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

情敌

星闪虫鸣的夏夜,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若有似无的轻笑夹杂着暧昧的耳语,跟随空气缓缓流动。

“不是说要年底才回吗?怎么提前了?”

“事情交接得差不多了,自然要回来。”

“哦?不是想我想的吗?”

“呵……”

“笑什么?我说中了?”

“呵呵……”

“说,你想我了!你想我想到茶饭不思,度日如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呵呵……哈哈哈哈……”

“找死是不是?不准笑,快说!”

“哈哈……我说,我说……哈哈,我想你想得……茶、茶饭不思……度日如年……一日、一日……哈哈哈哈……”

笑到面颊抽筋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将这恶心加三级的思念之词继续说下去,于是改用另一种更有效的方式进行表达。

不多时,衣裳窸窣之声渐起,听那呼吸也急促了,很快变成喘息。

什么东西被撞翻了,一声闷响之后,两具年轻的躯体突然闯入月色的柔光中,翻滚纠缠。

同样修长结实的身体上,肌肉勾勒出漂亮的线条,在昏黄温润的月光里耸动着,无声地渲染着情欲的颜色。

激烈的亲吻早已无法满足对彼此的渴求,不停在对方身上摸索的手掌,仿佛控制了血流的速度,心跳的频率。

颤栗。

夹杂着银光的头发甩在结实的胸膛之上,一路往下,撩动着熊熊的火焰。不甘独自一人接受焚灼,底下那人抬起膝盖,摩擦着身前人腿间的弱处。

分不清是谁的身体更敏感,两人顺从着欲望,从舌尖到脚趾,任快感四下飞窜。

不知哪里飘来的云朵,为害羞的月娘遮去了眼睛,留下一抹暗暗的灰。仿佛是特意等待着这个机会,有个声音说:“我只有你。”

“什么?”

“我只有你,韩闯……”

声音断了,黎湛的嘴里温温热热的,含进了一块软糖。甜腻的味道散开,鼻子里全是韩闯的呼吸,真实而确定,不再是求而不得。

搂住他柔韧的腰肢,指尖滑入弹力十足的两股之间,黎湛竖着耳朵倾听韩闯的轻吟。

“啊……”

那是邀请。

唇齿不曾分开,像是原本就生在一处,黎湛温柔地挺进韩闯的身体,深入骨髓的接触,源源交换着彼此的悸动。

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父亲与昆叔刚刚才过世,他和韩闯都需要时间来调整。还有新叔,那个如此清楚他们的人,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可是……他还是回来了,拎着箱子,像个归心似箭的游子。

是的,他想念韩闯。茶饭不思,度日如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去他的,他的想念远比这个多上百倍千倍。虽然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那噬人的苦……他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我爱你,远比你想的更爱你……

思忖着,黎湛闭上眼,退开些许,任唇舌游移,描绘着那熟悉的轮廓。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由光滑的额头到纤长的睫羽,再到挺拔的鼻梁,最后是半启的双唇。黑暗里,唇中的申吟格外清晰,低低的,隐忍着,诱惑无比。

下意识将韩闯的双腿分开到极致,黎湛挺起腰,深深浅浅地进出着,磨人的速度不知是要考验对方还是要考验他自己。

“阿湛……”韩闯难耐地掐住黎湛的手臂。

“我在这里。”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

韩闯在笑,声音全是甜蜜。黎湛温柔地看着他,即使光线不足,也难掩他眼中的炽情。

韩闯似是受到鼓舞,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你能不能快点?”

“你要多快?”

双手搂住韩闯的腰背,黎湛猛地使力,抱住韩闯跪坐在地上……

韩闯拒绝听起来那么无力,根本就是另一次邀请,可黎湛却坏心的以字面直译,无辜地问道:“你不喜欢?”

