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下午慢吞吞地过去,瑞基的自制力不曾松懈一秒。他没有心浮气躁,没有抗议抱怨,没有恐吓威胁。两位刑警只是在尽他们的本分,查证比他预料中更费时并不是他们的错。他并没有正式遭到逮捕;从两个刑警的态度来看,他们已不再怀疑他,至少认为他的嫌疑不大。他原本早就可以离开的。但他们不停地拿有助办案的问题来问他,询问茜妲的生活习惯和交友的情形。虽然分居一年,但他和茜妲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年,他比她的父母更了解她。

碧莎取消了他所有的约会。茜妲的父母已经抵达纽约和住进了广场饭店,他跟他们通过电话——在厉德诺刑警的监听下——为晚上无法跟他们见面致歉。梅氏夫妇并不孤单,电话里忽大忽小的人声,显示他们一住进饭店就打电话给一些老朋友了。

打电话给施施是他唯一必须抗拒的冲动。得知茜妲遇害的震惊使他忘了把行动电话带在身上,因此无从得知施施有没有尝试以那个号码联络他。无法跟她保持联络令他怅然若失。他需要她,需要她个性中的自然清新,需要她眸光中的直率坦诚。明知不公平,因为茜妲已经死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把两个女人拿来做比较。茜妲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自私的天性使她无法应付不如意的状况。幸好她为人亲切友善,所以很少遇到那种状况。但遇到时,她的反应就很激烈了。

施施的情况正好相反,她是在父母冷落下长大的孩子。他了解施施的母亲,并非他认识她,而是见多了那种自以为是艺术家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女人。她不仅缺乏责任感,可能还嗑药、滥交,天知道她把子女暴露在什么事情中。

施施在缺乏关爱的环境中长大,学会不在情感上依附任何人来封闭自我和远离痛苦。若非正好遇到那些超自然现象使她陷入休克,瑞基非常怀疑他能这么快就进入她的生活中。尽管有她父母的坏榜样,或者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故意避开他们那种危险幼稚的生活方式,使自己成为一个道德观异常严谨的女人。

那幅画把她卷入这件命案中,但他不愿意她被卷入得更深。如果她画出凶手的脸孔,那么警方必须知道。她的画在法庭上不构成证据。但若警方相信那个消息,就会知道往哪个方向追查,从而找到所需的证据。也许他可以把他们导入正确的方向又不用提起那幅画或把施施扯进来。

「霍太太有没有立遗嘱?」关约瑟突兀地问。

「不知道。」瑞基回答,把思绪拉回来。「我们在一起时有一份共同的遗嘱,但分居后我立刻立了一份新遗嘱。她没有多少财产,连画廊的所有权也是我的。据我所知,她过去一年来欠了不少债。我同意把画廊给她作为离婚协议的一部分,但那不会包括在她的新遗嘱内,如果她有立的话。」

「为什么?」关约瑟好奇地问。「为什么把画廊给她?根据婚前协议,你不必给它任何东西。」

瑞基耸耸肩。「那样她才有谋生工具。」

「霍先生……」厉德诺用笔轻敲桌面,皱眉思索着如何发问。「我知道你们,但你知不知道她最近跟什么人来往?管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她说霍太太有伴,说她尽量不碍事和安静地做她的工作。」

瑞基对茜妲的性生活习惯不予置评。「你们想知道多久以前的事?」

他们互看一眼,关约瑟耸耸肩。「从你们分居之后。」

「我的律师有张名单。」看到他们面露惊讶,他说:「我十分注意这件事,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刑警振奋起来。「你派人监视她?」私家侦探的报告会很有助益,因为报告中会记录她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是的,但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帮助。她没有来往特别密切的对象。茜妲的恋情都维持不久。她都是逢场作戏,专心在满足自己的欲望上。她在画廊的助理季亚可能是她来往最频繁的伴侣,但完全是因为找他最方便。」

「他的全名是什么?怎么写?」厉德诺问。

「史季亚。历史的史,季节的季,亚洲的亚。」

「你认为他爱她吗?」

「季亚只爱他自己。我无法想象他会杀她,因为那样对他没好处。我放手让茜妲管理画廊,她爱雇用谁就雇用谁。但她在离婚确定前死亡代表画廊仍将归我所有,季亚知道那样他注定会失业。」

