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龙少钧几乎快捉狂了！
从玫瑰那儿得知所有事情之后，他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找寻她的人，只是所得到的结果都让人沮丧万分。
她会上哪儿去？少钧无法想像好强的她，对自己这种身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难道真如玫瑰的担忧——
小双会去自杀？不！他不相信，也不敢去细想任何的可能性。
就在他百般失望的从高楼那儿离开时，却接获玫瑰的消息——
她回到玫瑰那儿了！
谢天谢地！少钧只差没欢呼雀跃起来！
“龙先生，你要赶快来呀，她……她好像想要跳楼……”
跳楼？
少钧倒抽了口气，“华小双，你是个笨蛋！”用力的捶打了方向盘之后，猛然加速，往另一个方向狂飙而去。
不到几分钟，一阵急速煞车声划破了午夜的宁静。
在玫瑰的带领下，少钧往那加盖的五楼高处快步踩上。
然后，他看到了华小双的身影。
她纤细身影正跨坐在那狭长的围墙上。
一颗头似在摇晃着，那岌岌可危的情景，让少钧直感头皮发麻起来。
少钧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那就是——害怕！
“小双……”一记轻唤，随风飘送过来。
她怔了怔，这声音……只是，她很快地又摇头失笑了。
又是错觉，不是吗？小双不免更加悲从中来。
为什么自己会一直有这种错觉呢？就像现在，明明是心乱如麻她却还是会想到他……
生平最恨人家婆婆妈妈的小双，真的是无法为自己的不争气喝采。
人家身边有个娇妻，更甚者，也少不了如珊珊之类的麦芽糖；而她，又何必跟人家凑热闹呢？愈想愈苦恼的小双，再度对着手里的酒瓶仰头就饮。
生怕会吓着她，少钧放轻了脚步走向她，再度开口：“华小双，是我……”
嗯？这一次，她肯定不会是错觉了。
只是，当她掉头，即发现少钧往自己走来，小双一个心慌，直接用手指着他的两条腿，娇暍道：“不许动！你……不要再上前一步！”
少钧闻言，两条腿就像被点了穴似的，原地不动的他像投降地举高着手臂，他是真的被打败了。
虽然他一直认为华小双不是那种会寻死觅活的女人；但是，摆在眼前的状况却很明显的告诉他，一个处理不慎，那头「小醉猫」是真的会跌下去的。
“小双，是我！我是少钧，你……先让我过去，好吗？”像在哄孩子一样，少钧用了最最温柔的口吻，只是这一招似乎不管用。
“不要！”小双严厉的拒绝了他，“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你——”
“看我？”小双倒还挺清醒的，“我知道了，是玫瑰告诉你的？”
接着，她根本没让少钧有开口的机会，她忿忿地反覆喃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子做？我不想见到你，为什么她就是不知道我不要再见你，她根本没必要去找你的……”
“那是因为她知道我是关心你的！”少钧直接说了。
“关心？”小双因这样的字眼快哭了，“我当然知道你一直很关心我，就从四年前我打伤你的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很关心我的所有事情，对不对？你是想知己知彼，好百战百胜，你要完全掌握我的情况，才能印证你的报复成功了，而现在……你看到了，我可以想像玫瑰是怎么告诉你的，你现在可以尽情的来嘲笑我，你笑啊！就笑我是个坏蛋的种，我是个标准的坏胚子！”
“你……”少钧一听，整个人是怒不可遏，他实在忍不住了：“华小双，你这个笨女人，你再说一句浑话试试看！”
少钧真的被她给气昏头了，他激动的上前跨进：“我现在真的恨不得能将你抓下来，狠狠扁一顿屁股。”
“诶！你别再过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小双被他那副「兽性」大发的德行给吓着了。
天，她只不过是心烦才到顶楼来解口闷气，她可不希望被他给推下楼去，干脆来个「断气」？
或许让少钧知道了她在担心这个，那么，他也就不必这样子心惊胆颤的了。
“好好……”他猛然发觉自己又把她给逼退了几步，忙不迭摊手妥协道：“我不会过去的，但是……你先过来，好吗？你这样子实在很危险。”
是吗？小双往下面探看，然后再往他投瞥，那样子就好像在衡量前后「危险」的孰重孰轻。
然后，她对他摇了头，略带酒意的咧嘴笑道：“我如果掉下去，那不一定会死；可是，我如果过去你身边，那……我是准死无疑！龙少钧，你到底是听懂没有？”
她知道自己的坚持和勇气都不是绝对的，她在害怕自己一旦靠近他，那么她会让所有离开他的用心都歼灭殆尽。
可是，他不懂。
少钧以为她在醉言醉语，他捺着性子对她劝说：“小双，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傻事？我总以为你不是这种懦弱的人，就算你自杀了又怎么样？只是逃避现实，只是伤害了自己，还有所有关心爱护你的人呀！”
“我——”原来他真当她要自杀？小双这才开始明白他今晚特别妥协的态度……他看起来是多么的慌乱不安。
“就算我真的往下跳了，对你根本没任何影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说，可是话才说出口，她的心头就怦怦直跳，就像在期待着什么。
“谁说对我没有影响的？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跳下去，那么着地的一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你——”
