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露水浸湿了衣衫,带着刺骨的寒意。

刘辩被冻醒了,发现皇弟刘协正专注地看着远方,表情是与年纪不符的沧桑。

「协儿,你醒啦!」刘辩略带讨好地唤了他一声。

「我没睡。」

「啊?为什么……」

不等刘辩大惊小怪完,刘协就打断了他:「我怕那些想抓我们的人再搜过来。如果两个人都睡了,就麻烦了。」

「哦、哦!」刘辩一面佩服刘协的缜密心思,一面又感到十分惭愧。想他堂堂的大汉皇帝,竟然要靠一个身高还不及自己肩膀的小孩来守夜护卫,真是窝囊至极。

「对不起,连累你了。」刘辩真心的说。

「皇兄言重了。」

「如果不是朕……张让就不会抓你了……」刘辩继续自责。

刘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皇兄休息好了我们就上路吧!这里实在不宜久留。」

「好、好!」

跟在刘协身后,刘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看弟弟小小的背影,坚定中带着一丝疏离。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却让人感觉遥远。

刘辩有些难过。

刘辩登基之前,弟弟刘协曾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人的夺位之争实际上是刘辩之母何皇后与先帝之母董太后之间的厮杀。

最后,董太后败北,不久即暴毙,朝野间盛传此乃何皇后与兄长何进所为。从前支持刘协的大臣们开始见风转舵,小小的刘协立刻从王位的继承者之一,变成了乏人问津的落魄王子。若不是他年纪尚幼,何皇后觉其难成气候,只怕他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刘辩虽然不问朝政,但宫里本就是个没有秘密可言的地方,所以刘协的事他多少有些耳闻,甚至包括他的母亲何皇后毒杀刘协生母王美人的事。

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却只有一个。所以,如何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是后宫女人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同为灵帝之妻的何皇后与王美人,当然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可争赢了一时,未必保得了一世。王美人就是大意了,才会被嫉妒她的何皇后毒杀。

当然,这都是些未经证实的传闻,刘辩一直不愿相信。但刘协有没有听过,是不是相信,就不好说了。

面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刘辩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皇家的子孙,永远逃不开孤独的命运,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牵制着他们,让他们早早就学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当他们想起要与某人亲近的时候,却早已忘记了亲近的法门。

「皇兄小心!」

刘协出声提醒时,刘辩的右脚正好踩中一个路上的小水洼,打湿了鞋袜不说,还扭伤了脚踝。

「啊!好痛!」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刘辩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嘘——」让刘协紧张的不是刘辩的伤势,而是他的喊声,「不要叫,小心被人听见!」

紧张地察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什么可疑的动静,刘协才算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如果被张让的余党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不、不会吧?你别吓朕!」刘辩畏缩地看着弟弟,眼泪很快又下来。

刘协假装没有看见,只是上前搀住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得快点走了,走得越远越好。」

弟弟严肃的样子让刘辩不敢再说什么,连脚踝的疼痛都不敢去提。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不停往前走。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刘辩感觉右脚的骨头都要断了,每与地面接触一下,就疼得像有无数钢针在扎刺似的。

「协儿,能不能休息一下?」他实在是不行了。脚伤不说,还又累又饿,如果再走下去,只怕不用别人来追杀,他就会自己先翘掉了。

同样身娇肉贵的刘协其实比刘辩好不到哪儿去,可事关生死,他不敢大意。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考虑了半天,才终于点了点头。

兄弟俩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这不休息还好,一休息就坏事了。积累在身上的疲惫像开闸释放的洪水一般,排山倒海地吞没了刘辩的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愿意活动了,恨不得就地一躺,再也不要起来。

「协儿……」

「该走了。」

刘辩刚想说出自己感受,就被弟弟打断了。只见刘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对哥哥伸出手。

看着弟弟细瘦的手指,刘辩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倚着弟弟孱弱的肩膀,刘辩恨不得像只在碳火上跳脚的单腿公鸡那样,一蹦一蹦地向前走。但那样会被发现脚上有伤,他已经拖累弟弟太多,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

