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内四人齐向声音的来处看去,说话的人正是桑婉柔想要保护的、那三人要找的、藏匿在柴房的那个人。他踩著沉稳的步伐走到他们的面前,锐利的目光逐一扫向那三人,厉声的说:“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不丢人吗?”
“铁格尔,丢人的是你,像只乌龟缩头缩尾的,躲在这里不敢见人。”
“废话少说,放开她。”铁格尔的声音浑厚有力,除了脸色不好之外,看不出来他是个身受重伤的人。
桑婉柔吃惊的看著眼前这个她所救的人,他和这三人的对话她完全听不懂,他们讲的不是汉语,是一种她从来没听过的语言,难道他们都不是汉人?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要我放她?”捉住桑婉柔的人冷笑道:“受重伤的人还有这个本事命令别人吗?想救她,先救救你自己吧!”
铁格尔突然笑了起来,他哈哈大笑的说:“好,好,你们……”
他说到“们”字,只听得一声惨叫,离他最近的那个最高壮的人咽喉已被一把匕首刺穿,立刻倒地不起。站在他身后的同伴根本还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铁格尔已跃到他的面前,回身用力一踢,把他踢到半空中,然后乘机夺下他挂在腰间的剑,一剑从那人胸口刺入,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即闭目死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啊——”桑婉柔何时看过这种杀人的血腥场面,她不停的尖叫著,转过头不敢再看。
铁格尔连杀两人,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桑婉柔在内,都知道他伤重这件事,没人想到他竟然在谈笑间先发制人,简单俐落的结束掉两个人的性命。
桑婉柔是吓坏了,三人中仅剩的一人更是吓得差不多要魂飞魄散了,他急忙取出大刀指向铁格尔,左手紧紧接住桑婉柔的咽喉,又气又急的嚷道:“你别过来,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你放了她,我就饶你一命。”铁格尔感觉到自己好像不行了,他手扶著桌子以免让自己倒下去。刚才他用力掷匕首时已经牵动了伤口,再加上后面那一脚,更是用尽了他剩余的力气。现在的他伤口不但疼痛得厉害,手脚也软软的不听使唤了。
“铁公子……”桑婉柔看他额头上全是汗,身子也不停的颤抖,她已忘了自己处境的危险,反而替他担心了起来。
“哈……”那人见铁格尔这副模样,得意的笑著说:“怎么,你没力气了吗?不能发狠了吗?铁格尔,你好大的手笔啊!一次杀我两个兄弟,现在要杀你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了,我就先杀这个小美人,再来杀你吧!”说完,他拿著大刀的手举了起来。
“住手——”铁格尔嘶吼著,准备要扑身来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让人给撞开来,冲进来一个年轻人。
桑婉柔惊喜万分的叫道:“秦大哥!”
来人正是秦慕风,他本来已离开松柏村,要到邻镇去买些东西,他走了一小段路,突然想起自己竟忘了带银两在身上,他折回来取银两路过桑家,正好让他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他大惊之下,立刻就破门而入了。
捉著桑婉柔的人被秦慕风这么一搅和,刀子举到半空中呆住了,铁格尔见机不可失,快如闪电的扑过去先夺下他的刀,再将他按倒在地。秦慕风眼明手快的捉住桑婉柔,将她推到一旁,然后上前去帮铁格尔。
桑婉柔惊心动魄的看他们三人在地上扭打著,她看到那恶人紧捉住铁格尔不放,而铁格尔只顾著闪躲,却不出拳,她焦急的叫道:“秦大哥,快救他。”
秦慕风楞了一下,随即会意。他使出全力推开恶人,捉起铁格尔往外丢去,铁格尔一个踉跄,和在他身后的桑婉柔一起跌在地上了。
“柔儿,你没事吧!”铁格尔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他著急的扶起桑婉柔,急切的问道。
“我没事。”桑婉柔捉住他的手臂,著急的说:“你怎么样?哎哟!你又流血了!”她看到他胸前的衣服渗出血来了。
铁格尔伸出食指点了胸前的穴道,强忍著痛楚对她说:“已经不流了,你别担心。”
“糟了!”秦慕风突然大叫一声,他们两人一起向他看去,看到秦慕风手持著大刀,大刀上沾满了血,而他则脸色苍白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死人。
“婉妹,我杀人了!”秦慕风颤著声对桑婉柔说。他根本没有意思要杀人的,是那人和他打斗的时候,出手狠毒,非要他的命不可,他为了保命,才会失手杀了他的。