“如果我真的无法救回自己的女人，那我只好陪着她一起跳下去了，你说，到时候我会没影响吗？”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小双从他坚定的口吻中知道他绝不是开玩笑的；只是，他愈是这般多情相待就愈让她痛苦。
小双知道她是贪婪的，她不能让他对自己太好，那会使她燃起更多的需索，她会想要更多。
这种不着边际的绵绵情话，根本就不是他该对自己说的，小双几乎要将他当成了「吗啡」般的毒品，因为他总是「陷害」她坠入那种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龙少钧，你真的很可恶！你凭什么……陪我一起去死？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太不负责任吗？别忘了你自己的身分！”
“我不知道在你心目中到底当我是什么？但是，我却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放你跳下去，那才是不负责，我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小双紧咬着唇，她真的快受不了了，她怕……怕自己真的会不顾一切的冲入他的怀抱。
“你该负责的人不是我，我华小双不需要任何人对我负责，你走吧！不管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我只能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说过我不要你的感激！”少钧拗不过她，也发火地咆哮了，“我不会走的，除非你跟我一起下去！”
“我说我不需要你，你是没听见吗？”小双整个人顿时失控地朝他回吼道：“你不要在这里虚情假意了，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你会傻到陪我去死？别以为我那么好骗——”
她话未落定，他的身影就像飞矢般地疾速而来。
然后，她的腰身立即被一道强悍的劲道给包围住，她的耳边响起令人惊悸的言语：“我骗你？好！那现在我就抱着你一起往下跳！”
当他硬拖着她作势就要往下跳时，失声尖叫的小双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是认真的！这个男人是真的疯狂到让人既害怕又心疼。
“不不……我不跳！你快住手，我不要死！我是说真的，我根本就不想死嘛！”噢，再怎么「将错就错」，人家她还不想真的就这样糊里糊涂来个「殉情记」呢！
少钧这才俯身凑向她，看见她「害怕」的样子，他忍不住想笑，“你是说你……不跳了？”
“我……不跳了。”她无力的靠在他的胸口，吁了口气，“你如果真的非跳不可，那麻烦你先放开我，然后……请自便。”
“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可以感受到尚未完全复原的手仍隐隐作疼，但他还是笑了，捏着她秀挺的小鼻子道：“我可是为了你呢！”
瞧他，他的手伤肯定还在疼，小双心口一揪，想伸手去轻抚，却又退缩了……
她闭了下眼，告诉自己——忍忍……忍住所有错误的导火线！
“是你……自愿的，又没有人强迫你。”她嘟着嘴紧贴在他身上，感到整个身体像要被他揉碎了。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低沉无奈却又百般轻柔的叹息，少钧用手捧起她的脸蛋，道：“没错，我是自愿的，因为……我输了，我真的输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而她也回报最诚实的声音：“不！输的人是我！”
她是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是爱他的！
“小双，你——”
她望住他的灿灿明眸终于不再闪躲，“你今天能过来看我，这就够了，真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当我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去面对你跟若兰在一起时，我……我只能离开，我甚至什么也不敢多想……因为，我不能去爱上一个仇人，一个只想在我身上报仇的男人呀！”
“小双，你……好傻！”他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脸，凉沁的夜风将她一头柔软青丝吹得拂上他的脸。
而他深埋的头颅，就像迷途归来的顽童在撒娇，正传来让人动容的「告解」：“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冲动的样子真的把我给吓着了，我……从来不曾有那么深的恐惧，我只是知道自己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伤……而这点就是我最大的失败，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恨我的——”
