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深人静时分,确实是读书的好时机,但专注地看了一整晚的法理学,程皓芬也终于耐不住倦意,打了一个哈欠,她转头看向墙上的钟,等看清楚时间之后,她原本平坦的眉宇微微隆高起来。
“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程皓芬起身离开书桌,走出房间,她走到客厅的窗户旁,向楼下的长街看了一眼。
“就算以前参加中文系的聚会,也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到家的,会不会是遭遇到不测?”程皓芬边说边走向电视机,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即时新闻。
转看了好几台都没有看到相关的新闻报导或者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电视上,程皓芬正感纳闷的时候,大门的电铃忽然响了起来。
有随身携带钥匙的程皓文是绝对不可能会按电铃的……
程皓芬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她紧盯着大门不放。
但是电铃声只是响了那么一下,然后门外就一点声响也没有了。等了一会儿,在寂静的深夜里,程皓芬突然听到门外有钥匙掉地的声音,全身立刻竖起警戒。
她先是拿起摆在玄关一直备而不用的球棒,接着走到门边举起棒子,之后猛然地打开大门。顿时,出现在她眼帘的是一个微醺的男人困难地架着一个醉倒的男人,还狼狈地弯下腰,想捡掉在地上的钥匙。
看到门突然被打开,于明桦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睛,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对着他高举球棒还皱着双眉的年轻女人。
“他……醉倒了。”于明桦扶起整个人已经软成一滩泥的程皓文。
“进来吧!”程皓芬放下高举的手臂,并向门里面歪了一下头示意,然后她让出一条路。
“呃……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
于明桦走进来之后,程皓芬先是捡起掉在门外的钥匙,然后再关上大门,把球棒放回门边的位置,接下来便领着于明桦往程皓文的房间走。
对于还没有自我介绍,对方就表现出一付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于明桦感觉十分奇怪,再加上对方的冷静表现根本不是一般年轻女子会有的行为准则,更加让他啧啧称奇。
“你是?”于明桦犹豫地问。
“我是他妹。”程皓芬直接回答,然后笔直地朝前走。
于明桦好奇地注视着程皓芬的背影,不过一想到肩膀上沉重的人儿之后,他快速地跟上对方的脚步。
“这是他的房间,你把他放到床铺上就好了。”
就像是命令搬家公司放下运送过来的货物一样,程皓芬说话的口气令于明桦觉得吃惊,而她说完话之后就站在门边不再动作,打算在一旁观看的行为又是让于明桦感到不可思议。
“他很重吧!”对一直呆站在房门口的于明桦提出问题,程皓芬双手交叉在胸前,姿态轻松。
于明桦重新架好正在往下滑的程皓文。
“喝醉的人本来就不轻。”
“既然知道很重,你为什么还一直站在这里不动?”于明桦轻蹙双眉。
“不是我不想帮你,不过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本我就因为读书读得太累而没有精神,再加上刚才受到惊吓,现在放松之后的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而且我想既然你都能够单独一个人把他抬回家来,从房门口到床铺的这一点距离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不成问题,所以基于上述各种理由,我决定还是让你独立完成比较好。”
这是什么论点?
于明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明天还要上课,先去睡了。”潇洒地转过身,朝对面的房间迈步,程皓芬一点也不介意于明桦盯着她背影的视线。
“对了!”程皓芬突然转回头再度开口,停下来的脚步让于明桦以为她终于觉得不好意思想主动帮忙。
“我忘了跟你说声谢谢,还有走的时候麻烦请你记得把大门关好。”说完,程皓芬又往前跨出一步,刚好走进自己的房间,她不急不徐的当着一脸错愕的于明桦的面把房门关上。
真的假的?
于明桦的酒意在遇到程皓芬之后全部消失了,他无奈地哼叹一声,认命地把程皓文抬进房间,将他轻放在床铺上。
“你妹妹真是个奇人。”看着好不容易睡着的程皓文,于明桦好笑地摇摇头,接着他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边的小桌子,尽量与平躺在床上的程皓文维持着一样的高度。
休息了一会儿,于明桦转头看向睡得正香的程皓文。
看着他端正、细致的五官,于明桦忍不住伸出手,像是对待心爱的人一样,轻柔地抚摸着程皓文的脸颊。
毫无防备的人儿就这么仰躺在床上,衬衫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颈下的锁骨若隐若现,透露着禁欲的色彩。现下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明显的红晕,原本粉淡的唇色变得鲜红多汁,让人兴起想咬一口的冲动。
“唔……”
程皓文不舒服的呻吟让于明桦霎时清醒过来,他猛地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咬上了刚才遐想中的双唇。
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于明桦此刻的认知,他慌张地退开身体,拉开与程皓文之间的距离。
“我是怎么了?”
