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赛克斯做了一件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星期二一大早,他就往坦普尔?.诺兰的家里打了电话。不管那金发女郎在哪里工作,他都想有充分的时间拦截她,或是下班后跟踪她回家。可能他又要等上长长的一天,但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响了三声,坦普尔接起了电话,听起来,他还没有睡醒。「喂?」

「是我。」

「赛克斯!」一下子,坦普尔的声音就清醒了许多。「拜托,你干嘛要打到我家里来?」

「姓迈勒的女人根本没有在你说的地址出现。你肯定她住在那里?」

「我肯定。她从小到大一直都住在那里。」

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赛克斯想;市长肯定和这个女人有私交。

「那么,她昨晚就睡在了别的地方。可能她有一个男朋友。」

「黛西?.迈勒?不大会。」坦普尔的笑声中带著嘲讽。「嘿,如果她会去水牛夜总会玩,她就不是德肋撤(1)。」

「那倒是,」坦普尔迟疑地说。「而且她还染了头发。妈的!」

「现在麻烦的是,怎么也找不到她。」

「那干脆我们就别管——」

「不行,」赛克斯坚决地说。「留著她是个麻烦。俄罗斯的那批货就要到了,您能保证这个迈勒女士不把它搅和了?我看菲力浦斯先生也不想损失这笔大数目。这批俄罗斯妞的赚头可要比其他货高三倍啊。」

「妈的。」

得到了认可,赛克斯接著说:「她在哪里上班?要是可以,我今天上午就去找她,要么在中饭的时候。如果不行,下午她下班的时候,我就跟著她,然后再解决。」

「操,她是图书管理员。」坦普尔说。

「图书管理员?」

「希尔斯伯勒公共图书馆。她就在市政厅旁边办公。她早上九点钟来图书馆开门,工作到午饭时间的应该就只有她一个人。但你不能在那里拦截她。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都是市政厅和警察局的人。而且不管从市政厅还是警察局,都能看到图书馆的停车场。」

「那我就在她吃午饭的时候跟著她,看看有没有机会。别担心。总有办法的,我今天一定能截到她。」

(1)1910,印度天主教仁爱传教会创建者,在加尔各答设立许多服务所,救济贫民、残疾人和重病患者,被印度政府授予「莲花主」勋章,获1979年诺贝尔和平奖。

两个男人挂断电话之后,詹尼弗.诺兰在自己的卧室里也轻轻地按下挂断键,直到把电话听筒放回原处。偷听坦普尔的电话已经好几年了,这种病态的强迫症让她一天不偷听就难受。她听到他和各色的女人约会,数目多得她都数不清了。但他每和别人偷情一次,她还是会觉得自己被挖空了一点。这么多年,她也曾经想过收拾起自尊和他离婚,但总是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投进酒精和其他男人的怀抱,堕落总不是难事。有时候,她喝多了,也会自我安慰,骗自己坦普尔也因为她有别的男人而吃醋了,就像她也在吃别的女人的醋一样。但当坦普尔开始叫詹尼弗跟和他有利益关系的男人上床的时候,她这点可怜的幻想也破灭了。

伊顿.菲力浦斯就是这些男人中的一个。从菲力浦斯那里回来,她就越来越憎恨自己的丈夫,这憎恨强烈地侵蚀著她的内心。他知道,他一定早就清楚,伊顿.菲力浦斯是什么样的人,可他还是把她送了过去。在菲力浦斯的卧室里,她尖叫著,哭喊著,乞求著,最后只有忍受,祈求上帝让自己活命——一直到后来,这肉体和精神的折磨让她恨不得去死。

但菲力浦斯并不打算杀了她,没有这个必要。他不相信她会去报警,况且他也相信坦普尔控制得住她,不让她乱讲。她希望孩子们永远不要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父亲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杰生和佩吉,因为她纵酒无度,已经不大受得了她了。如果他们再知道她有别的男人,他们就永远都不会理她了。而且,詹尼弗相信坦普尔迟早会让他们知道的。

那么坦普尔有没有注意到她自从受到菲力浦斯的虐待之后,就再也不想做爱了呢?虽然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但她根本无法享受性生活,她受不了,除非在喝了很多酒以后。虽然她的性生活也是混乱不堪的,但坦普尔把这部分的乐趣也剥夺了。现在,除了孩子,她一无所有。