将脸移至韩闯的眼前,黎湛故意抬手擦了擦湿漉的唇角,情色十足的动作几乎让韩闯的皮肤滚烫冒出烟来。从没想过,丢弃了十几年的“羞怯”一词居然会因为黎湛而重回他的身旁。

“该死的!谁要你停下来的?!”可怜的韩闯,除了用恶狠狠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欲求不满之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那你就是喜欢罗?”黎湛不以为忤,单手握住他的弱处,缓慢地磨擦着,非要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

“什么?”

被情欲折磨得无处逃遁,韩闯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俯首投降:“喜欢……喜欢行了吧?!快点!”

“乐意为您效劳。”

黎湛谦卑的语气与他嘴角得意的笑容完全背道而驰。韩闯捂住脸,阻断了月光。

啧啧的声音伴着诱人的申吟重又响起,为这静谥的夜晚添上一抹暧昧的红色情韵……

~f~a~n~j~i~a~n~

清晨,韩闯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身边凹陷的床垫弹回了原状。

“去哪儿?”

摇走脑中残余的困顿,韩闯尴尬地收回了反射性伸出的手臂。

看着那修长的指尖离开自己的皮肤,黎湛低下头,在韩闯的唇边印下一吻。

“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回头一起吃午餐?”

“嗯,我再睡会儿,你要用车子就到管家那里去拿。”韩闯的睫毛颤了颤,很快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不愿惊扰他的好眠,黎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悄悄地离开。

门合上的一刹那,阻滞的空气反扑在韩闯的脸上,将原本就零乱的头发弄得更糟了。

车子驶出庭院,黎湛摇上车窗,就像挡开了夏日灼热的气浪一般,挡开韩家所有手下窥视的目光。

沿着熟悉的线路,穿过熟悉的风景,走近熟悉的门扉,黎湛深吸一口气,准备踏入眼前这个被熟悉包围的陌生地方。

开门的女子长发齐肩,有着丰润的双颊与滚圆的肚子,身着粉色连身的孕妇裙装。这一切,让黎湛难掩眼中的惊讶。

“怕什么,这孩子又不是你的。”何美琪看似打趣,可惜脸上并无笑意。

黎湛努力弯了弯嘴角,“你在电话里没说。”

“没说什么?”何美琪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无辜地问:“没说这孩子是韩闯的?”

“这不好笑。”

“呵呵,”何美琪轻笑两声,挽住黎湛的手腕,没有察觉那张冷峻面孔下的微小慌乱。

“你真是一点没变,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何美琪取笑黎湛。

顺着她的牵引进了门,黎湛微微叹了口气,“你没告诉我,你怀孕了。”

“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你。”停在房内的一张黑框照片前,何美琪略带黯然地拿出三根香点燃后递给黎湛,说:“我知道你不会怪他,让他安心吧。”

照片上的钱永胜笑得灿烂,即使是困在黑白两色里,也藏不住他飞扬的神采。对于这个曾经欺骗、背叛过他的人,黎湛从来谈不上怨恨,只是觉得惋惜。

接过何美琪手中的香,将它插入摆在遗照之前的香炉之中,黎湛平静地说:“我的确不怪他,就像我从来没怪过你。”

“你该恨我的,就像我该恨你一样。”嘴上这么说着,何美琪的眼中却没丝毫怨怼的情绪,倒是那突如其来的哀伤,让黎湛有些措手不及。

“我该恨你,如果你一早就断了我的念头,我也不会傻等这么多年。你不喜欢长头发,我就剪了它;你不喜欢我太瘦,我就努力吃胖一点;你不喜欢有人管,我就什么都不说。我以为只要我千依百顺,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我一眼……”

“美琪,不要说了。”黎湛打断了何美琪喃喃自语似的说话。这些问题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也不想去了解,他之所以站在这里,只因为他还当何美琪是朋友,其他的多说无益。

“不,”何美琪摇头,泪光从她眼中一闪而逝,“你的心太软,拒绝得根本不够明确。你不知道,女人比男人更执著,往往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会放手。是你,是你给了我太多的希望……难道韩闯真的有那么好?”

