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云际会”位于“塔格城”地下一楼的秘密会议室中,十七位精英级人物皆出席在座,当然任捷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似乎没有太投入那股凝重气氛,反而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和浮躁。
“这次老大与长濑先生密谈之行,泄漏地点的是自己人,苏澳码头的第四基地。”
方朔说完后,在他的示意下,投影机投影出一张附有大头照的简单个人资料和完整的淡水地形图。
方朔指著那张资料表,“这个人是孙大源,他在半年前入帮,平时在帮里沉默寡言,没有明显特征,当初让他入帮的原因是他在一场械斗中替我们的弟兄挡了一刀。孙大源是警方的人,所以这次我们……”
任捷把玩著手中的骰子,他没听进去方朔在分析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对于“风云际会”被警方扩大围剿的事件他们打算作何处理,这些都不重要,他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在这个事件中他最在意的人是小季,而他知道小季今天必定会去一个地方,他也绝对要去那里等她。
“老大和贺小姐已经于长濑先生一同去日本,至于孙大源该如何处置,以及这整个事件的总检讨,各位想必已有腹案在胸,今后将不容许同样的情况发生,这次若不是……”
无聊!任捷在心中低咒一声,他希望方朔那家伙好心点,别那为婆婆妈妈,如果方朔快点将会议结束,他会很感激他的,因为他已经快坐不住了。
至于那个什么孙大源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将他狠狠揍一顿不就得了?何必劳师动为的坐在这里穷搅和?
方朔就是这样,不干警察都那为久了,还是改不了警察那套没事就集体开个会讨论的毛病。
“任捷,你有什么看法?”方朔忽然将焦点转到他身上。
任捷停住摆弄骰子的动作,瞪了方朔一眼,他知道方朔是故意的,光看他眼中那抹浅浅的笑意就知道,方朔明知道他今天有要事在身,偏要找他的碴。
“没看法。”他看著方朔,轻慢的摇了摇头。
“没看法?不可能吧?”方朔逗弄的笑意加深了,“任老大,给点意见嘛!你是老大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你的意见将被我们慎重的采用,当然,你那位对我们'风云际会'有恩的红粉知己也是我们急欲采访和道谢的物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知她的行踪吗?
“你想都别想!”
“说真的,'她'相当勇敢,我们的伙伴们可都自叹弗如哩!”方朔笑著说,他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关于任捷的桃色话题。
“你可不可以当我不存在?”任捷没好气的说。
“那很可惜。”方朔笑得更贼了。
任捷二话不说的抓起椅背上的风衣冲出了会议室,在大门合上的为那,还听见方朔传来的调侃笑声。
唐悦楠斜靠在沙发上,他身边的女伴又换人了,这次是个肌肤白皙的英国美女,慵懒的闭著眼睛,半裸著胸依在他怀里,不变的是,这些女人都温驯得像只猫。
“蓝葳,你大让我失望了。”唐悦楠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紧抿著双唇的蓝岁,他似乎察觉了些什么,但不大确定。
“我愿意接受处罚。”蓝葳说完后,双唇抿更紧了。
“蓝葳,你一直都是我最满意的部下,这次的表现,令我相当意外。”唐悦楠轻抚著美女柔软的背脊,继而露出一抹谅解但古怪的笑容,“不过,这次任务失败不能全归咎于你,是任捷太狡诈。”
“唐先生……”蓝葳沉吟,她不想再为组织杀人了,尤其是杀任捷。
唐悦楠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意,他微笑著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先别急著说,听我说完。”
蓝葳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知道要退出组织是不可能的事,而唐悦楠也不会好心的将她再调回美国去,她可以预期唐悦楠会对她做什么要求。
“蓝葳,你加入'X'也好几年了吧!你是个优秀的人才,这一点我心里相当清楚。”唐悦楠轻松的显露笑意,更放暖了神色说这:“我仔细考虑过了,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蓝葳没有回答,她而露迟疑的看著唐悦楠,她没有听错吧?唐悦楠从来就是个冷酷的人,若谁犯了错是没有重来的可能。这是唐悦楠的游戏规则。
“是的,再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唐悦楠似乎对这个方式很满意,又接著说:“我相信你不会再令我失望。”
蓝葳没有回答和反驳的余地,没有人可以反抗唐悦楠这个独裁者,反抗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这二十七年来,蓝葳第一次想做个反抗者。
“唐先生,请你将我调回美国。”话说出口了,她会后悔,纵使她将活不过今天、活不过此时。
唐悦楠不动声色的牵动嘴角微笑,很好,他的蓝葳背叛他了,都是因为姓任的那个小子,他又多了一项非置任捷于死地不可的理由。
“你想调回美国?”他眯起了眼,将怀中美女的细肩带拨开,专心一致的与洋妞调起情来,特意不将眼光放在蓝葳身上。
“是的。”蓝葳僵硬的说。
“可以呀!”唐悦楠随兴的一笑,“等你将任捷解决掉之后,我马上安排你回美国。”
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意外,但是蓝葳还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是斗不过唐悦楠的,他从来不会让任何想离开他的人好过,他喜欢玉石俱焚的方式,深具残酷的兽性。
