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人,无论是面孔好还是身材好都可以称之为漂亮,如果两者兼而有之则可称为美丽。我,属于两者皆无,上学的时候被称为清秀,所以工作之后叫作有气质。而我周围凡不具美丽的面孔与身段者皆被称为有气质。
当你清秀的时候,通常还拥有年轻的本钱。或者某一天某个男人在清秀之外发现了你的可爱,那么浪漫的爱情可能还有希望。当所有的男人都称你有气质时,表示你连那么一点可爱的机会都逝去了。
很不幸,我恰恰属于后一种。
有气质的女人要靠自己过一种不太富有但还满足的生活,就要有那么点头脑。通常,女人要聪明但不要太聪明,要能干但不要太能干,否则,你的气质很快就会被凌厉的锋芒所取代,那么爱情与你恐怕就无缘了。而我,恰恰没有把握好这要与不要间的分寸,因为我贪婪。我想过一种比满足稍稍富有一些的生活,而我除了一个聪明的头脑和满脑子的知识外,没有其它可以依靠的。所以现在,我有一套近二十坪的公寓,有一台九成新的轿车,有一整套舒适美观又适用的家具,有三分之一间规模不小的酒吧。三分之一间,是因为我是三位投资者之一,也是最不上心经营的那一个,却是一位最好的顾客。原因无它,因为我在一家独资公司有一份高薪高职位的工作,我在公司的客户往往很快就会变成酒店的客户。对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来说,我拥有令无数女人羡慕的东西,只除了爱情与婚姻。我不排斥爱情,从不、也绝不守着中国传统女性洁身自爱的精神等待着我生命中的某一个男人。我只是很满足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满足到即使没有爱情和婚姻也无所谓,因为我很快乐。
我真的不是那种洁身自爱的传统女性。所以我现在坐在酒吧的吧台前喝酒。当身边的男士帮我点一杯鸡尾酒时,我没有拒绝。他的长相还算端正,显然已婚且不是很多金,这从他的衣着举止和所点的酒的品牌就能看出。可能知识层次较高,否则不会选我们这家格调高雅也相对昂贵的酒吧。
“小姐,有兴趣跳支舞吗?”
“好啊。”我爽快地与他下了舞池,当他的手触及我的腰部时,显然对我的身材不是很满意,因为他没有继续吃我豆腐。
但是最后,他还是问:“可以带你出场么?”
“那得看你出多少价钱?”
他愣了下,因为即使是酒店小姐也没有这么直接的。我笑了,他显然也不谙此道,否则他会问:“是否有幸请小姐吃宵夜?”
他犹豫过后伸出一个手掌,我摇头,将右手反复翻了四次。他睁圆了眼,挫败地说了声:“抱歉,我还有事。”
我大笑地拉住他,打了个响指叫了位小姐过来:“你跟她谈,保证你出的价钱会令双方都满意。”
小姐朝他妩媚一笑,立即使他双眼发光,走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又朝我望了一眼。
曲姜将手肘倚在我的肩头:“又在捉弄菜鸟了?”
我耸肩:“若是老鸟,也轮不到我。”
“你呀,坐在这里既不像老板也不像小姐,纯是来打混的。”
“别没有良心,没有我,你一个月要减一半的收入。”
“哼!要不是看你还有用,我和丽丽早将你踢出去了。”
我摇头叹道:“真现实。”
突然曲姜站直了身子,妩媚地拨了下耳边的波浪长发,风情万种地走向刚进门的两个男人。
我坐着没动一下,只是静静地欣赏着美女与男人间的周旋。
星期一,新的一周开始,我将自己投入到事业和经济来源之中。除了那些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女性,我是公司里凭本事吃饭的最高阶层的女性。噢,忘了,也除了那些摆在总经理秘书室里的“花瓶”。
总经理祁绍,是大家口中的太子爷,拥有六个秘书,有的是真材实料,有的仅仅是供来当公关小姐用的。所以整个公司没有公关部,公司也允许各个下属部门有几个混饭吃的花瓶。只有我的部门除外,因为我有更有利的资源。只是在别人眼中,因为我是个女主管,且是个不漂亮的二十八岁单身女主管,所以各种闲言闲语不胜枚举,听得多了,我就将他们当作生活中的一种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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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总经理放下上个月的业绩报告,环视了会议室一周,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笑道:“关经理,我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升你的职,还是应该再给你加薪。”
“我是希望二者兼得。”
于副理夸张地哀叹一声:“我的位子怕保不住了。”
大家也开始调侃我:“以关经理业绩增长的速度,当总经理也绰绰有余。”
我连声道:“不敢不敢。”
“有什么秘诀,也传授我们几招吧,让我们也能升职加薪。”
“巧合巧合。”
“不要这样保守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还是怕我们学了,和你竞争啊!”
