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谁会料到费克文也有分?」蓓妮打个哆嗦。「希望你不会太恼火他最后在马车意外中丧生,韩先生。我知道你原本想看到他身败名裂、穷困潦倒。」
「我不再想把心思放在复仇计划上。」亚特瞥向亨利。「我发现它们很容易节外生枝,和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聪明的决定,先生。」亨利喃喃道。「最近你有更有意义的事可做。」
「安眠药草呢?」玫琳问。
「今天上午我去季奎登的住处搜查时,找到剩余的安眠药草。」亚特说。
「你有发现其它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吗?」玫琳问。
「有,季奎登的日记。长话短说,他从几个月前得知密码簿的存在时,就开始追查它的下落。他花了不少时间追踪它到伦敦。抵达这里后,他把搜查范围缩小到那些他认为最有可能翻译它的梵萨会员身上。然后他开始有计划地搜查他们的书房。」
「林斯磊发现他的那夜一定令他深感震惊。」玫琳说。
「没错,但那也使他想到他可以冒充同父异母哥哥的鬼魂。发现密码簿可能在妳手里之后,他决定用那个伪装来吓妳。」
「说到密码簿,」玫琳挥挥手中的小簿子。「我们真的得决定该怎么处理它。」
「对,没有秘籍,它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亚特说。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它是知识,故意摧毁知识违背家父的教导。谁知道它对后世子孙会有什么价值?」
「那妳建议我们怎么处理?」
「秘籍──如果有被找到的一天──属于梵萨嘉拉岛的园圃寺。」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相信译解秘籍的密码簿也属于园圃寺。」
亚特思索片刻。「妳说的对。」
「而且很有道理。」亨利附和。
「就我而言,它离英国越远越好。」蓓妮说。
「问题是,要怎样才能把它平安地送回梵萨嘉拉岛?」玫琳若有所思地说。
亚特露出微笑。「我认为最安全的运送方法,就是让施迪生的船只去送货。他的船只定期停泊梵萨嘉拉岛,让他去承担运送途中保护它的负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摆脱那本害死人的小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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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承诺过不会再拖延了。他必须知道答案,否则他真的会变得像「梵萨学会」的疯子一样疯癫。
但他没办法在屋内问那个问题。也许是他的梵萨天性作祟,但他渴望黑暗的掩护。
当他要求玫琳陪他到花园散步时,她皱起了眉头。
「你疯了吗?」她问。「外面那么冷,雾又那么浓,我们会感冒的。」
「我保证我们不会在外面逗留很久。」他咬牙切齿道。
她张开嘴巴,好像要继续反对,但最后只是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她一言不发地放下正在看的书,然后从沙发里站起来。
「给我一分钟去拿我的斗篷。」她说。
他在等她时穿上大衣。当她加入他时,他们一起穿过后玄关,开门进入夜色之中。
花园里浓雾弥漫,但没有亚特预料中那么冷。也许是即将发生的事分散了他的心思,使他不觉得冷。
「我猜这是为了下逐客令的事,对不对?」玫琳拉起兜帽罩住头。「我知道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向你保证,蓓妮姑姑和我明天一大早就可以收拾行李走人。」
「不急。我家的仆人们已经相当习惯有妳们在了。」
「没关系的,亚特。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在中午以前搬走。」
「我找妳出来不是为了下逐客令,我想要──」
「我们两个都很感激你。说真的,没有你的协助,我不知道我们会变成怎样。希望你满意你的报酬。」
「我对令尊的名册很满意,谢谢。」他低吼。「我不要妳该死的感激。」
她在背后反握双手。「在离开前,我想为我有几次说你有点古怪道歉。」
「我是古怪,而且不只一点点。」
「我从来没有视你为完全的疯子。实不相瞒,最近我注意到我的家族有连我也未能幸免的强烈古怪倾向。」
「记得我们相识之初,妳提过妳相当喜欢『以毒攻毒』的逻辑。不知道妳对『怪人仍需怪人治』有何看法?」
她戒慎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按照妳的推理,两个怪人的婚姻可能会令双方都很满意。」
她清清喉咙。「婚姻?」
「当然是假设双方的古怪之处能够兼容互补。」
「那当然。」她回答得非常犹豫。
「我觉得妳我有些彼此兼容的古怪之处。」他说。「有时妳给我理由相信,妳也有相同的看法。」
她站在围墙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她的眼神在兜帽下高深莫测。他发现他在屏息以待。
「天啊!亚特,你有任何可能是在向我求婚吗?」
「妳也注意到了,我有很多不适合做丈夫的缺点。我既是梵萨人,又是怪人,又是商人──」
「是,是,这些我都知道。」她清清喉咙。「我从来不觉得你经商是严重的障碍。至于你是梵萨怪人,这个嘛,彼此彼此。」
「除此之外,我花了太长的时间独自生活和心存报复。我猜那些事都对我产生了影响。」
「我们每个人都受到过去的影响,亚特。」
「我不再是拥有年轻人那种轻松心情的年轻人,」他停顿一下。「我甚至不确定我有过那种心情。」
「你也不能算是老人。」她轻咳一声。「事实上,我觉得你是成熟与敏捷的绝佳组合。」
「成熟与敏捷?」
「是的。我正好也没有那种所谓年轻女子的轻松心情。所以说,我们在这方面十分相配。」
「玫琳,妳愿意嫁给我吗?」
她一言不发。
他开始有点灰心。「玫琳?」
她默不作声。
「看在老天的分上,玫琳,妳愿意嫁给我吗?」
她呻吟着说:「你应该先跟我说你爱我。」
「我应该──」他抓住她的肩膀。「真要命,女人,这就是妳犹豫不决,害我差点心脏病发作的原因吗?因为我忘了告诉妳,我爱妳?」
「这可不是小疏忽,亚特。」
他凝视着她。「妳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爱妳胜过世上一切?」
她展露笑颜。「也许是因为你忘了提起。」
「这个嘛,我这不就提起了吗?」他把她拉进怀里热烈地亲吻她。
等她在他怀里娇喘吁吁时,他才抬起头。「妳愿意嫁给我吗?」
「我当然愿意嫁给你。」她搂着他的脖子,朝他妩媚地微笑。「世界上成熟却仍然敏捷的男人不多,像我这种身分地位的女人不能太挑剔。」
他望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睛,感到幸福在心中荡漾开来。「我真是幸运。」
她捧起他的脸,给他一个令他满心欢喜、热血沸腾的吻。
「我真的好爱你,亚特。」
他紧紧拥抱着她,陶醉在喜悦与兴奋之中。
「只有一件小事。」她坚定地说。
「一百件也行,亲爱的。」
「不可以决斗。明白吗?」
「我说过,不大可能会有人冒险──」
她猛摇头。「不行,你一定得答应我,亚特。绝对不可以决斗。」
必要时有别的方法可以处理那个问题,亚特告诉自己。必要时他可以不露痕迹。「好吧,不决斗。」
她笑了。银铃般的笑声飘出高高的花园围墙,像幸福一样轻松,像爱情一样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