他不想象个没用的累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刘辩很小的时候,他的父王汉灵帝就曾经掐着他的脸颊,说他「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那还是根本不懂伤心为何物的年纪,他却因为这句话难过了很久很久。

如今他登基为王,似乎是到了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可他很清楚,群臣的拥戴并非来自对他的认可,而是他谪长子的身分以及母后与舅舅的努力。

他是个无用的人,从一开始,便有了结论。

「不、不行了……朕真的走不动了……走不动了……」脚伤让刘辩再次没骨气地哭出声来。

刘协看着他,明显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路边的草堆里,两兄弟蜷缩在一起,像两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刘辩试图说些什么,来缓和僵硬的气氛,但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话题。

最后,是刘协先开了口:「皇兄,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宫,可不可以答应臣弟一件事情?」

「什、什么?」

「做个好皇帝,一个真真正正的好皇帝。」

刘辩怔了怔。

「臣弟斗胆问皇兄一句: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亲领子民,为政治国,皇兄不觉得遗憾吗?」

刘辩不语。

「您登基至今,都是太后垂帘,国舅当权,我刘姓江山就这样旁落在外姓人的手里,您不觉得心有不甘吗?」

「不甘……」不甘又能如何?他天生没有为君为主的资质,江山如果交到他手里,只怕用不了几年就会千疮百孔。

这些没有骨气的话,刘辩实在不知该如何说给弟弟听。

「既然觉得不甘,那就一定要奋发图强。何进被张让所杀,皇兄做个英明君主的机会来了!」握住刘辩的双手,刘协显得有些激动。

刘辩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壮志未酬的遗憾。也许,这个弟弟比他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只是……

「我饿了。」刘辩岔开了话题。

刘协难掩失望,没好气地说:「我们还在逃亡中,皇兄请忍耐一下吧!」

刘辩委屈的抿紧双唇,压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慢慢地缩成一团。他不能明说心中的想法,害怕弟弟会因此看不起他,可现在这种局面,比被人看低又好多少?

饥寒伴着伤痛将刘辩带入梦中,虽然很不安稳,但感觉比清醒时强上许多。

天光大亮时,一名男子发现了卧于草丛中的这对落难兄弟。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睡在这里?」男子见兄弟二人虽然狼狈,但衣着样貌皆非俗流,于是好奇地询问起来。

被惊醒的刘辩不敢作答,倒是刘协十分镇定的指着兄长说:「这是当今圣上,因十常待犯上作乱,逃难至此。我乃皇弟陈留王。」

没想到弟弟会这么直接地说明自己的身分,刘辩吓得立刻扯住他的衣袖。刘协拍拍哥哥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

听闻兄弟俩的身分,男子大惊,立刻跪地叩首:「草民叩见陛下。草民乃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才到这里隐居的。」

「嗯,既是司徒大人的弟弟,那就是可信之人。如今皇兄蒙难,如果你能施以援手,将来……」

「草民知道。请陈留王放心,有机会为皇上效力是草民的荣幸。草民不求回报,只愿皇上平安无事,成功铲除十常侍这帮毒瘤。」

见崔毅正义凛然,刘辩顿时放下心来。兄弟俩就这样跟着崔毅去了他家。崔毅吩咐家人准备了好酒好菜,款待这双贵客。

饥肠辘辘的刘辩在那一刻感动得泪如雨下,自幼锦衣玉食的他,拥有不觉珍贵,失去才知其重要,这次算是彻底受教了。

「皇兄……」刘协轻轻撞了撞兄长的手肘,递上一方手帕。

自知失态的刘辩赶紧用帕子把脸擦干净。还好崔毅与家仆都是跪地伺候着,无人瞧见他这般模样。

在崔家庄待了两日,崔毅请大夫为刘辩诊治腿伤,发现伤情严重,必须卧床多日。

与此同时,被崔毅派去都城打探消息的人也一直没有回来,刘辩的情绪日渐焦躁。

直到这天傍晚,他们才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崔毅领回来一人,正是之前逼张让投河的河南中部掾吏闵贡。闵贡并非奸人同党,而是诚心救驾的忠臣。崔烈遇上他时,他正孤身一人四下寻找少帝,他的马上还悬着宦官段珪的首级。

