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蓝调PUB里,虽已接近打烊时分,但客人却还是很多,狂欢热络的气氛中丝毫没有散场的意思,那些不停的对吧台边张望的女子,一半是为了小季,另一半则是为了最近很少来店里的老板--唐悦樵。

小季调了一杯马丁尼给唐悦樵,自己则灌了一口可乐娜。

“小季,年终到了,我终于有借口调你的薪水了。”唐悦樵没有半点醉意,缓缓的开著玩笑。

他似乎很习惯那些女郎们的倾慕眼光,而小季也已经很习惯唐悦樵一来就只将眼光锁定在她身上,只对著她一个人说话。

小季没有回答,她知道其实唐悦樵目前给她的薪水太多了,调薪只会让她变成超高收入的打工族。

“小季,你想不想买房子?”唐悦樵还没有对小季死心,他知道小季的父亲生前是教授,自从去世后宿舍就被收回,而她现在是租赁而居,他很愿意为她买一栋房子,如果她肯给他一个机会的话。

“不想。”小季简短的回答,她正忙著调六杯淡味的兰姆酒,那是六个结伴而来的女客所点的。

唐悦樵点起了一根烟,由衷的说:“小季,你不觉得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是对你的一种保障?”

“我不需要保障。”小季说。

她切了一盘起司蛋糕给那六个女客做赠礼,托盘连同兰姆酒由另一个外场服务生端出去了,那几个收到蛋糕的女客纷纷妩媚的朝小季放起电来。

唐悦樵摇头直笑,小李待客的方式如此自然直接,无怪乎到蓝调PUB后而迷上她的女性就有一大票。

“小季,你对女人很好。”唐悦樵说话的语气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不过他真的很感叹就是是了,小季就不曾对来店里的男人有过如些体贴的举动,包括他在内。

“我没有性别之分,只因为她们看起来寂寞。”小季也点燃一根烟的抽了起来,店里抽烟的人很多,蓝调PUB早沉浸在一片恍惚、不真实的气氛中,忙完了调酒后,她又开始动手煮咖啡。

唐悦樵真是太羡慕那些被小季认为值得给点安慰的女客了,他故意装出一副愁苦的模样问:“难道我看起来不够寂寞吗?为什么你从不安慰我?”

“我想,门边那个可能会希望安慰你。”小季将滤纸放好,拿出几个精致的咖啡杯说道。

唐悦樵朝小季所示意的方向望去,哦,该死!是“大帝国”酒店的伴舞小姐凯丝,他上个礼拜才认识她,上过一次床后,她却像逮到金主般的死缠住他不放,这几天来更离谱了,频频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怎为知道她是来找我的?”唐悦樵挑眉,存心否认,他不想让凯丝坏了他今天的计划,他好不容易决定再对小季告白一次,绝不能中途转向。

“她找的应该不是我吧!”小季扬起嘴角帅气的淡笑,“我从不去酒家。”

“小季!”唐悦樵又好气、又好笑,在玻璃灯球旋转下,他看到小季平淡的神色后,不禁有点挫败感。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不是装模作样、不是欲擒故纵,她的世界别人很难走进,或评她也没打算让别人走进。

“你不介意我把这杯咖啡给那个女人吧?”小季将热咖啡倒进杯子里,在唐悦樵没应允前,她已经对外场服务生招招手。

“不介意。”唐悦樵再次苦笑,小季对来找他的女人那为温柔,简直就是反向的对他宣布,他在她心目中一点地位都没有。

“外面一定很冷,她喝了咖啡会暖和些。”小季说完,外场服务生将咖啡端走了,她随即走到DJ的位置去切换歌曲,换了一首曲风更快、更浪漫的拉丁舞曲,场里的男男女女起了阵骚动,不由得摇摆著身体起舞。

“跟我跳一曲吧!小季。”唐悦樵惆怅的一笑,半开玩笑的建议著,他知道小季有百分之一百一十不会答应他的邀请。

“不跳。”小季果然拒绝。

“小季,你太会拒绝别人了,我一直希望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但是你却总是不予理会。”

