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那渴望由心头源源不绝涌出,几乎是出自直觉的反应,余夙廷已然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答案毋庸置疑,这一回「赢」并非他的目的。

凝定心思,他打算将心里的想法付诸行动。

当他聚精会神一把掷下骰子后,骰子在碗中清脆滚动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四周紧编的氛围当中。

杀定的那一瞬间,整个赌坊内鸦雀无声,人人因为散子上的点数怔得目瞪口呆。

一一二,四点小……

丁喜芸杵在一旁,愕然地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代表,她赢了余夙廷?!

意识到这一点,一种难解的心绪在丁喜芸脑中摆荡,她没想到自己会赢,她根本没想到这微乎其微的可能发生了!

瞬时四周起了不安的騒动,谁都没想到余夙廷的运气竟然会这么背。

丁喜芸掷出的点数太小,要赢她很容易,要输却是非常不容易。

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他竟然掷出比她更小的点数。

结果是——余夙廷输了。

不予理会周边议论纷纷的耳语,他抬起眸,瞬也不瞬地凝着她。「你赢了。」

赢得这么容易,她不敢置信地僵愣在原地。

「不用怀疑,你赢了。」他出声打破她的静默。

怔怔杵在原地,她说不出话,心却因为他过度平静的表情,揪得死紧。

赌局一定,余鸿蔚乐得朗声大笑,拍了拍儿子的宽肩。「儿子,愿赌服输啊!」

余鸿蔚的话一落下,全场一片哗然。

城里百姓都知道,这一赌定姻缘的结果是——

余知县将择日办喜事娶儿媳妇,而「尽欢坊」结束歇业。

这结果,最无法接受的是常进「尽欢坊」小赌怡情的城里百姓。

没有人会想到余夙廷会输!

没有人会认为「尽欢坊」会就此结束,从此歇业!

【第十章】

在一片闹烘烘当中,丁喜芸哑着声,以着近呼呢喃的愧疚语气说:「廷……对不起。」

她明明那么希望他收起赌坊,真正达到目的,她却反而气自己自私的夺他所爱。

不待儿子反应,余鸿蔚抢一步安抚她。「好媳妇,这是老天爷做的决定,你无需道歉。」

惊见百姓眼里铁面无私、说话宏亮饱满的县老爷柔声安慰着儿媳妇,众人错愕得险些掉了下巴。

看来余知县十分中意这姑娘吧!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余夙廷无奈地扯唇淡笑。

「你无需道歉。」愿赌服输,他根本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笑着,清俊脸庞温和从容,没半点输掉赌坊后,扼腕、心痛的反应,但,这是为什么?

丁喜芸以为他强抑着情绪,觉得心疼极了。

她想,他应该很难过吧!但因为他心疼她,所以,就算输了赌坊,心喔得快吐血,他也舍不得责怪她。

他待她这么好,但她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我愿赌服输,而且输得心甘情愿。」怜惜地看着她充满罪恶的愧疚神情,他坦然说出心里想法。

要他在丁喜芸与「尽欢坊」间做选择,的确很难。

丁喜芸会当他的娘子,而「尽欢坊」会帮他赚很多银子,两者对他而言同等重要。

但当两者无法同时拥有之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丁喜芸。

因为在这一段几经波折的时间里,他在她的身上得到的最真切感情。

如果失去「尽欢坊」能让她成为自己名副其实的妻子,能让她安心、快乐,那么他根本连一刻也无需考虑,他愿意!

余夙廷的话一落下,赌坊内顿时又引起一阵议论。

不解地望着他云淡风清的态度,丁喜芸没有半点雀跃欣喜的心情,心依旧沉甸甸的。

「你的运气压过我的赌技,我甘拜下风,这个——送你。」他握住她的手,将一条穿着颗号珀的錬饰搁在她的掌心。

这颗精巧的小物,是他在泉州觅得的罕见饰物。

琥珀不但形状特别,正中心凹陷半寸,蚀了个空,乍看之下有些像点数一的骰子,只是那蚀空处空无一物。

「我瞧见这颗不规则形状的琥珀,脑中就想起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两句诗,于是,我请工匠在蚀空处塡上一颗玉石,做成一条琥珀炼饰,准备送给你做为惊喜。」

