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赵寒疆给梁雪的感觉,就像是英伦著名的天气,周身常弥漫着一层迷雾,湿湿冷冷的,阳光少有射透的时候。

昨天撞见何冠达强搂住她的时候,赵寒疆没有下车,只是静静的坐在车上冷眼旁观。等叶伯走到车旁,将一大袋牛皮纸袋从缓缓摇下的车窗缝递给他后,便又无声无息的向后倒车,滑上马路绝尘而去。

从他进门到离开,前后只不过两分钟。

短短的时间,对她来讲,却成了难熬的折磨。

像是要印证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两分钟似乎呈现无限倍数的延伸,也成功的拉高了她的烦恼指数。

她昨天一整天心烦意乱,工作都没了心思,何伯叫她拔草,她也乱拔一通。

直到晚餐时间,赵寒疆出乎意料的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她本来以为赵寒疆昨天一定会很晚很晚才回家。因此昨晚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大大地雀跃了一下。但是,一想到白天在花园发生的告白事件,让她整个人又不自在了起来。平常坐惯的那张椅子,不知怎么回事,特别不好坐,不管换什么角度,就是觉得不舒服,一分钟内在椅子上就扭了十次。

她想解释,他却像是没有说话的兴致,让她根本不知道从何开口。

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题,餐桌上一片室人的寂静。

她只好借故起身,帮叶伯端汤打菜抢事做,直到无事可做,被叶伯赶上餐桌后,埋头拚命地扒饭,不敢看他一眼。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不同的是,他身边的雾气显然比以往要来得更浓更沉,整个晚上老是忽远忽近的。

有时,她真怨恨老天爷的幽默感一点也不好笑。

他回来的时间拿捏之准确,天下再巧合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她的心底一直有个说不上来的芥蒂,让赵寒疆看到那一幕让她不舒服。

如果当时他下车来,她怀疑自己会不会毫不考虑地冲上前向他解释清楚。

但是,要解释什么?

老实说,她不晓得。更教人气闷的是,这种茫然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

自从上次被他驱离书房后,那种既烦躁又不安的情绪,现在又再度浮动起来,持续的时间也比上回更长了些。

她一直找不到宣泄不安的出口。

那个害她精神紧张的始作俑者却一直逃避,连带的将她的思绪也混淆得彻底,像一团被抓乱的毛线球,怎么也抽不出线头。

他不寻常的气息,让她确定他其实是在乎她的。

可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讲。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懂!她真的不懂!

这个疑问,害她一夜无眠,为昨天的闹剧做了个完美相配的总结。

梁雪站在蒙蒙暗暗的晨光中,眯着眼,打了一个呵欠,手上拉水管浇水的动作也是慵懒无力。

“失眠了……唉!睡不着的感觉真痛苦。”呢喃了一句,接着掩唇又打了一个呵欠。

昨天晚上,她破天荒的失眠。一整夜翻来覆去的,就是没有睡意,脑袋里面净是轰轰作响的杂鸣声,连数羊都数不下去。

直到看见窗外天色发白,她认命的放弃入睡的努力,起身到花园来浇浇花。

虽然花园里有自动洒水系统,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再不找些事做,她会在房里直接扯烂床单闷死自己快要爆开的脑袋。

“睡不着?怎么不喝杯温牛奶?听说很有效。”低沉和煦的男人嗓音,穿透将明未明的朦胧晨雾,向她投荡过来,带着魔魅的诱惑力,经由听觉,震麻她的全身神经。

梁雪倒吸一口气,执水管的手也颤了一下。

有人正和她一同站在这一片昏凉的晨雾里,呼吸着同样的薄凉空气。

“老板?”她转头向那人的发声处,不确定的眨眨眼,想看清楚隐在灰蒙雾气里的人影。雾气深处还有一丝白烟缭绕,显得幽幽掩掩的,如虚似幻。

“是我。很抱歉,不是你的小情人,何伯他小儿子应该不会那么早来。”赵寒疆倚在墙边的高大身子挪了挪,黑暗里红光一闪,一丝烟味飘向她。

“何冠达不是我的小情人。”梁雪微噘着唇回答。

“昨天我看到的,可不像你说的那回事。”他低笑了一声,压抑的音调似乎不愿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他抱了你。”过了三秒钟后,他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句话。这句话,有些指控的意味。

