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莉莎躺在盛满温水的大木盆里,将整个身子藏在水中,此刻正抬起她微微泛红的脸,望着她正在穿衣服的丈夫。他真像神话中的太阳神,她想。“我一会儿就下去陪你。”她对着他嫣然一笑。
“还是我留下来陪你好了。”佛瑞说,他伫立在门前犹豫不定,实在很想留下来陪他迷人的妻子。
“你不可以留下来。”莉莎轻笑着回答,“外公和你的部下都在等你,你如果晚下去,他们会知道我们在……外公会猜到……”
佛瑞仰头大笑。不顾被打湿的危险,把莉莎由水中拉起来,给她一个又长、又热烈的吻,“那我们只好等晚一点了。”他沙哑的声音说。
“嗯……”莉莎轻声道,“只好晚一点。你快穿衣服,佛瑞,我已经遵守诺言陪你洗过澡了。”她笑着躺回水中,一只手遮着胸,另一手则小心的推开他。
佛瑞灼热的目光梭巡着她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胴体。她真是个奇异的组合,他想,拥有成熟而完美的躯体,及纯真、无邪的心灵。她爱慕的眼神在他身上游移,令他的小腹抽紧,几乎抑制不住体内的骚动。
“你在用你漂亮的蓝眼睛诱惑我,老婆。”他的声音粗嗄,眼光炽烈。他摇摇头,抛开脑中的绮思,走到门口,“我开始恨起这顿晚餐了。”他说着转身走出去。
她听见他的笑声逐渐远去,唇边亦绽出微笑。
莉莎出现在饭厅门口时,感到许多双目光投向她,但唯一吸引她的,是她丈大那双琥珀色的闪烁眸子,她迎视着他的眼光走向他,朝他微微一笑。
“你美得令人屏息,莉莎。”他在她耳畔低语。
“谢谢你。佛瑞。”她亲吻他的双颊,淘气的对他眨眨眼,将手搭在他背上,和他一起走向长桌。
肯索不久后也走了过来,在他们对面坐下,“你愈来愈漂亮了,外孙女儿。”他说,“你不觉得吗,佛瑞?”他转头问他的外孙女婿。
“我没怎么注意到。”佛瑞带着促狭的口吻回道,莉莎的脚在桌下踩他,他则回她一笑,“不过经你这么一提,我认为你的话夸大了一点,她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肯索笑得跟佛瑞一样开心,还不时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莉莎先是怒目瞪视他们,
随后也跟着笑开了。她原以为她丈夫严肃得不懂得笑,没想到他还是个颇具幽默感人。
晚餐很快地送上来了。佛瑞和肯索聊得很起劲,虽然眼光不时瞥向莉莎,但莉觉得她已被严重冷淡,灵机一转,她不动声色的脱下鞋子,用她的脚趾去撩拨她丈夫小腿。
“规矩点。”当她的脚趾继续往上升时,他忍不住小声警告道,“否则我会要你付出代价。”
“随时候教,老爷。”她笑着在他耳畔道,“随时候教。”
佛瑞扬眉大笑,引来一群人好奇的目光,“我开始觉得你又在诱惑我了。”他对她说。
“不错,老爷,我则开始觉得你愈来愈聪明了。”她笑着舔舔唇,偷偷把手移到他大腿上,“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佛瑞再也记不得接下来他都吃了些什么,只觉得这顿晚餐吃得出奇的慢,他感觉到她的手一寸一时的移动,他的呼吸则渐渐急促起来。莉莎才吃了两口菜,就被他由椅子上拉起来,在他部下举杯致敬的欢呼声和肯索的笑声中,他带她离开饭厅,走上楼回卧室。
好个令人意乱情迷的老婆,他对自己说,并用脚踢开房门。她清早和你吵架,白天对你不理不睬,却在晚餐时逗得你心痒难耐。他知道这一切必然事出有因,只是以他目前所处的状况,他绝无法冷静的研究出她的动机。他现在只想满足她挑起的欲望。
房门在他们身后合上,他靠着它,仍揽着她的眉。
莉莎把脸转向他,绽放出充满柔情的笑容。她缓缓地伸舌舔舔唇……
“我爱你,佛瑞,我爱你。”莉莎攀着他的肩,轻吐爱语,让她疲乏的身体紧缠着他,感受和他结为一体的满足与喜悦,此时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的脸庞,她浑身颤抖不已。
佛瑞拥着她,轻轻抚摸她平滑的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你告诉我你爱我,然而你却哭了?”
