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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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夜里虽然冷冽的北风无止息地横扫着,但是大街上因农历年将近,街上一波波采买年货和逛街的人潮络绎不绝。

独自走在街上的雷哲诺德,觉得自己是这热闹气氛中最突兀的人。

以他外国人的容貌,不论走到哪里都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加上他穿着单薄,双手抱胸在冷风中发抖的狼狈样子,任谁也不敢随便接近他。

他跑出医院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夜慕低垂,他冷到受不了,想要买件外套来穿时,才发现自己的皮包还遗留在医院中的夹克里。

甭说他想回美国,连护照和行李都还放在宁家,可说什么他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连提到他的名字都不愿提,更遑论他还会回医院和宁家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经意地,便利商店外报架上的晚报吸引他的注意。

他失了魂地钉在原地,直看着晚报头版上的大标题和旁边的照片上,那个令他感到心痛的男人。

原来今天中午那家伙已召开过「末世纪」新药的发表会。

看照片中的他笑得多么完美、灿烂。

哼!他一定是在庆幸自己的新药没被他给夺走吧!

还说他是卑鄙小人?

他不也一样,一直瞒着他,连记者会的事也没告诉过他。

他恨自己的愚蠢,那个人不过给了他一点甜头,他就昏头忘了自己来台湾的正事。

现在可好了!他要想从他那里拿到药,比登天还难!

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打断他纷乱的思绪。

「是你!」接起电话,他没料到会是那个和他水火不容的继兄打来的?

(混帐!你跑到哪里去了?爸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亏我放弃和你争财产的事,回家照顾爸,等着威尔说你会带回来的新药,现在连药都发表了,那你人呢?)

「你说什么……爸快死了?」雷哲诺德脑中一片空白,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无力的身躯仿佛快瘫软在地上。

(没错!当初我放手让你管理帮上所有的事,是因为我相信你。可是现在呢?你待在台湾该不会早忘了爸的事吧!)

雷哲诺德睁大眸子,无话可反驳。

一切都是他的错!而且他错得离谱!

为什么要等到有人来通知继父快死了,他才发现到。

自己会执意要拿到宁则轾的药,并不是为了要得到继父的财产和位置,他单纯只是不想再有亲人离开他,

那一幕幕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可怕回忆,又再度上演,他那因车祸丧生的亲生父亲、难产而死的母亲,还有视为弟弟的小纬……许多他生命中所重视的人,都一个个被上帝夺走生命而离开他的身边。

所以他学会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把自己和外界隔上一道墙,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失去,再也不会伤心。

如今,上天连把他视为己出的继父,也要夺走吗?

不!他不会再让它得逞的!

就算要他跪着求宁则轾,要他践踏自己的自尊,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拿到末世纪的新药。

「你放心,我会带新药回去的,拼上我这条命。」雷哲诺德话说完,就挂断电话。

雷哲诺德往回跑,一心想去找宁则轾,和他谈判。来到一处昏暗的巷子口,他不小心撞到迎面走来的流氓。

一群人围住他,存心要找他这个外国人的麻烦。

「先生,你撞到我们兄弟,拿钱来当医药费,我们才能放你走!」

「滚开!我现在没空理你们这群杂碎。」他喝斥,湛蓝色的眼眸泛起杀气。

「哦,中文说得不错嘛!不过你不想活了吧?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一群人轻敌的看着他,瞧这外国肥羊长得细皮嫩肉,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口气倒还不小,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靠向前想对雷哲诺德动手。

看出他们的企图,雷哲诺德面不改色的扬起嘴角,「哼!不想活的是你们,想打架?刚好,我的心情不好到想杀人。」

语乍歇,他奋力的一记拳击,把率先街上前的人给搏倒在地……在宁家别墅的大厅里,宁则轾和宁则雅正坐在沙发上枯等。

宁则轾一脸阴沉,他正在自责,为什么自己会不听雷哲诺德的解释?

在苏雨苹醒来后,他才从她口中证实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楼的。

他听到她的话时,只觉得天昏地暗,他恨自已居然不相信雷哲诺德,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他一记耳光。

之后,他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为何要等到他从自己身边消失,他才了解自己有多在意雷哲诺德?

说什么在新药完成前,他不会让它流出市面;说什么不会把药交给他那种自私自利的人……

承认吧!他只是想绊住他,不让他离开罢了!

然而,他除了一直羞辱他、贬低他,甚至误会他之外,他又曾为他做了什么?

他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住他?宁则轾深深叹息着。

「则轾,你放心,雷哲他一定会回来的。」宁则雅关心的安慰他。她这个感情迟钝的弟弟好不容易开窍了,可千万别再让雷哲和宠恩一样,离开他呀!

「姊,我没事,时间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可是,我……」宁则雅本想继续陪他等,但看他坚决的眼神,她只好说:「好吧,我先去睡了。」

她起身,才刚走上楼梯。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她兴奋地转过身,「快接!说不定是雷哲打回来的。」

「嗯。」宁则轾点了个头,快速接起电话。

「是,我就是……对,我是他的朋友。」

「什么?雷哲在警察局?」宁则轾倒抽一口气,脸色瞬间惨白。

警察说,雷哲诺德是因为把找他麻烦的流氓痛扁一顿,所以进了警局,听到这里,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保他出来。」

宁则轾匆匆挂上电话,「我去接他回来!」他往大门口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宁则雅忍不住地嫣然一笑。

嘿,看来她这个弟弟还有救嘛!