“秦大哥——”桑婉柔投进他的怀中,她害怕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三个死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铁格尔左手按住右胸,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你不用感到愧疚,这三人死有余辜,你要是不杀他,只怕他日后也会找你麻烦的。”他轻描淡写的说。
“你是什么人?”秦慕风搂紧怀中的桑婉柔,眼睛充满戒备的瞪著他。“这些人又是你的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下姓铁。”铁格尔不急不缓的说:“在下是路过此地,见到这三人要找这位姑娘的麻烦,很自不量力就插手管这档事了。”
秦慕风怀疑的看著他,然后低下头来轻声的问桑婉柔:“婉妹,这人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脱口而出。“要不是铁公子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就……”她幽幽的看了铁格尔一眼,铁格尔朝她微微的一笑,那笑容带有几许的无奈和悲哀。
秦慕风这才完全相信铁格尔说的,他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右手,不胜感激的说:“铁兄,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份恩情……”
“小事一件,不足挂齿。”铁格尔出声打断他的话。“在下该告辞了,这三人的尸首就偏劳你们了。”
“你要走?”秦慕风叫道。“你身上有伤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请留下来把伤养好再走吧!”
“我的伤不碍事,请放心。”铁格尔向秦慕风抱拳道:“在下告辞了。”
他拜别了秦慕风,再走到桑婉柔的面前。桑婉柔静静的看著他,嘴唇微微抖动著,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谢你……姑娘。”他深深的看她最后一眼,昂首向外走去。
“婉妹,他为什么要谢谢你呢?”铁格尔走后,秦慕风感到奇怪的问她。
“我不知道。”桑婉柔靠著他的胸膛,轻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
※※※
日子无声无息的滑过,三个月的时间很快的过去了。
这三个月对桑婉柔来说,是她最幸福也是最伤心的时刻。幸福的是她和秦慕风成亲了,她做了三个月的新婚妻子;但是谁也没想到伴随幸福而来的竟是死别,就在她和秦慕风成亲后的第二个月,向来体弱多病的桑克平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死时只有四十二岁。
桑婉柔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桑克平的骤逝,让她伤痛欲绝、痛不欲生。幸亏有秦慕风在,他的温柔体贴让她慢慢的平复伤痛、忘却悲哀,他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孤单一人的,她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啊!
这天下午,桑婉柔煮好饭菜,倚在门前等候丈夫的归来,和平常一样,秦慕风没有让她多等,在太阳下山前就回到家了。
“慕风,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桑婉柔见丈夫没有像平常一样带著微笑,心里觉得奇怪忙问道。
“唉!”秦慕风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皴,叹气的说:“婉妹,大事不好了!我听人家说,蒙古人好像打到我们扬州来了。”
“什么?”桑婉柔这一听非同小可,她捉著丈夫的手臂,紧张的问:“慕风,你这个消息正确吗?”
“我想应该不会错的。”秦慕风拉她坐在他身旁,安抚她说:“婉妹,你不用害怕。我想蒙古人应该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才对,我们这种小村庄,他们强占了也没多大的用处,不是吗?”
秦慕风的这番话让桑婉柔宽心不少,不过她还是不能放心的再问:“可是万一蒙古人真的打来了,慕风,我们该怎么办呢?”
秦慕风一把搂住她,安慰她说:“婉妹,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我明天再去多打听点消息,最坏的打算就是离开这儿,不过我想还不至于,一切等明天打听清楚再说了!”
这顿晚饭是桑婉柔和秦慕风成亲以来最食不下咽的一顿。想到自己的家也许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情吃得下饭呢?
直到入睡时,桑婉柔心头还是沉甸甸的,无法入眠。她望著已熟睡丈夫的侧脸,心想:“老天爷真爱作弄人,我和慕风成亲不久爹爹就死了,现在又有蒙古人来犯,我和慕风能躲过这一劫吗?”
