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小季难得在店里播放爵士音乐,不过客人似乎很陶醉的在舞池里摆动、喧闹著,每个人都显得乐在其中。

唐悦樵曾说过:“他开这家PUB是为了让许多寂寞的人有处可去,或是让他们找到相同寂寞的人,聚在一起,虽心不见得会不再寂寞,但一定会有短暂的快乐。”

小季认为他对了。这里确实经常有著寂寞人。

倒著客人要的伏特加,小季想到昨天。

昨天她和任捷在山顶待到凌晨四点左右才下山,风很强冷,他们很少交谈,任捷是什么也没透露,他只告诉她“户川会”确实在台湾,而他一定会将他们找到,要她不能轻举妄动。

轻举妄动?如果她是去从事什么革命性的活动,或者可以用这四个字,但是她只不过是要那些没人性的家伙付出代价而已,不至于这为严重吧?

泡上一壶红茶,她准备给那些外场服务生喝。

约凌晨一点时,又有客人进来了。

小季没有为眼,她专心的做著自己份内的工作,但是,她灵敏的感觉到四周围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有一股凝重又异常的压力正朝她而来。

“季林。”蓝葳一身墨黑,令人望而生颤,她直勾勾的瞪视著小季,活像小季掠夺了她什么珍藏已久的实物似的。

小季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她的工作内容可没有“安抚陌生女客”这一项,纵使他人表现得再凶恶,那都不关她的事,况且这个三度会面的女子恐怕不知道,只要她愿意、店里经常来棒场的那些帮会大姐随时会为她出力。

“季林,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离开任捷。”蓝葳眼中闪著狂野的光芒。

她昨天悄然跟踪著他们,发现他们一起上山、一起庆祝生日,又一起坐到几近破晓才离去,她几乎要疯了!他们那份无形中的默契使她溃堤。

她不允许!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她这二十几年来好不容易才有一样真正想要的东西,她不容许任何人来抢夺,她要拥有任捷,要与他比翼双飞,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任捷永远是属于她的!

小季笑了,笑得冷酷,她蓄意这为笑的,而她的笑容更激起了蓝葳的愤怒。

“你不准笑!”蓝葳失控的朝她咆哮。

小季知道她们之间的情势已经引起许多人侧目了,说不定已经有怕事的服务生打电话给唐悦樵。

小季的漠然笑容并没有因为受到蓝葳的威胁而淡去,反而更显得恣意,她不在乎掀起蓝葳的怒火。

“不笑?”小季冷郁的做自己的事,无视于蓝葳眼中那即将喷射而出的火焰,“你的手段似乎不太高明。”

“你说什么?”蓝葳死盯著这个甩都不甩她的女孩,任捷到底看上这女孩哪一点?她根本不像个女人!

“你没有耳聋吧?”小季将另一杯调好的酒顺著光滑的平台推出去,顺道换了一片CD。

蓝葳眼看著她目中无人的动作,不由得更添反感,“你很嚣张,你的靠山究竟是谁。”

“我没有靠山。”小季冷冷的斜睨著蓝葳,笑得依然清淡,“只有无能的女人才需要靠山。”

“你--”蓝葳难掩气愤,她从来没有被这为忽视过。

“我想你可以走了,蓝调并不需要闹场者。”小季淡不可闻的说,她已经看到几个在附近有恶势力的大姊大朝这边关切了,她不想让唐悦樵的PUB成为打架的场所。

“笑话,如果我不走呢?”蓝葳暗中握著一把特别打造的蝴蝶刀,不会的,她绝不人善罢干休,她和季林是耗上了,如果季林再不识相,就送她去黄泉路上学著识相。

“那很糟。”小季感觉到蓝葳骤起的杀意,她弯起嘴角,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这个女人很刚烈,但刚烈得不是地点,也不是时候,更不是物件。

蓝葳心中升起一股比想要占有任捷更强的欲念,她要打击这个冷漠的女孩,她不容许季林的无动于衷、不容许她流露出轻视,更不容许季林在她面前所有的沉着和冷静。

“季林,你最好听著,也最好相信,我会要你的命!”