看着那张写满心有不甘的脸,黎湛一时语塞。

“算了,我认了。”等不到黎湛的回答,何美琪敛去了徒劳的伤悲,说:“韩闯是个男人,光凭这点,我这辈子都别想赢他。”

“根本不是男女的问题,”黎湛摇头一笑,不能苟同,“我对韩闯的感情并不在于他是男是女。说出来可能俗气,但我就是非他不可,就像永胜会为了你不惜背叛我一样。”

第一次听到黎湛正面诉说他对韩闯的感情,何美琪就像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液,顿时显得软弱无力却又面目狰狞。

“你在向我炫耀吗?还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你不是!你说的全是事实,你和韩闯爱得死去活来,我却像个笨蛋一样把钱永胜挤出了我的生活,还害他枉死。我后悔了,可是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我不恨你,根本就不该恨你,我要恨的人是我自己。”

担心何美琪会歇斯底里,黎湛上前一步想搀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何美琪转身看着窗外,环抱双臂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想接受黎湛带来的短暂温暖,她不能让早就断了的念头再有死灰复燃机会。

再回头已无波澜,何美琪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肚皮,说:“还有半个月孩子就会出生,你来医院看看吧。我总觉得,他是永胜投胎来的。”

“好。”

纵使何美琪的说法有些悚然,黎湛也觉得安慰不少。至少这孩子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借口,能减轻她对钱永胜的愧疚。

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复生,活着的人能少受着折磨总是好的。一想到这里,黎湛又记起自己的父亲,不由抿紧了双唇。

退出那间已然陌生的房间,驾车走过熟悉的来路,黎湛回到了韩家的小别墅。

不到十二点,餐厅里已经飘出浓郁的菜饭香味,黎湛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想起自己没吃早点。抬起手,发现这动作居然有点像何美琪,不由觉得好笑。

“心情这么好?何美琪的状况一定不错。”韩闯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笑得无害。

话音刚落,黎湛就像拉上了制动闸,僵在原地。

“你好。”

坐在韩闯左侧的男人,有着一张让黎湛无法忽视的脸。此时,他正挂着刺目的笑容,仿佛老熟人一般向黎湛问好。

微微颔首,黎湛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的右侧。不等韩闯出声,径自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夹了一块茄子放在黎湛碗里,韩闯友好而客气地问道:“我和晓顺明天去老宅那边过周末,你要不要一起来?”

韩家老宅出城很远,是个度假的好去处。

黎湛硬着头皮将那块自己从来不愿去碰的茄子吃进了嘴里,一边狠狠地嚼着,一边回答:“好。”

诡异的气氛在餐桌旁徘徊不散,秦晓顺瞟了一眼同桌的两人,强压住夺路而逃的念头,开始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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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鸟叫虫鸣。在这个夏日特有的热闹午后,韩家老宅迎来了许久不见的主人。

自从母亲去世后,韩闯几乎没再踏足过这座宅院。幼时与父母在此生活的场景业已模糊,只剩下淡淡的印迹挥之不去。

秦晓顺像个过动儿,一进门就蹦蹦跳跳,东摸摸西瞧瞧,好奇得不得了。

韩闯好笑地看着他,问:“有何感想?”

“哈哈,像座古堡。”

“可惜没有幽灵……”将手中的轻便旅行袋放在地上,韩闯摸了摸客厅里老旧的家俱,有些怅然。

“有王子也一样。”秦晓顺轻松地揽住韩闯的肩头,暖暖的笑容分外窝心。

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韩闯的嘴角浮起玩味的微笑。秦晓顺警惕地向后一退,却撞上跟在他们身后的黎湛。

