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葛南索和费克文一前一后地抵达「梦幻阁乐园」的典雅餐室。他们看到对方时都吃了一惊,但迅速以客套的寒暄来掩饰惊讶。两个人都没能完全隐藏自身的不安,他们在打量火光照亮的房间时,都刻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餐桌上摆了四个盘子,烛光照在水晶酒杯和银餐具上。厚厚的丝绒窗帘遮住窗外笼罩在雾中的游乐园,喧闹的乐声和人声听来低沈而遥远。仆人始终不曾出现。
私人餐室里一片死寂。
葛南索首先打破沉默。「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看到你。你也是这项计划的股东之一?」
「你指的是采矿计划吗?」费克文拿起桌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但没有问葛南索要不要也来一杯。「一开始就加入了。即将提早获利。」
「据说在一开始时的投资机会只限于少数几位绅士。」
「是的,我知道,只有受邀者才能投资。」费克文灌下半杯酒,从杯缘上打量葛南索。「看来你也是其中一。」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费克文。」葛南索的笑声在小房间里回响着。「你知道我向来不放过任何遇到的好东西。」
「是啊!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费克文静静地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而我们两个都认识欧查理。很有意思,对不对?」
葛南索好像被那个问题吓了一跳。「你听说了?」
「他的尸体今天上午被人从河里捞起来吗?听说了。」
「拦路抢劫的强盗干的。」葛南索说。「你记得他的脾气。狂野、鲁莽、爱冒险。花了太多时间在风化区。没有在几年前就摔断脖子,或被风化区的流氓杀害,已经是奇迹了。」
「对,奇迹。」费克文说。「但现在他死了,我们的小社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天啊!克文,拜托你别再谈欧查理了,好不好?.」
「只剩下我们两个,奇怪的巧合使我们两个今晚都来到这里,与投资计划的主事者碰面,和被告知我们的获利。」
葛南索走到壁炉边取暖。「你喝醉了。也许你应该等我们办完我们的事之后再喝。」
「我们的事。」费克文若有所思地重复。「对,我们的事。告诉我,你不觉得还没有其它人抵达很奇怪吗?」
葛南索眉头一皱,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现在才十点一刻。」
「请帖上写的是十点。」
「那又怎样?」葛南索把怀表放回口袋里。「游乐园今晚人潮拥挤,其它的投资者一定是被耽搁了。」
费克文注视着四个座位。「他们不可能有很多人。」
葛南索沿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紧张地绞着双手。「至少还有两个。」
费克文继续凝视桌上的四个盘子。「假设其中一个位子是给计划主事者坐的,那么除了我们之外,剩下的投资者就只有一位。看来只有我们三个受邀参与这项发大财的计划。」
「我不懂。」葛南索杷玩着表炼。「什么人会在得知获利时,姗姗来迟?」
亚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死人。」他轻声说。
费克文和葛南索一起猛然转身面对他。
「韩亚特。」费克文咕哝。
「这是怎么回事?」葛南索圆睁双眼的恐慌表情变成大惑不解的茫然。「你为什么躲在屏风后面?应该在我们抵达时现身的。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我同意。」亚特说。「不再玩游戏。」
「你刚刚提到死人是什么意思?」葛南索没好气地问。
「你真笨,南索。」费克文的目光不曾离开亚特。「从以前一直笨到现在。」
葛南索火大了。「你没有资格侮辱我。」
「韩亚特不是第三位投资者,」费克文疲惫地说。「他是采矿计划的主事者。我说的对不对?」
亚特点头。「你说对了。」
「主事者?」葛南索望向餐桌上的四个盘子,然后把视线转向亚特。「那么第三个投资者是谁?」
费克文扯扯嘴角。「我猜被说服把全部财产,都投入这项计划的第三个人是欧查理。」
「你又猜对了。但话说回来,三个人之中向来属你最聪明,对不对?」亚特说。
费克文绷紧下颚。「只是出于妤奇,请问我们到底损失了总投资的多少成?」