心脏鼓动得像是要跳出胸口一样,于明桦赶紧站起身,慌张地离开让他意乱情迷的境地。
“真的是喝太多了。”不断地的安慰自己,于明桦在回程的路上一直为自己出轨的举止找出合理的解释。然而,下意识轻抚自己的嘴唇,总会忍不住回想起那柔嫩的触感,让于明桦毫无睡意的睁眼到天明。
***
隔天早上一起床,程皓文的脑袋就像是被人当做沙包一样挥拳直击般地疼痛,他挣扎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后来才想到可以去浴室洗洗脸,让清凉的冷水冲打在脸上,或许可以消除这种痛苦的感觉,可以让自己觉得舒服一点,所以他扭曲着表情从床上爬到床下,难过万分地一点一点的移动。
然而,直到有一杯热开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程皓文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移动多少,他仍然是处在床铺和地板的中间地带,手上还抱着他的枕头。
“喝点水会好过一些。”程皓芬已经穿戴整齐,像是准备出门了。
“为什么是热开水?”程皓文困难地抬起头,睁开眼。
“有水喝就不错了。”程皓芬的口气不愠不怒。
“几点了?”
“九点整,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已经帮你向学校请假了。”拿回程皓文已经喝光水的杯子,程皓芬随即转身就要走。
“对不起,麻烦你了。”觉得舒服了点,程皓文反身爬回床铺上。
“这不算什么。”程皓芬停下脚步站在房门口交代,“午餐我准备了白土司,你饿了就吃一点,我要去上课了。”
才刚想提起脚步准备要走,身旁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让程皓芬停下脚步,伫在房门口。
“昨……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犹豫了半天,在提出问题的同时,程皓文在心中祈祷程皓芬即将说出来的名字千万不要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非常了解程皓文此刻心态的程皓芬,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但仍是秉持诚实为上策的说出事实。
“是于明桦送你回来的。”
天啊!真的发生了!
程皓文忍不住呻吟出声,他懊恼地闭上眼睛,悔恨的情绪让脑中持续的抽痛更加剧烈。
“我昨天看他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早就已经睡死了,”难得想要说一些话来安慰沉溺在哀嚎中的人儿,但是程皓芬似乎不太懂得拿捏分寸,“所以我想,要发酒疯的你,或许已经在大街上发过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糟糕了。
程皓文趴在床铺边缘,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想闷死自己。
“他一定讨厌死我了。”程皓文悲哀地低吟。
“我不这么认为。”程皓芬转过身,面对躺在床上了无生趣的人儿,语带玄机的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程皓文猛地从枕头里拉出自己的头,看向房门边的妹妹。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他昨天送我回来的时候有说什么吗?还是你发现到什么了?”急切的声音,透露出程皓文紧张的情绪。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i”程皓芬转身又要走了。
“不要走……”
“以我对你的了解,我想接下来的这几天你一定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刻意躲避着他,为了不想让你和他之间形同陌路,所以我决定对你三缄其口,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最好当面问他。”程皓芬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你今天休息,刚好可以趁这机会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向他开口。”说完,程皓芬帅气地向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不要走……”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程皓文顿时觉得人生没有了希望,原本正常平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了。
“你叫我怎么跟他说嘛!”把头又闷在枕头里,程皓文用双手压在头发上,“我要拿什么脸去见他?”
***
隔天正常地到学校上班,程皓文为昨天一整天忧心忡忡的自己感到可笑。
昨天一直烦恼着要怎么去面对的人,今天一如往常地对着他嘻哈玩闹,除了一开始见到自己时的神情有些尴尬,还有关心地询问他宿醉好点没有之外,其余的时间仍是像以往一样和龙泽川一唱着双簧调侃他,一点异样也没有。
“真是笨呐!担心什么呢!”程皓文低头暗骂自己。
“谁很笨啊?”
