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reaLSantaMonicatour的世界巡回演唱会将于台北中山足球场起跑,这几天,舞台已经搭起,在视觉上为了突显reaL的特殊写法,将唯一的大写字母L设计成火焰状;另外,WMM更是大手笔的设置了五百寸的大萤幕,好让全场乐迷可以看清楚reaL的精采演出。
亦阳知道后兴奋无比,特别交代司雨,“大萤幕架上去的那天,记得叫我去看。”
就因为这样,亦阳现在与司雨雨人站在中山足球场,自最右边走到最左边,再从最左边走到最右边,从不同的角度看着这个超大萤幕。亦阳,这个天生的吉他手,看着属于自己的舞台,眼中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怎么样,满不满意?”
“太满意了,光看就觉得血脉偾张。”他显然极是亢奋,“想像如果台下站满观众,那真是太棒了。”
司雨看着他发光的侧脸,微笑,“当然啦,舞台才是你站得最稳的地方嘛。”
亦阳吓了一跳,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
“不对。”他看着司雨,神色更是怀疑,“我是说过这句话,不过,不是跟你。”
司雨一惊,突然想起,知道这句话的人是少年的Sun和少女的Rain,而不是亦阳与程司雨。
亦阳的记忆力很好,他的确没跟“司雨”说过那句话。
“程司雨,快点从实招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掩饰性的泼泼头发,“不过就一句话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这样说,但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知道对他来说,事情只有“记得”与“不记得”的分别,绝对没有记错这种事。
“我怎么可能不觉得奇怪,我上次说这句话是很久以前,久到我们还不认识。”
他低下头,研究似的看着她,“我不说醉话,也不说梦话,当然不可能是无意间说出来的。”
司雨心一急,“武焰跟我说的啦。”
“武焰?”
“嗯。”天保佑亦阳真的跟武焰说过这句话才好,“之前在讨论场地的事情时,武焰跟我提起来的。”
“那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有特异功能。”
亦阳说完,转身继续欣赏舞台,而司雨却已经吓出一身汗。
运气……真好。
趁着亦阳跟工作人员询问的时候,她连忙打电话给武焰,才接通,司雨便立刻说:“请你帮我一个忙。”
武焰笑了出来,“什么事情那么严重?”
“我跟亦阳扯了一个谎。”她一边讲电话一边偷瞄亦阳,“如果他问起你有没有告诉我“舞台才是我站得最稳的地方”这句话,拜讬不要拆穿我。”
“帮你忙?我有什么好处?”武焰还在笑。
“你如果拆穿我,我就只好去撞墙了。”
“好吧,”武焰顿了顿,“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你看过他的背后全裸?”
司雨脸一红,“没有。”
“那就奇怪了,出道之前,他有一次跟靳炜打赌,赌输的人要把自己的口头禅刺在屁股上,那时亦阳的口头禅就是那几个字。”武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后来他自己觉得很丢脸,天下第一大帅哥怎会逊到赌输还在屁股上刺青,于是那几个字便从口头禅变成绝口不提。小程,你是我们出道后才认识的,又没看过他全裸,怎么会知道?”
司两听了一阵好笑,却又一阵没力。
原来亦阳的屁股上刺了那几个字,难怪他那么紧张,哈哈……
笑完之后又想,她是跟亦阳蒙混过关,可是武焰呢?
“武焰,我、我手机没电了,下次再跟你说。”丢了一个烂理由,司雨挂了电话,立刻关机。
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还得想办法跟武焰解释,武焰的个性如果像靳炜就好了,靳炜会很阿莎力的答应,而且不会逼问任何原因,呜,早知道就说是靳炜跟她说的就好了……
“程司雨!”
她吓了一跳,亦阳什么时候跑到她身边的她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有点不太高兴,“你在跟谁讲电话,不会是跟那个什么门的吧?!”