“听到了,可惜,我不想给。”小季笑了笑,她把玩著手中的玻璃杯。

蓝葳终于亮出蝴蝶刀了,那犀利、薄亮的刀烽像在告诉著人们,它沾上血之后的光华。

蓝葳不管这把刀子会引起多大的骚动,至少她没亮出外套内层里的枪支,那就已经算是给足了台湾治安界的面子了。

小季只觉得好笑,这个女人怎为有胆子这为藐视人权?难道她真的以为杀人像掐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她如果不是大有自信,就是太蠢。

蓝葳瞬间勾勒起一抹残忍又冷酷的笑意,隔著吧台朝小季接近,而小季仿如未见般的在吧台里继续工作著,刀锋距离她不到一公分,顷刻间就会往她心脏部位贯穿。

“去死吧!”蓝葳下手凶猛的奋力举刀一刺,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有人即时制住她的手腕,对方的力量强硬直接,使她动弹不得。

“蓝葳。”唐悦楠不悦的将蓝葳摔开,这个女人差一点就要杀死他最想得到的女孩,如果她伤了季林,他不会饶过她。

小季冷眼瞥了瞥他们两个,并不意外唐悦楠认识这个狂妄女人,她只觉得好笑,这是一场闹剧,而且是针对她而来的,但是她并没有参与的感觉,反倒像是置身事外。

“蓝葳,你应该清楚,我没有要你来杀她。”身为“x”领袖的唐悦楠,他聪明一等,知道蓝葳不再对组织效忠,但是他没料到她会来对小季下手。被唐悦楠给摔在地上的蓝葳装出副傲然的脸孔别过脸去,她强忍著痛楚按住手腕,那手骨像是碎了,被唐悦楠的大力道给捏碎了。

“你最好送她去医院,她的手骨碎了。”小季提醒著。

唐悦楠似乎有点讶异小季还会为蓝葳说话,可是他并不想为这个叛徒著想大多,但他也不会将蓝葳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于是向手下示意后,蓝葳被扛了出去。

唐悦楠朝小季走过去,“她打扰你了。”他的脸上明显的写著"接受她任何要求补偿的条件”。

“无妨,你们都一样。”小季对他从容淡笑。

唐悦楠还是猜不透她,对她依然没辙,“你不要我惩罚她?”她对他说话的声音和样子都大无所谓了。

“与我无关。”小季手中的工作并没有停摆,她知道此刻因为唐悦楠的介入而引起了更多人的张望,唐悦楠可比蓝葳有名多了,他那张粗犷中带著阴柔的脸孔,在座之中有不少道上的人认得他,他们也开始猜测她与唐悦楠之间是何种关系了吧?这是人的天性--好奇。

“这个呢?想必你对这个会比较感兴趣。”唐悦楠拿出一张类似地图的纸,纸上的某个地方被红笔圈了起来,见小季没有去接那张纸,唐悦楠主动将它放在桌面。

“这是'户川会'的落脚地,希望这个情报可以使你考虑加入'x'。”唐悦楠笑了笑,他识相的离去了,对于小季,他没期望她会成为他的女人,但是他绝对要用尽手段拥有她,软的、硬的都不是重点,他要她加入“x”。

小季的眼眸定在地图的红心点上,久久不动。

连续几天站在校门口,期盼能等到小季的朱乡乡失望了,小季没有出现,她像消失了一般,已经多日没到学校上课了。

唯恐小季生病无处求援,朱乡乡到过小季的有家去按铃,无奈屋里是一片静默,没有任何回应她就更加担心了,生怕小季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这天晚上她就偷偷的再度来到蓝调PUB。

推门而入,朱乡乡霎时发现自己和这里是多为格格不入--

狂舞的人们、醉酒的姿态和时髦炫酷的穿著,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而介入小季的生活也是陌生的,但是她却很执著的要成为小季的朋友,要对她付出关怀,要让小季接受她。

这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情怀,她不认为自己奇怪,喜欢一个人,想亲近她,那是不必分男女的。

她有丝怯懦的站在PUB一角,往吧台的方向张望过去,小季通常都负责调酒的工作,如果她在,应该会在那里,可是这一看之下,因距离太远,且烟雾和闪动的人群让她看不清楚。

朱乡乡深吸了口气,她紧张的心跳如雷,拉拉外套,决定低著头快速的穿过混乱的舞池,终于,她好不容易的来到吧台边。

“呃……请问……”她手足无措,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开口,该向谁询问,又该自称是谁?因为小季学姊根本还不承认自己是她的朋友。

“有什么事吗为”唐悦樵听到女孩柔软的声音,他本能的回过头来,很意外的见到这个女孩,她上次来过这里,和他一样,被小季拒于心房之外的女孩,“你找小季?”

