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天后,婕雅开始觉得不会再得到柏森的消息了,他却又派人送了张口信过来。这次他用短短几个冰冷的字眼指示她打包行李,立刻返回费莱尔庄园。信上完全没有礼貌上的称谓,连基本的「致婕雅」都没有,而且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末端,他的署名是「默楠伯爵」。
在看了这张短笺三次后,婕雅把它揉成一团。他分明是想打发她走,把她当成毫无感情的物件看待。一想到他做过的事,她不禁怒火冲天。可是想到他临走前那遥远淡漠的神情,她却也感到担心。
直觉告诉她,她若不尽快采取一些修正的举动,事情将再无转圜的余地。她重重地伤害了柏森,他不像她会在受伤时大吼大叫,而是缩进他的保护壳里,表现出一副冷傲的样子。如果她没能在那保护壳硬化之前采取行动,婕雅担心它将再也无法打破,那时她就会永远失去在那层壳里面真正的柏森了。她突然了解到,无论他做过什么事,也无论他如何看待她,她都无法忍受失去他的下场。短笺是在上午过半时送来的。看过之后,她站起来看着前厅大镜子里的自己。在端详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一年的哀悼期已经过了,她可以穿色彩缤纷的衣服了。而且她知道,穿上她喜欢的亮丽色彩后,施婕雅会加倍迷人。她还理解到一件事:如果她想要柏森,就必须尽力去争取。
她有美貌及对他的了解做为武器——当然还有他对她的渴望。他很想要她:他的唇、双手的微颤,以及坚挺身躯迫切的样子在在都足以说明。目前他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渴望,但她的渴望却是永久的。好几个月前她就知道了,却由于他造成的伤害而不愿承认。如今她敢承认了。
她想成为他的妻子。在与他相处的那些快乐时光里,她一直就抱着这个秘密的期望。当然她早该知道他不会娶她的;尤其他以为她在他之前就有过很多男人。像他那么骄傲的人绝不会穿一双人家不要的破鞋,但她有铁证可以证明自己的纯洁——她藏在费莱尔庄园房里那些沾血的睡衣。可是还有另一个更难克服的障碍:默楠伯爵不可能娶像她这种出身低贱的人。他虽渴望她,但她怀疑他会想娶她为妻。在他所处的世界里,这是无法想像的结合。可是如果她让他知道她可以融入他的世界呢?如果她已彻底转变成施婕雅,而且连上流社会的中坚份子都欢迎她呢?那会有差别吗?希望有差别。毕竟他喜欢她:在费莱尔庄园时,他跟她一样喜欢对方的陪伴。而且他无疑地很渴望她。有可能让他爱上她吗?身为众多淑女之中的一位,施婕雅很可能办得到。
因为她爱他,不顾一切地爱着他。就因为如此他才会伤她那么重,才会让以前连手指都没被吻过的她陷入那强烈的激情中。她爱他。「希望不是坏消息吧,施夫人?」以前老葛这样突然在她身后出声,常会害她吓一跳。但在下定决心彻头彻尾地变成施婕雅后,她只冷静地看他一眼并摇摇头。「没什么,老葛。」由于短笺是他拿过来的,婕雅知道他必定注意到封缄,并对内容感到好奇。康婕儿很可能会告诉他,早期的婕雅可能会编些可笑的藉口搪塞过去;不过如今这个全新的婕雅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一名仆人任何事。她知道该怎样让像葛菲利这种恶仆弄清楚自己的本分。
「请你为我准备马车好吗,老葛?」这是个命令而非请求,不过她的语调很有礼,因为淑女们都是这样说话的。由于她对自己及本身的地位很有信心,因此她可以对最低层的人有礼都不觉奇怪。
「马车,施夫人?」老葛扬起的眉毛及疑问的口气都很不驯,不过她会当做那不存在般地不予理会。
「是的,马车。」她沉着地回答,并走向楼梯准备上楼拿外套并找梅妮陪她去。「我要上街。」
而她的确带着以前偷绅士皮包的专心上街购物去了。待一天结束后,她已骄傲地拥有一整柜的衣服,全部出自沙夫人的服饰店,她是城里最能掌握流行的裁缝师。在询问玛莉后,她得知前任屋主珊妮每次撒娇后,爵爷都带她去沙夫人那里买衣服。