万籁俱寂中,任捷将一包烟中的最后一根拿出来抽,他相信小季会出现,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她一定会来。
早上离开“风云际会”后他就一直守在这里,将呼叫器和大哥大关掉,存心让所有的人找不到他,他只想专心的做好这件事--等小季。
又踩熄了最后一根烟蒂,时间为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就在他几乎以为小季不会来的时候,她出现了。
机车呼嚣的声音由远而近,任捷目不转睛的看著她熄火,看著她将安全帽摘下扣在手腕上,看著她脸上的一无表情。
对于任捷同样守在墓园外这件事,小季并没有显出意外,她似乎猜到他会来,也或许她只是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罢了。
“小季。”任捷很快的倾身将车内那束白菊花拿起,朝她走近,继而与她并肩而行。
小季没有看他,她拉紧黑色大衣迳自往前走著,踩过落弃堆积的小径,嘴里淡淡的说:“医师没有义务来为每个病逝的病人上香。”
“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任捷此时是包容著她说话的尖刻态度,若换个说法,面对她时,他总是不由得会温柔起来。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小季不领情的维持著相同的步伐,熟悉的往山凹中的墓园走去。
她并不希望在今天看到任捷,父亲墓前她不想为装,她有好多话想对父亲说,然而任捷的存在则让她必须戒备起来。
“我有话对你说。”任捷紧紧的跟著她,其实这里他也来过数回,但恐怕小季永远不会知道,因她老是在选择对他诸多误解。
“我不想听。”一股室闷而刺痛的感觉,在任捷流露出温柔时涌进了小季心头,她多想一拳挥开他,她不要他在这里对她说一些好听的话,都分飞两头走到这个地步,她没有回头的打算。
“很可惜,你非听不可。”任捷突然伸出手拉住小季的胳膊,雨却在此时缓缓的落下了。
小季被他拉得一阵踉跄,她的眼光在黑暗中和任捷接触了,她的心隐隐的抽动了一下,“任捷,你向来很懂得强人所难。”
“彼此彼此,你也向来很懂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人可以接近你。”任捷苦笑著。
她嘴畔立即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或许,我该对世界上的每件事都浑水,这会令任医师你满意些。”
“小季,为什么我们非得这样说话不可?”任捷看著她问,表情很复杂。
“我并不想与你说话。”她冷冷的看著他。
他忍无可忍的抓紧她,不耐烦的蹙起了眉梢,“听著!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不管你听不听,我都要向你说个清楚。”
“说什么?”小季突然伧然一笑,她声音有丝沙哑的说:“任医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父亲的死不是因为脑瘤,而是另有它因?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话,那你不必多费唇舌了,我知道。”
“你知道为!”任捷微微一凛,“你知道,所以离开?”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原因使他们分离,他会恨死自己初时没有对她坦诚以告,她的不告而别曾是他心中不可抹灭的痛楚。
“当初你并没有对我说实话,对吧?任医师,我有权利自己去查明真相。”此刻她脸上,则正凝聚著一层无法解冻的寒霜。
他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公平点,我不愿意在你父亲死后让你再受到伤害或者卷入什么案件之中。”
“你以为那是为了我好?”她淡然看他,想挪动步履,反被他抓得更紧、更痛,他几乎快捏碎她了,但是她没有显露出痛意。
“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任捷的脸扭曲了。
“那为你可知当我发现我父亲是被人害死时有多为心痛?”她面带哀戚的说著,目光如炬的盯著他,“我不要他死得不明不白!”
“虽然我发现你父亲的死因不单纯时没有告诉你,但是并不代表我没有追查。”他懊恼的试著与她请通,虽然知道她会替他著想的机会是那样渺茫,但是既然再度重逢,他不会再错失她。
小季没将他的话放在心底,只是敷衍的点点头说:“我相信你有追查,我也很谢谢你,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时间可以倒流,把一切当作若无其事?”
“你没必要把你自己装得那为冷硬,而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为陌生,你更不是不可理喻的人。”他一瞬也不瞬的瞅视著她道。
“你管太多了。”她无动于衷的回答。
任捷无法体会,当她知道父亲不是纯粹死于脑瘤,而是被加害时,她的心有多痛!
一直呵护著、珍爱著她的父亲,却被那群没人性的黑道分子害死,她不会放他们逍遥,无论花费多少时间,她都要将凶手抓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雨愈下愈大,湿漉漉的雨水让空气更凉了,任捷松开小季的胳膊,他将自己的风衣脱下,往小季头一披,为她遮去来势汹汹的大雨。
“无论你要不要,我都会管你一辈子。”他看了一眼,静静的说,接著就没再回头的走了。
=午夜时分,小季一身湿透的回到了寓所,她才将机车停好,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眼光冷冽的陌生女子站在她面前。
她闪过那名陌生女子欲往阶梯走去,谁知道对方却紧跟了上来。
“季林?”陌生女子的声音冷硬,虽是询问,但听得出来小季肯定是她要找的人。
小季在原地停顿一秒钟,对方是冲著她来的?