从他到警局将雷哲诺德保出来到回宁家的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现下,他坐在床边帮雷哲诺德敷药,他双眼无神也没有感情的看着自己。

「好了。」宁则轾闷闷地说。明明有很多话想对雷哲诺德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个……我……」宁则轾试着开口。

雷哲诺德还是无言睇着他。

「对不起,下午是我误会你,还打了你一巴掌,如果你想报复,尽量打我没关系。」

「打都打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没想到,雷哲诺德反应出奇的冷淡,要是以往他早扑过来揍他了。

宁则轾关心的问:「雷哲,你没事吧?」在他眼前的人,宛若是具空有躯壳却无心的美丽娃娃。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把末世纪的新药给我。」

「末世纪的药?」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提到药,难道新药比他们的关系还要重要?

雷哲诺德才顾不了其他的事,他只想着赶快拿到药回美国救继父。

「我知道你在记者会上已经发表了,我时间不多,快把药给我。」

「如果我说,我不给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给我药?」

宁则轾无言,他想跟雷哲诺德说待在他身边,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把药给他,就代表自己再也留不住他。

绝望侵蚀着宁则轾,让他只能选择把一切全推向疯狂的边缘。

「呵,很简单。」他失笑,手往雷哲诺德的脸抚去,「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雷哲诺德的身子震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当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他只想从此各走各的路……但为什么还要逼他和他做那档子事?为什么要害他更难忘记他?

「你不要的话,我也不逼你。」宁则轾以退为进,他知道自己唯一可利用的价值,只剩下药还在他的手上。

雷哲诺德笑了开来,「有什么问题?反正又不是没做过。」

他一个深呼吸,开始褪去身上的所有衣物,直到赤裸的美丽身躯傲然地暴露在冷空气中。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取悦我!」宁则轾目光邪佞地欣赏着他赤裸的身躯。

雷哲诺德咬着牙,心一横,偎近宁则轾身上,用不甚灵光的双手解开他的衬衫钮扣,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希望这一切磨难能快点结束。

他生涩地在宁则轾结实、无丝毫赘肉的胸膛上轻抚着,同时凑上自己的唇瓣,以又恨又畏的心情亲吻着身下的人。

宁则轾知道他在委屈自己,配合他无理的要求,平时动不动就和他争吵的雷哲诺德,如今温顺地听令于他。

他一点也不感到快乐,反倒燃起无名的怒火!

「你这样就想取悦我?」他恼怒地低吼,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深夜的寝室里,只剩下最单纯的肉体撞击声,他们抛下一切,只对自己的欲望诚实,不计任何后果。

因为无论是谁,都晓得这是彼此的最后一夜……

早晨,窗外的下雨声吵醒了雷哲诺德。

他睁开眼,房内还是相当昏暗,而自己则睡在宁则轾怀里。

他静静地望着他的睡脸,多希望这一刻能够停止。

雷哲诺德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眷恋,他不能做个不顾继父生命的不肖子。

他悄悄拿开宁则轾放在他身上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下床,开始环顾房间四周,寻找末世纪新药可能藏匿的地点。

他无法等到宁则轾醒来,更难保他到时是否真的会把药给他!

既然如此,他只好靠自己。

可惜他翻遍整间房间和书房,却找不到他要的东西。

他失落地瘫坐在地上,倚着身后的大柜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找的药,在你身后的柜子里。」

突然,连接卧室的门口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

眼见宁则轾出现在自己眼前,雷哲诺德错愕地张大湛蓝眸子。

宁则轾来到他面前,「我来拿给你还比较快。」他半跪在他身边,打开柜子最下层的门,按了个不易被发现的暗钮后,随即升上一只盒子。

他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纸袋,「这里面有我多做的新药,还有针对末世纪治疗方法的疗程报告,只要把它交给你那边的医生,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如果药不够的话就通知我,我会要实验室再帮你准备的。」他把袋子交给雷哲诺德。

「为什么?」雷哲诺德不解的问,再怎么看,宁则轾拿给他的这份资料根本是为他准备的,连可以说是机密的疗程方法,他都愿意提供。

为什么?之前他不是说什么都不愿给他吗?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要给你了,反正我研发新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将真正能治好末世纪病毒的药普及全世界,但是,我的私欲违背我的本意,把本来要拿给你的东西锁在这里。」

「为什么?」他还是不懂。

「因为我知道,我把药给你,你就会立刻离开我,对吧?」

雷哲诺德无言以对,要是之前的他肯定会这么做,而今的自己……即使不愿意,他还是得回美国。

「呵,如果我现在说我爱你,会不会太晚了?」宁则轾抚上雷哲诺德如雪般细致的脸庞,苦涩地笑着。

为何他要到这时候才认清自己的感情?

「嗯?」雷哲诺德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宁则轾会对他说出这三个字。

而且,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一丝喜悦,而且想大声说自己也是。

可同时也知道,他不能……不能以继父的性命当赌注!

「啧,我那么说也没法留下你吧?我明知道你心里把继承的事看得比我还重要,我却想要你抉择。」

「则轾,我……」天!他好想对他坦白自己的情感,但他却只能说:「对不起,如果我不把药带回去的话,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他的眼眶逐渐泛红,难过地合上眼。

「别难过,这只是我单方面向你表白,你不用在意。」宁则轾把他拥进怀里,在他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你走吧,带着我的爱离开我的生命,没关系,我会坦然接受的。」

他总算知道,爱一个人不是把他绑在身边,有时候该放手让对方自由。

「谢谢。」雷哲诺德用力地回抱他一下后,漾开了灿烂的笑容。

之后,他起身,拿着宁则轾给他的纸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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