看吧!有酸味,他明明是很在乎的嘛!梁雪瞪着那点红光,粉嫩的唇嘟得更高。

“他真的不是啦!”即使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仍然一脸严肃的对他一字一字地宣告。

“是吗?”他有些敷衍的笑笑,指尖顺手弹了一下烟灰,对她的反驳没有很认真的听进去。

她一把丢下水管,朝他的发声处走去。距他三步前站定后,她才清楚的看见他,接着双眼不由得为之一亮。

她头一次看到他穿西装以外的模样。

一身合身休闲服的轻松打扮,不但酷劲风采依旧,更增添一股年轻潇洒的魅力。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帅哥浑身烟味重得呛鼻。

新好男人是不抽烟的,梁雪有些失望。

“你怎么抽那么多烟?你常这样天未亮就起床狂抽烟?真是太堕落了!”她瞪了他手中的烟一眼,再低头注意到他脚底下还有一堆烟屁股,忍不住皱起眉。

他站在这儿抽多久了?

“关心我的身体?”他挑挑眉,黝黑的眼眸深深看她一眼。

“不是。你这样乱丢烟蒂,我很难扫干净。泥土地上的垃圾一向不好扫。”她没好气的说道。

“我的烟瘾不大,只是偶尔抽抽。”他本想举起手再抽一口,看了看她不悦的脸色,再看看手中的烟,于是叹了一声,认命地丢到地上踩熄。

“这叫烟瘾不大?我还真是好奇,墙外一大堆早起慢跑的人,怎么都没怀疑咱们花园失火而去报警?”她两只小手插着腰,肝火指数有上升的趋势。

“好、好、好,我不抽了。”他淡笑着举起双手,像是投降的姿势。

梁雪踮起脚尖,伸手抓住他的大手,低头凑到鼻尖嗅了嗅。

“好重的味道,你一定抽了很久。”白皙的小手握不住他黝黑的大掌,只好揪着他冰凉的手指头。

“我是真的很少抽,头两根还害我呛了好几次。”一向沉硬的黑眸此刻漾着难得一见的讨好笑意。

“你活该。”她没同情心的哼了一声,却心思细密的发现另一件事。

“我是活该。”他苦笑,含着满怀的千言万语。

“咦?你的手好冰,该不会在这儿站了大半夜吧?”她两只小手收拢,努力地搓着他的手掌,想让他暖一些。

“我没注意时间。”他是真的不知道站在这儿抽了多久,只记得睡不着,就出来花园晃晃。

“你看,我的脸比你的手还温暖哦。”她笑嘻嘻的将他的大掌贴到她的颊上,圆圆的眼睛瞅着他,水光荡漾的眸子里一片纯真顽皮。

“是很暖。”他的心震荡一下,无法忽略手掌底下柔嫩如水的肌肤,引得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开始摩挲她的脸颊。

他的拇指缓缓地在她的五官上缓缓游移,细细的在她敏感的芙颊上画圈,像是攻城掠地的将军,骄傲地宣告他的所有权。

或许是灰蒙蒙的天色,引动了深沉的渴盼,也或许是玫瑰的香气,催动了情爱的激素,天地渐渐沉淀,两个人的眼里,只剩下彼此。

“你……”他在做什么?手指头移动得这么不安分,害她的心也跟着不安分的跃升至喉口。

他看着她微张的唇,不由自主地挑起他想要攻占的欲望。

“我可以吻你吗?”他捧住她的小脸,颇有绅士风度的倾头询问。

他的发问让她想笑,也让她浑身忍不住绷紧。这男人算是太拘谨,还是太直接?