亚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然后抬头望向他们。「你们两个都失去了全部。」他说。
「可恶!」费克文低声说。
葛南索倒抽口气。「全部?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利润怎么说?这项计划应该使我们发大财的。」
「你们的利润和投注的所有资本,恐怕都消失在那个虚构的南海金矿的矿坑里了。」
「我们三个都下了赔不起的赌注。」费克文憎恨地盯着亚特。「我们一时财迷心窍,被假象所欺骗。韩亚特就是这场骗局的幕后主使者。」
葛南索摇晃一下,满脸痛苦地伸手按住胸口。他浅浅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挺直腰。「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亚特注视他。「为了简凯玲。」
葛南索脸上的血色突然尽失。他拉开一张椅子,重重坐下。「可恶!三个月前寄表炼图章的人是你,对不对?」
「我要你们在我采取下一步行动前,有时间回想往事。」亚特说。
「你是个冷血恶魔,韩亚特。」费克文几乎是满不在意地说。「我早该想通的。」
「不。」葛南索用手背揉搓鼻子。「这怎么可能?事情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亚特只瞥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回真正具有危险性的费克文身上。「复仇没有期限。」
「那是意外。」葛南索高声说。「她小题大作。谁会想到一个小荡妇会那样拚命反抗?她挣脱我们。我们企图抓住她,但被她跑掉了。那夜没有月光,外面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跌落那个断崖不是我们的错。」
「我却认为她是你们三个害死的。」亚特轻声说。
「那么,你打算像杀了欧查理那样杀了我们吗?」费克文问。
葛南索张大嘴巴。「你杀了欧查理?」他猛地一阵抽搐,急忙抓住桌缘。「不是拦路抢劫的强盗?」
「杀了欧查理的当然是韩亚特,」费克文说。「不然还会是谁?」
「事实上,我没有杀欧查理。」亚特说。
「我不信。」费克文说。
「信不信由你,但你在回头留意我时,可能不会注意到真正的凶手就站在你面前。」
「就像我们没能注意到我们正被诱入破产的陷阱?」费克文厉声道。
亚特微微一笑。「正是。我劝两位提防所有新认识的人。」
「不,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葛南索的呼吸浅促紊乱。
费克文绷紧下颚。「韩亚特,如果欧查理不是你杀的,那么凶手是谁?」
「问得好。」亚特心不在焉地啜一口红酒。「我希望我很快就能回答你。在此期间,我们不得不假设,凶手接下来会找上你们两个。这就是我今晚找你们来的原因。在你们死之前,我要你们知道简凯玲的大仇已报。」
葛南索无助又激动地摇头。「但是这个歹徒为什么想要杀我们?」
「跟他杀害欧查理的理由相同,他希望转移我对另一项计划的心思。」亚特说。「我承认他成功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你的另一项计划是什么?」费克文问。
「不干你的事。」亚特说。「我与你及葛南索的瓜葛暂时结束,事情的发展迫使我比原定计划提早行动。目前我不得不满足于知道你们两个在天亮后,就会发现债主上门。」
「我完了。」葛南索喘息着说。「彻底完了。」
「对。」亚特走向门口。「这远不足以弥补你们五年前做的事,但可以让你们在寒冷的漫漫长夜有事可想。假设杀害欧查理的那个凶手没有先杀了你们。」
「你该下地狱,可恶的混蛋东西!」费克文破口大骂。「你逃不掉的。」
「如果你觉得我在任何方面损及你的名誉,尽管叫你的助手来找我的助手恰谈决斗时间。」亚特轻声说。
费克文气得面红耳赤,但不敢再多话。
亚特走出餐室,关上房门。他听到东西砸在门板上的碎裂声。大概是酒瓶。他走下后楼梯,进入雾蒙蒙的夜色中。
终于结束了。漫漫五年的等待、计划和布局都在今晚结束。欧查理死了。葛南索和费克文破产了,而且可能会死在冒充迪伦伟鬼魂的神秘歹徒手中。这样应该够了。
他发现自己在等待着,但什么感觉都没有。大仇已报的满足呢?正义伸张的快感呢?心灵的平静呢?
他听到银阁传出掌声,催眠术表演刚刚结束。
他恍然大悟自己过去五年来都处于催眠状态。也许玫琳说的对,也许他古怪到了极点。哪个头脑清楚、神志正常的人,会花五年的时间去计划复仇?
