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彦东偕同贾湘琳步出了台北地方法院。
“你这场官司打得真漂亮,宋嘉诚他可惨了,每个月要付出那么一大笔的赡养费,可有得他受了。”
古彦东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你就没看到法官宣判他的那个表情,一副要毁天灭地的样子,而他看你的神情,更是恨不得要将你撕裂了一样。看来,你真的为叶灵讨回了一点公道。”贾湘琳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不,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若真是要为叶灵讨公道,我会送他进监牢的。我手上握有一些他非法的证据。”古彦东平静地陈述事实,驳斥了她的话。
贾湘琳停下了脚步,以非常讶异的口吻问道:“是吗?那为什么你……”
“我不想对他做得太绝,毕竟,他是小齐的亲生父亲,或许他们会有相认的一天,我不想让小齐不好过。”
“你真是一个好父亲,他有幸做你的儿子,却人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她摇着头轻叹。
“我们走吧,天都要黑了。”
“赶着回去陪佳人用晚餐?”她笑盈盈地问道。
“知道了还问?”他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两人才走了几步,古彦东的行动电话就响了起来。
“等不及来查勤喽!”贾湘琳取笑着。
古彦东笑睨她一眼,接起雷话来。“喂,嗯……什么?哪家医院?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怎么了?”贾湘琳知道有事发生了。
“琬晴出车祸了。”
“什么?怎么回事?”
“她坐着小齐的车,两人一起出了车祸,她的伤势还好,小齐的就比较严重了。”
“那我们赶快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火速地赶到了医院。
向琬晴已包扎完毕,正坐在急诊处外。
“琬晴,你没事吧?”古彦一看到她,立即审视她腿上的瘀伤。
“我还好,只是擦伤,上过药了,过几天就没事了。不过,古齐他可就惨了。”
“他怎么了?”
“他左脚骨折了,需要留院观察,大概一星期后才能出院,出院后,也需要暂时借住拐杖走路好一阵子了。”
“现在他人呢?”
“送到病房去了,你现在要去看他吗?”
“今天先不要,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准备什么?”向琬晴不懂。
古彦东没有回答她,却转头看着跟她一起来的贾湘琳。“湘琳,你帮我找当年那家保险公司的林小姐,把那份保单借出来,以及我立下的那一份合约。”
贾湘琳点点头。“而你,要到台大医院去调一份病历。”
“没错,是应该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向琬晴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也臆测到了,事情是即将要落幕了。向琬晴走进了古齐的病房,古齐一看到她,立即忙不迭地坐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啊,慢慢来,别急!脚再碰撞到,可要痛死你了。”她立即飞奔上前,帮忙扶起了他。
“我看到你太高兴了嘛,我还以为你气得再也不理我了。”
“幸好我的伤势不是很严重,而且是在脚上,要是这伤是在我美丽的脸上的话……”
“我就娶你!”他飞快地抢白。
“是喔,那还真谢谢你哟,你这种行为就好像……趁火打劫!对,就是趁火打劫,利用这种方法来得到我,那我还真怀疑你的撞车是不是故意的了,那天骑车骑得这么猛,一点也不怜惜坐在后面的我,简直跟蓄意谋杀没两样嘛。”想起那天飞车的景况,她依然心有余悸,短时间内,她怕是不敢再坐机车了。
“对不起,我那天的情绪真的是太激动了,所以才……”
“算了、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反正我也没有怎么样嘛,那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我今天还带了两个人来看你耶,我现在去请他们进来好不好?”
