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历经了长途飞行,雷谦又来到夏威夷。
阳光依然,沙滩依然,泳装美女也是依然,海面金光灿灿,将望过去,是一片如洗衣晴空,踩着柔软的细沙在海边散步,他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切都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正当他赞叹着海岛景色时,一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古铜美人拿着一杯调酒走到他面前,“哈啰。”
好面熟。
“好久不见。”女人说。
居然真的认识——雷谦苦苦思索,自己并没有外国朋友,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古铜美人眼熟呢?而且几乎是肯定见过面的……
“我叫珍娜。”
翘臀珍娜!
他那些放在床下的热血青春,天啊,珍娜耶——她对着他的笑,手指的房卡钥匙转啊转,意思再明显不过,她那风靡全球的性感翘臀,如果能感受一下那浑圆而结实,水蜜桃一般的……不行,他有恩茱了,他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雷谦颤抖着将手反握在背后,只觉得举二十公斤的哑铃都没花这样大的力气,“对不起珍娜,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雷谦……”
“我有女朋友了。”
“雷谦,你醒醒啦。”
男人睁开双眼,照例在鼻子对鼻子五公分的距离看到他昔日的青梅竹马,现在的亲爱女友,人生第一特奖:童恩茱。
原来又是梦啊。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大手,还好醒了,他不想对不起她,即使是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下流梦境也一样,珍娜,再见!
“八点半,该起来了。”恩茱的声音一如往昔般响起,“你今天下午的课要直接去实验室报到喔。”
刚从夏威夷海滩回来的男人从床铺上坐起,想起梦境,觉得有点可惜,但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很对,看到特奖在前,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恩茱~~”将脸埋在她脖子上,“你好香喔。”
虽然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珍娜那样的翘臀,但是抱着她上,有种心安理得的舒服。
恩茱摸了摸他的头,“作恶梦啦?”
“不是。”想了想,又补上,“但也差不多。”
拒绝珍娜真是奢侈的恶梦。
不过他很高兴自己的兽性演变成人性了,美色当前,他居然能记得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情,太了不起了雷谦,男人都该给你拍拍手。
快手快脚的梳洗完,他拿起车钥匙,与恩茱出门了。
就象以前一样,走在一起,但保持着三十公分的距离。
照她的说法,恋爱要低调,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让全世界知道,但他是山大王,山大王觉得,还是该让别人知道一下所有权这件事情,免得一些苍蝇蟑螂盯着她不放。
因为两人意见不同,于是采取了最原始的决定方法:猜拳。
三战两胜,由恩茱胜出。
大丈夫一言既出,雷谦只好保持沉默。
原本他打的如意算盘是,依照约定,他不会宣传,但如果有人问他,他也不会否认——这不算犯规。
可恨的是因为过去三年来他否认了太多次,所有的人都相信他,于是当他跟恩茱双双走在校园散步,一周有一增以上的天数同进同出,都没人问他“你们在交往啊”,甚至在电影院的情人座碰见志豪跟美琪,志豪还以为他是太晚买票所以没得选座位。
没看到午夜的电影院只塞了三分之一的人吗?雷谦想,不是情人,谁会在还有空位的状况下坐情人座啊。
因为碰见,所以看完电影一起去吃了饭,他在餐厅把恩茱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个发里出西施的哲学发挥到极致,心想,这样明显的爱恋氛围,应该要问了吧。
没想到美琪只说了句,“所以我才说张士尧没福气啊,追不上她。”
旁边恩茱早笑得发抖,“雷谦……你别……哈哈哈……”
她知道他想干么。
他真的好可爱喔——虽然他不喜欢她说他可爱,但她就是这么觉得,以前还以为他什么都无所谓,开始交往才发现他在某些方面很孩子气,有点固执,但却固执得让她觉得窝心。
知道自己是被在乎的,不是象以前一样几乎可有可无。
“张士尧算哪根葱,我们家恩茱才不可能喜欢他。“特别强调”我们家”,试图营造暧昧。
“其实张士尧条件真的不错啦,只是不来电也没办法。”志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咦”了一声,“不对耶老大,你不是满赞赏他的吗?阿南拿资料来报时,你说他那样文质彬彬跟恩茱很配,怎么现在又说他是根葱?”
