我一次机会。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在何伯和何冠言关切的眼光下,何冠达不顾一切的在白玫瑰花海里抱住她,热切的在她耳边喃喃祈求。
如果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情人,这画面真的很美、很浪漫。
如果不是情人的话……
依然非常容易教人误会!
只能怪背景太美了。
“你……你别这样……”梁雪来不及闪避,完全被吓坏了,呆了几秒才想到要抗拒。
此时,雕花铁门“吱”的一声,突然缓缓动了起来,向两旁退开,门外静静的停着一辆黑色大轿车,仿佛像个沉默又幸运的最佳证人,恰巧目睹事件现场。
黑亮的车头上强烈的反光,映入众人傻掉的眼里,像是刺目的镁光灯,嘲弄着清楚记录梁雪此刻就算跳到黄河也已经洗不清的窘境。
车里的人是?梁雪在心底呻吟,简直不敢猜测。
她眯眼躲开刺目光线的无心动作,落在他人眼里,反而更像是心虚的闪避。
“少爷,你要的资料在这里。”叶伯急匆匆的脚步从花园小径的底端传来。
天啊!梁雪终于呻吟出声,直想找个地洞钻入,把自己埋起来。
所有观众全部到齐了,没有人漏了这幕极端洒狗血的精彩镜头。
梁雪虚弱地推开与她一同愣住的何冠达,但是推开的动作为时已晚。
她和何冠达在花海里暧昧相拥的姿势,不论她说破了嘴皮,也只会得到越描越黑的效果。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在心里喝采得想哭。
她是走了什么样的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