于明桦出奇不意地从他的身后窜出,吓了程皓文一大跳,惊得把手上的文件全甩到地上。
“哎哟!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浑然不为自己的过错表示抱歉,于明桦嘻皮笑脸地蹲下身,帮忙程皓文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
尽管对方表现得一如往常,但是程皓文仍是无法一下子就遗忘前天在他面前出糗的情况,对于造成于明桦的不便,让他羞愧地一直闪避他的眼睛,不敢直视他。
“谢……谢谢!”程皓文一直是低垂着头的,而他生硬的态度让于明桦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右手还来回轻抚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慌张的人儿。
“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好像……在躲我?”于明桦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么突然的举动让程皓文慌得把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纸又掉散在地上。
“没……你怎么……我没有啊……”想露出一个让对方安心的笑容,可是僵硬的嘴角似乎像是打上了石膏,弯不起来。
于明桦很有兴致地再往前靠,逗弄的意图十分明显。
“还有,我发现你好像一紧张就会有口吃的习惯。”
程皓文忍不住向后退。
“我没……你……哈哈……”非常容易就被对方看清底细,程皓文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他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然后迅速地把档案捡起来,接着站起身,往后退,再迅速地拉开他与于明桦之间的距离。
“你的脸好红哦!”坏心眼地揭穿程皓文的心绪,于明桦好心情地欣赏起他越来越红的表情。
程皓文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慌张地把头垂得更低,不让于明桦再有看清楚他的机会。
“我……有一点……热……”
“热?”于明桦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我是觉得还好啦,不过也许你是怕热的体质。”
“是……是啊!”程皓文急忙应和。
“不过我真的觉得你今天好像在躲我,为什么呢?”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于明桦立刻回归正题。
“我?没……没有……”
“那为什么说话都不看着我?”于明桦装出委屈的媳妇脸,说话的口气里还有着那么一点泫然欲泣的哽咽。
程皓文惊愕地撑大双眼,情急之下他不禁把心底的话全盘托出,“我不是……我……我是因为那一天喝醉才……才觉得不好意思……才……才……”
不出三秒钟,程皓文口吃的情况再度出现,不过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于明桦已经可以从中了解清楚了。
“你以为麻烦到我?”
程皓文轻轻点头。
“我有对你抱怨什么吗?”
程皓文用力地摇头。
于明桦扬起嘴角,“那就好啦!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你没有麻烦到我,我也很乐意把你安全送回家,如此而已。”
“可是……”程皓文咬住下唇,不安地低语,“可是我觉得你是一个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就算我真的麻烦到你,我想你也不会说的,因为你什么都不想让人知道。”
闻言,于明桦愕然地楞在当场,他的脸不再出现嘻笑不正经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一抹无法掩饰的寂寞。
“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直听不到于明桦的声音,程皓文忍不住抬起头来,一瞬间,映入自己眼中的是一双掺杂了哀伤的眼神。
“那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我没有什么恶意。”程皓文慌忙地想解释,因为眼前的于明桦不是他原本认识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深藏着寂寞、刻意掩盖孤独、渴望着某种感情的……
“我没有生气,你不需要道歉。”看见程皓文因为自己不小心表现出真实情感而变得慌乱,于明桦在复杂的表情上架设上一个微笑,试图安抚对方情绪。
“可是我……”
对于程皓文全身散发出来的不安,于明桦以温柔的笑容化解。
“我只是觉得惊讶,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于明桦收起属于自己脆弱的一面。“每个认识我的人都称赞我是乐观的小天使呢!”
眼见原本是一脸沉重的于明桦,突然间又转换成原先高兴的模样,那完全两极化的表现在程皓文心中泛起了一股难过的情绪。
“你……没事就好。”
不想让于明桦发现到自己的情意,程皓文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坚强地假装埋首于工作之中,把心酸、难过的情绪深深埋人心底深处。
程皓文用力吸一吸鼻子,现在不行!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再怎么样也得等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将心伤从心底翻出。
***
二十坪大的办公室看起来宽敞舒适,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让阳光没有阻碍地直接照射进来,直教干净的大理石地更加明亮。
走进办公室后,干练的女秘书按下按钮,启动窗帘,接着她走向深红色的檀木办公桌,并且把抱在胸前的资料夹,一份一份整齐地排列在桌上,最后再泡一杯香味浓郁的热咖啡,放在资料夹的右边;正当一切准备就绪,办公室的大门随即被人打开。
为首进入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容轻视的威严,虽然历经过五十年岁月的洗礼,但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丝老态,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一眼就能够洞察人心。
跟在男人身后,一个个西装笔挺的人士随着男人一起进入办公室,每一位都用简洁、重点的方式向男人报告,然后接受一声声指令下达;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全部都领着指示,陆续地走出办公室。
“总经理,这一份是各分公司月底的营运资料表,这两份是有关全华、松钢两家公司提出的签约条件,这一份是欧美股市最新的收盘价位。”女秘书尽责的说明陈列在桌面上资料夹里的内容。
男人点头,接着拿起右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总经理,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林议员有来电留言。”
“说!”男人不抬头,动手翻着资料浏览。
“林议员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请问总经理什么时候有空?”