特奖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只剩下男人一脸有口难言。
经过这一役,雷谦终于放弃了。
算了,反正现在都五月了,等过阵子考试,就来领毕业证书,那些苍蝇蟑螂也不可能再绕着恩茱转,过两年等他当兵回来,直接丢喜帖,吓死他们,哼。
南风徐徐,凤凰花开。
经过春雨的滋润,校园的树木跟草地都显得翠绿无比,围墙边一整排凤凰木,背景一片晴朗无云的天空,将望上去,十分美丽。
操场边,摄影师调整好脚架,“来,倒数准备,三二一的时候大家C一下喔,来,三,二,一,C。”
踩着高矮不同的椅子分成四层拍摄毕业照的学生,随着指令一起C~~
“好,再一张,三,二,一,C。”
啪嚓!“OK,换下一班。”
恩茱是下一班的下一班——今天是拍摄毕业大合照的日子,一早学生会已经把椅子排好,然后一班一班过来拍。
六月底时,他们就会拿到这一本厚厚的毕业纪念册,校园、教授,不同系上的学生,四年的生活就这样压缩在一本纪念册中,感觉有点象梦境,似乎不太真实。
“成裕天,你毕业时会哭吗?”
“不会。”简短有力的回答。
“我想也是。”恩茱看着现在正手忙脚乱穿衣服的那群人,“可是我想我会,而且一定是嚎啕大哭。”
“你是太高兴还是太悲伤?”
“都有,我很向往到国外读书,可是我舍不得这里。”他们的样园虽然没多大多美,但累积了四年的快乐悲伤,让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着强烈的感情,“我很想把图书馆那个英式风格的窗子搬回家,我觉得我会很怀念那里。”
“我只会怀念食堂阿姨。”
恩茱听了忍不住一笑,食堂阿姨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成裕天,只要他去买,肉比别人大块,汤比别人有料,就连点阳春面都会出现排骨酥。
“到纽约的事情,你跟雷谦说了吗?”
“没有。”
成裕天是少数知道他们恋爱的人——只能说他太厉害了,只是看她提起雷谦的表情就猜出来,他说女孩子谈恋爱后会变漂亮,提到喜欢的人会变得特别可爱,那是藏不住的。
也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很理性,所以恩茱有时候会小小的跟他讨论一下自己的问题,前提是,仅能耽误五分钟为上限。
“都已经五月了,别忘了我们七月就要先去语言学校。”成裕天提醒她,“这种事情越早说越好,不管对你还是对他。”
“我知道。”
看着他们前面那班的学生开始C,她忍不住觉得心烦意乱——她得承认不想毕业的原因之一,是不想面对随着毕业一起出现的问题:留学、就业。
几个月前,她的意向是就业的,抱着“棚子下站久了,位置就是你的”的心态等雷谦当完兵,但后来阴错阳差一头栽入留学的世界,随着资料越收越多,她开始觉得到外面走走是不错的选择,世界这样大,而她很幸运的是家里愿意支持她。
可是雷谦绝对会投反对票,他的醋劲之大,非比寻常,两三年见不到面是他绝对无法容许的,最大的可能性是用两个字回覆她——不准。
“为什么男人会觉得,女孩子到国外留学后,两人间的感情就没了?”恩茱不解,“我又不是不回来。”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本人觉得既然两人要相爱,那就一定要彼此相信。”
“所以我才问你是怎么办到的啊。”
成裕天跟喜欢的人交往后一直分处地球两端,可是她从来不见他为感情烦心,恩茱以前还不觉得这有什么,现在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的状况,成裕天简直就是明灯了。
“一定有什么诀窍,快点告诉我。”恩茱哀求,“我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他明白,就算距离拉远了,就算短时间内见不到面,那一点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爱。”
“我唯一的诀窍是:我的对象是成熟的人。”
这句话隐藏的意思就是:因为雷谦很幼稚。
她想反驳,但张嘴半晌,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吭不出来,蔫了。
成裕天笑了笑,落井下石的说:“也许他怕的是影响了他对你的爱。”
呃,没错……这才是她最害怕而不敢说出口的——她看了成裕天一眼,这男人果然不简单,居然三言两语就发现问题的症结点。
她跟雷谦都是初恋,他对她虽然有强烈的占有欲,但其实这比较象孩子抢夺心爱的玩具,他是喜欢她,但还不懂真正的爱。
爱需要包容与信任,这些他都还没有。
“恩茱,到国外后,你会因为条件好的男人而动摇吗?”
“不会吧。”
“吧?”
“不会。”她把那个可能性去除掉,“这辈子要我接受别的男人只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他不爱我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喜欢上别人,而我怎么样都无法挽回,我才会考虑另一段感情。”
成裕天笑,“很传统嘛。”
“应该这么说,是基因。你不要笑,我是真心这么认为,喜欢他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说完自己突然觉得有点肉麻,低头笑了。
“各位同学,三,二,一,C~~”
三四十个学生一起C~~啪嚓!
“OK,换下一班。”
不远处,拍完照的学生正脱下学士服。
班代大导报喊着,“各位同学,请去套上衣服。”
两人跟着班上其他人朝放着学士服的桌子前进,至于后在有人在偷听,谁也没去注意。
最后五秒,雷谦退到三分线外,长手一伸,随着橘色篮球“刷”的一声进网,旁边围观的女孩子大声尖叫起来。
“啊~~”
“学长好帅。”
“好球!”