由于价钱过于高昂,婕雅本打算只买一件下午穿的衣服及一些附件。不过当她说把帐算到默楠伯爵的帐户上时,却惊讶地发现沙夫人亲自出来招待她。沙夫人是个年近五十的娇小女士,她健谈地表示很高兴见到伯爵家的另一名成员。她还说伯爵的嫂子洛琳夫人及老伯爵夫人多年来都在她这里买衣服,这令婕雅松了口气。沙夫人显然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身分——伯爵年轻表弟兼被监护人的遗孀。
婕雅解释说由于哀悼丈夫一年,她几乎没什么衣服可穿,沙夫人听了十分同情。她带婕雅到后面的房间,并拿出许多令人目眩的各式布料。沙夫人挑出来的多半是婕雅最喜欢的宝蓝色及翠绿色。还有一疋暗金色的薄纱,婕雅原本有些迟疑,不过在她披上布料后,疑虑一扫而空。连沙夫人都说她十分迷人,要把这疋布裁制成为大场合所准备的宴会服。最后在沙夫人的建议下,婕雅为每一疋布料选好样式。沙夫人甚至还先赶好一件散步装,搭配一件翠绿镶黑边的外套让婕雅带回家。其他的东西则会送到伯爵位于葛凡诺广场的宅邸,两件在明天送达,其他的则在一星期内送到。帐单也会同时送给伯爵。虽然沙夫人没有粗鲁地提起价钱,但婕雅肯定必定是一笔大数目。不过如果柏森对她所花的钱不高兴,他可以自她继承的钱里扫除,婕雅告诉自己。当她终于离开服饰店时,她对自己及这次的大采购深感满意。
为了实行计划,她必须被引荐给社交界。身为柏森家族的成员,她会有进出各场合的权利——只要别人不知道她的底细。为了确保能被接受,她已准备好一套说辞了。唯一困难的是柏森本人,还有必定知道实情的老伯爵夫人及洛琳。不过她们应该不会想拆穿她。柏森可能不在乎丑闻,不过她敢打赌,他的女性亲人必定很在乎。
既然是伯爵家的一份子,她绝对有权与其他人一起住在葛凡诺广场。因此隔天上午她穿着新衣,带着梅妮坐进雇来的马车时,她告诉自己不必紧张。如果她和柏森没有发生关系,他也一样要把她引荐给社交界,因此她这么做并不会太过火。此外,她若想得到柏森,这是很必要的步骤。她必须让外人知道石家接纳她,要有这个结果,她就必须住在较合理的地方,亦即石家在城里的宅邸。
不过这些理论都无法使她冷静下来。当马车在葛凡诺广场停下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出汗。要再变卦已经来不及,而且她也不想变卦。
走上台阶时,她注意到那闪亮的狮头门环。虽然紧张万分,她仍笑着想起那门环令她敬畏的样子。听见马车驶近并前来开门的麦斯正好迎上这个笑容。
「日安,麦斯。」她冶静地说完就经过他身边走进去,梅妮跟在她后面。他眨眨眼,显然没认出她,并当她是某个贵妇。
「你可以找人把我的行李拿进来吗?」她转身问他。
「你——你要来拜访我们吗,夫人?」麦斯似乎摸不着头绪。他显然正努力回想主人的家人是否有谁提起有访客将至,却想不起来。
「爵爷忘了告诉你吗?」她甜美地笑笑。「没错,我要来待一阵子,我是施夫人。」这位仆役长茫然片刻,然后张大双眼重新打量她。不过在他开口之前,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婕雅转身看见柏森从早餐室走下来,洛琳跟在后面。这景象几乎像是她上次进这屋里那一幕的重播。柏森看到她时停下了脚步,一会儿后又继续走下楼。他的双眼冰冷如霜,毫不游移地盯着她。他身后的洛琳似乎颇为讶异,不过是因为没预料到有访客来临。显然她没有认出婕雅——尚未。
「早安,爵爷。你忘了告诉麦斯说我要来此小住一阵子吗?」婕雅的语调轻快活泼,而梅妮则不安地站在她后面,仿佛眼睛快掉出来了。
柏森沉默地走下楼,并冷冷地看她一眼。婕雅的心狂跳起来——他会叫她滚出去吗?「看来我是忘了。」他冰冷而缓慢地说道,婕雅又能呼吸了。「把施夫人的行李送到金室去。」他指示麦斯后,转向洛琳扶她走完最后两阶,然后又附加道:「你一定还记得施夫人,亲爱的洛琳。」
「施夫人!」洛琳先是困惑片刻,接着她的蓝眼恐惧地张大了。不过在看了身旁男子的脸色后,她挤出一抹笑容。「当——当然记得!你好吗,呃,施夫人?」「我很好,谢谢你。」婕雅表面冷静地回答,其实她的心跳如擂。她没打算这么快就见到柏森,他看她的样子仿佛他很恨她。「如果你不介意,洛琳,我有些事必须和施夫人讨论。」他的口气温和,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完全不一样。看到那双冷然的蓝眼,婕雅几乎勇气全失。不过她又记起自己爱他、想要他,而为达目的,她就必须奋斗。因此她拾起下巴,对迷惑的洛琳微微一笑,便跟着柏森走向她记忆深刻的书房。