“我当然是，一开始，我是真的想报复你，可是……到后来，我竟然发现报复无法让我得到意想中的快乐；相反地，我发现自己愈来愈见不得你的眼泪……我甚至在渴望着你面对我的笑容。从此，我就知道，我所有的复仇行动都失败了。你知道吗？身为龙氏的子弟是没有认输的权利，但是为了你，我却不能不承认我真的输了，输掉了自己一直该有的冷静和旺盛的斗志，甚至……我以为自己可以从别的女人身上转移些什么，没想到我居然被取笑了，她们笑我无能……”
他说什么？等等！
“原来你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找女人了？”一对眸子斜斜溜着他，小双难掩酸涩的口气。
“你终于肯承认自己在吃醋了？”少钧笑漾了脸，“这是个好现象，表示我的用心没有白费。”
“谁有那个力气去管你，我现在只要想起自己的身世，我就……”小双喉头又是一紧。
少钧更用力的搂住她，像是要给她最大的支柱一样，脸上依然是那么潇洒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是很聪明的，怎么会这么笨呢？难道身世真的有那么重要？”
“你当然可以这么轻松，因为你不是我，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种坏蛋爸爸……我只是个孽种——”
“不！你不是！”少钧肃然道：“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存意义，虽然他们生下了你，但是他们却不能主宰你的一生，任何罪恶都只是一种行为，那并不是血统，不是吗？若照你这么说，难道强盗、妓女的后代就必须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我……”就在小双快被他说服而稍感快活时，少钧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变化。
“当然，像我或许就真的很难改变这种与生俱来的命运……虽然我一直想走出自己的路来，但是……我想有着龙氏的背景，自己这辈子是很难被人当成「善男信女」之类的了，所以我是不想当「流氓」都不行。”
流氓？这不是自己一直在骂人家的话？
“诶——”小双抓了抓头皮，有些难为情地说着：“其实……被人家说流氓那也不完全是坏事嘛，至少，有些时候那种力量还是可以运用到好的方面，就像这次，你不是救了两个人……我、我的意思是说……”
衣角都快拧断了，她吐了口大气，红着整张脸才冲出口来：“对不起！我不该一直骂你是流氓的。”
嗯？少钧深望着她，笑了。
“很好，愈来愈有长进了，我还以为这辈于是不可能听见你认错的。”
小双没想到自己心悦诚服的道歉，他居然还消遣她？
她皱着鼻子，马上没好气的应声道：“其实也难怪我骂人，你对我所做的本来就像……流氓！”
才道完歉，马上又开骂？不过，少钧听了倒是很开心，至少，他确定能理直气壮的小双，是逐渐的恢复「正常」了！
“你笑什么？被骂了还这么开心呀？”
“那当然，因为骂我的人是你。”少钧再度将她抱住，吐息轻吹她的耳颈，道：“我想普天之下的女人，就只有你敢这样子骂我，所以，要是日子没有了你，那我真的会很不能适应。”
“胡讲！”她缩起了脖子，却放软了身体，让自己完全融在他怀里。
“我没有胡说，就像你所说的，如果你是个孽种，那我刚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胚子，所以，在这个世上是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一对了，你说呢？”
这是哪种谬论？她眨了眨眼，却被他接口的话吓着了。
“嫁给我，小双！”
“你——”小双乍闻，脑门一阵轰然，直觉地推开他之后，对他这种可笑的冲动，只能啼笑皆非。
如果他能晚点说这样的话，那她就能再多点时间去享受迷失的快乐；只是他的一句话，让她如由云端直坠深谷。
她僵硬的身躯离开了他。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想，我当然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态，让她表现出不寻常的坦白，“我当然也希望能跟所爱的人相守，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对我说这种话，是你的……该死！”
“我……该死？”就因向她求婚？
“你本来就该死！你根本没资格那样做，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少钧走上前，硬生生的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只要我们彼此相爱，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想起了什么，才又接口道：“难道你还在为我叔叔的话介意？天，我不相信你华小双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要真是这样，你也就不会一个人跑到台湾来了。”
“其实龙飞扬他也是为了你设想，我可以理解，可是——”
“可是什么？我相信只要我们有心，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都不是问题！”少钧说得意气风发。
“我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想跟别人分享老公，龙少钧！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小双紧握拳头激动地挥舞。