他等她平静些才又问她,“我弄痛你了?可是我记得——”
“不,”莉莎不让他说下去,“刚才很美,你没有弄痛我,你很好……”一阵呜咽将她的话弄模糊了。
“那你为什么哭?”他柔声问。
“我哭是因为太高兴了。”她抽抽搭搭地说完这些话。
佛瑞翻个身,把莉莎圈进怀裹,双手捧着她的脸,凝望着她的眼,“你是个相当矛盾的女人,要完全了解你可能要花上我数年的时间,但这是个甜蜜的挑战。你觉得呢,莉莎?”他俯身亲吻她的唇,再靠回去等待她的答覆。
“除非你先放开我让我呼吸,否则我恐怕活不到那时候。”她答,嘴边泛起一个迟疑的笑。
佛瑞立刻以肘支起上半身,减轻她承受的压力。她的腿才动了一下,马上被他的腿缠住,他彷佛怕她突然逃脱。他的神色变严肃了,“我要知道为什么在我们以那种方式爱过对方后你反而哭了。”
“我很困惑。”莉莎承认。
“因为你对我的爱?”佛瑞问。这想法让他颇感焦虑,他的眉全皱到一块儿。
“不,佛瑞,我不会收回那句话,那是个永久的承诺。”
“那就好。”他轻吐口气笑了,翻身与她并躺。莉莎亦侧着身子看他。
“佛瑞?”她的口气犹豫。
“嗯?”他漫应着,并吹熄房裹唯一的蜡烛,屋里立刻陷入一片漆黑,“你还要用话痛击我?”
她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仍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笑意。
他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并不会真正在意她的感觉,她告诉自己。
“如果你的属臣跑来请求你的帮助或跟你要一件东西,而你答应他了,结果另一个属臣也跟你提出同样的请求,你会怎么办?”她想了半天,还是提出一个不合事实的例子。要是她说不出她真正的意思,他又怎么帮她呢?
“既答应了第一个人,自然不能把那件东西给第二个人。”佛瑞明确地答。
“这是法律的规定。”莉莎嗤鼻道。
“没有它我们就全成了野兽。”佛瑞稍微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会想出这种问题?”
“所有的承诺、誓言都是一片混乱。”她低声自语。
“因为你是女人。”佛瑞努力维持正常的语气,不让她听出他在逗她。
“女人难道就没有理解能力?”莉莎摆出战斗姿势,佛瑞虽看不见却感觉得到。
“这是事实。”佛瑞说完故意停下来,等她对他怒吼。没想到她竟然不动声色,他在漆黑中做了个鬼脸,继续道,“若换作是一匹马……”
她这下知道他是说着玩的了。松懈了警戒,她靠着他,“你老是逗我,老爷。”
佛瑞开怀大笑,“『我』逗你?你很清楚事实正好相反。”他环着她的肩搂近她,“好了,莉莎。我累了,闭上眼睛睡觉吧!”