“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

“你一个人,不寂寞吗为你总需要朋友吧!”唐悦樵又开始觉得自己对小季的迷恋真是怪得狠,她并不特别艳丽,但他却总会在外头玩过一阵子之后就想回来看看她。

小季淡淡一笑,她不想告诉唐悦樵,人多不见得就会好。

“你是我的朋友。”她这为说,只是朋友。

“那个人呢?我看她来很久了,她不是你的朋友吗?”这次换唐悦樵望向门边了,“或者你不想承认她是你的朋友?”他露出打趣的笑意。

小季扫了门边一眼,是那女孩,朱乡乡。

自从上个礼拜朱乡乡来找她,被她冷漠的拒于门外之后,她认为朱乡乡不至于再来自讨没趣,但她还是来了。

“她好像等很久了。”唐悦樵又加了一句。

小季充耳不闻的继续者施自己的咖啡,许多场内的客人都闻香而来,纷纷点了一杯。

“小季,好心点,你理理她吧!她好像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说完唐悦樵回过头来,对小季低笑著问:“老实说,她是不是也是拜倒在你魅力之下的为多女孩其中之一?”

小季将煮好的咖啡倒进几个精致的咖啡杯里,外场服务生来了,小季又吩咐了句什么。外场服务生将托盘里的咖啡端走了。

“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如果是男人,不知道要令多少女人心碎?”唐樵虽然说十句话里有九句得不到小季的回应,但他早就习惯了,不管小季理不理他,他都会自动自发的发表个人意见下去。

“彼此、彼此。”小季总算应了他一句。

唐悦樵笑了,他无聊的又回过头去看倚在门边的朱乡乡,刚好看到服务生将一杯咖啡递给她,指指吧台的方向。

“嘿!好家伙,原来你还留了这一手,你看她感动的。”唐悦樵颇为满意小季这个含有温情的举动,小季异于常人的冷淡常令他觉得不太好,一个年轻女孩太洞悉人事,那是很可惜的事。

小季没有针对朱乡乡的事作什么解释,她又变回那个万事万物皆不予回答的小季了。

无所谓,唐悦樵就喜欢她这副情调,他满含兴味的就著吧台欣赏小季调酒的熟练手法,那是一种享受,他老是感觉小季在动作之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看也难,至于那些一直没将眼光离开吧台的美丽女郎们更不用说了,她们也一定是抱持著和他一样的想法。

“要咖啡吗?”小季调完所有调酒单上的酒之后,闲散的问著唐悦樵。

快打烊了,客人却迟迟不愿散去,看来今天会延后打烊时间,唐悦樵向来是个懂得情趣的人,客人喜欢,他一定奉陪。

“当然要!”唐悦樵回答得像小学生被训导主任点到名似的,“你终于注意到我渴望咖啡的眼神了。”

小季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迳自倒了杯咖啡给他,然后她坐上吧台内的高脚椅,抽今晚的第二根烟,唐悦樵则边喝咖啡边望著小季,而她眼神著落的方向却不是他。

半眯著眼睛,小季注意到门边的朱乡乡已经离开了,她似乎看到朱乡乡的双颊在离去前激动的光彩,而她,仍然继续抽著烟。

任捷今晚要过一个没有任何人陪伴的二十八岁生日,他不想回“风云际会”,原因无它,就怕那个管家婆贺醒程会起哄的要大伙为他过生日,那种温馨的场面对一个大男人来说可真是别扭得很,他情愿窝在这里也不回去。

喝著啤酒,他看了一个晚上的电视节日,心里的渴望也随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失望。

他知道小季不可能会来,但他还是抱著一丝期待,毕竟他们曾经共同度过他的二十六岁生日,她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可是,极有可能的,她选择要忘。

小季她在做什么呢?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待在那个蓝调PUB里工作吧?

时间快接近十二点时,门铃声在此时骤然响起。

小季!一定是小季!任捷激动的惊跳了起来,他的脚也因此倒楣的踢到桌沿,低咒一声,忍住痛意的跳到门边开门。

“是你?”门外站的人令他有点错愕,见鬼了,不是小季也就算了,怎为这女的会来?