他知道答案:除了复仇以外就没有更重要的事可以让他活着的人就会。
那个阴郁的领悟像没有前途的灰暗浓雾一样笼罩住他,只是压在灵魂上更沉重。他走出游乐园的西门,走向排列在阴影中等候的出租马车。
看到停在街边的黑色小马车使他戛然止步。
「可恶!」
他心中的空虚突然被愤怒填满。她不该在这里的。
他走向马车。驾驶座上的拉摩在他靠近时,招呼他。「真是对不住,韩先生。我想要说服她不要跟踪你,但她就是不听。」
「我们改天再来讨论你该听命于谁的问题,拉摩。」
他拉开车门,钻进没有亮灯的车厢里。
「亚特,」玫琳哽咽道,但他无法立即分辨那是什么情绪造成的。「你今晚和那两个人见面──葛南索和费克文。不必否认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她戴着面纱,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感觉得出她的紧张。
「根本没打算否认。」他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的勃然大怒使他怔了几秒。「我对妳怎么了?」
「你甚至没有基于礼貌地告知我你今晚的计划。要不是飒奇正好提到你差人送信给两位绅士,约他们见面谈事情,我根本不会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就做这种事?」
她的愤怒令他大惑不解。「我与葛南索及费克文的事与妳无关。」
「你告诉他们,他们即将身败名裂,对不对?」
「对。」
「可恶,你有可能送命呀!」
「不大可能,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天啊!亚特,你安排与你的两个死敌摊牌,但是你甚至没有带飒奇去保护你。」
「我向妳保证,飒奇没有必要在场。」
「你没有权利冒这种险。万一事情出了差错呢?」她越说越激动。「万一葛南索或费克文要求与你决斗呢?」
她的愤怒令他不安又有点好奇,他发觉她过度替他紧张。「葛南索及费克文不是那种会冒生命危险与人决斗的人。如果是,我早就向他们挑战了。玫琳,不要这么激动。」
「不要激动?你怎么会有这种建议?万一他们之中的一个,当场掏出手枪打死你呢?」
「我并非毫无准备。」他安抚道。「也许我不该提醒妳我的缺点,但我毕竟是梵萨人,想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你该死的梵萨训练防不了子弹,亚特。迪伦伟是梵萨人,但我用一支手枪就杷他打死在他自家二楼的走廊上了。」
马车在前进,但车内的死寂似乎掩盖了车轮声与马蹄声。玫琳听着自己的认罪告白在车厢内回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么多个月来,她一直严守着这个可以使她被吊死或流放的秘密,这会儿却在激烈的争吵中脱口而出。
「原来谣传和猜测都是正确的,」亚特若有所思地说。「射杀他的人果真是妳。」
她绞着双手。「是的。」
「那个不断出现的噩梦,我猜它相当精确地描述出那夜发生的事。」
「是的。我没有告诉你的另一部分。」
「妳射杀迪伦伟的那部分。」
「是的。」
他凝视着她。「妳也没有告诉我,妳为什么在房子着火时,急于打开卧室的门锁。」
「蓓妮在那间卧室里。」
短暂的死寂。
「真要命!」亚特思索片刻。「她怎么会被锁在那间卧室里?」最后他问。
「那一夜伦伟在毒死爸爸后,绑架了她。」她低头看着自己握拳的手。「他把她带到他家,绑住她的手脚,塞住她的嘴巴,把她留在那里准备让她被大火活活烧死。」
「妳怎么找到她的?」
「我发现爸爸时,他还没有断气。他告诉我伦伟绑走了蓓妮,最后一定会找上我。他告诉我迅速果断的行动是我唯一的希望,他要我牢记他传授我的梵萨之道。」
「妳怎么做?」
「我跟踪伦伟到他家。等我抵达时,他已经在实验室放了火,正打算在楼下的厨房再放一把火。我进入花园,抬头看到蓓妮的脸出现在二楼卧室的窗户里。她设法杷自己拖到了那里,但她的手仍然被绑着。她没办法打开窗户,而我没有办法爬到那上面去。」
「于是妳进入屋内?」
「是的,我别无选择。」她闭一下眼睛。「伦伟还在厨房,他没有听到我进去。我登上楼梯,沿着走廊来到卧室门外。走廊上很暗,只有后楼梯传来火光。」
「妳发现房门锁着。」
她点头。「我尝试用发夹开锁。我可以听到大火辟啪作响,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然后他突然出现在走廊上,他一定是看到我上楼。」
「他对妳说了什么?」
「他看到我蹲在卧室门锁前时,放声大笑。他举起钥匙,再度放声大笑。『妳需要的是这个吗?』他问。」
「妳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透过面纱注视他。手枪就在我身旁的地板上,被斗篷下襬遮着,他没有看到它。爸爸说我不可以犹豫,因为伦伟是梵萨人。所以我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抓起手枪朝他开枪。要知道,他离我只有两码远,正大步走向我,像恶魔一样大笑着。我不能失手。我不敢失手。」
「然后妳捡起钥匙,打开门锁,救出妳姑姑。」
「是的。」
「妳真的很不可思议,亲爱的。」