在路途上,她看到数个月前她威胁要砸破的丑陋蓝白花瓶。柏森曾花很长的时间对她解说那一类的瓷器,她现在知道那花瓶的确很值钱。难怪一想到它可能碎成片片,洛琳就好像要心脏病发。而那张被她那么粗鲁对待的椅子则是路易十四世时期的。婕雅笑着回想起自己上回造访所造成的大破坏,希望这次能留下较好的印象。
来到书房后,柏森以吓人的礼仪为她扶着门。心中谨记自己的目标,婕雅于他坐在书桌后面之后,努力地鼓起勇气迎视他。两人如今的位置与初见那晚的位置完全相同,这令婕雅十分不安。一切都没有改变,桌后墙上挂的画,巨大的皮椅还有微弱的雪茄味都一样。柏森正点燃一根雪茄,他叼着雪茄并向后靠在椅子上。她觉得那雪茄与柏森完美的外表很不搭调。雪茄应该是抢劫犯或海盗抽的;不过或许真正的柏森比较像那些冷酷的人,而非他外表所表现的俊美绅士。
「当然要你准许,施夫人。」看到婕雅不赞同地看着雪茄,柏森嘲讽地说道。婕雅点点头,她才不敢不准他抽菸,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他上下打量她,眼睛隐藏在低垂的眼皮及烟雾中。
「你准备告诉我,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了吗?」
「我没有玩什么把戏,我只是还不想回费莱尔庄园,我想在伦敦享受一下。身为你的女性亲属,我觉得较正确的居住地方就是你的宅邸。」他冷然看她。「我不会以要求你立刻离开来羞辱你,不过你明天就必须回费莱尔庄园去。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婕雅毫不畏缩地迎视他。现在正是澄清两人的关系已有重大改变的最佳时机。她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小流浪儿,而是与他同等身分。「我不再接受你的命令了,柏森。我要住多久都随我高兴。你若把我丢出你家,我会在门口露营。别以为我做不到。」他的眼神在几天前会令她想拿东西遮掩自己,不过如今她只是抬起下巴看着他。「你若是想向我挑战,小姐——」这个威胁被婕雅打断了。
「我无意向你挑战,柏森。我只是想去逛街购物,这是其中一件事。你喜欢这件衣服吗?希望如此,因为你会收到它的帐单,还有我买的一些东西的帐单。你可以从我的钱扣除一些以支付这些费用。」「谢谢你。」他嘲弄地道。「我会的,而且你必须明天启程回费莱尔。」婕雅记得胁迫是柏森很在行的事。以前每当她令他不高兴,他就来这一招,让她因他的不悦而害怕到愿意做任何事,以赢回他的好感。可是这次她不打算让他如此轻易得逞。她若想打赢这场战役,就必须继续抵抗,直到他失去自制。「你还记得我上次在这房里的情形吗,柏森?」这意料外的问题令他有点讶异,婕雅看到他眼底出现一抹警戒的光芒。「当然记得。你留下一个,呃,无法抹灭的印象。不只是我,还包括家里所有人。」「你说要把我变成淑女,而你也真的办到了。」
他双眉质疑似的扬起,不过婕雅不理他无言的侮辱继续说下去。
「你收容一个流浪儿,并把她变成淑女,柏森。你教会我在谈吐、举止及思想都像个淑女。我想过淑女的生活,会有那么难以理解吗?」她深吸口气,并决定直捣龙穴。「我不能做你的情妇,你难道看不出来?」「就我记忆所及,你倒是做得满好的。」那嘲讽的神情几乎使她失去自制,不过她很快控制住脾气。生柏森的气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她平稳地看着他,努力不去理会他的话而产生的红晕。「我认为你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柏森。我尊敬你、仰慕你。在你出现之前,我是没有朋友的,你知道。」室内岑寂片刻。柏森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我不认为我们是朋友。」他吸口烟并平静地道。他那冰冷的面具略微下滑,她满怀希望地继续说。「但我们的确是朋友,柏森,而且还是好朋友。我关心你,柏森,而且我认为你也关心我。所以我才会——才会让你……」她满脸通红地停下来。她的意图虽好,却仍无法当着那冰冷的蓝眼说出自己允许他做的事。