讲到那个什么门的设计师,他就一肚子火。
九月时特别来台湾说要亲自量身,量完身又硬是多待了一个星期才走,他后来才从小潘那里知道,整整一个星期,那个什么门的天天假公事之名,行追求之实的约会程司雨,还好后来终于走了。
不过他昨天又从小潘那里知道一个坏消息,那个什么门的下星期会带着替reaL设计的巡回服装来台湾,除了做修正之外,还决定留下来观赏他们的演唱会。简言之,大约会在台湾待上三个星期,美其名是要看看台湾的音乐环境,但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想看的是程司雨。
“我跟武焰讲电话。”
“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很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不是跟那个什么门的?”
“你有病。”司雨看着他,“还有,不要叫他什么门的,他叫席门。”
他当然知道他叫席门,只不过要他说出那两个字,感觉会很不快而已。
不过说也奇怪,那家伙是知名设计师,一年四季都有服装发表会,接触过的模特儿多如过江之鲗,怎么会喜欢司雨……哈哈,他知道了,过尽千帆,波霸看多了有点消化不良,所以对儿童有好感。
***
承包公司足足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将舞台全数搭起,除了大萤幕及全新音箱之外,这次还特别将舞台往前延伸,以便更深入歌迷群中。
正式排练那天,天公不作美的再度下起雨,包括早上才下飞机的席门,大家都穿着便利商店买来的雨衣,一切冒雨进行。
后台,reaL的团员正和舞台监制做最后的确认,不久,烟灰缸中的烟蒂越堆越高,有人的烟抽完了就借别人的烟,到最后终于决定请人去买。
“小程,麻烦你,”武焰指指桌上残存的几种烟盒,“每种都买些回来。”
“你们肚子会不会饿?要不要我顺便买些饭团?”
她一提醒,众人恍似梦中醒来一样喊饿,有人要饭团,有人要面包,她拿起笔,一一记下。
当她正要离开,从大家开始讨论吃东西起就退到角落的亦阳突然出声,“小程,过来一下。”
“你要吃吗?”
亦阳的手招得更快了,“过来一下。”
司雨见他还是不肯说,只好走过去。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帮我买东尼玉米片。”
司雨笑了出来,原来是这个,难怪他会不好意思说。要自恋度超高的亦阳在众人面前说要吃东尼玉米片,不如杀了他比较快。
“如果有人问的话,不要说是我要吃的。”他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后,又说:“便利商店可能没有,我的车停在外面,你开车去。还有,顺便帮我买一罐蕃茄汁,昨天看到广告突然有点想喝。”
司雨拿了钥匙正要走,席门立刻跟上去,“我陪你去。”
“那位席什么的先生,”亦阳立刻大叫,“我的衣服好像有点问题,这里、这里跟这里,都不太合身。”
席门看了看司雨,又看了看亦阳,工作优先,不得不放弃与司雨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微微一笑,走出了后台。
大雨夜,司雨先在便利商店买齐了香烟与点心,在一家生鲜超市找到亦阳要的东尼玉米片,车子又往足球场的方向前进。
经过入口处的时候,她很惊讶的发现,居然有人已经在排队了。
歌迷在演唱会前开始排队是时有所闻,可是,reaL还要一个星期才开唱耶,何况现在雨又那么大。
远远的,她看见歌迷自己制作的板子,上面写着梦想与勇气。
那是reaL在不同的音乐类型中未曾变过的音乐元素……司雨半眯起眼,那些在大雨中等待的歌迷,从reaL那里所得到的是梦想与勇气,而自己呢,她并没有抱持着什么样的梦想或是理想,也不认为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叫做勇气,她只是很单纯的想留在亦阳身边。
这几年来,亦阳身边美女不断,花边新闻不断,杂志说他是玉女杀手,他也不否认自己私生活的确多采多姿……
司雨曾经给过自己期限。
原本她告诉自己,以reaL的工作伙伴的身份待两年,可两年到了又延一年,再一年,不知不觉她也二十五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留到什么时候,她怕自己会等到年华老去还在看亦阳换新人。
美琪说:“只要还在他身边一天,你就不可能不爱他,爱着他,眼中就不会有别人。”
她当然知道甩脱记忆最好的方法是离开台北、离开亦阳,唯有如此,她才有办法挣脱套在心中的金箍咒。
天知道,每次替他挑礼物送给那些玉女时她有多痛苦,他从来不把她当女生,也忘了在夏威夷与她的初次见面,那时他曾说她是PrettyRain.