“不要!我谁也不要见。”他飞快地一口回绝,因为他早已经猜到来人会是谁了。
“不行不见,他们有话要对你说。”
“琬晴,别帮他们联合来愚弄我,我早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了。”
“我不是帮他们,我帮的是你耶!古齐,我对你有亏欠,一直想要弥补,我真的是不愿意看到你陷在这样的死胡同里而无法解脱,你为什么不听他们怎么说呢?为什么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就判了他们谋财害命的罪行呢?”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他们的解释可以是谎言——”一句话未说完,古齐就看到了从门外走进了一男一女。
正是他们,古彦东和贾湘琳。
古齐偏过头去,不愿正视他们,眼里依旧迸射出鄙夷的目光。
“嗨!我们奸夫淫妇来了。小子,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你变得更帅、也更聪明了。”贾湘琳愉快地朝他招手。
“湘琳……”古彦东使了一个眼色给她,怪她不该如此说话。
“实话嘛,他不是在背地里都叫我们奸夫淫妇的吗……”贾湘琳再接触到古彦东投来警告的目光,只得肃然闭起嘴巴,不敢多言了。“好,不说、不说,换你来说了。”
两人远远地站在床尾没有走近,古彦东怕他有激烈的反弹,认为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才好。
“小齐,我从来不晓得你对我有这么深的误解,要不是琬晴告诉我,我永远也不会猜得到你是这样看我的。”
“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别再那么罗哩叭嗦了!”古齐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对他吼道。
“古齐,别这样……”向琬晴忍不住劝道。
“哼!”古齐又把头偏了回去。
“小齐,很多事情不是像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就拿我和你母亲来说吧,我不是在娶她的时候,才认识她的,我们是早在八年前就认识了,就在一家补习班里。那时,我是十八岁的高三学生;而她则是二十岁的大二学生,她是在那里打工的。”
向琬晴和古齐同时以吃惊的表情看向他,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是在更久以前。
古彦东继续说道:“我一点也不否认那时我是疯狂迷恋你母亲的,只不过,叶灵当时的心里一点也容不下比她小两岁的我,不论我怎样地跟她表白、示爱,追求她、讨好她,她都不为所动,她的心里全心全意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们补习班里的数学老师宋嘉诚——而他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小齐。”
古齐怔了怔。宋嘉诚……他在心里谨记着这个名字。
“宋嘉诚那年三十岁,称不上英俊潇洒,可是头脑相当聪明,他的数学天分非常高,在当时的补习界来讲,他是威名远播的;也因为这样,再加上他特好的女人缘,所以有很多的女学生对他非常地爱慕,这其中也就包括了你母亲叶灵。可是,宋嘉诚并不是一个专情、肯负责任的男人,他的女朋友很多,跟很多女学生部有暧昧不明的关系;这一点,在当时的补习班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是就偏偏你母亲不知道。她信任着他的一切,执着于对他的爱,不相信外间所有不利他的风雨流言,甚至我跑去对她好言相劝,她都以为我是因为为了打击他才恶意中伤他的,就这样,我看着她陷入了这段不可自拔的情爱中而无能为力。后来,我也离开了补习班,接着在大学联考中我考上台大法律系,成了她同校同系的学弟。”
“你是为了她才进台大法律系的?”向琬晴忍不住插嘴问道,她觉得她有点吃醋了。
“没错。”古彦东到这个时候,不想做任何的隐瞒了。“我的确是为了她才填上了这一志愿的,原本我以为她和宋嘉诚之间一定很快就不了了之的,那我就可以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而重新去掳获她的芳心、进驻她的心房,结果,没想到我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开学最初,我还见过她几次面,但过了没多久,她就在校园内销声匿迹了,后来,我才在其他学长、学姐的口中打听到,原来她怀孕了;那时她的肚子虽并不是很明显,但被一些好事者发现了,也就因此传开了,她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的眼光,所以干脆就休学了,而我,从此之后就没有在校园内见过她了,直到八年后的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八年后,也就是十年前。那天,我开着车正从事务所要返回家的时候,我在路边看到一个女人,她浑浑噩噩,几乎站不住脚地要晕了过去,而那时外头又下着倾盆大雨,我于心不忍,立即把车停在一边,想把她送到医院去。可是当我扶起她,和她正眼对望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竟然是你母亲叶灵;而她也在我唤醒了她记忆后把我给认了出来……当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还爱不爱她,接着,她就开口求我娶她了。”
“你胡扯!这是你一面之辞,我母亲为什么要求你娶她啊?”古齐不表认同地大叫。
“小子,冷静点,听下去。”贾湘琳喝止他。
“她当时一开口所说的话,也的确吓到我了,后来,我们坐下来面对面仔细地详谈过后,我才知道,原来她活不久了……那时她已是肝癌末期,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生命了。”
“肝癌末期?你骗我!这怎么可能?”古齐再度失控地大叫了。
“我没有骗你,你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也应该有印象你母亲身体非常地差、非常地虚弱,常常动不动就昏倒,你应该有这样的印象才对吧?”