或许现在坦普尔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把他赶走,留下她的两个孩子,杰生和佩吉。

她努力回想刚刚听到的对话。坦普尔说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好像叫莱克斯什么的。不——是赛克斯。还说到一批俄罗斯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她不敢想像坦普尔也介入了非法偷渡外国人的勾当;他不是曾经大声疾呼,要求政府加强边境管理,严打偷渡犯罪吗?但有一点她清楚:只要伊顿?菲力浦斯参与了,那么肯定不是好事。

可这也牵扯到了黛西.迈勒——詹尼弗肯定自己没有听错。黛西是个「麻烦事」,而麻烦事通常是要被解决掉的。詹尼弗清楚地知道这意味著什么,虽然她不懂黛西是怎么和坦普尔扯上关系的。通常,坦普尔去找的那些交际花都是非常识相的,从来不会给他找麻烦。而听起来,黛西好像给他们找了很多麻烦。那个男人,赛克斯,准备去「找」她了。他的意思是要去杀了她。

她得把这件事告诉什么人,但告诉谁呢?一般说来,应该去当地的警察局,但他们会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呢?说他们的市长正在打算干掉图书管理员?说他还涉嫌偷渡俄罗斯人?对,他们肯定会相信的。

至少,她得告诉黛西。詹尼弗走向床边的电话,还没拿起电话听筒,又犹豫了。如果她能偷听坦普尔的电话,他就也能偷听她的。

午饭时间赛克斯就要去拦截黛西了,现在距离午饭还有一些时间。

给哪里打电话呢?杰克逊县治安局?亨茨维尔的FBI?还是移民局?杰克逊县治安局不行,她想。凭坦普尔和他们的关系,很可能会官官相护。坦普尔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亨茨维尔,他在联邦政府的影响会很大吗?肯定不会。但是,她不想低估他的能力,她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惟一的机会,摆脱他,留住孩子对她所剩无几的感情。

她在思索著,思索著这多年来,她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她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让她打电话寻求帮助或建议。她的父母已经移居佛罗里达州,她惟一的哥哥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她说过话了,她好像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孤立无援了?

她一定得做些什么,就是开车去图书馆告诉黛西也好。现在还没有必要这样做。她要等到坦普尔出门以后,不可能偷听她的电话了,再给黛西打电话,叫她小心。这件事暂时解决了,但她还要想办法阻止伊顿?菲力浦斯和她丈夫的行动,让他们不再倡狂。

依芙林放下手中的活,换好衣服,很快赶来了。一踏进黛西的房子,她就用母亲特有的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盯著杰克。「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觉得有人跟踪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告诉别人黛西搬到哪去?为什么我得把她的电话号码从来电显示器上删掉?」

「她有可能目击了一场谋杀案。」杰克说,他正把盘子放进水池里。

「我的老天。」依芙林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她慢慢坐进杰克刚才坐的椅子里。迈达斯在她脚边活蹦乱跳地招呼著,她则机械地俯下身,轻拍著它。

「尸体在麦迪森县被人发现了,我要马上带她去亨茨维尔做口供。现在让我担心的是,有人搞到了她的车牌号,而且可能查出了她的身份,很可能正在找她。也许是我多心了,不过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要先把她藏起来。」

「你在说的是我的女儿。你没有多心。尽你所能保护她,你听到了没有?」

「是,夫人。同时,您要家里所有人都别回答关于黛西的任何问话。不要给任何人任何资讯,连市长也别给。他可能也牵涉在里面。」

「我的天,」依芙林又说了一遍。「坦普尔.诺兰?」

「就是他要我查车牌号的。」

「他这样做,可能有别的什么原因——」

「您想用黛西的性命冒险吗?」

「不,当然不。」

他们说话的时候,黛西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收拾厨房,眉头因思考而紧皱著。「如果诺兰市长也是同谋,他知道的就不光是我,而是我们家所有人:妈妈、乔拉姨妈、贝思、我。如果他的目的是抓住我,那么她们没有一个是安全的。他知道我会不顾一切保护她们。」她看著杰克,脸上没有血色,眼睛的颜色却更亮,更分明了。「你能把她们全都保护起来吗?不光贝思,还有南森和他们的孩子?」