“你……你刚抽过烟耶。”她清了一下喉咙,仰头配合他正经的表情。但是微微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的胸口、烧灼红艳的耳垂,偷偷泄漏了她也正在渴望他的亲近。

“下次改进。”他轻笑一声,低下头,毫不迟疑的衔住她粉樱色的唇瓣。

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厮摩缓刷,撩起迷醉沉沦的滋味。

梁雪闭眼仰着头承接他的亲吻,享受他的温存呵护、他的轻怜蜜意。

在他的口里,她尝到淡淡的烟味。

突然,梁雪很杀风景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寒疆挑起眉停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一句广告词。”她笑不可抑的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他顺势环住她。

“什么广告词?”他不甚介意原本气氛美好的吻被打断,因为他知道她的脑子里永远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随时随地会冒出来。

“这个时候,你需要来一片……”娇甜的闷笑声一阵阵的在他怀里震荡,和他的心跳声交织成层层叠叠的丝网,悄声无息的网住两缕忘了防卫、犹自嬉笑的心魂。

口香糖的广告词。

虽然不常看电视,这支一系列的产品广告,他倒是不陌生。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说我的嘴里有味道?”他疼爱而纵容的抚着她的发,柔细飞扬的髻发,调皮的缠上他的手指。

“因为你抽太多烟了嘛。”她从他温暖的怀里抬起头,两边脸颊因为他的体温而抹上淡红。

“还有啊,你连胸口的衣服也有香烟的味道。”她皱皱小巧的鼻子,伸手戳戳她刚刚栖窝脸蛋的结实胸膛。

“我身上全是烟味,相反的,你全身却都是玫瑰的香味,比我好闻多了。”他的眼眸倏然沉下,黑黝黝的眼神牢牢地盯住她,唇嘴抿出一痕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闻错了,花香味是从花园里传来的……”她渐渐敛住笑容,被他魅诱的眼神看得气息紊乱起来,只能虚软地倚偎在他的臂弯里。

不久之前,才刚燃起便被她突然打断的火热渴望,重新在两人之间流窜张扬,而且有更加猛烈的趋势。

“是吗?不是你身上的香味?让我确定一下。”他揽紧她,恶作剧的低头在她颈肩处深深一嗅。

“真的不是啦……好痒……”他灼热的呼息喷到她敏感的肌肤上,忍不住泛起阵阵战栗,她反射的推开他的肩头。

“不对呀,你身上真的有股香味。不但香,而且沁人心肺,诱人心魂。”他低沉嘎哑的语音从她洁白的颈间传出,在她身上泛开一股麻震的电流。

“胡说……”她的反驳声细如蚊蚋,小手无助地攀住他,整个脑子一片热烘烘的。

他得寸进尺的在她柔嫩冰凉的颈肤上轻咬一口,惹得梁雪一声轻喘。

“你咬我……”她震惊的低喊,小手不自觉的抓紧他的肩头。

他轻笑出声,颀长的身躯慵懒的向后倚靠着墙,大手环紧她的腰肢,一手托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拉向他结实的身躯,两人的身子紧密贴靠,不留一丝缝隙。

“咬你?不,那只是小小示范,真正的咬是这样……”他再度俯下头,深刻而火热的攫住她的唇瓣。

狂猛的烈焰席卷而来,焚溃她所有理智,沉浸在他挑起的浪潮中,被动的跟随他的脚步。

白色玫瑰的香气在朦胧似烟的晨曦中飘飘浮浮,混着柔柔的金光,包裹住花园角落那一对浓郁缠绵、细声呢喃的身影。

“雪雪……”一声呼唤,拉回她游飞至九重天外的神魂。

“什么?”梁雪眨眨眼,将视线焦点聚拢在面前的男孩身上。

“你的脖子上有红斑。”何冠达的语气非常干涩,眼神复杂地紧盯着她。

“红斑?”她惊慌得睁大眼,准确的遮住颈侧上的瘀痕。“很……很明显吗?”她的双颊火红,表情不安又懊恼。

从早上被赵寒疆咬过颈子后,她就一直觉得被他咬了一口的地方灼烫未褪。

果然那个地方留下痕迹,让人看了出来。

“还好。”他的脸上没有笑意。

“那是虫子咬的,你不要误会了哦。”她心虚地猛揉颈子,把细白的肌肤搓出一片殷红。

她的举动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冠达神色黯然、满怀醋意地看着她。

昨天以前,他可以肯定当时她的心中并没有确实喜欢的对象。但是今天一大早,她却像换了一个人,变得魂不守舍,却又笑得甜甜蜜蜜,十足是一副恋爱中小女人模样。

梁雪粉白的小脸上透着不寻常的晕彩,水眸星光明灿,唇畔含羞带媚。

这明明就是陷入恋情中的症状。

连脖子上,她都给人种下一颗抵赖不掉的草莓印!