“行李我拿去房间了。”表情平板的黎湛此时就像个质素一流的随从,对主人不合时宜的言行全都视而不见。

“顺便再去准备点吃的,我下午要带晓顺到湖边去钓鱼。”韩闯吩咐道。

“好。”回答得言简意骇,一如黎湛以往的风格。

说是湖边,其实是个不大的水塘,好在是流水汇集而成,里面的鱼虾还算鲜活。

韩闯拿着钓竿,盘腿坐在塘边的草地上,鼻梁上的超大墨镜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下夹杂着银丝的乌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秦晓顺也将头顶的白色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斜靠在韩闯身上,懒成一滩烂泥。

黎湛放下为他们准备的食物,撑开一把阳伞塞进韩闯的手里。

“我不要这女里女气的东西。”韩闯拒绝了他的好意。

“下午太阳太毒……”

“我说不要就不要。”

“……”

“他不要我要。”秦晓顺拿开脸上的帽子,顺手接过那把伞,结束了二人相持不下的局面。

黎湛站直了身体,扯出一丝不太自然的微笑,转身离去。

“你们吵架了?”看着黎湛略显孤单的背影,秦晓顺不由有些同情。韩闯的自私与冷血他是见惯了的,但这黎湛不是别人,想当初韩闯可是为了他的死讯愁白了头发,现在怎么又变得这么无关痛痒了?

“谁说的?”

“这还用说,瞎子都看得出来。”秦晓顺举着伞,凑到韩闯的颊边,笑得鬼鬼的:“情侣之间吵架,把第三者扯进来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怎么不明智了?有个情敌不是更刺激吗?”韩闯回以冷笑。

见他满不在乎,秦晓顺正色道:“如果我跟黎湛是旧相识,你愿意多我这个情敌?”

韩闯没有出声。手中的鱼竿动了起来,他握了握,却任那鱼儿白白咬走了钩上的食饵。

“现在有情敌的人就是我!”狠狠地将秦晓顺的帽子扣回他的脸上,韩闯扔下鱼竿,双臂抱膝,竟显出几分委屈。

从未见他这个样子,秦晓顺不由一怔,下意识问道:“黎湛背着你和别人来往?”

韩闯不说话,肯定的表情却是表露无疑。不过他不打算告诉秦晓顺,他有跟踪过黎湛。

“天!”秦晓顺一拍额头,忍不住大发感慨:“你把我拖来就是为了气他,你怎么这么蠢?!”

“喂!”无端被骂,韩闯有些恼了。

秦晓顺不管那许多,接着问:“你想跟他分手吗?”

“怎么可能?!”韩闯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秦晓顺一眼。

他知道黎湛还是爱他的,而他也爱着黎湛,分手从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只是他们的爱情背负了太多的恩怨,何美期清楚这些,她也知道黎湛容易心软,如果她对此善加利用,少不了又是一番波折。

“那你就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把戏,现在就去跟他把话说清楚。相信我,爱情是经不起任何猜忌的。如果你不想便宜了那个第三者,就该把话摊开来讲。”秦晓顺神情严肃,俨然就是一个爱情专家,“何况,你真的确定他另有情人?”

“你很烦哩!”

躺倒在草地上,将双手枕在脑后,韩闯透过墨镜看着暗暗的天空发呆。

秦晓顺看不下去了,伸手夺过那墨镜,嚷道:“不知道就更要去更个明白,就知道拿我当枪使,这是谈得哪门子恋爱啊!”

少了那层遮蔽,阳光一下子射进韩闯的眼里,让他不得不眯起双眼。其实,让韩闯生气的是黎湛居然背着他去找何美琪,出于“以牙进牙”的劣根性,他当然要找来秦晓顺帮他气回去。

他一直不想承认,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自从旅馆那次之后,黎湛再也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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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上窗帘,隔绝了窗外的阳光与宜人的风景,黎湛沉入黑暗之中,就像自耀眼的晴空坠落幽深的谷底。

与韩闯相处时,他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却还是什么也抓不住。他们相爱吗?他们是恋人吗?转了一大圈,这些问题似乎还是没有答案。