「因为他跟你妻子有染吗?」

瑞基摇头。「因为他是只野猫。」

「霍先生,请别见怪。」关约瑟刑警说。「但是像你这样的男人,你怎么受得了妻子在外面乱搞?」

瑞基的目光变冷。「在第一次之后,我根本不在乎她做什么。」

「但你还是跟她保持夫妻名分。」

「我发过誓。」他并没有把那些婚姻誓言当儿戏。如果她没有把孩子拿掉,他还是会继续跟她维持婚姻关系。

他打电话给盖文叫他把私家侦探的报告全部传真到警局来。盖文表示愿意到警局来,以防万一瑞基需要他专业知识的保护,但瑞基告诉他没有那个必要。他昨晚在中断联机前向他的网络券商下单买进股票,他的用户码和密码以及网络公司也能证实他的联机时间,所以他把那些资料也告诉两个刑警,以防万一他们对他仍有怀疑。他没有动机或机会,而且他充分与他们配合。

他第二次看手表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他又饿又累,但婉拒了刑警们从贩卖机里买来的过期饼干。他们看起来比他还要累,但仍顽强地坚持着。他佩服他们的毅力,但想要确定施施没事的需要随着时间过去而更加迫切。

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濒临爆发边缘。茜妲的死于非命搅起他满腔沸腾的情绪,首先是对死状凄惨的震惊,接着是强烈的愤怒。他曾经与暴力为伍,但他的军事行动对付的是别的军队或恐怖份子,那些人知道风险何在,配备有武器,一有机会就会杀他。但茜妲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没有武器,没有防备。这种不公平的攻击令他反感。

他并不忿恨受到讯问,但痛恨无法见到施施。不跟她联络是他自己的选择,为的是保护她免于受到同样的怀疑和侦讯,但那并不能减轻他不得不做此选择的忿恨。如果警方看到那幅画,他们甚至有可能逮捕她,他不惜一切也要防止那种事发生。

由于想见她的渴望越来越迫切,所以他把自己管得更严更紧。如果他流露出丝毫情绪,刑警的怀疑又会被挑起来,那么这件事还会拖得更久。

终于在八点过后不久,关约瑟刑警疲倦地伸个懒腰说;「你帮了很多忙,霍先生。谢谢你的耐性。大部分的人都会不高兴,但我们也是不得已。」

「我看过统计资料,」瑞基说。「我了解。我猜我不再有嫌疑了?」

「你告诉我们的每件事都经查证属实。你的网络公司证实昨晚的关键时刻你确实在线上,谢谢你准许他们给我们那项讯息,节省我们许多时间。」

「她不该有此遭遇。」瑞基说。「无论我们的意见如何分歧,她都不该有此遭遇。」他站起来伸展僵硬、疲劳的背肌。「如果你们还有疑问,我会在家。」

「我叫巡逻警车送你回家。」厉德诺刑警提议。

「不用,谢谢。我搭出租车就行了。」打电话叫艾华来载他会很浪费时间。等艾华到警局时,他坐出租车已经到家了。

出了警局,他走到街口叫出租车,但那条街上似乎没什么车辆来往。两条街外的交通比较繁忙,因此他继续往前走。不出三十分钟,他就可以到家,就可以跟施施说话。他想要搭出租车直接去她家,但谨慎阻止他那样做。现在与她的任何直接接触都有可能使警方注意到她。警方可能终究会发现她的存在,时间早晚要看茜妲把见到他和施施在一起的事告诉了谁,但他能够拖延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她也许今晚就会画出凶手的脸孔,到时他就可以引导警方往哪个方向侦查。

他需要梳洗一番和前往广场饭店。基于尊敬和礼貌,他必须去看查理和海伦,但是他不知道他剩下多少耐性可以应付离婚造成的尴尬气氛。人在伤心时往往会怪罪他人来减轻伤痛,海伦八成会眼泪汪汪地责怪他说,如果茜妲还跟他住在一起,就不会有这种事,因为她不会是独自回家。他决定打电话到饭店告诉他们,他明天一早就会过去。