听了女秘书的报告,男人停下翻阅资料的动作,没有笑容的脸庞有着深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朗声说道:“你回覆林议员说时间方面我可以配合,再托人买个礼物送过去。”
“是!”女秘书恭敬地应了一声,但在退出办公室之前又被男人出声唤住。
“你打电话给太太,要她把人给叫回来。”
“是!”再一次有礼地回应,女秘书这才真的退出了办公室,迅速去执行总经理交付的任务。
这名男人的名字叫做于政章,手底下的企业多不胜数,算得上是商业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再加上他与政治人物的关系良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力,确实是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手上掌握着企业王国,身负着操纵股市金融的能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子嗣来继承一生的心血,这是他成功人生唯一的败笔。
结婚多年,他名正言顺的伴侣一直无法为他生下一子半女,原本以为是对方的问题,但是一经检查才发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不过上天到底是眷顾他的,年轻时贪玩而留下的后代,原本是打算弃之不顾的存在,让多年后的于政章在前途茫茫的黑雾里看到了一丝曙光,在经过一连串最新科技的检验下,证实那名小男孩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之后,于政章毅然决然用钱打发掉小男孩的亲生母亲,并且立刻让小男孩认祖归宗,并开始计画、栽培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只是……
一想到这儿,于政章刚毅的脸庞闪过一丝厌烦。
父子之间的感情,困难得让他深觉厌烦,一颗拥有自己意识的棋子确实是非常不好掌控,尤其这颗棋子又是非常重要而且唯一的存在。
灰白色的浓眉紧紧靠在一起,在于政章的生命章节里,绝对没有退缩、屈服的一页,面对越是难缠、不听话的对手,越要找出其弱点,直击下去,这是胜者为王的基本认知,就连亲身骨肉也不能掉以轻心。
将冷淡的视线转移到放在桌子左边角落的相框,于政章对着照片中微笑的小男孩挑起嘴角。
“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你开始回馈给我的时候了。”
***
窗外的微风从窗户吹进房里,送来阵阵凉意,于明桦坐在窗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外面低头见不到人迹,抬头看不见星光,今晚的月是一阙残月一—不完美得就如同他一般。
为什么他会看得出来?
于明桦闭上眼睛,一想起程皓文的话语,心中那股强烈的跳动就好像要从胸中脱逃出来似的。
我明明掩饰得这么完美,他怎么可能窥探得到?
缓缓地从胸腔中释放出沉重的叹息,于明桦睁开双眼,将头无力地靠在窗框上,没有目标的任视线在黑暗中游移。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对方是一个男人啊!怎么会一直想着他呢?
于明桦紧紧皱起眉头,却怎么也无法把不该会想起的人儿从脑海中抹去。
只是一个吻而已啊!
于明桦又忍不住抚摸起自己的唇。
唉……看来今天晚上又会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
日子在相安无事下度过,程皓文还是认真负责地做好自己的本份,当然依旧躲不过在课余时间被于明桦调侃,两个之间的情形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之下,程皓文会有一抹淡淡的愁绪锁在他的眉心之间,然后,任意地占据他的脸庞,以致于一声声的叹息也总是很轻易地就流泻出来。
“程秘书,最近有心事啊?”
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忧心模样被主任看到,程皓文马上振作起精神,露出微笑否认。
“没有,我……我正在想事情。”程皓文抬起头,看着一直都待他很温柔的主任,脸上的神情恢复成往常般的自然。
主任会意地不多过问,他将手上的一叠纸递给程皓文。
“这是学术研讨会要用的资料,麻烦请你发给系上的老师们,最近事情比较多,你要多担待。”主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程皓文不减笑意地点头。
接过主任手上的资料后,程皓文拜托工读生帮忙作分类的工作,而他也赶紧收拾起恍惚的心神,专心在工作上。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一群下了课的老师们陆陆续续走进系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拿起放在自己柜子里的资料,不过他们口中的对话却不似往常那般聊着有关班上或者课业等的话题,此刻他们所谈的那些内容让程皓文越听越吃惊。
“听说新来的韩老师可能教不下去了。”平常豪迈的王复文皱起了双眉,说话的口吻有着深沉的担忧。
“我也听说了,可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女老师唉声叹气起来。
“我听到的是郭教授对他有意见,不过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严重到要开会惩治。”
“什么?”程皓文惊愕不已,一听到发生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冲动地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激动地一步上前来到一群老师们的面前。
“怎么会有这种事?”
“程秘书?”王复文吃惊地看着他。
“于老师知道吗?”程皓文着急到乱了方寸。
“我……我不知道于老师知不知道这件事……”看见程皓文表现出从来不曾见过的急迫,王复文看起来非常惊讶。
“不行,我必须立刻告诉他,必须先找到他。”话一出口,程皓文像一阵风似也一下子就冲出了办公室,霎时不见人影。
“他……他怎么了?”
总是温吞、与世无争的人儿,这会儿来去犹如一阵风,王复文的表情说有多不可思议就有多不可思议,而其他的老师们则是面面相觑,半天没有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