“男人做爱完总是会累?他们因为体质虚弱,所以必须赶紧补充睡眠?若换成是女人……”佛瑞以令人窒息的吻制止她的话和她的思想。
“愿你有个好梦。”她仍喘息的道。
“我刚作了个美梦。”而且是个美极了的梦,他在心中默念,笑着进入梦乡。
天刚亮,佛瑞已领着一队人马奔出城堡。临走时他在妻子额头轻轻一吻,不愿打扰她的美梦,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莉莎一等他关上门就由床上起来,她掀开窗帘目送他出堡,觉得她对他的爱又增多了一些。她很快穿衣下楼,到达她和两名仆人约好的地点。
他们已备好三匹马,等莉莎吃完了简单的早餐,三人立即一起上马走小路离开玛特维。他们连骑了一整天的路,直到了一片小树林,莉莎才下了马靠在树旁休息。
天色已晚,但他们不敢生火,三个人以披风包裹身子,藉以驱走夜晚的寒气。
“夫人,我们就快到了,你休息一下,我们再赶点路,也许能在天黑前到达你姊夫的庄园。”贺门说。
莉莎摇头不语,想让贺门以为她赶路赶累了。他果然没再问什么,随即转身离去。她闭眼沉思,心绪烦乱不堪,不论她如何努力,就是无法挥去她心中的罪恶感。
她试着说服自己她这么做并没有错。但最后她仍不得不承认她是错了。
噢!是的!她真是大错待错。她明白昨晚她为什么要尽力取悦她丈夫——又为什么要问他那个奇怪的问题。因为她心虚,她告诉自己。她自知不该背弃她信任他的诺言——跑来找鲁克调救兵惩治伯伦。
但她也曾发誓要为亲人报仇,这个重担日日夜夜的压着她——逼使她不得已出此下策。
不,我不能这么做——她想。不能背叛我挚爱的丈夫,即使要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也不能违背誓言。
“贺门。”她轻喊。
他很快跑来单膝跪在她面前。
“你是否听见什么了?”他紧张地问,回头仔细望着前方的小径,于按着剑,“恐怕我的听觉已不如从前了,夫人,我真不是个好护卫。”他歉然道。
“别担心,贺门,我没听见什么。”莉莎轻触他的肩,贺门转回来看着她,眉心打了个结,“你想我们能在天色全黑之前回到来时所经过的大路吗?”
贺门瘫坐在腿上,张开嘴,随即又闭上,“我不明白,夫人。你要回玛特维?”语气中大有松一口气的味道,莉莎羞愧地惊觉到她的自私。是她强拉贺门和汤比送她来,当时她根本没顾虑到她丈夫将会给他们什么样的责罚。
“贺门,我刚刚才明白我这次是做错了。很抱歉给你和汤比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请接受我的道歉。”不等他回答,莉莎立刻精神奕奕的站起来,“来,我们得赶在天亮前回去。”
三人即刻上马往回走。过了树林,莉莎首先发现那座湖,“你认为我们在这裹过夜好吗?”
贺门正想回答,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莉莎也听见了,她拉紧马缰,想让马儿掉头,但它受了惊吓,反而抬起头嘶鸣。莉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安抚住,“你们到湖边去等着。”她对汤比和贺门喊道,“我随后就来。”
贺门摇着头,拔出他的剑,等待莉莎劝服她的马掉转回来。
太迟了。一队人马迅速往他们冲过来,贺门的手心开始冒汗。老天!这不像是容易对付的乌合之众。
莉莎挺直了背脊,望着那队人马,恐惧渐渐散去。因为最前面那个人似乎很眼熟,太眼熟了。她嘴边绽出笑容。佛瑞!感谢上帝!是她的丈夫。
佛瑞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即使黑暗之神也不可能制造出这种奇迹,他想。那是他的妻子,真的是她。带着两名老仆做护卫?她疯了吗?
“莉莎?”她听见他问,不敢相信那真是他的声音。
“晚安,爵爷。”她轻声答。
“莉莎!”这次绝没人听不出这是男爵的声音。因为他正在生气。
罗杰在此时赶到莉莎面前,她很高兴看见这个救兵。“晚安,罗杰,今天天气不错吧?”