小季继续往阶梯拾级而上,她不认为自己有回答他人问题的必要,而且她也累了,在墓园里淋了一身的雨,她现在只想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狠狠的睡上一觉。
“季林,我要你离开任捷。”她的声音由小季身后传来,满含命令的口气。
小季不予理会的又上了三层阶梯,可这时,她身上那件任捷的风衣却被用力的扯了一下,小季半旋过身不耐烦的看著那名陌生女子,她是谁?任捷的女朋友吗?
“听到了没?我要你离开任捷。”蓝葳挑衅、傲然的鄙瞪著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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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季只感到疲累和可笑,看来这社会的精神病院太少了,关不进这许多耍狠、装疯的无聊人。
“滚。”小季瞟了她一眼,简单的对眼前的女子说。
蓝葳瞪大了眼睛,霎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什么为!这个女孩居然叫她滚为!
为了要得到任捷,她已经决定背叛“x”,她不容许自己出任何的差错,一旦离开“x”,她要任捷与她永远在一起,因此调查过后,眼前这个被任捷很重视的女孩就是她首要铲除的目标。
如果这女孩不乖乖听话,她不排除让对方消失在地球上的可能,就当作是她告别杀手生涯的最后献礼吧!
“任捷是我的。”蓝葳阴沈的说。
“是你的,与我何干?”小季睫毛轻扬,将眼前这示威女子的言语当成一个笑话。
蓝葳依然不松开自己紧扯著披在小季肩上风衣的掌心,她反因恼怒而扯得更紧,“我知道你和任捷经常见面。”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个人。”小季的眼光渐渐转为冷峻,她慢条斯理的说。
“不认识?”蓝葳冷笑一声,“你刚刚分明还跟他在一起,在墓园里,不要以为……”
“我不会禁止其他人也有兴趣在半夜去上坟。”小季的声音淡淡的,如果对方再不放手让她上去休息,再见到任捷时,她会把这笔莫名其妙的骚扰算在任捷头。
“你休想强辞夺理!”
“而你最好松手。”小季相信瞎子也感觉得出她的疲累和厌烦之意。
“没那为容易。”蓝葳的姿态像只备战的隼鹰,她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东西,她是“x”组织第一流的杀手,她只懂得攻击,不懂弃守。
“随便你吧,我没时间陪你玩了。”
小季突然动手将风衣脱下,随著风衣的掉落,她从容的往前走去,而蓝葳则脸色铁青的握著任捷的那件风衣。
“我不许你走!”她不甘心的要追上去。
“别跟来。”小季的声音终于透著寒意,一种任何人听了都会却步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小季拿出钥匙开门,很好,那名女子没再跟来了。进了门,她将东西随处放下,脱下一身湿衣淋浴。淋浴过后的头发还湿著,身上的蒸气犹自飘散,她的午餐和晚餐都没吃,现在她应该吃点东西才对,但是她却拿出烟来,关掉所有的灯,站在窗子前开始抽烟,一根接著一根。
电话铃声间断的响了几次,她没有去接,一直抽烟到接近破晓。
任捷离开墓园后,将车子以快速度向前急驶,在市区里几乎是无视于红绿灯的存在任自己用最放纵的速度狂飘著,最后,在凌晨二点左右,他又不自觉来到了小季的公寓楼下。
小季屋里的灯亮著,她在,任捷将窗户降下,拿出烟,开始对著车外吐烟雾,烟的味道混和在雨中,有一丝特别干涩的味道。
小季在做什么为他心想,但随即他苦笑著对自己摇头,反正都一年多了,他现在知道她在做什么又如何?就算他上楼去敲她的门,她也不会开门。
今夜她需要独处,他同样亦然,但他却又来到这个离她最近的地方,似乎只有这为做,他才会感觉到放心。
车里置物箱的那张地图还放著,上面有小季亲手圈过的地方,都是他承诺要带她去的地方,这飞去世界各地,是他们共同想做的事。
他知道在小季的心中,她的父亲占著多重要的地位,也知道小季对父亲的感情,更知道失去唯一的亲人让她痛不欲生,但是小季却从来不曾在乎他的感受,如果她口头想想,她会发现他的痛心不会比她少。
当初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代替小季的父亲照顾小季,抚平她所有悲痛,而她却只想查明她父亲死亡的真相,甚至在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之后一走了之,将一切的私人感情全为却脑后,留他在原地。
然而再度相遇时,她却当作从不认识他?唉!也罢,无论她到底到想些什么,他都会守护著她。
查她父亲的死因也好,陪她在人生的道路继续走下去也行,唯一不变的是,小季是他最在乎的女孩。
看著楼上的房间,呵,小季屋里的灯光灭了,她睡了吧!那为他就守在这里,就如同守在她的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