司雨停好车,大包小包持在手上,从后门进去。
后门旁边停着二口大卡车,有人正冒雨急忙的搬卸东西进去,那包装看起来很巨大,要好几个工人才有办法抬得起,雨声太大,工人与工人之间甚至必须大吼,才有办法让对方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司雨心不在焉的走着,蓦然间撞到人,正想道歉,重物竟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迎头而落……
***
司雨离开没多久,reaL全员就上台彩排。
要测试的东西很多,灯光、音响,甚至是电线长度或升降舞台的安排,若不事先从头彩排一次,不会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如果演唱会已正式开跑才发现问题所在,那死十次都不够。
灯光师、摄影师、音效、舞台监制各就定位,就连经纪人刘格致与席门也坐在搭着雨棚的控制台上,无人缺席。
“没想到会下雨。”席门颇为惋惜的说,“布料受潮,线条裁制被影响,要不然他们穿起来应该会更挺、更出色。”
刘格致浑然不觉,“我觉得很好。”
“那是因为你是外行人。”席门一脸心痛,“原本有一百分的,现在只剩八十分了,湿气降低了我的设计。”
两人在控制台上唠唠叨叨,reaL也在主舞台正式彩排。
亦阳抱著名唤爱妻的吉他,莫烈坐在鼓座上,靳炜的位置则在鼓座的左前方,武焰拿着麦克风,先熟悉一下新搭设的舞台,他们的默契很好,不过音箱显然因为连日大雨出了一点问题,声音忽大忽小,而且杂音不断。
“我的爱妻今年第一次出场就发生这种乌龙,简直是污辱。”亦阳拿下为了调音而咬在嘴上的弹片,“可恶。”
武焰笑,“你这是第几号爱妻?”
“十九。”
亦阳的每把吉他都叫爱妻,依年代取名为一号爱妻、二号爱妻,依此类推。一号爱妻年代久远,是他少年时代买的第一把电吉他,虽然声音不是很好,但由于具有纪念价值,他偶尔还是会把它拿出来弹奏。
因为雨大,讲话必须比平日加大音量才行,连平日不太说话的莫烈为了传达想法,也不得不如此,“我们第一次开售票演唱会也是大雨,后来年年巡回的第一场都是大雨,怎么搞的。”
亦阳一笑,“没办法,谁叫我们身边有个雨神。”
“小心让小程听到。”
“不会啦,她去买东西,没那么快。”想到东尼玉米片,亦阳忍不住高兴起来,“小程最大的长处就是会守密,任何事只要交代过她不可以让人知道,就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靳炜微微一笑,“怎么,除了贵臀上那几个字之外,你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亦阳抱着爱妻十九号跳了起来,“靳炜!”
屁股上那几个字是他毕生之耻,打赌过程愚蠢而荒谬,不只输得莫名其妙,甚至可说是一塌糊涂。
靳炜笑了起来,“放心,我可是守口如瓶的。”
亦阳一扬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武焰,“你为什么会跟小程提到那句话?”
“这位同学,请你放心。”武焰露出面对歌迷时的笑容,“我只有说那是你的口头禅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虽然武焰这么说,但凭着多年相处的直觉,亦阳知道武焰那抹微笑绝对不是单纯的应对,而是另有含意。
难道武焰跟小程之间……
亦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奇特的想法,这两个人该不会日久失情吧?
武焰那家伙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夏季时追到了飞航娱乐的小记者何聆歌,但她现在在纽约唸书,距离遥远,难保他不会心情脆弱。
危险!还是问一下好了。
亦阳抱着爱妻十九号,慢慢踱到武陷身边,“何聆歌还好吧?”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她来了?”
“也算朋友嘛。”他干笑了几声,“何况我们发SantaMonica时,人家还特别追去布拉格,此情此意,问候一句也不算过分啊。”
“她很好。”
“再多讲一点。”
武焰看着他,一脸怀疑,“你干么对何聆歌这么有兴趣?”