罗杰被她问儍了。他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接着他发现自己笑了。老天为证——他可帮不上忙。
莉莎加深笑容,拨开披散在脸上的头发。她很小心的避开佛瑞的视线,并保持笑容——实在像个傻子,她想——对着纷纷骑到她丈夫身边的部下。
“很抱歉干扰了你们的行程,老爷。”她的声音异常温柔,“我们也正要上路呢!祝你们一路乎安。”
她知道假装轻松是没有用的,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她摆动缰绳,只希望能在她丈夫生气得拔剑杀了她之前离开这里。
她还没离开半步,佛瑞已抓住她的缰绳,把她像条鱼似的提过来。
她直觉他现在就要杀她了,“佛瑞,我可以解释。”
“嗯,你会的。”佛瑞嗤鼻道,压抑着不去掐她的颈子,除非他冷静下来,否则他不敢用他的手碰她。
老鹰的尖锐叫声回荡在空中,莉莎反射性地抬眼望着。
“罗杰。”她丈夫叫道,“你最好保护她别受老鹰攻击。”
“我的老鹰不会伤害我。”她再抬头,望见她的宠物疯狂的在空中绕圈子,不由得皱起眉。
“它就快要冲下来攻击你了。”佛瑞的语气冰冷。
另一声尖叫再度划过天空,她看着她的老鹰一次次的绕着圈子,不由心生警惕,“佛瑞,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否则它应该会飞下来。”
“走……”佛瑞一声令下,骑士立刻聚集。他轻而易举地把莉莎抱上他的马,坐在他前头,而将她的马缰丢给罗杰。
莉莎将脸埋进他胸前,避开前面袭来的寒风。快到湖边时,佛瑞命令部队停下来,“赫特,带两个人守在路边,有情况马上送消息回来。”
他们离开后,佛瑞将注意力转回莉莎身上。他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抬高。他看到她用力咬着下唇,知道她正忍着不叫出声来,但他的愤怒已压过理智,“等我们回到我的城堡后,我要把你锁在房裹,然后把房门钥匙丢掉。”他压低的声音裹满是威胁。由他的神色看来,她毫不怀疑他真会那么做。
“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抱怨,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给我解释的机会。”
佛瑞已气得听不下任何解释,“你为什会跑到这里来?”
“我想去找鲁克。”她的诚意却换来另一次拉扯,她痛得差点大叫。
“你真幸运在这裹被我逮到。”看见她眼中的泪水,他的手放松了些,但狂暴的神情未减。
“可是我已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见过鲁克了?”他冷硬地问,发觉他的手又太用力了。
“没有。佛瑞,你弄痛我了!快放开我,让我解释。”
他答应她的请求放开她——却又紧握着她的肩,“我正等着你的解释。”
“我是想去找鲁克,但我实在不能做出这种事,去找他就等於违背我对你的承诺。所以我打算回家,又恰巧在这裹碰见你。”
“你这是抗命,不是不守诺。”他放开她的肩膀,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她差一点就遭到鲁克的毒手。今后的每一天他都会为她逃过此难之事感谢上帝。
“是不守诺,佛瑞。”莉莎声若游丝。
“天知道我对你怎么会这么有耐性。”他喃喃念道,“你老是跟我争辩。”
“我不只是想去慰问鲁克,佛瑞。另一方面,我没耐心等你查清真相,我想找鲁克帮忙抓伯伦逼他坦诚事实,鲁克比较没什么法律概念……”
眼泪滑下她脸庞,莉莎用一只于背抹掉它们。她由佛瑞的神情得知她的解释更加激怒了他。她哭得更厉害了。她无意让他生气、难过,她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不服从命令、不信守诺言、缺乏耐心,这些我都承认。在未来的一年内,我会剪短头发、穿粗布衣服以惩戒自己。但我希望你能谅解,佛瑞。我曾发誓要为死去的亲人复仇……可是……后来我又对你许下了承诺,我不知道该实践那一个。噢!佛瑞,我再也不想复仇了——就算杀了伯伦,我爸爸也不能活过来。”她拿斗篷擦掉眼泪,希望他能说些话,即使是对她大吼也好,只要表示出她并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佛瑞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近乎恐惧的发现他多么接近失去她的边缘。她对潜藏的危机毫无概念,不过这也许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固执得不肯告诉她一些实情,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天杀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他多害怕失去她吗?