他犹豫了片刻,告诉了她实话。「时间长不了。很快就会有经费问题。警员不可能无限制地派去做保卫工作。」

「然而除非我能清楚地从警局的照片里指认出三个人中的一个,或者警察局碰巧破了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所为,否则我们需要长期保护。」

他点了点头,他们互相盯住对方的眼睛。他真希望她没有做出这么理智、精准的评判,但她太聪明了,书读得太多,得出这样的结论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看著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别想太多了,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就够多的了。我们一个一个地来。你做口供,向他们描述那三个男人的模样,我们从这里开始调查。」

「好的,但是现在,我不光要我的家人受到保护,我还要他们暂时消失。」她转向依芙林。「你们在斯莫基斯呆一个星期怎么样?你、乔拉姨妈,还有贝思一家。」

「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离开你的!」依芙林激动地说。

「如果你们走了,我会更安全,」黛西说,带著无可反驳的坚定。

依芙林迟疑著,在常识和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之间举棋不定。

「一方面,」黛西接著说。「对警方来说,保护一个人总比保护七个人容易。另一方面,如果我知道你们都安全了,我也就不会分心了,在做口供的时候,也不会弄错什么。」

「她说的没错。」杰克说话了,他支持她的观点。「准备一下,尽快离开这里。我会叫几个警官送你们去的,也会叫亨茨维尔的警察局去护送贝思一家。」

「那小狗怎么办?」依芙林低头望著迈达斯,它正咬著椅子腿。「谁来照顾它呢?」

黛西顶著她的注视,冲向小狗。「迈达斯,不行,不行。」她严厉地说,把它抱了起来。她的语气并没有引起小家伙的注意,它依旧快活地扭动著身体,摇晃著尾巴,舔著她,欢迎她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我这段时间肯定不去上班了,所以我来照顾它。」

依芙林说:「迈达斯,啊?」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经同意把女儿交给杰克保护,虽然还是很不情愿。

黛西把头埋在迈达斯漂亮的绒毛里,鼻子在里面蹭来蹭去,想掩饰住突然涌进眼眶的泪水。「杰克给它起的名字。不叫这个,就叫『小毛球』了。」

杰克说话了,他不想局面发展成无法收拾的离愁别绪。「女士们,你们得做很多准备工作。我要打几个电话。迈勒太太,我会派两个警官在您家等著您。」

「天啊,」她说,走向电话。「我最好告诉一下乔拉。」

三十秒钟之后,她已经要出门了。杰克说:「给贝思打个电话,叫她也准备起来。南森已经在上班了吗?」

「没有,他上中班。」

「好。我会打电话给亨茨维尔警方,要他们立刻去保护他们。如果南森跟老板请假有困难,告诉我,我来办。」

依芙林边点头边走下门廊的台阶。突然,她停下来,转身对著他。「还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他警惕地问,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本正经地听著。

「我觉得我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岳母。但是,如果我女儿在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可会是个更厉害的敌手。」

「是,夫人。」他说,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黛西在后面瞪著妈妈,眼睛睁得圆圆的,惊讶不已。「她在威胁你。」她还是不敢相信。

「而且威胁得很有水准。」

「啊……关于那个什么岳母的——」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快去准备。」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弄出了刺耳的声音。「你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剃刀吗?我不想丢下你回家剃胡子。」

黛西基本准备好了,他还在她的卧室里打电话。她不断地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但一点也听不清楚。最后,她放弃了,把思想集中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她盯著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像是真实的。她是那个普通人黛西.迈勒,图书管理员,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城镇上。像她这样的人,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想要找个丈夫,现在坏人却在找她。这是一个大家都在寻找猎物的季节。

杰克走进卫生间。「好了,你家人那边都搞定了。我的警官会把你妈妈和姨妈护送到贝思那里去。他们几小时之内就会音信全无的。」

「好。」她俯向镜子,涂了一点唇膏,然后退了出来。「卫生间是你的了。剃刀就在放药的橱子里。」

他低头看著迈达斯,它当然一直跟著他们。小家伙正肚皮贴著地,咬著他的鞋带呢。「我们走的时候,你有没有箱子把它装起来?」

「没有,但没关系。」她弯下腰,把它和杰克的鞋子分开。「我们带著它一起去。」她说著离开了卫生间,去卧室换衣服。

坦普尔慢慢地吃著早餐;鲜榨的橙汁和抹奶油干酪的硬面包圈。通常他在八点半离开家,但今天八点四十五分了,他还没有走。派特里夏,他们的厨子和管家,已经离开了厨房,去整理卧室,洗衣服了。