亦阳一笑,长手往他身上一搭,“我有兴趣的人是你啊,焰哥。”
一瞥眼,亦阳见到他颈上挂的项链坠,与何聆歌成套的对戒还戴在身上,感情应该没问题……奇怪,他喜欢的明明是夏沁雅啊,何况小程又不是他的谁,一下阻挠席门,一下询问武焰,他在担心个什么鬼!
正当四人在开玩笑时,突然从后台传出喧闹的争执,声音居然盖过了不曾停歇的雨声。
四人对看一眼,旁边的助理晶晶立刻说:“我去看一下发生什么事。”
不一会儿,晶晶从楼梯处冲上来,神色慌张的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亦阳笑问:“见鬼还是着火?”
“都不是。”晶晶面如土色的回答,“工人从卡车上搬备用音箱下来,进后门时卡到东西,结果掉下来了。”
没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武焰笑着安慰,“不就是摔坏一个音箱,看你吓成那样。”
“不是啦。”晶晶大急,“音箱下面有人。”
亦阳微微扬眉,刚才他们要小程去买烟跟吃的东西,他叫她开自己的车,而他的车就停在后门附近的停车场……
他不觉敛起了开玩笑的神色,“知不知道是谁被压到?”
“小程。”晶晶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手上多了一把吉他,“亦阳?”
人呢?跑哪去了?
***
亦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后面。
大雨滂沱中,搬运工人与工作人员淋着雨,七嘴八舌的争论要先搬音箱把人救出来,还是保持现状,让救护人员以最不会伤害到小程的方式把人救出。
“人呢?”
一名工作人员唯唯诺诺的说:“还……在下面。”
亦阳大怒,“为什么不把东西搬起来?”
“刚才要搬,可是才动了一下,小程立刻哼了一声,大家怕越救越糟,所以没人敢动。”
亦阳一阵火大,“你、你、还有你,一人一边站好,我数到三,一起抬起来,然后往卡车那边移动,懂了没?”
被点名的工人连忙按照作战位置站好,一、二、三,起,移动
司雨躺在浅水湟中,手中物品散落一地,胸口还有一大片红渍,雨水滴落,将胸口的红渍渲染开来,模样煞是惊人。
亦阳正要唤她,背后居然又传来一声惨叫,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重物落地。
嘈杂声中,听见刘格致的声音,“席门先生,你没事吧?”
“席门被血吓晕了。”
“快点扶他进去。”
亦阳始终没有回头,看着司雨的脸,十分着急,“小程,你听得见吗?我是亦阳,听见的话应我一下。”
她蹙了蹙眉头,呻吟了一声。见她有反应,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另一个工作人员阿安连忙拿出电话,“我叫救护车。”
妈的,要叫救护车不如他自己开车比较快。亦阳一把抱起司雨就往停车场的方向冲,“晶晶,你跟着来。”
大雨中,亦阳一路飙高车速,不管红灯黄灯,统统当做绿灯行,但让他不解的是,明明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怎么感觉就是快不起来?!
这条路平常没那么拥塞,奇怪今天怎么……
后座,晶晶被吓得魂飞魄散,“亦亦亦阳,下雨天,不要开那么快,很危险。”
“我哪快了?”他无视破百的车速,“你胆子小吧?”
“亦亦亦阳……”
“又怎么了?”妈的,他已经够烦了,晶晶的问题还这么多。
“小程的衣服湿了,你又开冷气,她在发抖。”
车上没毯子,他索性将冷气关掉,可是这么一来,因为热气的关系,视线更不清楚。
“不要这样。”晶晶脸色发白,“很危险、太危险了。”
最后,三人终于在晶晶的惊叫声中抵达医院。
亦阳将车子停在急诊室前面,抱起司雨,将车钥匙一丢,“想办法停车,然后通知小程的家属。”
挂好号,一位护士过来问他事情的发生经过,然后说这种情形应该要照X光跟断层扫瞄检查比较保险,可是健保只能给付一项,问他要不要自费做另外一项检查。
亦阳极为暴躁的说:“费用我会出,该做的检查与治疗全部给她做,一样都不准少!”