但是他必须先打电话给施施。在确定她平安无事前,他无法想别的事。

「可恶!」关约瑟刑警说,疲倦地合起档案,往后靠在椅背上。两个刑警中其实他比较缺乏耐性和急躁,但他的长相比较容易取得他人信赖,所以通常都是他扮白脸,厉德诺扮黑脸。「杀害妻子的十之八九都是分居的丈夫。这件案子看起来像是完美的预谋,但我们抓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厉德诺扳着手指说。「诉请离婚的是霍瑞基。他有婚前协议保护他的财产,所以他不必担心那个。死者在离婚协议上百般刁难,但约好了今天签字,所以那也不构成问题。我们估计死者离开宴会回到家的时候他正在用计算机,初步验尸报告中的案发时间大约也在那个时候。你知道女人回家进门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脱掉高跟鞋。霍太太还穿着高跟鞋。」

「但你有没有碰到过这么冷静的嫌犯?」关约瑟揉揉眼睛。从早晨七点接下这件命案后他就没有休息过。「没有任何事能影响他,他只让我们看到他想要我们看到的。」

「约瑟,不是他干的。」厉德诺说。

「但是命案现场有点可疑,表面上看来像是她撞见闯空门的窃贼,但是……」

「但更像是有人故意布置成那样的。」

「对,那里并没有被翻得很乱。还有门锁上的那些刮痕像是故意弄出来的,门锁根本没有被撬开过。」

「这一点又对霍瑞基有利。」厉德诺说。「别误会,我不是在暗示他会干这种事。但我觉得他是那种人。如果他想要使现场看来像窃盗杀人,那么现场看起来就会像百分之百的窃盗杀人。」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凶手一定认识她,而且对她恨之入骨。窃贼下手不会这么狠毒。」关约瑟翻开验尸报告。「他在她背上砍了三刀,所以她是在逃离他。手臂上的防卫伤显示她想要挡开他。等她倒下后,他又猛砍了好几刀。」

「没有性侵犯的迹象。内裤还在原位,验尸显示没有**存在。她的朋友说她昨晚提早离开宴会,所以做案时间不可能是预先计划好的。她是独自离开的。」厉德诺打个呵欠,视线模糊地盯着他的笔记。「凶刀来自她的厨房,做案后留在现场。没有指纹。门把上有霍太太右手拇指的部分指纹,和好几枚管家的指纹。」

「看起来也不像是心存不满的男友。她到处留情,跟很多男人来往,但没有哪一个是特别的。

「也许其中一人希望自己是特别的。你知道的,酸葡萄心理。如果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你。名单上有没有哪个人是她突然停止来往的?」厉德诺在笔记本上涂鸦。跟所有的刑警一样,他和约瑟反复讨论线索和调查结果。这种脑力激荡有时会激出新见解。

「最近没有。」关约瑟停顿一下。「没想到麦卡森参议员也在名单上,但是他不会想让他老婆知道,杀人可不是保密的好方法。」

「更不用说他不知道这张名单的存在。」

「对。保险公司把她投保的珠宝清单传真来了吗?有了清单才知道少了什么。」

「还没有。明天早上才会传真过来。」

「我们再复习一次。」

「我们已经复习两次了,约瑟。」

「再迁就我一次。」关约瑟往后靠,把手指在脑后交叉。「有人闯入。珠宝已经到手。也许他打算把电视和音响也搬走,但他只有一个人,所以我很怀疑。他在厨房里翻冰箱。很多人把现金和贵重物品藏在冰箱里,认为没有窃贼会想到去冰箱里找,但内行的窃贼总是不忘查看冰箱。」

厉德诺接口。「她进入厨房撞见他,他慌了,情急之下抓起刀子。但是他已经拿到了珠宝,他的力气又比她大,随时都可以逃走。他没有理由杀她,除非她认识他。」

「比方说是认识的人缺钱买毒品吗?有那个可能,但下手那么狠毒就说不通了。那家伙简直是乐在其中。我认为杀人是有预谋的,其它都只是故布疑阵。我认为根本没有什么闯空门的窃贼。」