我连连再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祁总经理最后决定:“依公司的规定,关经理,你的薪水可再加一层。”
“多谢总经理。”我眉开眼笑,月薪突破四位蹦到五位,换作谁都会欣喜若狂的。
“关经理,今晚要请客哦!”
“对对对,到‘桃园’,听说最近那儿才请了国外留学回来的一级厨师,一定会合总经理口味。”
“然后再到卡拉OK,‘夜来香’的老板上次还说好久都没见过总经理了。”
“一定一定。”
在这种竞争激烈又多少带点企业人际关系的地方,如果不能掩饰锋芒,就要学会虚伪,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
“来来来,敬本月最棒的业绩经理。”于副理灌了我一杯。
“敬我们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杜经理灌了我一杯。
敬……
大家灌了我近两瓶Forbalks,很多时候,他们不将我当成一个女人,即使我醉了,也绝不用担心有危险。在座诸位哪一个的地下情人都是兼具妩媚风情和年轻貌美于一身的。这种层次的男人,绝不会需要比他们更强的女人,尤其是不漂亮的女人。开开玩笑,还是时常有的。
于副理甚至坐到我身边,好兄弟式的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谁要娶了关经理当老婆,就可以坐在家里享清福了。”
“享清福?是吃软饭吧。”伍经理大着舌头喊,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我知道该是我退场的时候了,虽然我酒量很好,适当的时候还是要醉一下,以免访碍了这些男人们的兴致。
我努力眨了两下眼,使自己看起来有点醉意朦胧,又不会太严重,才笑着道:“真对不起,小妹不胜酒力,要先告辞了。”
“哎?那怎么成?我还没喝尽兴,东道主就要走,那是什么意思?”于副理拽着我。
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于副理的手,用大家听得到的耳语道:“没尽兴的那一半,到‘夜来香’再喝,在这儿,恐怕诸位喝多少都不够啊!”
“啊?哈哈!对!对!”
我起身向祁总告辞,他懒散地笑着,不知是清醒还是醉着,只是朝我微微点头。
我一再强调将“夜来香”的花销记在我帐上,终于圆满地结束了我事业上的又一个颠峰。每天,每天,我在这戏剧式的生活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达到我想要的目的,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再去追求灯红酒绿之下我独自享受到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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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香港巷”,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现在有个男人跑到我旁边,对我说:“小姐,陪我一晚要多少钱?”
我可能会说:“免费。”
因为,我现在很无聊。
结果,真的有个打扮得溜光水滑的男人走过来问我:“小姐,你寂寞么?需要人陪伴么?”
我失笑,两根手指作势要插进他上衣口袋里,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匆匆忙忙地追寻下一个目标了。我拒绝他,不是因为我前面的想法口是心非,也不是因为我比较正经纯洁,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是个“鸭”。可以免费并不表示我要倒搭。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因为太无聊而去找男人的话,那么至少要从那男人身上狠狠捞一笔。为什么不呢?用我不在乎的东西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太划算了。
我拜金吗?基本上是的!也许,我只是享乐!
走在江边,一双双一对对的普通人在散步,对于习惯夜生活的人来说,十点正是消遣的好时光。所以当祁总的车停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着实诧异极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夜来香”女老板思思的香闺,而不是在这江边。不过,我仍然堆起恭敬的笑容:“总经理,真巧。”
他坐在车里,打开车门:“怎么没搭车回去?”
“还早,想散散步。”
“上来吧,我送你。”
如果我拒绝,未免显得太矫情,而那是不该在我身上出现的东西。
他看我毫无醉意,便问:“你酒量很好?”
“还过得去。”
“有时候,我无法理解你们的谦虚方式。”
我看了他一眼,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笑了:“那么我应该说,谢谢夸奖。”
他笑着摇头又问:“既然没醉,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去卡拉OK?”