蒙古人?咦,难不成那位铁公子就是蒙古人?此时埋藏在她心中达三个月之久的那个人又重新跃回她的脑海里,那一晚在柴房所发生的事鲜明的在她脑中重演著。
她想起了他和那三个恶人说话的口音,他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也能说和那三个人一模一样的语言,他到底是汉人还是蒙古人,还是中原以外的人?那三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他呢?这些她原本打算永远不再去想的问题,在今夜因为“蒙古人”这个字眼,让这些令她感到困惑的问题一下子全迸出来了。
不,我不该再想他的。桑婉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因为只要一想到他,他那英俊的脸庞、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还有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都会让她心神不宁、无所适从。她现在已经是秦家的人了,怎么还可以去想丈夫以外的男人呢?
她靠紧秦慕风,丈夫的体热令她感到安心,她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仿佛听见有人说话、奔走的声音,仿佛有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不对!她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来,她看到秦慕风站在床边七手八脚的穿上衣裳,然后把她的衣裳丢给她。
“婉妹,快穿上。蒙古人进村里来了。”他语气急促的说。
桑婉柔连紧张害怕的时间都没有,她用颤抖不已的手迅速穿上自己的衣裳,秦慕风立即拉她到屋外。
“慕风,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
“没时间了。逃命要紧!”秦慕风对她大吼,不是他非要用“吼”的不可,因为吵嘈的人声、马蹄声让他不得不扯开喉咙说话。
秦慕风很快的拉桑婉柔到马厩,他先抱桑婉柔上马,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队蒙古兵,个个手持长茅冲向他们。
“死鞑子!”秦慕风一手拉著缰绳,一手持剑和他们厮杀了起来。桑婉柔伏在马背上担心的看著丈夫卖力的和这些蒙古兵对打,有好几次长茅都伸到她身旁,差点就刺中她,都及时让秦慕风给架开了。
秦慕风武功不俗,三五个蒙古兵对他根本不构成威胁,他要逃脱非难事。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要保护桑婉柔,而且蒙古兵人多势众,才杀了五个,马上又来五个,像是杀不完似的,就算他再厉害,也不能把他们全都杀光。
“啊,慕风。”在桑婉柔的尖叫声响起的同时,秦慕风一个不小心身上挂彩了,腹部让人划上一刀,血流不止。如潮水般涌来的蒙古兵让他找不出空档包扎伤口,在马背上的桑婉柔见丈夫受伤了,她又哭叉叫的,“慕风,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快逃吧!你一个人逃得掉的。”说完,她挣扎要下马来。
“婉妹——”秦慕风一把将她推回马背上,他喘著气叫道:“你给我好好坐著,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他说话分了神,左肩瞬间中了一剑。
“慕风……”桑婉柔泪如雨下,眼看蒙古兵愈来愈多,秦慕风身上的伤也愈来愈多,她不求自己能活命,只希望丈夫能舍弃她突围,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丈夫陪她一起死。
秦慕风打得快没力了,新添的伤口不断的增加,他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他杀了二十几个蒙古兵,而蒙古兵却没有减少的迹象,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和桑婉柔迟早要死在这儿。
“不,我一定要救婉妹,我不能让她跟我一起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婉妹……”他没有办法回头看挚爱的妻子一眼,他一面砍杀敌人,一面说:“如果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就在这里重逢吧!”
“慕风……”桑婉柔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秦慕风回过头来匆匆的对她一笑,放开手上的缰绳,快速的朝马臀上用力地打了一下。
“嘶——”马儿吃痛,向前跑去,桑婉柔害怕的抱紧马头,她听到秦慕风的声音叫道:“婉妹,快逃,逃得愈远愈好。”
“慕风——”桑婉柔回过头,她看不到秦慕风,只见到蒙古兵的身影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小……“慕风,我不要离开你。”她哭著抓到了缰绳,从来没有骑过马的她,不知道在马快跑时忽然收紧缰绳是很危险的。她一心只想让马停下来,好回去丈夫的身边,于是她捉紧缰绳,用力向后一拉,马儿的前脚抬起来,整匹马向后仰,桑婉柔被这股力量高高地抛起,重重地落在草地上。
※※※
右小腿椎心刺骨的痛让桑婉柔幽幽的转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后尖叫了一声,因为她看到有五、六个蒙古兵就围在她的身边,十几只眼睛尽往她脸上、身上看。
“啊,你们要做什么?”她害怕得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她一用力,右小腿的剧痛让她不禁哀嚎出声,她想她的右脚八成是断了。
“醒了好,要不然多没意思呀!”