“你要是不相信,这是她当初的检验报告和病历,你拿去看个仔细吧。”贾湘琳丢了一个牛皮纸带给古齐。
古齐接过之后,立即打开来看。果然,古彦东所言不虚,他的母亲的的确确在当时是肝癌末期了。
“接着,我从她口中得知,她在一开始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她马上就去找宋嘉诚,问他该怎么办。可是,对方非但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还反过来咬定她欺骗他,说她和别的男人有染、怀了别人的种来污赖他;叶灵气不过,忍不下这口气,就决心要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要证明孩子真是他的,而她也以为,如此一来,宋嘉诚就会相信她、接纳她,而把她娶回家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谁知……
“一切都是她想得太过于天真了。在她离开学校之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因早产而提前生下了不足七个月的你。接着,她就抱着刚出生的你跑去找宋嘉诚,而对方只看了婴儿一眼之后,就把她赶出了大门外,他是一点都不愿承认那孩子跟他有任何的关系。但叶灵并不死心,隔了几天又去找他,却是人去楼空,宋嘉诚已经搬走了;而在补习班那边,那时他也因多起性骚扰女学生的丑闻而被迫离职,叶灵也就因此断了他的音讯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古齐难过地低垂了眼,自己的存在原来是这么地让人不屑一顾。
古彦东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接着又续道:
“你母亲从小丧母,又没有兄弟姊妹,她一直是跟着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可是,她大学擅自休学的举动和未婚生子,大大地震怒了她父亲,她父亲非但把她赶出了家门外,还登报要脱离他们父女的关系,决裂的程度是连亲戚朋友也不敢出面插手了。所以,你母亲只好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苦无依地在外讨生活,而这八年的艰辛,小齐,你应该比谁都还要清楚的,而这个也就是你母亲求我娶她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她即将不久于人世,而她又无人可托,所以她求我娶她,为的就是你。小齐,她怕她在死后你会沦为孤儿,无所依靠,所以她求我娶她,在她死后有一个父亲可以照顾你、给你一个姓、给你一个身份,也给你一个家。”
古齐闻言后激动大喊:“不!不是这样的,实情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实情……不是……”
他在狂喊中迸射出了泪。他怎么能够相信事情的真相完全和他预想的是背道而驰?他怎么能够相信自己盲目恨了这么多年的杀母仇人,其实根本是他应该感恩的人?他给了他一个姓、一个身份、一个家,这十年来他是这么无怨无悔的,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泪,为什么而流,他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自己吧。记忆中,当年他母亲的死,都没有教他哭得这么痛,而今天,他却觉得痛到了完全无法承受的地步。也许,因为他母亲的死,是意外,并非人为;而今天,不但是人为,还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所有的泪,化成了一串串悔不当初的自责……
“古齐,别这样。”向琬晴在一旁紧拉着他的手。
贾湘琳忿而走上前,以激动的目光对视着他。“小子,这就是实情,也是一个荒谬的婚姻!不过也不怪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疑问了,不只你,在当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疑问,他为什么要娶你母亲?你母亲病恹恹地,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又拖着一个八岁大的儿子,那时,所有的人都反对他娶她,包括他父母、他大哥、他朋友,大家统统都反对,更不要说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他要娶的是一个即将快死的女人了——娶她,是为了接收她留下来的儿子,谁会猜得到它竟是这样的一个婚姻?”