「那么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有嫌疑。」厉德诺审视名单。「老天!这女人还真多情。问题是,这些名字都不在警卫的访客登记簿上。」

「拜托,你认为打算杀人的人会把他的真名签给警卫看吗?」

「那么他是怎么进去的?除非有人说可以,否则警卫不会让他上去,所以他非用真名不可。」

「不然就是那栋大楼里有人跟他是同伙。」

两个刑警面面相觑,他们竟然脑力激荡出了阴谋论。这件凶杀案太像是私人恩怨。现在的问题是,凶手如何进入一栋二十四小时警卫的高级公寓大厦。他们继续凝视着对方。厉德诺扬起眉毛。「我们需要一份新近承租户的名单。」

「正是。」

「名字或许不一样,但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单身男性,如果能弄到这张名单上所有人的照片,警卫也许就能指认出他们哪一个是新房客。」

他们突然精神大振地抓起电话,但是时间太晚对他们不利。公寓大楼的办公室已经下班,没有人能给他们新近承租户的名单。弄到名单上那些人的照片也需要时间;有驾照的人可以从监理处弄到他们的照片。但是许多住在纽约市的人都不开车,因为拥有车辆是自找麻烦。凶手也有可能住在河对岸的新泽西州或康乃狄克州,因为两地到纽约市的交通都很方便。

「拜托。」约瑟咕哝,瞪着霍太太的情人名单。「这有可能得花上好几个月。你有没有数过这上面有多少人?爱滋病现在这么流行,这女人的头脑一定跟跳蚤一样大。你看看,光是去年就有二十三个新欢,这还不包括那些旧爱在内。她平均一星期至少跟人上两次床。」

「我的爱情生活应该那么活跃才对。」厉德诺哀叹道。

「你会活活累死。可恶,看来我们今晚注定一事无成了。」关约瑟站起来伸个懒腰。「我要回家了,明早见。」

「你今天出的主意中就属回家最棒。」厉德诺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要不要中途去喝两杯啤酒?」

「不了,你去吧,我累坏了。」他们两个都离婚了,在家里等他们的都只有满篮子待洗的脏衣服。啤酒听起来令人心动。但关约瑟老是觉得有事在困扰着他,关于霍瑞基的事。并不是他认为霍瑞基是凶手,那家伙没有动机和机会。但是他太自制了,没有丝毫烦躁或愠怒,在确认他妻子的尸体时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考虑到她的擅自堕胎和红杏出墙,他对她的死无动于衷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那种毫无表神的冷静实在有点不寻常。他一直很有耐性和很合作,准许他们查看他的记录,使他们不必经由旷日费时的法律管道就能取得资料。关约瑟知道他没有理由怀疑霍瑞基,事实上他也没有怀疑他。只是直觉告诉他那家伙有所隐瞒,这件案子还有零星问题需要解决。

他漫不经心地挥手跟厉德诺道别,然后坐进公家提供他使用的汽车里。他一时冲动地决定把车开到霍瑞基的住处附近看看,他说不定还会把车停下来监视一阵子。就刑警而言,好奇总是有益无害的。

瑞基给了出租车司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不等找钱就冲上通往寓所大门的台阶。把一楼重新隔间装潢成办公室时,他在门阶下面增加了一个办公室专用的出入口。办公室所在的一楼有一半在地下,加装铁窗的窗户与街道位在同一平面。他进入铺设进口石材地砖的玄关,走过玄关中央的土耳其地毯,步下几级楼梯来到办公室。

他打开录音机听留言。录音机里共有十一则留言,他不耐烦地听着,一认出声音就快转到下一则。没有一个声音是施施的。他打电话给她,铃声响了六响后,她的录音机接起电话。她的声音朗诵一遍号码,接着是简短生硬的「请留言」,再来就是机器发出的哔声。平时他会觉得有趣,但现在他担心得要命。真是的,她跑到哪里去了?