然后他就被迫留在原地,看着小程躺在病床上被接上点滴,正推往X光室时,他不觉又担心起来,不知道她伤到了哪里,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时,隔壁有位少妇在正哀哀痛哭,“原还都好好的,怎么才撞到头一下就变成不能说话,我不懂什么语言区啦,医生求你想办法救救我的孩子……”
亦阳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衬衫上有红色痕迹,他想应是抱司雨上车下车时染上的,而她胸口一大片的赤渍……咦,这个……天啊,这是番茄汁!
他跳了起来,将衬衫拉起仔细再看,没错,是蕃茄汁。
是他叫她买的蕃茄汁,由于视线不良,他一直以为那红迹是血,正烦恼那不知道是受了多严重的外伤,原来只是蕃茄汁。他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哈哈,蕃茄汁。
晶晶灰头土睑的走到他身边,“亦阳。”
“联络上小程的家人了吗?”
“小程她在台湾没有家人。”晶晶深吸一口气,“全部都在多伦多,我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过去,如果小程没事,不是害他们白紧张?”
“紧急联络人是谁?”
“朱美琪,好像是她的朋友,我已经联络她了,她说马上过来。”
亦阳点头,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问,“还有什么事情?”
“那位朱小姐问我有谁在医院,我说你在,她说……说……”
亦阳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晶晶,有话说完,再让我问一次你就皮痒。”
“好啦好啦。”晶晶受到威胁,连忙补充,“朱小姐说,叫那个混帐待在医院不准走。”
“她干么恨我?”
晶晶耸耸肩,一脸我哪知道的表情。
没多久,靳炜、武焰、莫烈与刘格致先后到了医院,至于误将番茄汁以为是血而吓昏的席门也送进了观察室。
等候司雨出来的时间,一个孕妇进到急诊室,看到他们六人,旋即走了过去,“我是宋美琪,司雨呢?”
“还在检查。”亦阳看了她一眼,“小程的朋友?”
“废话。”美琪没好气的说:“还有,她有名字,可以叫她司雨,连名带姓叫也没关系,不要叫她小什么的。无论怎么样,她始终是个女孩子,你们以为被人家叫小什么、小什么的很开心吗?小亦、小武、小靳、小莫,怎么样?感觉是很亲切还是很糟糕?”
美琪挺着大肚子,声势惊人,一阵狠骂后,没人敢接口。
靳炜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杯热汤,“朱小姐,你怀有身孕,别这么激动,坐着休息一下。”
靳炜的声音像是有催眠能力,美琪看了他一眼,居然就坐下了。
话题自然而然的绕着司雨转。
亦阳发现这个名叫美琪的孕妇似乎对他特别感冒,对武焰、莫烈、靳炜尚且和善,但只要跟他讲话,一定是用那种打量的眼光,从头瞄到脚,再从脚瞄到头,然后露出“我看也不怎么样嘛”的神色。
“以前唸书的时候,还有男生特别跑来我们班参观她,她是车祸之后才故意把自己弄成那样的,可是老同学结婚的话,她还是会打扮得美美的出席。咦,你们干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美琪打开皮包,拿出一张照片,“幸好我有带结婚时的照片。”
亦阳接过。
新娘当然就是眼前的孕妇,至于新娘旁边那个人,没有戴黑色塑胶框眼镜,头发也不再是个懒人髻,虽然差别很大,但真的是司雨没错。
认识四年,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女性化的她。
她化了淡妆,长发鬈成大波浪技在肩上,一袭微露香肩的白色曳地长纱裙,小性感中带着些微的天真,笑容十分灿烂。
他从不否认小程,不,司雨五官清秀,可是,他从没看过她那般亮眼的表情,也没看过她不戴眼镜的样子。
他当她是小妹,笑她的体型像儿童,就是没把她当异性看。
晶晶大呼,“哇,好漂亮。”
亦阳也颇为认同,但如果她有点胸部和屁股会更好。
“司雨本来就是美女。”美琪收回照片,“她的家人在三年前移民加拿大了,要不是为了你们,她才不会留下。其实她的家人本来就很担心她一个人在台北没人照顾,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她的脚又不方便,要怎么办才好?现在可好了,如果她需要人照顾,根本就没人可以照顾她。”
原来这几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亦阳心中浮现一些些连自己也难以解释的怜惜情绪。
他一个大男人,有家事助理整理环境,有公司助理打点琐事,饶是如此,他总还是觉得回到没有人等待的家感觉很奇怪,而她竟然能够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坚持了三年。
这样过日子应该是很辛苦的,可是她怎么都没说?