趴在床上,将脸埋入枕中,黎湛努力放松身体,希望在这安静得令他窒息的空间里释放出心中焦躁的情绪,可惜心头如符咒一般如影随行的紧绷感,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吱呀——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黎湛警觉地抬起头,发现来人是许久不见的李新。对视之后是尴尬的沉默,黎堪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房内的窗帘,阳光猛地投射进室内,让他下意识地扬手挡住双眼。

“我听底下人说,你前两天回米的。”

李新站在阴影里,注视着黎湛被阳光模糊了的轮廓。

自从误杀了黎衡,他的心里一直不太平静。不是因为那人的死,而是为了眼前这人。

黎湛可以说是李新看着长大的,他对李新的信任一度让李新深感慰藉。可如今,这信任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梗阻了二人的关系。

对于李新,黎湛知道不能去恨。父亲的死是个意外,即便不是意外,他也是死有余辜。

可是,既为人子,见到杀父之人难免会心存芥蒂。他无法大度到一笑泯恩仇,却矛盾于彼此的微妙关系。李新是韩闯的保护人,所以他不能对此人视而不见。

“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见黎湛不出声,李新自顾自地说起来,“半年前韩闯说在国外见到你,你却没有跟他一起回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半年前,分离七个月的韩闯与黎湛在国外得以重遇,激动之余黎湛却因为黎衡的死而不能释怀,所以与韩闯约定调适好心情之后再回国找他。原本以为会花上更长的时间,他却因为按捺不住对韩闯的思念提前回来了。听李新的口气,似乎并不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只要韩闯在这里,我就一定会回来。”黎湛说。

李新勉强地弯了弯嘴角,说:“我早就知道你在国外。在韩闯为了你的死讯痛不欲生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他你还活着,没想到隔了那么久,你们还是遇上了。”

从没听到过这些,黎湛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我并不看好你跟韩闯,”李新停顿了一下,说:“且不说你们都是男人,光看韩闯的身分,还有你父亲做下的事……你觉得你们能在一起多久?”李新对自己刻意隐瞒的事并不感到愧疚,他只做他觉得应该做的。

黎湛不想责怪谁,他能理解李新这么做的原因。而李新提出的问题正是他喉咙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我们约好不去想以前的事,至于将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完,黎湛转身看向窗外。

远远地,秦晓顺与韩闯看上去就像两个小黑点,而且其中一个正飞快地向房子这边走过来。

“你以为能走几步?他知道你去了何美琪家,就把秦晓顺招过来气你。虽然这么做是出于嫉妒,但那也表示他不信任你。”

难怪韩闯会突然变脸,原来事情是这样。黎湛冷静下来,直指李新的来意,“你想让我离开阿闯?”

“离开他,对你们都好。”其实李新还有另一层担心,他怕黎湛会因为父亲的事对韩闯怀有恶意,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

“如果离得开,我们也不会转了一圈还是走到了一起。”黎湛摇头,眼中有甜蜜也有无奈,“韩闯跟我早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分不开了。”

“也许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韩闯从小就对得不到的东西特别执著,到手了却从来不懂得珍惜。何况你和他还有那么多的恩怨纠葛……”

“没有恩怨。”打断李新的话,黎湛斩钉截铁地说:“就算韩闯以后会踢开我,我们之间也永远不会有恩怨。无论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记恨他。如果你也像我这样爱过一个人,你就会明白。”

语毕之后是沉默,大约过了数分钟,才听到李新一声叹息:“我明白了。”

黎湛对韩闯的感情在他的话里表露无疑,从而彻底消除了李新的顾虑,什么都可以作假,感情却是最实在的东西,李新相信黎湛的话句句都是出自真心。

“我能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说完,李新转身离开,经过门边时,却忍不住停下来,说:“你爸爸的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看着李新,黎湛一脸木然。心结已成,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开,唯有韩闯是个特例。

李新有些失望,却也知道不能勉强,于是没再多说。黎湛目送他离开,视线再转回窗外时,湖边黑点只剩下一个。

这时,他的房门再次被推开,韩闯静立在门边,痴痴地看着他。

黎湛重新拉上窗帘,不愿让阳光侵占了韩闯的脸孔。

不等他再动作,韩闯一把将他推到床上,紧接着那个熟悉的重量就压在了他的背。“你不想原谅新叔吗?”韩闯问。

“别逼我,我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那我呢?你恨我吗?”