「你『让』我?」他半嗤半笑地哼了一声。「就我所记得的,你还不只是『让』我。我一碰到你,你就整个人瘫在我身上了。两次都是如此。」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要脸红。她的脸益发火热,她只想爬到椅子下躲起来。但她没这么做,她依然尽可能有尊严地高抬下巴迎视他。
「而且,」他语音平顺,但婕雅可以感觉到他正像准备出击的动物般全身拉紧。「你现在会更喜欢。我可以现在就占有你,就在这房里,而所有仆人则在外面偷听,而你会爱死它的。妓女都是这样子,尤其是好妓女。而你非常非常在行,亲爱的。」
红潮自她脸上褪去。她感觉自己在他的侮辱下脸色全无。她看向他,见到冰下炽烈的火焰。她告诉自己他是刻意要伤害她,他故意攻击她最弱的一点,好使她保持距离,因为她靠得太近了。正如她昨天所想的,她突然了解柏森很在意她的看法、也关心她,只是他不愿承认。几年来人们都说他是谋杀凶手,显然他以前并不太在乎:但他不喜欢听她这么指控他,这一点对她的计划很有利。只要她能控制住脾气,直到他明白他对她的关心比他自己知道的更深……
「我不认为你杀死伊莉,你知道。」这句平静的宣言令他大大地皱起眉头。他眼睛冒火,却又很快回到冰冷的面具下。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想法吗?」冰冷有礼的声音,与话中所含的野蛮形成对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她简单地回答并对他微笑。那甜美的笑容似乎令他发狂。他不敢置信地僵着身体瞪视她,接着压抑不住的火焰窜了出来,他怒吼着自椅子站起来。他似乎已向暴力屈服,但婕雅仍坐着,手指期待地紧握住皮椅的扶手。让他卸下冰冷的面具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她必须准备面对届时会有的结果。
不过他刚走到桌侧,门就突然被打开。他停下来,冒火的双眼看向闯入者。婕雅也看向门口,心中既松口气又有些失望。
「老天,真的是她!洛琳告诉我说你邀她住在这里,我还以为她在幻想。就算是你也不会邀请一个——一个像她那种女人住进家里。你难道完全不顾我们家的名声吗?」门口站着的是默楠老伯爵夫人。她轻蔑地看婕雅一眼,就把所有注意力转向她儿子。婕雅瞄柏森一眼,并想着老夫人在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不过如今她只是一个与独子疏离了的不快乐的女人。她为何会变成这样?「请进吧,妈妈。」柏森道。他怒瞪婕雅一眼后就放弃原意,反而舒适地坐在桌侧。他一脚闲晃着,并以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回视他母亲愤怒的眼光。
「你接纳她,并带她住到费莱尔去,那已经够糟了,不过至少那里没有人看到她。可是在这里,我们所有的朋友都会知道她的。我告诉你,我不要那样!她必须立刻离开这栋屋子!」
「请你进来并关上门,妈妈。我有事要告诉你,而且我确定你不希望仆人听到。」伯爵夫人在门边站了片刻,她投给儿子的憎恶神情令婕雅瞪大了双眼。然后她傲慢地扬起头才走进书房并关上门。柏森给她母亲的笑容令婕雅发抖,她不希望那笑容有针对她的时候。
「首先,妈妈,你逼我不得下提醒你,这房子是我的。我允许你住在这里只因为你是我母亲,不论你或我有多憎恶这个事实。而洛琳之所以能住这里完全是因为我的善心。如果我想邀请其他家人住在这里,那也是我的权利。婕雅跟你或洛琳一样有权住在这里——只要我说可以。请你记住这一点。」
伯爵夫人冰冷的蓝眼看向婕雅。婕雅的第一个冲动是退缩,但自尊使她高抬着头面对伯爵夫人。「婕雅!她上次来的时候可不叫做婕雅!我记得似乎是很粗俗的名字。喔,对了,是婕儿。粗名配粗人——」