她凝视着他。「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
「那当然。这就是令人吃惊的地方。我不想让妳多谈这件事,但我必须再问妳一次,由于妳和妳姑姑,是最后看到伦伟活着的人,妳百分之百确定他在那一夜死了吗?」
她打个哆嗦。「是的。蓓妮逼我们中途停下来让她确定他死了。她说我们不能有任何失误,因为他是一个疯狂又危险的人。」
「而且非常狡猾。」
她镇定心神,坚决地看他一眼。「几乎跟你一样精明狡猾,先生。但再精明狡猾也躲不过子弹。」
「我了解妳的意思,也谢谢妳的关切。」
「可恶,亚特,不要把我当成没脑筋的白痴。我知道在近距离发射的子弹,可以把人的胸膛变成什么样子。」
「的确。妳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告诉我那一夜真正发生的事?」
她浑身一僵。「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打算承认杀人。」
「自卫。」
「对,但未必每个人都会相信,亚特。」
「我就相信。」
「请别见怪,但你在听说我是杀人凶手时,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他淡淡一笑。「无疑是因为那早在预料之中,我早就肯定射杀迪伦伟的人不是妳就是妳的姑姑。在妳们两个之中,我会打赌是妳。蓓妮会用毒药杀人,而不是手枪。」
「原来如此。」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必说。」他停顿一下。「但关于妳脱口说出真相的方式……」
「我想象不出我是怎么了,我一定是发疯了。」她轻蹙柳眉。「不,不是发疯,是火大了。你怎么可以像今晚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妳为什么这么生我的气?」他平和地问。「因为妳担心我遭到葛南索或费克文的杀害,而无法替妳效劳吗?」
「可恶,亚特,你知道不是那样的。我生气是因为不忍心想到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妳是说,尽管我是梵萨人,妳还是渐渐喜欢上我了吗?妳觉得妳可以忽略我是个生意人的事实吗?」
她瞪他一眼。「我没心情开玩笑,先生。」
「我也是。」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告诉我,妳不忍心想到我可能送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别这么讨厌,亚特。」她咬牙切齿道。「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不希望你受伤或送命。」
「因为妳不喜欢被迫去寻找另一个梵萨高手?因为妳不愿意肩负起更多的罪恶感?这就是妳如此担心我的原因吗?」
「你讨厌,亚特。」
「妳担心我在受雇于妳的期间有什么三长两短,妳会觉得在道义上必须为我出事负责,就像妳对妳父亲的死自责一样,对不对?」
她突然发觉他也在生气。「对,那是部分的原因。我不需要更多的罪恶感,多谢了。」
「妳不必为我负责。」他的声音像刀刃一样冰冷锐利。「了解吗?」
「我爱怎样就怎样。」
「不,妳休想。」他粗鲁地掀开她的面纱。「我们必须同舟共济。」
「亚特,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想我真的会发疯。」她凄楚地说。
他捧起她的脸蛋。「仔细听好。我的事我自己作主,妳没有权利和资格杷那些决定的后果揽到自己身上去。可恶,玫琳,我不是妳的责任。」
「那么你是什么?」
「老天作证,我是妳的爱人。永远别忘了这个事实。」
他用力亲吻她,然后杷她推倒在椅垫上。他的身体压得她无法动弹,他的腿弄绉了她的衣裳。
「亚特。」
「几分钟前走出『梦幻阁乐园』时,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催眠状态中醒来。长达五年的催眠状态。我的复仇计划支持我熬过了那五年。今晚我第一次领悟到,现在我的生命中有样东西比复仇更重要。」
「什么东西,亚特?」
「妳。」
他低下头,用热吻封住她的唇。她攀附着他,用同样的热情回吻他。他的吻一路来到她的粉颈。
「我是妳的爱人。」他再度说。
「是的、是的。」
他把她的裙子掀到腰际,她感觉到他温暖的手霸道地抚摸着她吊袜带上方的赤裸肌肤。他的手指找到她敏感的蓓蕾,几下高明的爱抚就点燃她的熊熊欲火。
「妳对我的反应,就像妳是上天专为我而造的。」他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敬畏。
她感觉到他亢奋的下体抵着她,这才发觉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解开了裤裆。他分别用两手抓住她的两只脚踝,把它们拉到他的肩膀上。在衣裳、斗篷和阴影间,她知道他不可能看到她,但她还是觉得非常暴露。她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脆弱感,但那不但没有令她惊慌,反而使她的兴奋升到最高点。