分享……
像茅塞顿开般，少钧扬起笑慢条斯理地道：“是哦，我差点都忘了还有个若兰，原来……你是为了她？”
什么叫「忘了」？
“龙少钧，你怎么可以对她那么无情？现在你可以当着我的面说忘了她，那么，你是不是也会对着别的女人说忘记我？”
说完话，小双气呼呼的扭身迳往楼下走。
“诶……你听我说，你跟若兰是不一样的——”少钧直追而下。
回到了客厅，小双一个转头，下了逐客令，“你应该回去你的地方，至少你得对那个未出世的孩于负责！”
“你——”少钧眯着眼，脑子里有了个想法，他很认真地问了：“你老实回答我，这真的是出自你内心的话吗？难道说……你真心希望我去娶别的女人？我就不相信你一点也不爱我？你完全不想和我在一起？”
“我……”小双被他这一问，似乎所有的委屈全涌上来了，她痛彻心扉地对着他嚷道：“你这个浑球！你现在问我这个，不会太残忍了吗？你想听什么？好，我就直接告诉你，是！我是不能接受！因为我知道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可是……我不能！即使离开你会让我感到痛苦，那我也必须认了，因为我不希望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身上，尤其还是个未出生的孩子，所以，我们是不可能的！现在，你得到你所要的答案了吗？”
听着听着，他却弯起了唇线，在欲罢不能的笑声中，他强行将她攫入怀里。
“我听到了，我听见你说你是爱我的，那就够了。”
“不够不够，永远都不够！姓龙的，算我求求你，如果你不能让我得到完整去爱的权利，那么……就请你马上离开我，彻底的让我对你死了心，这样子……我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她忍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会的，小双，你很快就会发觉，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有那个权利，因为——”他的话却被一阵刺耳的电话声给打断。
少钧接起电话，才发现原来是玫瑰打来的。
“她上哪儿了？说了什么？”小双等他说完连忙问道。
或许是太专注于对方，两人居然把玫瑰给忘了。
“她说她看见我顺利的说服了你，所以，她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走？”
“她没说上哪儿去，不过，她很肯定的向我保证，绝对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而且她也要我替她对你说声对不起，她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她还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会来祝福我们的。”少钧说到此，觑了她的表情一眼。
“小双——”
她却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澄澈的眸中有了某种坚决的意念，“我决定了！”
决定……
“我决定回日本去！”
她接下来的话让少钧转为失望的脸有点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丫头向来是说风便成雨的！
果然，她一副恨不能立即启程的迫切，“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不应该，想想我的养父母，他们是那么难能可贵的对我视如己出，而我居然还怀疑他们，甚至……就这么任性的离开，我知道，什么地方才是我应该去的。”
听着她一番大彻大悟的话，少钧边点头附和着：“你这么做就对了。”
不不……不对！他突然惊醒，就这样子放她飞回日本去？
“你不可以回去日本。呃……我是说，就算你要回去，也应该是我陪你一块儿才对！”
“你？”她像听到了什么痴话，瞪着他猛摇头。
“别怀疑，我真的是那样打算的，至少……我还是得上门向华老求亲，对不对？”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外头传来了扰人的门铃声。
少钧上前开了门，却意外的发现来人竟是他的手下。
面露不悦的他，在听完手下的一番话之后，脸色大变。
小双自然是发觉了，待那人一走，她很直接的开口问了。
可是，他却没有直接的回答她，只是很严肃的对她说：“我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爸爸！”
“啊？大头目——”快速在脑海中闪过这等字眼，她的两手往嘴巴一掩，可是，话已经溜了出口。
少钧好笑又好气的瞪着她夸张的表情，“那你怕吗？”
“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有那个必要吗？
这一回，他再次强悍的对她施压，“为了我们的幸福，就算你不想去，用扛的我也会带你去的。”
呼！她马上杏眼圆睁，“你又想耍流氓？你这人真的是很霸道，简直跟土匪没两样嘛！”
“是！我是土匪，身边正好想找个押寨夫人，所以，恭喜你了，小姐，你被选中了！”
然后，二话不说，小双就被他给架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