“你刚刚在门外没听见?”黎湛不答反问。

将脸在黎湛的胸口蹭了蹭,韩闯偷偷露出一个笑容,旋即又苦着脸说:“我看着你跟何美琪走进去,她挽着你。”

黎湛没有回应,静静地听着。

“她怀孕了,孩子是钱永胜的。”韩闯顿了顿,继续说:“她对你一直没有死心,你们原来就是一对……你会回到她身边吗?”

忍着心头的刺痛,韩闯还是将这个难于启齿的问题问出了口。黎湛之前与何美琪在一起四年多,现在何美琪怀着钱永胜的遗腹子,孤立无援地,以黎湛的性格只怕多半会……韩闯不敢想。

“我会照顾她。”原来孩子是钱永胜的,黎湛不由得一阵伤感。“对不起,瞒着你去见她……”

“你想回她身边?”

“我……”

“我不准!你想就这么把我甩了,门都没有!”韩闯暴跳起来,野蛮地将黎湛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吼道:“姓黎的,你是我韩闯的。你要是敢离开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黎湛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你……”韩闯哽了哽,说:“何美琪那边只要给她钱就好了,让她们母子衣食无忧就是最好的照顾,我不准你把自己也搭进去。我们一起长大的,我认识你比她早,她凭什么跟我争?”

说完,韩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黎湛的身上,看似轻松,实则紧张万分。

感觉黎湛的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韩闯抱住了他的身体。单薄的衣裳传递着对方的体温,温温的,渐渐灼人。

“说话呀!”韩闯有点沉不住气了。

“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你不会去找何美琪了?”

“我怕你打断我的腿。”黎湛一笑,震动的胸口让贴着它的韩闯脸部发麻。

“你发誓。”

“我发誓。”黎湛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说:“我绝不会离开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韩闯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却没想到黎湛居然还有下文。

只听他认真地说:“……只要你发誓与秦晓顺断绝关系。”

“我在说你和何美琪。关他什么事?”

“公平一点,不可能只是你要求我吧?”黎湛扫开韩闯额前的头发,让他能与自己对视。

昏暗的房间里,双方的表情都不太真切,可黎湛咄咄的眼神,却是丝毫不能忽视。

“我跟秦晓顺只是朋友……”

“好到可以上床的朋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韩闯微微羞赫,秦晓顺和他的关系的确比较亲近,可是自从与黎湛在一起,他就根本没再碰过秦晓顺,“哪有你和何美琪那样牵扯不清。”

“我可从来没有碰过美琪,我告诉过你,我只有你而已。”

“不可能!”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韩闯半撑着上身,不敢相信地看着黎湛,好半天才喃喃道:“那,我们上床的时候,你是第一次?!”

回想那次在诊所与韩闯的第一夜,黎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你是第一次……居然也敢上我?!”

韩闯傻了,想当初他肯硬着头皮做了下方,一来是想补偿,二来就是怕他跟男人做没经验,现在倒好,他居然是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想起自己当时在他身下吃的苦头,真是欲哭无泪了。

早知道这样,反正上下都是第一次,还不如干脆就上了他了!现在弄得一直翻不了身,他冤不冤呀!