施施原本没有打算走那么远。经过早晨的酷寒折磨,即使是在熟睡三小时醒来之后,她仍感到昏昏沉沉。她精神恍惚地在公寓里打转了几个小时,不认为瑞基会打电话来,但还是逗留在电话附近以防万一。她估计他至少还要忙上两天才会跟她联络。

但到了日落时分,她开始感到连一分钟也无法在屋内待下去。她好象被下了药一样脑筋迟钝,心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也许能使头脑清醒些。气象报告说今晚是宜人的摄氏十八度,但她不相信那个说话像麻雀的气象女郎,所以她穿上一件厚棉布外套才出门。

她并没有想去哪里,只是随兴走着。她住在下东区的边缘,那个地区充满色彩,尤其是各色人种。比较便宜的租金吸引来数以千计的艺术家和学生。演员和音乐家大多集中在格林威治村,但也有一些被挤到下东区来。老老少少的面孔令人着迷。一对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出来散步,他们脸上充满骄傲和满足。她瞥见婴孩可爱的小脸,手指痒痒地想去摸他头上柔细的毛发。

一个咧嘴而笑的青少年穿着轮鞋被一大群狗拖着滑过人行道,那群大大小小的狗看起来跟溜狗的青少年一样开心。

街道的景色渐渐起了变化。施施观赏着街边的橱窗,在一家小小的面包店停下来吃了一个面包卷和喝了一杯咖啡。她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迎着微风继续闲逛。

她努力不去想茜妲,故意不让那幅画在脑中浮现。她没有特别在想什么,只是不断地往前走。

发现自己置身在上东区的豪华住宅和高楼大厦间时,她并不感到意外。她至少走了两英里路,也许更多;她不知道一英里有几个街区。瑞基住在这里,住在公园街边的一栋房屋里。茜妲也住在这附近,施施记得季亚说过茜妲的新公寓在上东区,但不记得是哪一条街。

施施没有看新闻,只看了气象报告。地方新闻可能都在报导茜妲的命案;凶杀案在上东区的公寓华厦里很少发生,茜妲又是社交名媛,这使她的命案更具新闻价值。施施不想看到或听到任何有关的报导。

她只想见瑞基。

她伫立街边,抬头朝那栋房屋望了几分钟。她三、四年前来过一次,当时她到纽约来办事,应茜妲之邀到她家作客。当时屋里正在举行宴会,她只停留了几分钟,假装喝了点香槟,跟茜妲打过招呼后就开溜了。

大门上方的窗户里亮着灯。她凝视着那扇窗户,思忖着他是真的在家,还是故意亮着灯让人以为有人在家。

这不是个好主意。如果他真的在家,那么一定有别人跟他在一起。朋友会来表示哀悼,也许不是真的来慰问,但绝对是来打听内幕作为翌日与其它友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她并不是非进去不可,只要按门铃,跟他说……跟他说一些无意义的话,例如她想到他,或是表示同情之类的话。也许他有仆人,不会自己来开门。如果是那样,她可以留言请仆人转告。他会知道她来过,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爬上台阶,按一下门铃,然后把手插回口袋里,低着头站在夜晚的微风中等门打开。

门猛然打开,吓了她一跳。

瑞基怒目而视地站在她面前。「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厉声问。

她眨眨眼。「散步。」

「散步。」他不敢置信地重复。「从你的公寓?」

「对。我出来散散步……结果就散步到了这里。」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但他的眼中闪着难以捉摸的情绪。「进来。」他说,退后让出路来。她略微犹豫后就走了进去。

坐在三十码外的车子里,关约瑟刑警扬起眉毛,记下那个女子到达的时间。没有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警察的好管闲事。

他们没有碰触,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却是显而易见的。原来霍瑞基有个亲密女友;没有法律规定说不可以。事实上,在分居一年后,那家伙必须是圣人才会没有女朋友。

但令关约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在回答他们问的那么多问题时,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连一次都没有被提到。关约瑟看得出来霍瑞基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但在被问到时,他还是勉为其难地说出他太太堕胎的事。那件事比有女朋友敏感多了。事实上,正在跟另一个女人交往会是另一项对他有利的事实,使他更不可能在乎分居的妻子做什么。

但是霍瑞基完全没有提到他的女朋友,关约瑟刑警觉得这一点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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