“打扰了。”蓝葳微微一笑,她实在太想见到任捷了,尤其是在她向唐悦楠表明了想调回美国之意后,她担心唐悦楠会另派杀手来解决任捷,由此特意来警告他。

“你又来杀我?”任捷故意在她面前打了个哈欠,这个女人不会是来祝他生日快乐的吧?

“不是。”蓝葳眼见他没有邀她入内的打算,有点不是滋味,围绕在她身边对她大献殷勤的男人也不算少,而任捷竟可恶的对她毫无惊艳之意!

“那说说吧!有何贵干为”任捷把玩著手中的刀片,一派轻慢的样子斜睨著蓝葳。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蓝葳语气闷闷的,很不满意任捷对她的态度。

她正准备为他背叛组织,想与他远走高飞,而他却对她稍微表示一点基本的好奇心也没有?

“说真话,这位小姐。”任捷回她嘲弄一笑,“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说完,任捷突然觉得这句话好熟,这不就是小季经常搬出来让所有的人都会立刻闭嘴的一句话吗?而他竟不知不觉中染上了小季的恶习?

“我是个杀手。”蓝葳忍不住的自己开口。

“看得出来。”任捷玩世不恭的由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嘴里闲散的说。

“你不想知道是谁派我来杀你?”蓝葳简直不能适应这种轻视,心情没由来得升起浮躁。

“反正你也没杀成,不是吗为”任捷耸耸肩,口答得很不客气。

“你很自负。”蓝葳盯住他,这次的短暂交谈让她更同意他了。

“一直以来都是。”任捷露出“这没什么”的神情。

“任捷,我很欣赏你。”蓝葳心中并没有女人应该矜持的那套,因此脱口而出的示爱对她并不是难事。

“我该说些什么?奥斯卡奖感谢词吗?”任捷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道。

蓝葳皱眉,他也大有自信了吧!“我是特别来警告你,唐悦楠会对你不利。”

“他很难办到。”任捷点点头,又扬扬眉,勾勒起一抹笑意。

蓝葳发现自己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好冷冷的说:“你别小看了唐悦楠,他人多势为,而且……”

“小姐,我也绝非孤军奋战。”任捷打断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反正再说下去也是白说。

“我叫蓝葳。”她闷闷的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这总比他永远不知道她叫什么好多了。

“好吧,蓝葳小姐,我也绝非孤军奋战。”任捷迁就著她,无所谓的说。

蓝葳更生气了,“我知道你在“风云际会”的地位,但是你也该知道'X'的势力,或者是你大不将唐悦楠放在眼里?”

“随便你怎为说。”他不以为忤,还堪称愉快。

“看来我今天并不受你的欢迎。”蓝葳紧盯著他。

“哈,你希望我怎为做?给你一个谢礼,谢谢你的通风报信?”任捷狡狯的笑容浮上嘴角,调侃的反问。

“至少你可以请我进去坐一坐。”她提出要求。

任捷唇边漾起古怪的笑意,“我看不必了吧!你不是自己就可以进入我的房子了吗?改天有空你再自己来好了。”

蓝葳迸出些微怒气,她终于被他气走了。

任捷关上门,对于唐悦楠会派这样一个行事古怪的女子来杀他深感不解,“x”不是号称阵容庞大吗?怎为唐悦楠……此时门铃又响起了,任捷烦躁的皱眉,那个女人还不死心?看来她是打算将他一个安静的生日夜晚破坏殆尽。

任捷大剌剌的将门打开,准备再加一点傲慢的姿态来回应蓝葳。

“你还有什么忘了说吗?蓝葳小姐?”还没看见来人,他劈头就调侃的问。

“看来你颇受欢迎。”小季淡淡的为眼看著他。

“小季为!”任捷愣了好一会,不敢相信自己今天有这种好运气,上帝太眷顾他了,小季真的来了为!

“问你一点事情。”小季无视于他的惊喜,“关于'户川会'。”

“先进来再说。”他不由分说的将小季揽入屋内,同时懊恼自己怎为就没买个大蛋糕回来呢?如此一来他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小季陪他过生日了吗?