这是毕业前的练习赛——他们这群大四球员对一二三年级组的队伍,雷谦这个后卫依然得分惊人,他人高马大的既可以挤篮下,又有三分外线的实力,根本防守不住,一场球赛下来,个人就拿了二十几分,打得学弟们个个灰头土脸。
“学长你太强了。”志豪不无苦恼的说:“这样明年我们的四校友谊赛怎么办啊?少了你这个得分王,感觉好象会殿后说。”
雷谦拿起毛巾擦汗,有一搭没一的说:“没关系,殿后也有第四名的奖杯。”
志豪苦笑,“可是大家都知道比赛的只有四个学校啊。”
看志豪那样认真的苦恼着,雷谦变态的涌起一种成就感。
毕业在即,没有其他人的多愁善感,他只觉得兴奋无比——当兵,工作,结婚,生小孩。
他想快点看到雷狮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哈哈。
“老大,你在笑什么啊?”阿南挤了过来,“感觉很淫荡耶。”
“你眼中的世间万物都淫荡,你说,是谁淫荡?”
旁边一群学弟一下哈哈的笑出来,阿南不甘被笑,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于是还是摸摸鼻子算了,跳过这个话题。
“老大,是说你那个青梅竹马也真够厉害了,听说申请到纽约大学耶。”
纽约大学?“谁啊?”
“童恩茱啊,不是要去纽约读书吗?”
男人想也不想就回他,“那是之前。”
他知道恩茱之前是有去上发音课,但那是他们断交的时候,他们现在在一起了,有了新的人生计划,一切当然都不同。
“唉,是喔。”阿南“吼”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阿惯的消息也太不灵光了,说什么前两天拍毕业照时听到童恩茱跟那个外交官儿子讲要出国的事情,原来人家这两天又取消了,没意思。”
“别去。”
“我要去。”
“我说别去。”男人提高声音。
“我说我要去。”女人不甘示弱。
文学馆旁的池塘畔,雷谦跟恩茱正在进行着一件事情——讨论将来。
虽然因为彼此意见不同,不到一分钟就演变成有点吵架的趋势,但两人还是很认真的用比较高的音量“沟通”。
“你忘了我们之前讨论的人生计划吗?”
“当然记得。”
“那还出国?”名义上是两三年,但谁知道是两年还是三年。
“我是去念书,又不是去定居。”恩茱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讨论这件事,“学位拿到就会回来,到时候你也差不多退伍,我们再一起考虑,看是要回你爸妈那边,或者在台北找工作,这样不是很好吗?”
雷谦想也不想就否决。“不行。”
他不想她离开这么远,而且旁边还跟着成裕天。
两人离乡这么远,彼此扶持,搞不好就扶出感情,而且纽约天高皇帝远,他想挽回都没办法。
虽然她一再跟他保证成裕天对她的喜欢只是单纯觉得她有趣,非关男女,但他就是觉得那个小白脸兼黑社会不可靠,再者,恩茱这么可爱,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别人想要乘虚而入。
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男人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次。“别去。”
“雷谦!”
“你该不会要我说第四遍吧。”
“你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男人野蛮的说,“我只记得我们的约定,当兵,结婚,生小孩。”
恩茱会听他的——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生活模式使然,即使沟通得非常不顺利,他还是这样觉得。
“雷谦,你不能总是这样,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我现在不去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那你又替我想了吗?”跟别的男人一起出国读硕士,两三年后才回来,哪个男人可以接受这种事情,“总之我跟你表达过我的立场,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雷谦丢下这句话,走了。
恩茱看着他怒意张扬的背影,瞬间过往记忆如潮水涌现。
第一次听见雷妈斥骂他,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对门的儿子跟自己差不多大,然后是幼稚园远足那天,那奇迹般的“不用怕”——好奇怪,她现在居然还能想起七岁时雷谦那略带稚嫩,却又无比肯定的声音,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就像巨人一样高大。
从七岁那年他替她挡住恐怖的大狗起,恩茱就开始她早熟的初恋。
这么久以来,除了读书,她的心思只用在他身上,就像栗子说的,兴趣是雷谦,专长是雷谦,将来愿望是雷谦,就连联考时明明可以上台大,也因为他而选填了较低的志愿。
这一切当然都没有变,可是在这一段准备留学的期间,她第一次发现脱离雷谦的其他乐趣,英文发音很难,但她挑战得很愉快。
她看着租屋网站的照片时,总幻想着到时候搬进去,她要怎么布置,窗帘的颜色,壁纸的图案,还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打工的机会,如果可以她想存点小钱,作为第一笔购屋基金。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童恩茱想做的事情,她想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