「臣来迟了,让陛下受惊,臣罪该万死!」闵贡一见刘辩,立刻伏地请罪。

刘辩连忙令崔毅将他扶起来。闵贡见帝君模样憔悴,腿不能行,顿时难过得眼泛泪光,说道:「陛下受苦了!」

听到这句话,刘辩再也无法压制淤积于胸的委屈,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同感悲苦的还有刘协,但他并未像兄长那样失控,而是冷静地向闵贡询问宫中的情况:「不知宫中情况如何?十常侍之乱可有平定?」

闵贡拱手,「陈留王不用担心,十常侍中为首的张让和段珪均已伏法,余孽也在追捕之中。宫中有太后坐阵,已然安定。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应将陛下速速送回宫中才好。」

「事不宜迟,那就即刻动身吧!」

不等刘辩擦干眼泪,刘协就命崔毅抱起腿脚不便的刘辩上马,起程还都。

因为闵贡是单骑出行,而崔家庄又只有一匹瘦马,四人只得两两共骑。走了大约三里地后,便遇上了司徒王允、太尉杨彪等一干臣子。那时,刘辩正与崔毅挤在他那匹瘦马上,狼狈至极。

原来,他们是与闵贡一道前来寻人的。之前分散开来,现在刚刚重聚。

见到失踪多日的少帝,众臣无不欣喜。于是数十位臣子高呼着「陛下」,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马被惊到,差点扬蹄狂奔。刘辩吓得高声尖叫起来,还好崔毅及时拉住了缰绳,总算是化险为夷。

刘辩用手捂着脸,迟迟不愿放下来。群臣刚刚看到了他胆小如鼠的样子,身为君王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来面对这帮人。

「陛下,臣扶您下马吧!」

耳边传来崔毅的声音,刘辩直起后背,僵硬地点了点头。

下马之后,刘辩又听到刘协的声音在说:「皇兄伤了腿,快扶他到马车中休息!」

刘辩趁机闭上眼,假装伤痛难忍。成功地躲过了与臣子们的眼神交会,四周关切的声音此起彼伏,听上去并无鄙夷,刘辩顿觉舒坦了不少。

刘辩被送上马车之后,刘协也一同坐了进来。他始终不敢与弟弟对视交谈,便靠在角落里假寐。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着,车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刘辩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在那些声音里分辨弟弟的动静。不知为什么,这个只有九岁的弟弟让他有些惧怕,也许是被他临危不乱的沉稳作风震慑住了。

突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刘辩心头一惊,睁眼就见刘协撩开了窗纱,探头察看外面的情形。刘辩瞧不真切,只瞥见旌旗翻飞的一角,无从知晓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天子何在?!」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分不清是敌是友。

刘辩抱紧双臂,像受惊的刺猬一样蜷成一团。刘协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来者何人?」

刘辩听到刘协在询问来人。

「我乃西凉刺史董卓!」

「你是来保驾还是来劫驾的?」

「当然是来保驾!」

「既然是来保驾的,天子在此,为何不下马恭迎!」

刘协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凌厉,刘辩不禁想出去看看他此刻的神情,是否严厉得如同一国之君?