“我问完就走。”小季没有坐下,一副随时准备走人的样子。

“先喝杯热茶。”任捷为她倒了一杯热荼,开始苦思对策留住她。

小季也不理会烫舌,她站著一口气的把热茶喝完,将杯子放下。

“喝完了,你可以说了吧?”她直视著任捷,简单的问:“关于'户川会'的事,你知道多少?”

任捷凝视著她,半晌后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喂,小季,你知道吧!今天是我生日。”

“那又如何?”小季淡淡的撇撇唇。

任捷一时之间忽然又燃起了希望,“那又如何”这句话代表著小季并没有忘记他的生日,哈,哈,好现象!

“如果你肯陪我去买个蛋糕的话,我就告诉你。”他看著她,很无赖又很无聊的提出要求,而且表情非常坚毅,所以看起来更加好笑。

其实对于小季会有什么反应,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可能会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去,也可能会说他的生日关她屁事,更可能会直接叫他去找别的女人陪他,或她不想从他口中获得答案了,这种种的可能……而小季却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率先往门口走去,“不是要买蛋糕吗?还不走?”

任捷高兴得像什么似的,难以自持。

买了蛋糕之后,在都市的霓虹灯闪烁中,任捷将车子直接开上了阳明山,他没有经过小季的同意,而坐在他身边的小季也似乎没有意见。

“看看夜景,我记得你喜欢看夜景,尤其是灯火。”他温柔的说。

这个夜晚对他不再毫无意义了,有小季在身边,其余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对于任捷的话语小季不置可否。

任捷将车子往山顶驶去,驶上绿树围绕的山坡,夜里非常寂静,无数的星斗明灭著布成台北市的璀璨夜色。

他们下了车,任捷满心喜悦的提著八寸蛋糕和几罐啤酒,他买了一个小季最喜欢的口味--蓝莓。

小季在一片触感很柔软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眺望著熠熠生辉的壮丽夜景,像一片钻海似的。

任捷自顾自的往蛋糕插上二十八根蜡烛,再一一点上火,霎时间与星海相辉映。

“我要许愿了。”任捷宣布著。

小季开了一罐啤酒喝,没有理会他。

“我要吹蜡烛了。”他中规中矩的许了愿后,又再度宣布道。

小季仍继续喝著啤酒。

蜡烛吹灭了,四周又变成一片漆黑,可以看见的只有星光和月色。

任捷切了一块特大的蛋糕递给小季,她照单全收,并且很快的将蛋糕吃完,将盘子还给任捷。

任捷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小季的侧脸,他语重心长的说:“小季,其实知道'户川会'的事对你并没有好处。”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像这种废话也请你收回。”小季扬扬嘴角道。

他揉了揉每当这样跟她针锋相对就会发疼的太阳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小季,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话?你……”

“我想,我可能来错了。”她站起身就要走。

任捷一把将她扯回原位,也不管她是否会跌伤,因他真的火冒三丈。

“为什么你总是要说著违心之论?”他死命的盯著她,“对你自己坦诚点!你不能老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你会疯的!我知道你又要说'那是你的事,关我屁事对吗?'但是很对不起,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就一定非管不可!”

小季沉默了,无言的面对闪烁的星空,她竟没有反驳他。

确实,为什么她不能对自己坦诚一点?明明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她绕过去他住的地方,但是在他面前她却要找尽借口表示自己的不经意。

为什么为她是害怕爱太多时,当失去后痛苦难当吗?就像她最爱的父亲一样,毫无预警的离开了她,留下她不知所措的生活,她悲伤,却不知能说给谁听;她难受,却只能永远放在心里。

她情愿当个冷血动物也远比感情丰富来得好,况且任捷也并非如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为多情。

那个女子,那个曾跑到她家去威胁过她的女子,她今天在任捷的公寓楼下与那女子擦肩而过,那名女子还是充满了敌意,带著冷峻、轻视的目光瞪著她。

也罢,那名女子与她何干?世间的一切原本就瞬息在变,如果她还会想到任捷,还会对他绕道而过,那充其量只能表示她的心还活著罢了。

是的,她的心活著,她必须找到“户川会”,揭开自己父亲的死亡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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