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祥凌得意地看着事件轻而易举解决,气势凌人地道:「光是窝藏朝廷钦犯这一条罪,恐怕就要拿你整个卫所的命来抵!」
祥凌捉了人后正要下令撤兵,一抹清润略沉的嗓音却霍然响起。「请公主立刻放人!」
祥凌柳眉横竖地瞥过头,正想开口斥责,却被那男子远胜过项雪沉的俊美无俦给震慑,飙扬的气焰瞬时微微敛住。
「你……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违抗圣谕,小心落得砍头的下场。」
唉!又是这一句!翻了翻眼,几名在场的家丁、丫头均不以为然地露出鄙夷的眸光。
「在下柳单远,是两广巡抚柳凛松之子,当年柳家被东厂以贪污罪名污蔑入罪,导致一双儿女失散。在两年前因助袁将军剿匪有功,故请皇上重审此案,半年后证实两广巡抚是遭东厂以子虚乌有的罪名冤枉,故追封先父官职,并赐免死金牌一面。」简述御赐的免死金牌由来,柳单远硬将整个局势扭转。
纵使妹妹不幸被牵扯入东厂,但这块免死金牌足以让她有洗心革面的机会。
当那闪耀的金光跃入眼底时,祥凌瞬间竟乱了方寸。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整个将军府的人全都要与她作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东厂杀手恶贯满盈,理该严惩,项将军府是受害者,最该有资格说话!」漠视柳单远眼底窜着的两簇阴鸷眸光,祥凌聪明地挑起了项将军府遭灭府的恩怨。
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全都转移至广庆身上。
「旭见没有杀人!」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
一张十足粗犷的脸庞蓦地出现,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的眼神已落在旭见脸上。「旭见,好久不见了!」
「你是……腾龙?」强忍着晕眩,她不确定地轻声反问。
冲着她扯开大剌剌的笑容,他豪气道:「你坠崖后,我和苍鹰一直在找你,近日幸得祥凌公主大肆宣传捉拿东厂杀手组织余孽之事,我才混进来准备伺机救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祥凌已被眼前突发的状况给激得暴怒大吼:「你……你又是谁!为什么本公主奉命捉个人,也得遭到再三阻挠……她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帮着她!」
难以忍受祥凌那歇斯底里的吼叫,项雪沉点住她的哑穴,眉目稍缓地开口。「说下去!」
「本人乃之前东厂三大杀手之一的赤焰腾龙,我归顺朝廷后推却官职,落发到寺里当了和尚。」提起自己过去的名号,赤焰腾龙蹙起眉头,粗犷的面容上有着有说不出的感伤。
取下顶上假发,露出了已烙戒疤的大光头。「旭见,你忘了那几乎废掉你左臂的伤了吗?」
低叹了声,他对着那一脸愤恨的老人开口。「项府灭门案是旭见顶替受伤的我首次出任务,当她负伤回来时,我便知道情况不妙。
她竟然因为心软而宁愿制造出自己被伤因此无法达成任务的假象,而欲放走在少将军房中的人。
单纯的她以为如此便可以蒙混过关,却没想到此举还是救不了任何人。相反的,一回到豫宫她便受到公公最严厉的惩处。
公公当时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登时勃然大怒赏了她一剑。那一剑险些取了她的性命,也造成了她由左肩至手腕那足以连结成线的伤痕。
那时她一滴泪也没流,只是倔强地问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弄得血流成河、家破人亡?而她又为什么有取人性命的资格?」
如此单纯、善良的她又教人怎能不心疼!叹了口气,赤焰腾龙续道:「她就像一朵淤泥中的清莲,纵使在泥泞中求生存,身上永远绽放着最纯真无邪的气息……每一次的任务,伤最重的永远只有她。」
一吐心中的郁结,他终坦承心底曾经对她有过的疼惜与爱怜。
腾龙所说的那段过往却让旭见猛地回过神。
下意识抚着自己左臂,她恍然不知手上的伤口已在衣料上迤逦出一道血痕,只是迳自思量着。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是因为不愿回想那段记忆,索性抹去所有有关的点滴吗?