程司雨,不要小看女生的韧性。
美琪顿了顿,“她一直告诉我,能看着你们创造音乐是件很棒的事情,只要看着你们,不论多辛苦,她都可以继续下去,“爱与勇气”,这是她说的,不过,却是你们给她的。”
***
司雨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是全身酸痛。
白色的天花板,点滴架,还有一股浓浓的药水味医院?
然后她想起来了,采买回去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到,最后听到的是一阵尖叫,现在却是骨头快要散开的全身酸痛。
“司雨你醒啦?”
这声音……咦?
“美琪?”她惊喜万分,“你怎么在这?”
“因为你在这啊,你一定渴了,先喝点水。”美琪倒了些开水到吸管杯中,递给她,“你被音箱压到了,医生说要观察两天看看。还好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说。”
司雨大急,“你你你说了吗?”
“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
起初,她说要留在台北,全家都不赞成,后来还是她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家人才勉强同意虽然在WMM只是个小助理,可是对程家来说,她可是四个儿子后好不容易才生出的女儿,是程家的掌上明珠,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受了伤,一定会连夜赶来把她架回去多伦多就近照顾。
“不过呢,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晚一点会打电话给你大哥。”
“什么?”告诉大哥就跟告诉她爸没两样啊。
“你家人一定不会希望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们。”美琪握起她的手,“司雨,其实我两年前就该问你了,你考不考虑去多伦多?虽然这样我们见面会变得很不容易,可是你需要人照顾。”
“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们已经二十五岁了,我明年就要当妈咪了,你呢?”
司雨赌气的回答,“我可以三十岁再考虑结婚。”
“你以为自己三十岁一定有人要?”
“美琪。”她抗议,“我是病人耶。”
“医生说你没事。”美琪毫不容气的激怒她,“还有,你最好乖乖照顾自己,如果再有意外,就算会被你砍,我还是会直接跟你爸妈要机票,把你送回多伦多。”
“你很讨厌耶。”
“我再讨厌也没你讨厌。”她替司雨拉过被子,“休息一下,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回来,直接吃那些止痛药很伤胃。”
“美琪……”
“神经病,你感动什么啊,卫生纸放到哪里去了,哎唷,不要哭啦,我等一下就回来。”
司雨伸手拉住她,“你再陪我一下。”
两人聊着聊着,美琪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国中时的豆子老师,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他们陆续想起了许多往事,而说到快乐的事,司雨自然不会忘记在国三的运动会上,她打败众家好女嬴得百米金牌的事。
她语气中充满无限怀念,“那块金牌真是得来不易。”
“是啊。”美琪一脸好笑,“哪有人像你那么衰,第一年拉肚子,第二年生理痛,感觉上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挠你的金牌之路。”
“还好让我抱回一面,要不然我会恨死自己的肚子。”她顿了顿,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这种地方,不过医生怕你有脑震荡,所以还要观察,你现在是病人,乖乖在病床上躺好就对了。”
两人说说笑笑,并没有注意帘后还有其他的人。
他们所认识的司雨,是二十岁后的司雨。
那个司雨待在娱乐圈总共六年,已经是人精,会笑不会哭,发起飙来很恐怖可是里面的那个司雨,会撒娇、会掉泪,声音听起来柔柔软软的……
亦阳、靳炜、莫烈、武焰、晶晶还有刘格致,在司雨不时传来的轻笑中,没有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