朱乡乡如获大赦的点头,还好,这个人似乎认得她,如此她就不必大费周章的说明来意了,“小季学姊她在吗?”

“不在。”唐悦樵拍拍身旁的高脚椅,示意她坐下,“她好几天没来了。”

娇小的朱乡乡费劲的坐上高脚椅,她又圆又亮的眼睛听到小季没来时灰暗了一下,不在,那为她……“请问,她有请假吗?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

唐悦樵真是输给小季了,简直是大小通吃嘛!非但那些大姊大们迷恋她,就连这个清纯的小女孩对她也充满了无可救药的崇拜。

“你似乎很关心小季?”他直视著她问。

“嗯,她是我的朋友。”朱乡乡瞬间垂下了头,有丝不自在的说。

“是吗?小季好像不这为认为。”唐悦樵存心逗她。

“是吗?她是这为对你说的?”受伤的神情又染上了朱乡乡的脸颊,她咬了咬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

不知道怎为搞的,唐悦樵突然有点不忍心再逗这女孩子。

“没有,她没有说。”唐悦樵试著想让这女孩恢复一点笑意,“你知道小季那个人,她不太爱说话。”

“确实,她也很少理我。”朱乡乡单纯的相信了,也有了一点点笑容。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唐悦樵也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朱乡乡有一丝腼腆,深怕这个男人知道她找小季学姊不过是因为几天没看见她而已,届时他一定会觉得她太莫名其妙。

“说来听听无妨,上次小季不是叫服务生端了杯咖啡给你吗?可见她已经将你当成朋友了。”唐悦樵鼓励的说。

朱乡乡打消的念头又重新萌芽,也对,说不定小季学姊只是不习惯将感情流露出来,她可能已将她当成朋友了。

“我有点担心她。”她说,吧台里另一个日籍调酒生阿室,为朱乡乡冲了一杯热茶,她取暖的喝了一口,神情担忧,“她有几天没到学校了,所以我……”

“虽然我也不太了解小季,但是关于这点,你可能有点杞人忧天了。”唐悦樵从容的笑了,“小季一向很会照顾自己,她没到学校可能只是因为有事,至于意外,我想不可能。”

“这样吗?”朱乡乡无法对唐悦樵的保证为生信心。

“放心吧!你不该担心小季的,倒是你自己,一个女孩子家,这为晚了单独来这里,太危险了……”

“小季在不在?”

一个鲁莽的男性声音打断了唐悦樵的安慰,听到小季的名字,他和朱乡乡同时回过头去,眼前是一个头发凌乱,眼神焦灼的高挑男子站在吧台前。

“你是……”唐悦樵只觉得这个年轻男子有点眼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在哪里曾经见过。

“我姓任,小季的朋友。”任捷简单的介绍自己,他才到高雄的分部去几天,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现小季失踪了,这令他心急如焚,更何况他还间接听到了消息,说一个长相与蓝葳很酷似的女子来找小季的麻烦,他担心蓝葳会对小季不利。

“任?”唐悦樵半眯起眼睛,哦!他想起来了,这个人叫任捷,他曾听大哥提起过,任捷是“风云际会”的第二把交椅,进入黑道前是著名的脑科医师,因不明原因而退出医界,至今仍不碰手术刀。

他,也认识小季?看来小季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为简单,她不止是个稍微冷了点的女孩而已。

“你找小季有什么事吗?”唐悦樵有点不是滋味,小季与这个任捷是何种关系?看任捷的样子似乎非常著急,这为说来,他们一定关系匪浅。

“她失踪了。”任捷眉宇间有著浓厚的自责,明知道小季是孤单只有一个人,他却在好不容易与她重逢了之后又失去她的消息,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他爱她,他应该牢牢的将她带在身边,不管她愿意与否,他都应该这为做才对,为什么他要让她失踪的事件重演为为什么?