詹尼弗没吃,她很少吃早饭,一般是由于前一天的酒让她恶心不想吃饭。但今天,恶心是来自于时断时续的紧张。她安静地坐著,喝著一杯咖啡,真希望哪怕加进去一点点的威士卡都好。但她不敢。她怕自己加了一点,就会再加一点,这样下去,她就不管什么咖啡不咖啡了。她的双手颤抖著,拢住杯子,想让颤抖停下来,祈求坦普尔快点出门,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他没有和她说话,他很少说。他们同住在一幢房子里,但他们的生活几乎是截然分开的。他不再告诉她哪里要有社交活动,她得以市长夫人的身份出席;他不再告诉她任何事情,不说他去哪里,几点钟回来等等。他不告诉她他一天是怎么过的。要是孩子打电话来,他也不说,她只是听见孩子们说过他们定期给他打电话。他们一定是在他工作的时候打去的,她想,因为他们从来不打到家里来。

也许她早已不可挽回地失去了他们,她想著,不由地把因痛苦而翻腾起来的恶心往肚子里咽。她的宝贝们……现在已经长大了,但母亲永远记得他们刚刚从她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刻。那时候,他们那么小,那么无助,母亲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他们是属于她的。

现在,孩子们为她感到羞耻。他们不愿意跟她说话,不想呆在她身边。是坦普尔造成的,但这里面也有她的责任。她在酒瓶里找安慰,却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她爱的男人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今后也不会爱她。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她早就应该带上孩子,离开他,不管离婚会让她多么难堪——她相信坦普尔会把她弄得非常难堪——但至少她有她的尊严,孩子们也不会瞧不起她。

詹尼弗看了看钟。九点差五分。他为什么还不走?

电话铃响了,她一惊。坦普尔站起来,拿著无绳电话,走进自己的办公房间,关上了门。

怪不得;原来他一直在等电话。

她摇摇晃晃地端著咖啡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门锁上。派特里夏已经把床和卫生间都收拾好了。詹尼弗在床边坐下,盯著电话。如果现在她拿起电话听筒,坦普尔一定能听到声音。平常,她偷听的时候,总是和他在同一时间拿起电话听筒,然后用手捂住送话口,这样就不会有声音传过去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她轻轻拿起电话听筒,开始按键,装成正要打电话的样子。她还没有把听筒靠近耳朵边,就听见坦普尔在喊:「詹尼弗!操你妈的,我正在打电话。」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说,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也许这样能让他觉得她在下楼之前就开始喝酒了。

「对——对不起。我只是在打给——」

「别废话,快挂掉。」

她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这低沉的笑声让她全身发冷,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伊顿.菲力浦斯。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然后用手捂住送话口,迅速按下挂断键,让坦普尔以为她已经挂断了。

「笨手笨脚的臭婊子,」坦普尔咕哝著。「真对不起。」

「没关系,」伊顿.菲力浦斯说著又笑了起来。「你又不是因为她聪明才娶她的。」

「妈的,一点没错。要是那样,那可倒了大霉了,她压根就没脑子。」

「但是我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脑袋不正常。你自己最近也牙巳了不少错啊。」

「我知道,我向您道歉,菲力浦斯先生。赛克斯一切都会搞定的。」

「那还说不定呢。俄罗斯妞们明天凌晨到,我希望赛克斯先生把精力全都集中在这批货上。如果在这之前他还不把那个图书管理员搞定,我就不太高兴了。」

听到这,詹尼弗才反应过来晚了。她记得电话答录机上有「电话录音」键。她盯住话机,找那个键。它一定和别的功能键在一起。放音、删除、暂停——在这里,电话录音。她按下小小的红色按钮,祈祷不要弄出声音或是发出提示音。