“为什么……”古齐已经虚弱无力,濒临崩溃了。
“为什么?因为你父亲古彦东他有情有义啊!不管你母亲之前怎样拒绝过他、始终不曾真正接纳过他,他都不把它放在心上,执着于要帮助你母亲,不让她心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不过,你也不要以为他对于你母亲还存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是曾经暗恋过她没有错,但是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两人又没有真正在一起过,还能剩下多少的感情在呢?你想想吧。”贾湘琳是怕他反咬古彦东纯粹是为了得到他母亲才娶她的,无关情义,所以,才先把话挑明了开来。
其实,古齐的心里早就认定了古彦东娶他母亲绝非是因为爱,只是没有想到并非是他认为的谋财害命的动机,而是一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情义。
“至于,你所知道的那份保险……”古彦东再度开了口:“既然你已经知道你母亲当时是肝癌末期,也就更清楚地知道我们那时绝非是替你母亲做投保,我们真正投保的对象不是她,其实是你,小齐。”
古齐又再度怔住了,他定着眼神看向古彦东,屏气凝神地听着接下来的话。
“你母亲虽然和我结婚了,可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她有阴影、心里不安,她害怕她走后我再娶别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对你不好、亏待你,甚至弃你于不顾,那时无论我怎样地跟她保证,她还是不能够宽心,于是,我以身为你父亲的名义替你投保了一份二十年的储蓄加意外险,二十年后,也就是你二十八岁那一年,你自己可以领回一笔为数五百万的金钱;有了这五百万,对你来说不止是生活基金,也可以当做创业基金,假设……我真的对你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也不至于生活堪虑。而此外,我也立了一个契约,这二十年中间,我不得无故终止这份保单,当时,湘琳便是见证的律师,这份契约,绝对具有法律效力的;而我所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安你母亲的心,让她走得安心,你明白了吗?”
古齐无言,他这时才知道他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古彦东为他们母子做得实在太多了!
“喏,这是当初他们签下的保单,及彦东立下的契约,你仔细看清楚吧!”贾湘琳从手中一直拿着的另一个牛皮袋中,掏出一叠纸,丢在古齐的面前。
古齐只有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拿起来翻阅,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动作都会是多余的了。
“那我母亲的车祸是……”
“纯粹是一个意外。那天,我们刚从餐厅用完餐走了出来,她突然大叫说她看到你父亲宋嘉诚了,接着,她就冲进了马路中,想追正在对街要走远的他,而我根本也来不及拉住你母亲,就眼睁睁地看着她陷进车海中,以至于……”古彦东沉痛地摇着头。看着叶灵在他面前惨死,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根本也无法料得到,你母亲最后竟然是因车祸而带走了她的生命,而不是因为肝癌。”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场车祸,我也不会有这连串的误解了……”命运作弄人吗?也许。
“还有,我请湘琳替那位司机打官司,而我出面做证人,纯粹是就事论事。当时我在现场,我看得很清楚,不是对方的错,完全是叶灵失了理智地胡乱瞎撞才造成的车祸,而那位司机又家境清寒,有老婆及好几个小孩要养,若他因此而背上过失致死的罪行的话,那就太冤枉、也太悲惨了。”古彦东再为这部分所产生的疑点,补充说明。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真相,古齐无言地闭上了眼睛,所有的一切都理清了,再也没有任何的盲点了。
“哈!我真是冤枉哦,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我想要的人,还一再地被人误解,给当成了奸夫淫妇,不只这样,还被指控联手做了一件谋财害命的案子呢。”贾湘琳嚷声大叫,脸色和口气完全是冲着古齐而去的。
“对不起……”古齐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啊?大声一点,我听不到。”贾湘琳故意装蒜,要整整他。
“湘琳!”古彦东知道她是故意的,所以出声制止她。
“哈!这个叶灵在地下有知的话,她是不是会很欣慰她有这么一个聪明而又想像力一流的儿子可以去当侦探了?还是她会很遗憾她有这么一个自以为聪明却又不知感恩的儿子糟踏了她生前如此用心良苦的安排?”贾湘琳的话里净显讽刺的意味。
“湘琳,算了,别说了。”古彦东再度制止她。
贾湘琳不予理会他,继续把炮口对准古齐:“小子,你对不起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更对不起的是养了你十年的父亲,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指他为杀人凶手,要为你母亲翻案、要送他进监牢,你到底是不是人哪你?”她几乎是将脸贴在他脸上了。
古彦东见状,立即上前一把拉开了她。“湘琳,别这样,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不能如此批判他!”