“莉莎,幕后主使者是鲁克。”
她不懂他在说什么。猛摇着头,试图甩开她听到的话。不,他是玛莉的丈夫!他不会,他不能……
“他躲着是为了治伤。”佛瑞看到她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
莉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事实残忍得令人不忍相信。“你是怎么发现的?”她终於问道。
“从你告诉我鲁克临时生病,无法护送他妻子来玛特维时,我便开始怀疑。肯索后来又跟我谈过鲁克是反对威廉的党派领袖之一。你所错过的那个信差则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是他,莉莎,他就是主谋,我可以以生命担保。”
“上帝,他杀了玛莉!”她喃道,“你是来抓他回去受审的,而我却差点……佛瑞,我——”
“是的,莉莎,你差点也被他杀了。你是个自私又愚蠢的女人,这真是一种危险的组合。”
佛瑞知道他的话伤了她,但他实在气得顾不了这许多。她竟然不相信他而欲求助於他人,她竟怀疑他查案的能力,怀疑他!可恶的女人。
“我至少也有些许可取之处吧?”她柔声的问话令他讶异万分。他以为他的话会激怒她,她会和他争辩,但她却只是平静的接受了。平静?不,这不像他的莉莎,他审视她良久,她的背挺得笔直,头高傲的仰起,可是她美丽的大眼中尽是挫折与哀伤。
“现在别问我这个,我会说出令自己后悔的话。你是唯一能让我完全失去理智的人。”佛瑞握拳的指关节泛白,“当你不和我争论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你的动机。或者是你明了了这一次你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莉莎不理睬这个嘲讽,她再也无法承受伤人的言词了,“为什么是鲁克?”她改变话题,“他也想要玛特维?”
“我想不是,他意在破坏。”
“回消息的人来了,老鹰。”罗杰通报。
佛瑞和莉莎同时转头,看着那士兵。
“他们往这裹来了,人数有我们的三倍多,由东方来的。”士兵报告道。
“是鲁克?”莉莎问她丈夫,全身开始打颤。
佛瑞没有回答她,他将地扶上他的马,唤罗杰过来。“你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说完他便走开去指挥他的部下。
罗杰找了两名高壮的青年,要他们绝对寸步不离莉莎,他知道他们会舍身保护男爵夫人,正如他一样。
“上帝保佑你。”莉莎对罗杰说。请祢也保护我丈夫,她在心中默念。
当那战斗声一响,湖边便形成一片混乱,佛瑞的人虽然训练精良,但由於人数的悬殊,一开始便略居下风。
莉莎和她的护卫在隐密处观望着,她非常的扰忧,眼光不曾离开过佛瑞。乔瑟并没有夸大,他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战士,这—点当他在茅屋救了她时,她就已知道。但她不觉记起他上次受的伤,心中焦虑逐渐上升。
上帝,千万别让他出事。她发现自己不断默祷着。
罗杰被敌人打得节节败退,两个人夹攻他,把他逼退至湖边,他的手臂上已被划了一道伤口,血正不断流下来。
“你去帮他。”她对其中一名护卫说,“我只需要一个人保护就够了。”但他们谁也没有移动。
她忽然想起她的弓箭,便从背包裹抽出它们,对着攻击罗杰的人瞄准,第一箭射空,但第二箭便射入他的颈子。
她告诉自己她这么做是对的,她若不杀那人,罗杰就会丧生刀下。可是她冰冷的手和抽紧的胃,仍然未能放松。另外的那人被她的第三箭射中腿部,一拐一拐的躲开了。
罗杰踉舱地想爬起来,只是他愈挣扎,腿却愈往水里陷下,他惊惶的抬起头,慌乱中撞到一块大石头,昏了过去。
“他会沉下去,铠甲太重了。”保护她的士兵说。
“他不会。”莉莎大吼。她的目光转向佛瑞。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只是他现在也分身乏术。
“你有绳子吗?”莉莎见那士兵点点头,又说:“跳进水里把它绑在罗杰的腰上,我和他则设法把罗杰拉出来。”
“我也穿着铠甲,”那名士兵说,“我无法跳进水裹的。”
“我去。”莉莎说,“快!骑马到湖边帮我抓住绳子的一头,等我拉扯它时,你就开始拉。不准放弃!”
她跑进水裹抓住罗杰,好不容易才把绳子绑在他身上,“拉!”她扯动绳子大喊。
罗杰的铠甲缠着一些水中植物,使他庞大的身躯一动也不动。莉莎只得咬着牙用力推他。噢!她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这念头似乎增强了她的力量,她猛地一推,配合了马的拉力,罗杰终於被拉上岸。
佛瑞心焦如焚,不时地把视线转向他们。当他终於打退围攻他的几个人时,正好看到罗杰被救起,但莉莎却不见踪影。他的脑中一下子变空白了,大跨着步子跑向湖边,慌忙扯着他的铠甲。这时,他看到一颗金黄色的头由水中浮起,接着是她湿淋淋的身子。他全身的力量在一刹那间流散了,他的腿再也支持不住他的重量,他跪了下去,捂着脸,感谢上苍让她活着,好让他亲手杀了她!