「他会在她离开图书馆去吃午饭的时候,或者下班回家的时候,抓住她。她只是失踪而已。赛克斯亲手去处理的事情,一定没有问题。」

「真的吗?那为什么蜜雪儿的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赛克斯没有亲手做。他一直留在夜总会看那个目击者是谁。处理尸体的是另外两个人。」

「但也是赛克斯先生的错。」

「是的。」

「这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你也一样。」

菲力浦斯突然把电话挂断了,詹尼弗险些也要把听筒放回去。但她没有放,她在等,又等了好几秒钟。为什么坦普尔还没有挂电话?她坐在那里,手指就放在挂断键上方,随时准备按下。难道他在等著听她有没有偷听?一滴滴冷汗从她的脊背往下流。

那头终于挂断了,半秒钟之后,她也挂断了,把听筒挂了回去。她冲过房间,把门锁打开,然后跑进卫生间,飞快地往牙刷上挤了一些牙膏,打开水龙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刷牙。坦普尔从来不进她的房间,但她依然惊恐不已——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坦普尔说:「妈的,怎么回事——」

她一惊,吓得尖叫起来,牙膏喷得水池里到处都是。她颤抖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了,向后绊了几步,撞向马桶,差点栽在上面。但她一把抓住马桶后面的水箱,支撑住了身体,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

坦普尔厌恶地看著她。「老天,你还没吃早饭,就喝成这样了。」

她用颤抖的手抹去满嘴的牙膏泡沫,一句话也不说。就让他觉得她喝醉了,反倒不会引起怀疑。「你给谁打电话?」

她指了指头发,不小心把牙刷捅到了自己的脑袋。「我要去做头发。」

「不开玩笑。下次,拿起电话,按键的时候,先看看我有没有在用电话。」他也不等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詹尼弗把头靠在水池边,喘著粗气,努力把自己的心跳减下来。觉得好一点了,她站起身来,洗脸,把嘴漱干净,用毛巾把头发上的牙膏擦掉。

她还没有把电话机上的答录机关掉。她走回卧室。坦普尔走的时候没有关门,她又走过去把门关好。然后,她走到电话旁边,关上答录机。

这是一卷金黄色的小录音带。问题是,她该怎么处理它呢?把它交给谁?坦普尔经常提到他新任的警察局长,拉索,说他是「他的』』」人,也就是说他把拉索控制住了。当老警察局长比森退休的时候,他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比森在任的时间长,他调查的事情太多,也知道太多的秘密。至于拉索是否像坦普尔想像的那样无知,还不清楚,要等一阵才能看出来。但詹尼弗不想冒这个险,这次的机会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一定要成功。

她又在房间呆了半个小时,然后下楼看坦普尔是不是已经出门了。他不在办公室里,于是她查看了一下车库,他的车已经不在了。

总算走了!她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找到了图书馆的电话号码,立即打了过去。

「希尔斯伯勒公共图书馆。」

詹尼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能和黛西?.迈勒说话吗?我是詹尼弗.诺兰。」

「对不起,黛西今天不在。我是肯德拉.欧文斯。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

老天,现在怎么办?「她在家吗?我打到她家里能找到她吗?」

「那我不清楚。她妈妈说她牙痛,所以她可能去看牙医了。」

「您知道她一般看哪一位牙医吗?」詹尼弗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现在太需要一杯酒了。不,不,她不需要喝酒,她需要的是把精力集中在当前的事情上。

「不,我不知道。」

「妈的!这很重要。想想看!我得马上找到她有人要追杀她。」

「对不起?夫人?您说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嘛!」詹尼弗紧紧地握著听筒,指节都变白了。「你一定要找到她!我听见我丈夫和一个叫赛克斯的男人通电话,那个男人要杀黛西,除非我能赶在他前面通知她。」

「或许您应该报警——」

詹尼弗使劲扔下电话,把脸埋在双手里。现在怎么做?牙医。希尔斯伯勒一共有多少个牙医?不太多,但万一黛西是去别的城市看牙医怎么办?比如佩恩堡,或是斯科茨伯勒。

不,先等一等。打电话给黛西妈妈,问她黛西平常去看哪一个牙医。她查到号码,但电话铃响半天,一直没有人接。

詹尼弗只好翻到黄页,找到「牙医、牙科诊所」一栏,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现在她不能放弃。她在生命中已经失败得太多,这一次她不能再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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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男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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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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