微牵动着唇,她竟然感到眼眶发酸,不断氤氲着热意。
心头被一种莫名的感动给轻轻攫住,她不是项大哥的杀父仇人……不是……
「你曾经是东厂杀手,对你的话老夫又可信几分?」
若这是为旭见白狐脱罪之词,那这个故事可真是编得扣人心弦、赚人热泪。
广叔的质疑绝对合理,项雪沉阔步走向那被他揉进心坎里的人影,倏然扯开她的半只袖,露出了烙在雪白素肌上的丑陋伤疤。
「项大哥……」那突来的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将她轻揽入怀,他把她的脸压进自己的胸膛中,不让她去面对。
「这就是这个傻姑娘的决定。」单手轻执起她被利刀划破的伤手,他也扯破自己染血的衣裳,沉定地开口。
众人倒抽了口气,柳映雨掌心皮开肉绽的口子,与项雪沉宽肩上完好如初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
霍然间广庆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瞠目结舌地找不到可以形容自己目前心情的话。
他的情绪因为眼前所见而澎湃不已。
「为了不让我们受到牵连,她让大家误以为她与我仍处在敌对的状况,是她刻意误导广叔的想法,说来心机的确颇重的。」低哑笑着,项雪沉瞅着好友道:「不过单远你大可放心,雨儿那单纯的性子纵使进入东厂,却始终未曾变过……她还是你捧在掌心里呵护的可爱妹妹。」
眨去眸中的感动,柳单远对祥凌下了逐客令。「如此说来,这算是我们两家的家务事,可能要劳烦公主移驾离开,又或者改往疆境抚慰军心?」
蛮横公主沙场慰军心的笑话他已听过,只是不明白她哪来的体力,再一次回京,带领大匹人马缉拿东厂杀手组织的余孽。
「此事贫僧可代劳。」知道旭见已平安,赤焰腾龙终于了却一桩心愿,扬起释怀的笑容。
所有朝廷官兵则面面相觑,对这件公主领军的乌龙缉拿事件,默然不语。
「腾龙!谢谢你。」偎在项雪沉的怀里,柳映雨朝他扬起一抹感激的微笑。
「这是你头一回对着我笑。」心中一阵激荡,他真心道:「柳姑娘,这是你应得的,愿你幸福。」
双掌合十,朝她逸出浅笑,他领着一群人离开了项将军府。
后续便是柳、项两家之事了。
【第十章】
众人离开后,项雪沉半坐在床榻上,为她的伤口缠上棉布。「你真是个是名副其实的大麻烦!」
「对不起……」动了动苍白的唇,她眨着眼,总算是能坦露自己心里真实的情感。
心里涨满着幸福的感觉,让她有些虚浮的不真实感。
她的罪恶被赦免了吗?
轻抬起软软柔荑,她哽咽地抚着项雪沉那疲惫的俊颜。「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反手握住她的手,他语重心长地道:「只要这一次之后别再让自己受伤了,那我便不会再伤心、难过了。」
「雨儿知道。」
微扬长睫,轻然出声,一感觉到他的气息袭来,她的唇已被他攫住,温柔至极地注入无比的蜜意柔情。
泪水潸然落下,她双手攀在他的宽肩上,全心全意把自己交付与他。
「恩哼!」霍地清喉声不识相的介入,柳单远毫不避讳地硬杵在两人视线范围内。他置下手中的药碗,旋身坐下,支着下颚道:「无赖恶汉!我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我攒在身上的这方绣帕已经让你给抢走了。」
项雪沉轻扬起笑,坦诚道:「那方绣帕现在的确是我的了。」
挑起眉,柳单远俊雅的脸庞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什么绣帕来绣帕去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瞧着两个大男人明里来暗里去的眸光,她不解地扯了扯项雪沉的衣袖直问道。
「有人在抱怨好不容易找到了妹妹,却连一丁点久别重逢的相认时间也争取不到,严格说来是应该是嫉妒的表现。」
按捺不住地轻笑出声,她才抿了抿唇对柳单远道:「哥,对不起,是雨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