他用力一挺,把自己完全推送进她体内。她颤抖地吸口气,但他在她还来不及适应之前就开始移动。他的冲刺又快又急又猛。
堆积在她下腹里的压力突然爆发,释放出一波波甜美的悸动。
她听到亚特满足的低吼,感觉到他的背肌在她的手掌下绷紧。她紧紧抱着在她体内获得解脱的他。
刚刚搜完柯爵士最后一个书桌抽屉,亚特就听到钥匙在房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他迅速吹熄蜡烛,躲到落地窗的丝绒厚窗帘后面。
他听到房门开启,有人进书房。他看到烛光,但看不到拿蜡烛的人。
「原来你在这儿,埃佛。」一个声音在走廊上说。「他们在厨房找你。」
「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我得先巡逻完。你知道自从前天的窃案后,老爷有多么担心他的贵重物品。他叫我今晚尤其要提高警觉,因为屋里到处都是客人。」
「哈,那根本不算是窃案,只有他上个月从药材店带回来的那罐药草不见了。不见了更好,如果你问我。」
「没人问你,乔治。」
仆人的对话回答了今晚最紧迫的问题,亚特在仆人离开书房、关上房门时,心想,安眠药草被偷了。无疑是神秘鬼魂的另一次深夜造访,柯爵士显然没有涉入这件事。
亚特从窗帘后面走出来。他离开书房,沿着走廊走向楼梯。几分钟后,他穿过拥挤的舞厅走向蓓妮和玫琳。
看到玫琳驱散了他无法在柯爵士的书房找到有用情报的挫折感。在蓓妮和他的软硬兼施下,玫琳终于同意除去孝服,在今晚穿上浅黄色的丝质晚礼服。她看来艳光四射,他心想。她使其它的女人相形失色,不仅因为她是舞厅里最美的女人,也是因为他觉得她是世上最迷人的女子。
他在走向她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在替她挑选礼服时没有选错颜色,他心想。阳光般的浅黄绝对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晚上好,两位女士。」他在玫琳身旁停下。「玩得开心吗?」
玫琳猛然转身,她眼中的怒火使他吃了一惊。
「你怎么可以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来?」她劈头就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连半点理智都没有吗?你怎会做出那种傻事来?」
迷惑的亚特以目光求蓓妮指点迷津。蓓妮只是挑起眉毛,耸耸肩膀,接着就转头继续观看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他明白他得靠自己了。
他望进玫琳恼怒的眼里。「呃──」
「你以为我不会发现真相吗?」
「这个嘛──」
「我简直不敢相信。」
「相信什么?」他充满戒心地问。「如果是关于我去搜查柯爵士书房的事,妳知道我打算──」
「不是关于那件事,你心知肚明。」她恶声恶气地说。
他往四下瞧,看到一小群女人站在附近。他握住玫琳的手臂。「我建议我们到花园去呼吸点新鲜空气。」
「你休想借机改变话题来脱身。」
「我必须先搞清楚话题是什么,」他拉着她走出落地窗。「然后才能为改变它发愁。」
「啐,别装傻了。」
「我向妳保证,那不是装出来的。」他拉着她停在露台边的阴影里。「好了,玫琳,妳这么大发雷霆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有人告诉我,在你的俱乐部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呻吟一声。「有人提起赌注的事。」
「我才不在乎那一千英镑赌注的事。那些浪荡子无所事事到从墙上的苍蝇到拳击比赛都拿来打赌,他们会做出这种穷极无聊的事也是意料中事。」
他这下子是真的百思不解。「如果妳不是为了赌注的事生气,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刚刚得知你对俱乐部里所有的人提出过挑战。有没有这回事?」
他皱起眉头。「谁告诉妳的?」
「有没有这回事?」
「玫琳──」
「我要提醒你,我们有过不诓骗对方的协议。你真的打算向每个侮辱我的男人,提出挑战要求决斗吗?」
「我认为不大可能会有人在我听得见的地方侮辱妳,」他尽可能以安抚的语气说。「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朝他靠近一步。「亚特,如果你冒生命危险做出为我的名声决斗这种傻事,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微微一笑。「永远?」
「我是说真的。」
他感觉到心中泛起一股暖意。「那么,玫琳,妳是有一点点爱我喽?尽管我是个经商的梵萨人?」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人,你这个疯疯癫癫的大白痴。我绝不会容忍你再做出这种傻事来。我讲得够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在她还来不及领悟她刚刚说了什么之前,他把她拉进怀里用力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