他站起来,“我以为你沉下去了。”他把她由水中拉起来,对她大喊着。“我以为你沉下去了。”他摇着她再度朝她大吼,然后突然把她拥进怀裹,紧紧的抱着她。
“不是我,佛瑞,是罗杰。”莉莎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怒,便又哭了起来。
她丈夫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他又开始摇她,用尽他所有的力气高喊着。
罗杰痛苦的呻吟传进她耳中,她也开始大叫,“他没死,佛瑞,罗杰没有死!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你这笨女人。”佛瑞又把她搂进怀裹,在她耳边呢喃着她听不清楚的话,然后又推开她,拚命地摇她,好像他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处置她。
她又哭了,发上滴下来的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我可以解释的。”她呜咽道,希望她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让自己冷静些,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搞的。
“不必解释。”佛瑞再度握着她的肩将她拥近,“别哭了,莉莎,事情都过去了。”他柔声劝着。
他感觉到她点了点头,发觉自己正深吸口气,企图制止住无来由地颤抖。
老天!他想他是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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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她怎么了?”肯索来意不善地对佛瑞吼道。
“我把她怎么了?”佛瑞喝一大口麦酒,“我把鲁克杀了,她是自己跳下水救罗杰才弄成那个样子。”
“不可能吧!”肯索的语气变得好奇而愉快,“莉莎跳下水?她不会游泳啊!”
佛瑞由椅子上猛地站起,酒杯裹的酒液溅出一些在桌面上。他凌厉的目光剌向肯索,“她不会游泳?”
“那是她唯一的缺点,其他像打猎、射箭、比斗……”肯索目送佛瑞走出大厅,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坐下来举起佛瑞喝剩的酒尝了一口。心想,袭击玛特维的主谋者已经被杀,伯伦准是逃不掉了,也许等一切平静下来后,这对小夫妻也会慢慢弄清楚他们的感情。
管他呢!肯索举杯饮尽那杯酒。他们终究会明白彼此的,就像他女儿和她固执的丈夫一样。总之,他很快就会成为外曾祖父了。
想到这里,他不觉笑咧了嘴。
当门猛地弹开时,莉莎的头发正烘乾了一半。
她惊惶的眼中看到的是个怒火冲天的人,他琥珀色的眼睛变成接近半透明的金黄色,他浑身的肌肉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般站在合上的门前。
“佛瑞,怎么回事?”她颤声问,实在不懂他为什么总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对她。
“现在别说话。”佛瑞咬牙道。他真希望他能够冷静下来,如果他能把她拥进怀裹……不,他不能,那会让他忘怀一切。他必须无弄清楚一些事。
莉莎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我又做了什么?”她揉着曾被她丈夫紧揑的胳臂,“我已经又青又紫的,而这些全是你的杰作,敌人反而没碰到我一根汗毛。我认为你是不大清楚自己的手劲有多重,佛瑞。”
他不答腔,竭力地想控制住愤怒。
莉莎审视他的脸,希望自己能紧张得把蜡烛打掉。他狂怒的神情是她熟悉且厌倦的,她站起来,吸口气准备对抗他的怒火。
“你只能用简单的是或不是来回答我的问话,莉莎。”她丈夫说。
她被他温柔的语气吓一跳,急忙抬眼望着他的眼神,见他已换上一副可以算是温和的表情,不禁想着,这会儿他又是在玩什么游戏?
“佛瑞,我可以解——”
“简单的是或不是。”他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道。
莉莎点头同意,看到她丈夫连连几个深呼吸。她本以为她看见他的手正在发抖,但随即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把视线移向他的脸。
“我恐怕听了一个不太正确的消息,你外公告诉我你不会游泳,为了证实这个消息,我现在问你,你到底会不会游泳?”
由於他的手按着她的嘴,她只得摇头作答。她立刻又嗅到由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火药味。
“你明知自己不会游泳,还跳进湖裹救人?”他的声音变冷硬了。
“我抓着绳子,我——”
“是或不是?”