“我的心从始至终都在你身上,何美琪不过是帮我在爸爸面前遮掩的借口而已。”说起自己的父亲,黎湛不由眼神一黯,“这次瞒着你去看她,就是怕你会误会。结果,被你揭穿了不说,居然还招来一个秦晓顺,真是怕了你了。”

回想突然看到秦晓顺坐在韩闯身边的情景,黎湛差点没呕出血来。自从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再到见到这个魅力不小的男人,黎湛一刻都没安心过。

韩闯不是什么纯情的角色,床伴是招手即来,能像秦晓顺这样被他视为朋友的却是绝无仅有,这怎能不让一心只想独占他的黎湛急得团团转?

他第一次迫切地需要韩闯的一个承诺,趁着韩闯在意何美琪就像他在意秦晓顺,来一次交换吧!让他安心,他只有这个要求。

就在黎湛焦急地等待答复时,韩闯的心思却根本没在这个问题上。

胸前一阵湿热,黎湛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看着埋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的人,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阿闯……”现在可是白天,就算拉上了窗帘,也是白天好不好!

韩闯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了自己的上衣,肩背诱人的线条在黎湛的眼中晃动着,让他不由地长吁一口气,以平复体内突如其来的躁动。

粗鲁地将黎湛的裤子拽下来,韩闯的动作又急又猛,但是仍没忘记专挑敏感的地方下手。

韩闯异于平常的兴奋让黎湛有些迷惑,只是疑问还来不及出口,便被他悉数吞进了嘴里。他不知道,韩闯正十分努力地想要扳回一城,以解他被“压”之“恨”。

百倍激情的热吻,力道十足的抚摸,直到大腿被架上韩闯的肩膀,黎湛才猛地清醒过来。

“不行!”扼住韩闯的手腕,黎湛制止了他的动作。

“为什么?”低头在黎湛的颈间咬了一口气,韩闯停得很不情愿。

黎湛收回双腿,说:“你还没有发誓。”

“好吧。”韩闯抿了抿嘴唇,郑重地说:“我发誓,决不再跟他上床。”

黎湛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

“自从你上次跟着新叔回来以后,我就没再找过别人。”

黎湛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韩闯的双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感觉到黎湛的心跳,韩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把他叫过来,只是纯粹想气你。”

“……”

“知道你去见何美琪,我很生气。”

“所以你要以牙还牙?就像……你对连宇乔干的?”黎湛皱眉。

“嘿,他也报复了我,别说得好像只有我会这么干!”韩闯仍然理直气壮。

孩子气的家伙!拍了拍他的脸颊,黎湛暗自叹了口气。

“我爱你。”

“你再说一遍!”自从上次在旅馆之后,韩闯再也没听黎湛说过这三个字。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黎湛笑着揉乱了韩闯的头发,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贴着他的耳朵问道:“看到你和秦晓顺在一起我也很生气,你说我要怎么报复?”

“你……想怎么报复?”韩闯有些喘,因为黎湛将手伸进他的裤子。

“我比较喜欢体罚。”别有用心的抚摸,很快让某人的欲望抬头。

“你刚刚才说爱我的……”韩闯挣扎着,试图打个商量。

“没错,我现在正打算好好‘爱’你。”

扯下韩闯身上最后的一块布料,黎湛依葫芦画瓢地将韩闯的双腿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我真的很爱你,不要再考验我了。”黎湛一边动作,一边恳求。

韩闯觉得脑子里像被灌进了一大桶浆糊,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喜欢听到黎湛说爱他。

努力放松身体,韩闯迎合黎湛的侵略。他的温度让他心安,虽然被进入时仍免不了疼痛,但他心甘情愿。

疯狂地亲吻抚摸,以最原始的方式传递着相互的感情。澎湃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两人的心……

情事过后,韩闯窝在黎湛的怀中,静静地感觉着他的呼吸。“情敌”问题居然就这么解决了,还真是干净利落。

“我也爱你。”韩闯突然很想这么说,事实上他也说了出来。

黎湛睁大了眼睛,无法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如果你下次让我在上面,我想我会更爱你。”韩闯接着说。

黎湛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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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另一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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