“你的心已经给人了?”何冠达低语问道,心一阵阵地揪着,几乎感觉得到碎裂的疼痛。

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在他面前因为想着另一个人而露出幸福的微笑。他有些受不了这种嫉妒蚀心的折磨。

“我的心?还在我这儿呀。”梁雪俏皮地睁大圆眸,一手还放到胸口,证明她的心的位置。

“能不能别再跟我耍嘴皮子了?被你三振出局,我认了。至少,让我知道对手是谁可以吗?我要知道到底是谁能够抢走你的心,竟然让我一点机会也没有!”说到后来,何冠达激动地摔下手中的铲子,狠狠泄愤。

梁雪先是吓了一跳,收住笑容,看了一眼被他丢到地上的铲子。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冠达,我们不能只当好朋友吗?”她的叹息轻微而且小心翼翼。

“我喜欢你呀!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吗?”他为她不解风情的态度激得想仰天长啸。

“我也喜欢你,但那纯粹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已。”她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清澈,而且坦白。

“为什么这么完全的拒绝我?连一丝丝的期望也不给我吗?”何冠达痛苦的扒了一下前额的刘海。

“如果我的心不在你身上,我越仁慈,对你越不公平。”梁雪诚实的回答。

何冠达闻言红了眼,倏然掉头望向粉翠交错的花圃。

“那个人……认识你的时间比我久吗?”他不看她,哑着声问道。

“不……”梁雪直觉的摇了一下头。

然后,一个念头有如雷殓突然打进她的脑海,让她愣在原地。

“我认识你比那个人久,为什么你不能先爱上我?”

“爱吗?我不知道。”梁雪茫然的回答。

她爱上赵寒疆了?在短短数天之内?只因为他那两个吻?

她认识赵寒疆的时间,肯定比认识何冠达的时间短太多。她和何冠达说话聊天的时间,也远比赵寒疆多太多。

为什么她无法接受何冠达的表白,却让才认识短短数天的赵寒疆吻了两次,而且,心里头还不断的想着他?

梁雪迷惘的表情落入何冠达的眼里,让他悲哀的揪着心。

沉默而且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不自然的流窜,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怎么也开不了口。

“算了。”两人不知呆站了多久,最后何冠达叹了一声。

梁雪抬起头来看他。

“我快要入伍了。人家说当兵的这段时间,感情最容易兵变,我看还是避一避好了。不过,当兵的时候很寂寞的,希望你能多写几封信给我,别让我可怜兮兮的蹲在军营里数馒头。”他露齿一笑,挥开了郁结的乌云。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朵花既然无心于他,他何必强求?他哥哥都能为他潇洒放手了,他怎能毫无风度、不顾梁雪的意愿,强逼她选择他?

“没问题,我一定会写信给你。说到写信,我最拿手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收到手软哦。”梁雪听懂了,忍不住漾出美丽的笑靥。

年轻的心,愈合的能力永远是最佳的。

何冠达入伍去了,何冠言也因为开学,回学校继续上课,赵家的花园现在只剩何伯和梁雪两个人整理。

虽然有些累,偶尔还要做一下粗工帮何伯搬运东西,但是,日子大体上算是过得既清静又安闲。

以前,因为作息时间不同,很少和赵寒疆碰面,虽然想念他,但是她知道当她沉入梦乡的时候,他应该也在同一个屋檐下呼吸着。

可是,最近好几天他不是早出晚归,而是根本没有回家。

她开始真正尝到见不到赵寒疆的思念,是什么滋味。

见不到他的日子,让她的情绪坏了起来,对他的感觉也越来越不确定。

他吻了她,是不是表示他喜欢她?

既然喜欢她,又为什么可以好几天对她不闻不问?

她的存在,真的是这么渺小而且无所谓吗?