“干嘛?你心疼啊?你当他是你儿子,可是他当你是他老子了吗?”贾湘琳依旧快人快语。
“湘琳……”古彦东以求饶的眼神看着她。
“好啦,不说了啦,我这个倒霉鬼要走了,真是的!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招惹上你的都没有一件是好事……”贾湘琳说着、说着,就摇摇屁股,自顾自地离开病房了。
病房内霎时沉静了下来。
古彦东走到古齐床前,慢慢地开了口:“刚刚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到时我会来接你。小齐,我们回家吧。”
古齐一怔,抬着泪痕犹在的脸看着他。“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吗?”
“当然,在身份证上、户籍上,我们都是父子的关系,谁也改变不了的。除非你不想当我儿子了,不然,我们就一辈子都是父子。”
古齐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他的眼泪再度泛滥。今天的他,老是止不住眼泪,一辈子里的感动,也许都集中在今天了;而他也知道,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古彦东在他心中的地位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琬晴,我们先回去吧,让小齐休息。”古彦东唤着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琬晴。
其实,她刚刚就是一路陪着古齐哭的,她的感动不同于他;她现在才真正地明了到贾湘琳说的稀世珍宝了!原来,她爱上的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至情至性的好男人,她自己都感到讶异,她何其有幸呢?而她也知道,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放开这个男人了,因为,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好,更值得她去爱了。
古彦东拉着她的手,朝门外走去,突然——
“爸爸,对不起,原谅我。”古齐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古彦东浑身一颤,停下了脚步。
向琬晴看着他低垂着头、垂下了眼睑,她知道他也哭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她看到他流泪了。
古彦东一时还不敢回头面对古齐,做爸爸的在儿子的面前流泪,他觉得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可是,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想流泪的冲动。
已经有多少年了,他不曾再听过他喊他一声爸爸了……
以前,古齐小学的时候,他总会跟前跟后地粘着他,爸爸、爸爸地直喊,从早到晚不绝于耳的;可是这几年来,他等他喊这么一声,已经等得太久了,久到他差点都要忘了自己是一个父亲了。
古彦东平静了一下心情,把眼泪逼了回去,稳定下心绪,才敢转身看着古齐。
“有你这么一句话,我所做的这些……不被外人所谅解的事情,一切都值得了。不过,虽然你愿意再叫我一声爸爸,重新当回我的儿子,而我也希望你一辈子是我的儿子,有件事情……我认为我还是必须告诉你,毕竟那是你的权利。”
“什么事?”
“我遇到你的亲生父亲宋嘉诚了。”
“什么?”古齐震惊,他还以为他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或是听到他下落的消息了。
“我有他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想要去见他,甚至认他的话,我不会阻止你的,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他连你母亲叶灵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贸然出现去找他,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该怎么做,你好好地想清楚吧,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说完,古彦东便偕同向琬晴离去了。
父亲?古齐躺在床上冥想着,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父亲不就是古彦东一个人吗?他还有什么父亲呢?
更何况,他姓古,而宋嘉诚姓宋,他更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干系了!另外,看不到的血缘关系,他也不以为那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了。三天后,古齐出院了,他又重新回到他所熟识的家了。不过,因为他的脚打上了石膏,行动不大方便,所以,他的房间从楼上移到了楼下,和古彦东的房间比邻而居。也因此,他们父子间的感情比从前更加地好了,重拾以往年幼时的融洽和亲密。
而向琬晴这厢是三天两头便往古家跑。以往,古齐不在家的时候,她还不敢这么放肆,可是现在不同了,有古齐这个“替死鬼”在,楼下的管理员和邻居都还以为她是古齐的女朋友呢,她也就更无所顾忌,不怕他人说她和古彦东的闲话了。
由于行动不方便,所以古齐暂时不去补习班了,先自己在家自修,等脚上的石膏拆了再说。
而他也一直没有向古彦东要过宋嘉诚的地址或电话,他不但不想去认他,甚至偷偷见他一面的念头都没有。
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过得好与不好,不关自己的事,他也一点都不想去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