“真漂亮的女孩,咱们大漠最美的女人也比不上她呀!”
“我们的运气不错,平白无故就得了这么一位小美人。”
“谁要先上啊?要不要抽签决定?”
这些蒙古兵你一句我一句的,桑婉柔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不遇由他们脸上色迷迷的表情看来,她知道自己有危险了。
她举起双手护在胸前,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们敢碰她,她就咬舌自尽,她宁可死,也不愿被这些蒙古人玷污。
“来,我先来。”离她最近的蒙古兵把手伸向她。
她惊叫:“不要!”举手去挡。
那蒙古兵一下子就抓住了她两只手,抓得她疼痛不堪。他笑嘻嘻的说:“再挣扎啊,你不动就不好玩啰!”
“不要!”他的脸逐渐逼近过来,桑婉柔眼见躲不过了,她闭上眼睛,打算咬舌自尽。
“住手!”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桑婉柔不敢相信的张开眼睛,这熟悉的声音,这她想遗忘却始终忘不了的声音,会是他吗?
他身穿盔甲,腰挂著剑,威风凛凛的站在众人面前。他依旧英俊,少了那时受伤的憔悴,多了份令人不可侵犯的英气。他居高临下的朝她看来,被他这么一看,她全身像是失去力量一样,再度晕了过去。
铁格尔一个箭步过来将她抱住,见她脸色苍白,眼角还有残余的泪水,他心疼的抱她起来,顺“脚”踢得想要侵犯桑婉柔的蒙古兵翻了一个斤斗。
“九王爷……”这些蒙古兵不知他为何突然动怒,每个人都趴在地上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铁格尔左右脚并用,将他们一个个踢得哭爹喊娘的,痛得爬不起来。
“哼!”铁格尔根不得把他们踢死算了,但是他想到桑婉柔的伤势须赶紧救治才行,他狠狠地丢下一句:“你们以后要是再敢碰她,我就要你们的命!”很快地抱著桑婉柔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
“柔儿,没想到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铁格尔望著昏睡中的桑婉柔,痴痴的说。
他是大蒙古国忽必烈大汗的第九个儿子,人称“九王爷”。他从小就跟随忽必烈南征北讨,颇受忽必烈的重用。三个多月前,他奉父命到扬州去察访,顺便打听有关宋朝在扬州的布兵情况。由于事关重大,他不带一兵一卒,化做汉人,独自一人来到扬州。忽必烈在自己的儿子还小的时候就开始请人教他们说汉语,学习有关汉人的事物,故铁格尔说的汉语和普通一般的汉人说的无异,他在扬州没有人怀疑他的身分,直到他被阿里不哥底下的人认出他就是九王爷铁格尔,他的身分这才完全败露。
阿里不哥是忽必烈的弟弟,他因为不满忽必烈在开平自行宣布即汗位,这三年多来,他和忽必烈水火不容,为了争夺汗位掀起无数次的战争。铁格尔在扬州就是被阿里不哥的人所袭击的,他们三人认得铁格尔,铁格尔却不知他们是阿里不哥的人。这三人知道铁格尔在忽必烈心中的地位,若杀了他就等于立了大功,阿里不哥一定会重重地赏赐他们的,所以他们就用计以箭射伤铁格尔,却没能将他射死。铁格尔就这样逃到了松柏村,让桑婉柔给救了。
当铁格尔右胸中箭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他拔出箭,看到从伤口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不是中毒所流出来的黑血,他想可能是他们在仓卒之下来不及涂上毒药,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要不然依他武功之高,他们不会不知道一箭是射不死他的,一定得上毒才能致他于死地。
也许这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要不是忽必烈正好就派他到扬州来;要不是他一时大意误中敌人的圈套受了伤;要不是他逃到了松柏村就无力再逃,误打误撞的进了桑家的柴房,那么他就不会与桑婉柔相识。他们两人原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他贵为大蒙古国的九王爷,她只是个平民女子,若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他们永远不可能相遇的。
他负伤回到开平后,一个月后他胸口的伤就痊愈了;相反的,他心中的伤口却日益扩大。那是心伤,没有人治得好的,除了桑婉柔。她美丽的倩影一直驻留在他的心上,他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明知这份感情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她、去爱她。
明知道她心有所属,当她倚在她秦大哥的怀中时,他心如刀割,恨不得杀了那个人,将她占为己有;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要真的这么做,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心,反而会让她恨上一辈子的。
他所能做的,只有黯然消失,走出这不属于他的女人的生命。他以为他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当他还在为自己这段短暂的爱情哀痛不已时,她又出现在他眼前了,以前是她救他,这次则换他救她了。
“慕风,慕风……”桑婉柔呻吟著,一脸是汗地蓦然惊醒,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的丈夫秦慕风,而是那位在她的记忆中惊鸿一瞥的俊美男子。
“你……”她挣扎要起床,右小腿猛然一痛,让她痛彻心肺,痛苦地呻吟著。
“别动,柔儿。”铁格尔轻轻地按住她不停扭动的身躯,柔声的说:“你的右脚断了,我帮你接好了,没有必要最好不要乱动,要是再跌断就不妙了!”