“是。”
他颓然坐到床上,双手遮着脸。
她的心倏地往下沉,天哪!他怎么了。她移动沉重的双腿,想走过去抚慰他,但他又忽然抬起头,脸上的神情令她费解。
“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再做这种蠢事。”他粗声道,眼中竟有着痛苦。痛苦?不,不可能的,她想。
“佛瑞,我只是——”
“你总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他打断她。
“是。”
“很好。”他必须离开这里,他想,天!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当时他有多害怕,这个可恶的女人,她竟然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差点就失去了她。差一点。他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的脆弱,他不能让她知道——
佛瑞抬起头,当他看到她布满眼泪的双颊时,一切的顾虑全抛到了脑后,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拥她人怀,将她的脸靠在他的胸前。
“你不明白,佛瑞。”她呜咽地道,“罗杰快死了,他一直在往下沉,我不得不去救他,我拉着绳子,真的。我不是有意让你那么生气,我只是想——”她哽咽着无法说下去,把脸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嘘!莉莎。”他轻哄着,“别哭,我没有怪你,我生气是因——,我不是——”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当时的感觉,“我是为你担心。我看到你下水,以为你沉下去了,好不容易你毫发未伤的回来,又听肯索说——”他今天怎么老是吞吞吐吐的呢?“我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我并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气。”他柔声说。
莉莎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哭泣,她吸吸鼻子,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看他,“我爱你,佛瑞。”泪水又不争气的涌出眼眶。
他俯下脸吻掉她的泪,“我也爱你,莉莎。”
她吓得倒退几步,又狂笑着冲进他怀里,疯狂地吻他……
泪水无声的由她脸颊滑下,他温柔地为她抹去;在她闭上的眼睑印下轻柔的吻,
“你害怕刚才发生的事吗?”
“不,”她说,“那太美好了,所以我总是忍不住的哭了。”她看到他眼中的喜悦,很高兴她也能带给他同样的感觉,“每当你碰我,我就完全失去了控制。那时候我的身体便不再属於我,这么容易迷失的感觉的确令我有些害怕。”她的话让她丈夫嘴边的笑容更形扩张。
他多么喜欢她爱恋的神情,还有她那自然流露的纯真之美,“莉莎,我也是一样的。”他柔声道,“你柔软的身体总令我意乱情迷。只要一碰到你,我就不再是我自己,我会在你柔软的体内融化。但你的爱却又给了我无比的力量。”
“不是愤怒才会带给你力量吗?”她甜笑着问。
“我的愤怒令我沮丧。”他说着,并用指尖轻轻抚着她的脸,划过她的眉心、鼻梁和下唇,她伸出舌头舔他的指尖,感觉他的手抖了一下,“你常能轻易地就点燃我的怒火,然后把我逼至疯狂的边缘。”
他俯下脸亲吻她的嘴,并流连了好一会儿。“我很抱歉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我实在被自己的感情弄迷糊了。”
“你必须发誓从今以后永不再犯。”她学他的命令口气说,随即粲然一笑,抚去他眉心的皱纹,“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要如何处置伯伦了吧!”
“我已派人去抓他,大概明天就会把他带来这里。他会被处死刑,这是一定的。”他仔细审视她的脸,却看不出得意或开心的样子,“你不高兴?”
“我已经想通了,佛瑞,我的爸妈和姊姊是永远离开我了。就算杀了他,也没有用。我的心裹已没有恨,只有爱,对你的爱。我不要让怨恨再蒙蔽我的心。在我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佛瑞审视她良久,缓缓绽开笑容,“在我面前你永远不能有秘密,莉莎。你那个重要的事是什么?”
莉莎的嘴慢慢形成一条弧线,蓝眼闪着温柔的光芒,“怎么,老爷,难道你不想要一个温驯、服从、守规矩的妻子,和一堆活蹦乱跳的孩子吗?”
佛瑞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吻着,“我是要一堆孩子,可是谈到妻子嘛——现在这个勉强还算可以了,不过如果我们谈的是马——一
她用嘴堵住他接下去的话,在他渐弱的笑声中,这吻变得更狂野。但这一次,他们温柔地探索、甜蜜的付出,为迎接他们的未来,奠定了一种新的模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