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连着好几天,至修成日躲在家里,既不出门也不见客,便是圣旨来招也称病不去,也没见他做什么,只是在书房望着窗外灿烂的美景发呆,每日直至深夜。
又食不下咽,睡不安枕,不过几天功夫就消瘦的十分厉害了,仿佛大病一场。
到沐悠然匆匆赶来的时候,真正吓一跳:“至修,这几日你做了什么,怎么这模样儿了?”
至修抬头看他一眼,虽然两颊都凹陷进去了,眼睛却仍是粲然有神,十分幽深,那是至修永远也不会变的,不管如何,那眼睛仍如宝石般清澈闪亮。
不过看至修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奇异举动,一举一动仍是高贵大方,和往日一样。
至修请他坐下,命人上了茶,淡淡说:“你怎么来了?”
沐悠然笑道道:“我特为你解惑来了——那日我也很是替你着急,特地赶去问了人,这才赶回来呢。”
至修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笑容,那声音,如此淡然,如此轻。
听在沐悠然耳中却令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蓦然抬头仔细的审视至修。
至修脸上的笑容如僵化一般凝固不化,眼中黑沉沉的许多难以明了的情绪,整个人仿佛在这几天便就脱胎换骨,那种感觉,就仿佛大彻大悟了一般,什么都抛弃了,所有自己重视的,自己想要的,自己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东西都放弃了,再也没有……值得重视的东西了……
生命变得轻飘飘的,却不知道丢失的是什么。
沐悠然也是玲珑剔透的人,不由叹口气,看来这至修真的是将那人深深的刻在心里了,那么深重的感情,真不知齐宣萧能不能承受的了啊。
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心中感慨,面上不由浮现淡淡的怜悯神色。
至修也看到沐悠然那悲悯的神情,却仍是微笑。
除了微笑,还能如何?
连那么炽热而深重的感情都能放弃,别的,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曾经为了齐宣萧的冷漠和敌视而坐立不安,为了他那种轻佻的复仇的态度痛苦莫名,在那一段时间中整个人忽喜忽愁,寝食难安,为了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曾经以为爱情原来这么痛苦,真想这种感情不要也罢。
可是……到了真正不能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便是再痛苦的爱情也是甜蜜的,原来,由那人亲手施与的痛也宁肯承受一辈子。
到了今天,终于知道,只有放弃的绝望才是悲苦,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宁肯死在爱人的怀里也不肯苟活于世……
那种绝望太深沉,重的永远直不起腰来。
眼睛极痛,却是流不出泪,或许,仍能流出的只有血……
空气中流动着悲伤的气息,沐悠然有点坐不住了,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轻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至修淡淡的说:“若是没有孽缘,自然就不会有磨难了,他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沐悠然连忙说:“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至修一颤,急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不能这样啊。”
至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沐悠然背书一般说出来:“缘分既结,便是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勉强,若逆天行事,后果堪豫。”
至修一头雾水,幸而沐悠然接着解释:“他说既然月下童子这么说,那就是气数已定,但月下童子肯给你东西,自然是有玄机的,倒是幸事。”
至修闭闭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心中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一般的舒服,啊,原来不用放弃了…………
不管如何,已经是天大的喜讯。简直要欢欣雀跃了。
这么几天的心如刀割,真是心神俱倦,此刻一口气落了下来,整个人便如复活了一般的有了光彩。
只是,不由的苦笑,能继续痛苦,继续烦躁,继续看人白眼看人脸色,竟然能这么高兴,不知何时,这堂堂恭亲王爷竟落到了这步田地了,不知多悲凉可笑。
若是世人知道,只怕是绝顶的闲聊话题了。
可是不管如何,至修此时已是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