「臣鲁莽。」董卓的势气瞬间弱了下去。

刘辩悄悄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一道缝隙,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

就在董卓肥硕的身躯之后,一位未着盔甲的文臣露出了半边身影。浅灰的袍子,修长的身形,若不是刘辩对他的容貌完全没有印象,他一定会以为自己与那人熟识。因为那人的视线扫过他的时候,明显由焦虑转为放松,就像看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刘辩迅速地放开帘布,重新回到密闭的车厢之中。莫名地,感到混乱。

马车旁,刘协已经安抚好董卓,一行人再次踏上归途。

邙山离宫中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为了加快速度,群臣决定连夜赶路。刘辩归心似箭,当然不会反对。可到了半夜的时候,他后悔了。

马车狭窄,只能坐不能躺,前面几个时辰坐着还行,毕竟比马背上舒服。可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

首先是他的腿。扭伤的部位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血脉不通,疼痛就跟着加剧了。其次是腰背。虽然他也试过上朝的时候正襟危坐好几个时辰,但那种四平八稳的椅子,和行进中的马车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再来就是气温了。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刘辩离开崔家庄时穿的那几件衣裳,根本抵御不了彻骨的寒气,他已经被冻得牙关打架了。

好几次他想让大家停下来歇歇,可看到皇弟刘协的脸孔,他又退却了。同样禁受了逃亡,而且比他还小上五岁的皇弟完全没有半点怨言,他这个兄长又有什么立场叫苦不迭?

就这样,他苦苦撑着,直到后半夜。因为人困马乏,董卓提议休息片刻,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刘协趁机出去活动一下腿脚,留下刘辩一人在马车里。

车外,兵士们升起了篝火。火光从帘外透进马车,很亮,却没有热度。

刘辩也很想出去透透气,站到火边取暖,但有伤的腿脚根本挪不动步子。就在他暗自神伤的时候,有人掀起了车帘。

「陛下,臣这儿有些干粮,您吃一点补充下-体力吧!」将头探进马车的,正是之前站在董卓身后的灰袍文臣。

刘辩看了看他手中的干粮,谨慎地问了句:「你是谁?」

「臣乃董大人麾下谋士,姓李,单名一个儒字。」

「李儒……」刘辩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你进来吧!」没办法走过去把吃的接下来,刘辩只能把李儒叫进马车。

欣喜的光芒自李儒眼神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李儒进来之后,单膝跪下,将干粮送到刘辩面前。很普通的饼子,干干的,让人看了就没什么食欲。刘辩本想拒绝,但着实有些饿了,便接了下来。动作间,李儒又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刘辩的背上。

「更深露重,陛下多披一件暖和些。」

大氅果然暖和,刘辩心中欢喜,却见李儒身上单薄得很,于是问:「那你呢?」

「臣骑马,不觉得冷。这里有袋水,为臣一直捂在胸前,是温的,陛下喝一点吧!」说着,李儒又从胸前掏出一个皮制的水袋,拨出塞子,递到刘辩面前。

正好被饼子哽住,刘辩连忙抓过水袋,仰头就灌,结果水入得太急,他被呛得大咳起来。李儒立刻上前扶住他,轻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刘辩才揉着胸口,将不再金星直冒的双眼睁开。

猛然间,刘辩发现李儒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看清了他下颚的胡茬。

「你干什么?」用力推开他,刘辩有些惊慌。

李儒一怔,立刻解释道:「陛下,臣只是担心您呛着了。」

刘辩猛喘了几下,镇定下来,尴尬地说:「朕、朕没事。」

他真的好恨!明明知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行为,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一次又一次在臣子面前露出丑态,简直让他无地自容了。

「你退下吧!」刘辩急着将李儒赶走。

李儒俯首领命后,却迟迟没有动作。刘辩正想再赶,却听他开口询问:「陛下的腿是不是受伤了?能让为臣看看吗?」

原来,李儒注意到刘辩的右脚伸直的样子不太自然。

他的细心让刘辩的鼻子一阵酸涩。出了崔家庄之后,他是第一个问起自己腿伤的人,大家只记得他是万乘之尊,却忽略了他也是血肉之躯。

为了仅存的颜面,刘辩强迫自己不去哭着喊疼。如今,早已麻木的伤痛经李儒一提起,又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你通晓岐黄之术?」刘辩矜持地询问李儒。