没想到之后又发生了些事情,他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将琥珀炼饰送给她,今日,该是表达内心相思的好时机。

丁喜芸怔了怔,静默默握住骰子的那一瞬间,眼眶涌上热气,脑中回味着那首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细细咀嚼那一首诗的用意,顿时,说不出的感动在胸口蔓延。

「懂这诗的意思吗?」

她咽然颔首。「我懂。」

「我另一分心意,你也懂吗?」他正经而严肃地问。

他这话问得唐突,思绪还不够清醒的她愣愣地看着他。「另一分心意?」

「原来,你真的看不出来。」他翻了翻眸苦笑,亏他还故意输给她,砸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咱们对赌的结果与送你骰子的意思是——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这样入骨的相思,你懂得吗?」

她顿了一下,然后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你是故意输给我的?」

「唉!要不你以为呢?凭我的赌技,你这赌场新手能赢吗?」

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扬起一朵笑,她吸了吸鼻头,有些哽咽地说:「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为了我,你得放弃赌坊呐!」

「傻姑娘,我刚不说了,我心甘情愿。」

「你以后会后悔吗?」双眸再度涌上湿意,她语调轻颤,问得忐忑。

蹙眉瞅着眼前那张让他着迷的容颜,他一把捧住她的脸,正声强调。「不后悔,一辈子都不后悔!」

他肯定的答案,终于让她破涕为笑,笑声因为哭过哑哑柔柔的,却格外惹人心疼。

献着她浸润着泪珠的笑眸,余夙廷心漫开一股浓浓甜意,用恨不能将她给揉进骨子里的力道,将她柔软的身躯揽进怀里。

贴近他的怀里,感受他身上让她安心的男性气息,她的笑容扬得更灿烂了,心口涨满说不出的甜味。

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幸福就在眼前!

「既然你这么感动,不打算安慰我一下吗?」任她偎在怀里许久,他忍不住问。

「安、安慰你?」

「我才刚用赌坊换了你,你不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吗?」他捧心做出痛苦、极需让人安慰的模样。

「表示什么?」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吻我。」眼神灼灼地落在可人的脸上,他扬指压在她的唇上。

「你不正经,胡说什么呐!」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当众讨奖赏,她脸一热,瞋了他一眼。

「讨个吻安慰我受重创的心灵,不为过吧!」

她无奈一笑,真服了他,能把「讨吻」这事说得理所当然的,放眼城里应该也只有他这般轻佻的男人,才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而她居然会觉得,自己若没顺他的意吻他一下,好似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愧疚极了。

见她犹豫着,他闷闷哑哑地低声唤了唤。「芸儿……」

她瞟了瞟四周,害羞得满脸通红。「不能晚点再说吗?」

「不能。」他噘高嘴,期待着她柔软的小嘴贴落。

睨了眼他一脸等着被吻的期待,她深吸口气,抛开矜持,踮起脚尖,攀住他的宽肩,俯首吻上他的唇。

以往都是他采取主动,这一会儿由她主动,她的吻显得生涩而笨拙。

无奈的是,在她生涩的啄吻下,他心底那一阵阵搔不到痒处的冲动,竟莫名被勾起。

「唉!」余夙廷心皱眉叹了声,取回主导权,炽热地吻上她的双唇。

直到两人的心都要因为他的热吻而燃烧、沸腾,他才克制地放开她的唇,大口喘着气。

红着脸,抿了抿被吻的微肿的唇,丁喜芸羞得再一次偎进他怀里。

在一旁,所有事件落幕后的大赢家——余鸿蔚看着媳妇儿及儿子甜蜜的互动,乐得合不拢嘴。

他真没想到,还真找到个姑娘鎭住儿子,有趣的是,姑娘不凶不焊,还是个笑起来甜入心的姑娘呢!

天晴朗,夏风拂过汴河畔边嫩绿的柳丝,两岸绿波盈盈,整个汴京尽是浓浓的夏日气息。

几个月前「尽欢坊」歇业关门的消息,在汴京城里引起一阵喧然大波,闹得沸沸扬扬,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终究是过去了,丁家两姐妹的亲事,则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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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的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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