梁雪沮丧地从楼上走下来时,却发现赵寒疆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

他似乎早已坐在饭厅的主位上有一段时间,正在等着她一起开饭。

不同于前几次与赵寒疆一起吃晚饭的兴奋和局促,这一次,她竟然冒出了落泪的冲动。

“你……回来了?”梁雪咽下哽咽,笑眯成半月形的眼眸成功地掩住酸涩的水光。

“嗯。”赵寒疆淡淡颔首,看了一眼她太过灿烂的笑容。

怕被他看穿,一上了饭桌,她没说什么话,只是低头安安静静的扒饭。

赵寒疆看出她的不对劲,筷子动也不动,只是一径地盯住她低垂的头顶。

“你在看什么?”受不了他无声而且迫人的视线,梁雪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他。

“你是不是有心事?”以前每当他回来吃饭,她总是一副巴不得扑进他怀里的快乐状,现在却安静得反常。

“没有。”她闷闷的低下头,继续扒饭。

“是因为何伯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离开了,没人陪你说话?”她不快乐,是因为寂寞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浓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关他们什么事?”她没好气的问声道。

“那么是……”

“你别猜了好不好?跟任何人都无关,是我自己在发神经,可以了吧?”眼泪突然脱离控制,啪的一声,两颗豆大般的泪珠在他面前掉进碗里。

“雪雪……”赵寒疆震惊地瞪着她脸上的水痕。

“你看错了,你什么都没看到。”梁雪快速地抹掉眼泪,推开椅子转身往楼上跑去。

“小姐,你的汤……”叶伯正好端汤出来,朝着梁雪的背影喊道。

“对不起,叶伯,我不想喝了。”楼上转角飘下可怜兮兮的沙哑声音。

“叶伯,梁雪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赵寒疆皱眉看向楼梯。

“不知道,她最近老是懒洋洋的,看起来不太快乐。每天她把屋里能摆的、能插的地方全给弄上白玫瑰花以后,好像就找不到什么事可以忙碌,每天和何伯在花圃里飘来荡去的。连何伯都在抱怨小姐心不在焉,常常剪枝剪到花苞去。”叶伯慢条斯理的将汤放到桌上。

“是吗?她有心事?”赵寒疆幽暗的眼眸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大概吧!她每天都要跑来问我十来次你的行踪。少爷你要不要盛了……”叶伯将汤勺提到半空中,“碗”字还没说自,便被赵寒疆打断。

“我上去看看她。”他没理叶伯,匆匆站起身朝楼梯走去。

叶伯看了看手中的汤勺,再看看整桌没动多少的菜肴。

“嗯,看样子,小姐不想喝汤,少爷也不喝了。”他吁了一口气。

没人捧场的饭厅,好冷清啊。

也许这个家,真的需要多一些人口加入,才会热闹。

“雪雪,开门。”赵寒疆在梁雪的门外轻声呼唤。

过了一分钟,门扉才慢慢从里面打开。

梁雪怯怯地站在门后,鼻头红红的,看起来极惹人怜惜。

“你今天晚上怪怪的。怎么了?”赵寒疆像安慰小妹妹似的,抚着她小小的脑袋。

“没事。”梁雪摇摇头,感受他温柔大掌的抚摸,差点又激出她的泪水。

“怎么会没事?叶伯说你最近都不太有精神。”他不舍地用拇指抹掉她不断滑下的泪珠。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胸口好闷、好烦,也好想哭,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想爷爷……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梁雪乱七八糟的喊着,然后突然呜咽一声,接着便哭了出来。

赵寒疆伸臂环住哭得像个孩子的梁雪,让她的小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里,一点也不在乎昂贵的衬衫被她的泪水毁掉,大手在她背后不停的温柔拍抚。

“嘘——好了,不要哭了。”他轻声的诱哄,安慰着。

“你不见了……我一直看不到你……你为什么不见了……”她无意识的埋怨着,哭哑的嗓音从他怀里闷闷的传到他耳际。

“对不起……对不起……”赵寒强又疼又怜的用力搂紧她,不断的道歉。

“我好怕……大家都不见了……爷爷不在……你也不在……没有一个人留下来……”她紧紧地抓住她,哭得声嘶力竭,哽咽得几乎无法呼吸。

赵寒疆恍然。

他终于明白了,她这么惊慌失措的原因,是因为她潜在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被抛弃的阴影,并未随着她的成长而消失。

她的内心,仍旧是十三年前害怕的小女孩。

这个伤害,全是他造成的。

都是他!全都是他!

“对不起!雪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努力地拥紧她,反复不断地念着三个字,直到她的哭泣渐歇,直到他的嗓子暗哑,仍旧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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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吾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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