“那地方,我去不太合适。”
他惊奇地看着我:“想不到你这么传统。”
“不,我是觉得,我在里面,大家难以尽兴。”
他了然,过了良久,突然说:“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不幸!”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恼怒以对,还是自嘲地一笑了之,最后只好很谦虚地求教:“您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太聪明,聪明得可怕。”
是很可怕,当一个男人带着研究的口气说你“太聪明,聪明得可怕”时,你会不会有可怕的感觉?尤其是这个男人正值而立之年,有钱有地位,英俊潇洒兼风流倜傥,又有些花心,不,应该说很花心。否则怎会有六个秘书和无数的女朋友呢?我的双臂都起了鸡皮疙瘩,干笑一声,故作风趣地道:“我当这是称赞啰!”
我们相视大笑。我不知道他笑什么,正如我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他是一个可以称得上平易近人的上司,没有小说或电视中所表现的那种香港第三代年轻商业巨子的强悍和傲气,也没有那种游戏人间的不羁。他稳重、亲切、潇洒而坦率,但有时候给人感觉很深沉,有点淡淡的冷漠。这种人在内地做生意反而比狂征暴敛的人更吃得开,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性,谁知道在香港的公司他是怎样一个上司,怎样一个领导人?若问我为什么对他观察如此细致?很简单,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的职位和薪水都掌握在他手中。
身为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不太方便,对我来说,那简直是生死折磨,身上不时渗出冷汗,耳朵里嗡嗡作响。抱着胀痛的肚子,我打算趁午休时在员工休息室躺一会儿。门内一阵嘈杂,好像有人在吵架。一个女人抽泣的声音不停地说:“绍,绍,我求你,我知道错了,不要分手,我不分手。”
茶杯在地上摔碎的声音:“不,绍,求求你,你要怎么样都行,我让冈田降低20%的租金,我决不再用任何公事困扰你,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已经太迟了,Cris。”祁绍低沉的声音传出,“冈田先生对你很好,如果你不珍惜,将会一无所有。”
“不,我不要,我谁也不要,你知道我只是利用那些人来气你,我只在乎你,只要你、只要你呀!”
我大皱眉头,怎么会这么倒霉偷听到总经理的桃色纠纷?虽然面色苍白得像鬼,走路还有点晃,还是要把握第一时间离开这是非之地。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令我无所遁形。Cris紧紧抱住他腰际,一直喊:“不!绍,我不分手、不分手!”
我惊愕了两秒,迅速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角,让那抹虚弱的笑显得更自然些,恭恭敬敬地道:“总经理好。”然后摇摇晃晃地向工作区走去。只听得他冷然道:“放手吧,Cris。”
身体里的寒气令我机伶伶打了个冷颤,除了肚子痛,好像头也开始痛起来。
下午,公司里沸沸扬扬地传开:“总经理的首席秘书Cris辞职了。有的人说她要嫁给个有钱的日本人,有人说她跳槽到别家公司,更多的人说她被我们花心的祁总经理甩了。
我叹息着摇头冷笑:可怜的女人。
不知我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被点召到总经理办公室。祁总表示要我顶替Cris的位置。
我简直哭笑不得:“您认为我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首先,我不漂亮;其次,我不想成为您花名册中的一员。”
“不需要漂亮!”他坐在我对面,“我的首席秘书需要的是业务能力,Cris就是因为太漂亮才给她带来麻烦。况且,我目前还未打算将你纳入我的花名册。”
“但是您要将我纳入秘书室。”
“并不是所有的秘书都与我有友好关系。”
“友好关系?”我笑出声,“您真含蓄。”
“不然叫什么?有一腿?”
“还是叫‘友好关系’吧。”
他倚进沙发靠背,继续游说我:“你的薪水只会多不会少,你的能力只会发挥得更好不会被扼杀。如果你拒绝了,恐怕目前您的位置也不会坐太久。”
“您在威胁我。”
他笑得有些赖皮,扬着眉:“看来是的。”
我也倚进沙发靠背,舒适地与他对望:“您画好了一个圈,看着我心甘情愿地往里跳。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发觉你很有趣。”
“您刚说过,不想将我纳入花名册。”
“目前是这样,以后我不能肯定。”
“希望以后也是这样,一直这样。”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当然,”我耸耸肩,“有谁会与自己的衣食父母过不去,我只希望下个月领工资的时候,手感会更好。”
“你很爱钱?”
“谁不爱呢?”
“说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脊背挺得笔直,我知道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我,试图要看穿什么,我非常不愿引起这种人的兴趣,但是很不幸,一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