「妈妈!」柏森尖锐地打断她。「你必须时时刻刻都对婕雅以礼相待,清楚了吗?」她的眼睛看向她儿子。「我偏不。我不要跟她有任何牵扯。我不能阻止你让她住进来,正如你说的,这是你的房子,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做,反正你向来如此,一点也没考虑到你对别人所造成的痛苦,不过——」
「婕雅进城是为了进入社交界,我希望你能负起这个责任。」这平静的话令伯爵夫人冻住了。她猛然转身,愤恨的眼睛来回看着柏森及婕雅。婕雅有点害怕伯爵夫人可能有的反应,她似乎神智不太清醒。「『我』引荐『她』进社交界?你别开玩笑了。」
「我不是在说笑。你,我亲爱的妈妈,是伦敦首屈一指的女主人之一。如果你接纳婕雅,那么她被接纳就没有问题。我希望你带她出去介绍给别人,就像你对洛琳做的那样。毕竟婕雅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该死的提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柏森,如果你当初就拒绝承认她,我们今天就不会有这种场面。不过反正你总爱跟我唱反调。你是最不正常的儿子。」「你这个母亲也不怎么正常。」柏森微眯起眼。这是唯一让婕雅看出他深受困扰的证据。她猜想把脾气如此冷冷控制住的感觉,并抖了一下。那一点也不适合她,她可能会因而爆炸。
「听清楚,妈妈。」柏森冷冷地看他母亲。「你必须把婕雅当女儿。你要带她出席宴会及各项活动,向人们介绍她是你外甥的遗孀,若有人问起她的身世,就说她与傅家有关系。这很有可能,傅哈维的私生子大概占约克夏一半的人口。婕雅,你也要记住这一点。」他看一眼婕雅,然后又看向他母亲。「无论如何,你绝不可让人觉得她除了是我们的亲戚施婕雅之外,还有其他的身分。如果你没办到这些事……」柏森露出那吓人的笑容。「我就要切断我给你的大笔生活费,让你只靠我父亲留给你的那寒伧寡妇遗产过日子,而且我会要你搬出这里。永远住到苏格兰的产业上。」
伯爵夫人苦涩地看着儿子良久。两双冰蓝眼睛互相较劲,最后伯爵夫人开口了。「生下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她说完就转身走出书房。
待她走后,柏森的肩膀似乎下垂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地转身面对她,速度之快让婕雅以为那是出于自己的想像。他脸上冰冷的面具揪扯着她的心。有个如此憎恨自己的母亲,想必会带来无比的痛苦。「柏森……」她略微起身,直觉地想安慰他,但他冰冷的眼神却警告她不要靠近。他就像只不愿让人碰触伤口的受伤动物,至少目前还不行。如果计划成功了,婕雅希望有一天可以治愈那些伤。「你高兴了吧,你不只达成愿望,还得到更多。」这是默楠伯爵在说话,而不是她了解且深爱的柏森。不过她认为此刻不适宜逼那个柏森现身。「很抱歉引起你和令堂的争执。」她平静地道。
他耸耸肩,又走回书桌后坐下。
「我们两个永远都有争执。」他低语,双眼锐利地看着她,仿佛害怕短短几个字揭露了太多事。「反正她会照我的话去做。你也听到了,我有办法逼她做事。洛琳也一样。她们所过的豪奢生活都要靠我供养。如果她们对你有不应该的行为,你就立刻来找我。懂了吗?」他突然显得很累,让婕儿不忍跟他争辩说她才不想当打小报告的人。因此她只是点头同意。「很好。」他拿起仍然点着的雪茄并把它熄灭。接着他又看向她。「我也希望你不论何时都要举止合宜。说明白一点,只要你待在我的屋子里,就不准有男人。」原本为他感到难过的婕雅立刻僵住。她瞪着他,金色眼眸里的温柔迅速变成怒火。急切想否认的话已到唇边,终于被她吞下去。他无意间又给了她一个打破他的保护壳的方法。他不会喜欢看到她跟别的男人来往……「我当然会听你的。」她快乐地同意并站起来。「你若没有别的事,我想回房了。我在等一些要在今早送达的物品,我希望能亲自指示梅妮如何整理。」他看着她。「看来你很确信自己可以留下来。」
「没错。」她斜眼对他一笑。「我是很确定。」
嘲弄地对他行个礼后,她转身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