李儒答道:「略通一二。」

于是,刘辩应允了李儒的要求。

车外的光线不足以让李儒看清刘辩的伤势,他便下车找了一截枯木,做成了短小的火把,用来照明。

「请陛下帮臣拿一会儿。」李儒将火把递给刘辩。

刘辩接下火把,就见李儒除去他的鞋袜,借着火光小心地察看他的腿伤。扭到的脚踝此刻已经肿得老高,颜色发乌,加上之前敷的草药一团一团的样子十分恶心,好像他的腿已经腐朽了似的。

「臣这里有种伤药,颇有疗效。但必须在伤处揉开,上药的过程会很疼。」李儒边说边从腰上解下一个囊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陛下忍忍,让为臣给您上药如何?」

「会很疼?」刘辩犹豫了。

「不尽快散去瘀血,陛下的腿伤很可能会拖上很长时间都无法痊愈。」

「可是……」

「臣保证用最快的速度将药上好。」

李儒的声音铿锵有力,刘辩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地产生了信赖,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李儒便半跪着,把他的腿抬起,放在自己膝上。

「小心!」

李儒突然抓住刘辩的手腕,将刘辩吓了一跳。

「小心别烧了头发。」李儒微微一笑,把刘辩手中的小火把扔出了车外。

刘辩的脸红了,还好车内昏暗,无法瞧见。

接着,李儒开始为刘辩上药。

药液刚倒在腿上的时候有点凉,刘辩缩了缩,李儒立刻用力卡住了他的腿。从他按下第一下,刘辩就痛得鼻子、眼睛缩成一团。

「好……疼……」担心大声叫唤太丢脸,刘辩只能咬着嘴唇,可怜地哼哼。

李儒看了他一眼,突然侧身背对他,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心软。紧接着,钻心的疼痛就一波一波袭向刘辩。李儒毫不留情地用力揉搓着他受伤的脚踝,药液深入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烧灼感。

刘辩忍无可忍,开始捶打李儒的后背发泄。先是扯歪了他头上的长冠,而后干脆一口咬在他的肩上。李儒是文臣,未着盔甲,身上那几层布料竟让刘辩一口就咬透了。

感觉李儒肩上的肌肉紧紧绷住,刘辩意识到这样不妥,正想松口,却因为脚上的疼痛袭来,再次咬紧。

李儒彷佛没有知觉,任刘辩咬着,手上推药的力道半分未减。就在刘辩感觉下颚都开始发酸的时候,李儒放开了他。

「好了!」

短短两个字,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刘辩慢慢放开李儒的肩膀,不知所措。

「你在干什么?」

出外活动筋骨的刘协突然出现,揭起了车帘。

李儒有条不紊地将刘辩的伤腿放下,安置好,答道:「臣在为陛下疗伤。」

「谁准你过来的?」刘协的语气明显不佳。

刘辩立刻为李儒说话:「是、是朕……」

刘协看了兄长一眼,不悦地说:「那现在治完了,他可以走了。」

「臣告退。」捋了捋头上的乱发,李儒走出了马车。

刘协爬上车,坐在刘辩身边,沉默了片刻后说:「没到宫中就谈不上安全,皇兄还是谨慎些好。」

刘辩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好」,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将李儒给的大氅裹住自己的身体,刘辩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马车里还残留着药香,他感觉腿上暖暖的,疼痛已经明显减轻了许多,手背不自觉地擦了擦双唇,舌尖尝到一股子铁锈味,刚刚似乎是把李儒的肩膀咬破了。

刘辩暗自决定,回宫后一定请母后奖赏他。

起程了,群臣纷纷上马。李儒慢慢走到董卓的身边。

并行时,董卓问他:「皇帝如何?」

「难成大器。」李儒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

「嗯,的确是陈留王看上去更有王者之风。」

李儒下意识抚了抚右肩,而后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想成大事,现在时机正好。」

「你果然深知我心。」董卓说着,露出略嫌狰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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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囚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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