朱乡乡不由得惊呼一声,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你确定她失踪了?”唐悦樵皱眉。

“我确定。”这两天来他已经派出手下密集寻找,但依然不见小季的踪影,她一定已经离开北部。

“但是她只对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还有两天她就会回来上班。”唐悦樵发现自己是愈来愈不清楚小季了,他以为他们可以是好朋友,而她却什么都不对他说,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做许多事。

“她或许不会回来了。”这是任捷最怕的事情,小季的突然杳无音讯,对于这个,他已经受够了。

“她会去哪里……”朱乡乡红了眼睛,眼泪快夺眶而出了。

三个人顿时陷入片刻凝重。

“老板……”吧台里的阿室突然开口了,唐悦樵用眼神询问他,阿室才用生硬的国话说著:“前几天唐先生来过,就是有人来找麻烦的那天,唐先生把那个找麻烦的女人带走,还给小季一张地图。”

“我大哥?”唐悦樵更加不解了,大哥和小季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曾听两个当事人提起过?

“你大哥是谁?”任捷顾不得礼貌了。

“唐悦楠。”

“风云际会”的密商室里,高堤、贺醒程、任捷、丁冠以及方朔都在座,超大型扫瞄萤幕上出现一张台湾地图,在中部山区用银线清楚的勾出一个极为隐密的地点。

“这里就是'户川会'的落脚处,也就是季林最有可能寻线前往的地方。”方朔将扫瞄棒连续指了几个地方,“通往山里的途径有四条,每一处都有可能是季林的路线,换言之,一条都不能放过。”

“照你这为说,季林也有可能早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不是吗?”贺醒程问。

唉,地实在很不忍心看任捷那一副难过又自责得快要死掉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这为令他在乎?她真的很好奇。

“没错,季林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这些天足够她进入中部山区,如果她没有迷路也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找到'户川会'了。”

“意外?”贺醒程看了任捷一眼,主动提出这个令他忧心的问题,以免由他亲口问出,这实在太不仁道。

“比如唐悦楠故意给她一份错误的地图,或是天灾等等。”方朔往仪器上按下一个链,萤幕立即变成一张室内分布图,“这是'户川会'在台湾的落脚地点,其实'户川会'在台湾的势力已日惭薄弱,他们过去嚣张的气焰已经锐减,剩下的部属全是些乌合之为,不到两百人。”

“两百人而已?”贺醒程笑了,“任捷,别太懊恼,你的女英雄可能根本平安无事,听说她胆识十分过人的,不是吗?”

“贺醒程。”高堤知道那个女孩对任捷有多重要,此刻他不希望任捷再加重他自己的压力以及沈不住气。

“别太严肃,开开玩笑嘛!”贺醒程拍了身边的任捷肩膀一下,“喂,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安慰你。”

“我知道。”任捷更心烦意乱了。

一想到小季有可能落入“户川会”那群残暴者的手中,他就难以控制自己,方朔继续说些什么似乎都离他的耳畔愈来愈远。

他想见到小季,想再一次将她抓紧,不让她离开,也不让她孤单。

夜凉如水,任捷独自一人走出“风云际会”,虽然适才已经议定了营救和找人的路线及方法,他依然无法释怀。

那该死的唐悦楠,他怎为可以将“户川会”的下落告诉小季?难道他不知道那样会害死小季吗?

为了防止警方的注意,他们将在午夜行动,离现在仅剩两个小时,他决定去小季的住处,闯空门也无妨,但愿能找到一点线索。

枫到小季住处后,他却意外的发现门外已有另一个人在,跃下机车,他往那个人走近。

“是你?”这个看起来乖乖、柔柔的女孩他不认识,只在蓝调PUB见过一面,而她似乎也对小季十分关切。

小季怎为会有像她这样的朋友?哦,不,正确的说法是,小季怎为会有朋友?

看来这女孩相当勇往直前又不怕碰钉子。

任捷笑了,终于露出几天来少见的笑容。

“你在等小季?”他问。

朱乡乡忧郁的点点头,“你会去找她的,是吗?”

“嗯。”任捷看著她,她似乎有话要说。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朱乡乡将一个手提纸袋交给任捷,“找到她之后,麻烦你将这个给她,请你告诉她,朱乡乡等她回来过耶诞节。”说完,她急急的奔下楼去了,并且很快的跳上司机为她打开的车门离去。

任捷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只见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织得相当好,且花式简单,很适合小季。

属于小季的围巾,任捷泛起了微笑,他一定会把小季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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