他说的话似乎有稳定人心的作用,桑婉柔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她无力的问。
“在一家客栈里。”铁格尔柔声的回答。“柔儿,你放心。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你很安全的。”
桑婉柔怔怔的看著他,对了,她想起来了,是他救了她,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最后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是你救了我?”她问。
“是的。”铁格尔点点头。
“你是蒙古人吗?”她再问。
他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了。“是的,我是蒙古人。”
桑婉柔的眼中突然冒出怒火来瞪著他,她起身厉声道:“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蒙古人救我。”
“柔儿,别这样。”铁格尔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生气,他抓住她的肩膀,急切的说:“你为什么生气呢?就因为我是蒙古人吗?”
“对,就因为你是蒙古人,我恨蒙古人。”她流著眼泪激动的说。“要不是你们蒙古人,我和我丈夫就不会分开;如果没有你们,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在一起,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她用手捂著脸伤心的哭泣著。
丈夫?铁格尔的心在这一瞬间冻结了。原来她已经和她的秦大哥成亲了,虽然有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但是他还是不免再次受到打击。
桑婉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著他,“我要去找我的丈夫!”她忍著痛楚费力的想下床,铁格尔马上将她重新按回床上。
“放开我!”他强而有力的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听著,你哪里都不准去!”铁格尔紧盯著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他用强硬的口气说:“你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就是乖乖的待在这里好好休养,你什么事都不要想、不要管。”
“不行!”桑婉柔急出了眼泪。“我丈夫他……”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铁格尔强而有力的说:“我见过他,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我会派人去找他的。”
派人?桑婉柔凝视他身上所穿的盔甲,她早该想到他绝不是士兵而已,看他的装扮,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八成是担任将领之类的职务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桑婉柔眼中闪著泪光说。“你用不著为我的事费心呀!”
铁格尔微微一笑,“你知道为什么的。”他看她的眼光是这么的柔和,她对他的敌意不知不觉被他温柔的目光融化了。
“你曾经救过我,你忘了吗?”他轻轻地说,双手离开她的肩膀。
桑婉柔明白了,原来他救她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啊!
“你后悔了?”铁格尔突然问道。
“后悔什么?”她听不懂。
“后悔救了一个蒙古人。”他淡淡的说。
“我不知道。”她垂著头,心中一片茫然。现在的她矛盾得很,铁格尔救了她还要帮她找秦慕风,她应该要对他感激涕零的不是吗?可是他偏偏是蒙古人,拆散她和秦慕风,毁她家园的不就是他吗?她该感激他,还是该恨他呢?
“你不知道,我知道。”铁格尔深深的看著她,直看到她的眼睛深处去。“你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救了我,但我却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后悔救你的,绝对不会。”
桑婉柔看了他一眼,叹气的说:“我想我没有办法感激你,也没有办法恨你,因为……”
“因为我是蒙古人。”铁格尔接口说。“没关系,你要感激我、或是要恨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他朝她笑了笑,然后伸手出其不意的点了她的睡穴,她“嘤!”地一声立刻阖上眼睛睡著了。
“你需要多睡一会儿。”他替她盖好被子,轻轻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足足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床铺,打开门走出去。门外站著一名年约三十来岁,个子矮小,体型瘦弱的男子。
“忠福,你给我好好看著桑姑娘,记住,不能让她下床走动,知道吗?”他吩咐著。
“是的,王爷。”忠福很恭敬的答覆著。
“进去吧!”看著忠福进屋后,铁格尔迈开大步走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