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小懒猪,该起床了!」明知她不可能起这么早,却依然执着地要打断她甜蜜的睡眠,因为这样才能看到她最真实的模样。喊她一声,她便「嗯」一声,推一下,她又皱一下眉,撅起小嘴继续睡。

「爷!」门外的仆人焦急地喊了一声。

「好了,我就来。」寒峻不耐烦地对着门外说道。他坐在床沿,俯下身子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她昨晚大概是累坏了!

「爷!」仆人似乎真的着急了,再次催道。

「好了。」寒峻拨开罩在她脸上的青丝,拉好被子走出去。

「爷,老夫人要您立刻赶过去。」仆人不等他开口便着急地说。

寒峻无奈地往母亲的颐天院而去。她这几天老是说雨晴的不是,这两天他听得都快生茧了。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今天一早派人来找大概也没什么新鲜事,难道又找到雨晴的不是了?

「母亲,您找我?」跨人颐天院,便见母亲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出他平静无波的语气里,似乎在指责自己的无理取闹。张母不恨儿子,倒又恨起雨晴来,要不是她,儿子又岂会越来越不听话?她转过脸去,以示对儿子的不理不睬。

寒峻看出母亲的意思,故意道:「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儿子就先下去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办。」

张母急了,站起来气急攻心地吼道:「张家的孙儿都没了,还管什么别的事!」

寒峻不解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昨晚上,黎雨晴那个小妖精把纤云赶出去了!可怜她腹中还有张家未来的孙儿!」张母又急又怒,也有喜,「今天你非得好好修理她不可。」

「母亲,在没有确认之前,我是不会随意下定论的。」

「好,那就去把她给我叫来!」

「婆婆,您找我?」来请早安的雨晴正好此时踏入大厅,看到两人怒拔张弓的样子,她故意惊讶地问,「夫君,原来您也在这。」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叶纤云走了?只是为何要找我呢?难道不怕我知道张家的丑事,从而威胁她?想起昨晚的顺利,她在梦里都笑得得意不已。

昨晚,见寒峻睡着之后,她便偷了他随身带着的钥匙,与巧儿一同跑到书房翻出一纸休书,盖上他的印,然后溜到叶纤云屋里,将之交给他们。沈惊鸿、丫头小平都已收拾好了行装,就等着拿到休书,好尽快离去。临行之时,她们还留了一封信说明事情的原委,那信就放在房里的桌上。

婆婆一大早就找来寒峻,大概是看到那封信了吧。

「纤云是不是被你赶走了?」以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张母对她的定罪。

「婆婆何出此言呢?纤云姐姐不是还好好地待在房里吗?」她一脸的焦急,「夫君,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

「不用在我面前装蒜!你那点小聪明还能逃过我的眼睛?」深怕儿子软化下来,张母立刻截住了话头。

「肯定是你乘峻儿熟睡之时,偷了他的钥匙,再潜入书房偷出那张写给纤云的休书盖上印章。你假意说是峻儿的主意,将她从此逐出张家。纤云本性善良,她信以为真,觉得无颜在此待下去,便连夜出了张家。是你害得地还怀有身孕便被迫流落街头。你可真毒啊!」

「你胡说!我哪有?夫君,你得相信我,我没有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是纤云自己想离开张家,她想跟心爱的人永远在-起。」她才不在意张母怎么看他,反正她们本来就互看不对眼。她只要寒峻相信自己就好了。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像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你还在狡辩!亏你还称纤云为姐姐!居然在她离去之后,还想毁她清誉。你下一句该不会污蔑他腹中的孩儿不是张家的种吧?」

「本来就不是!」雨晴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现在当然可以将所有的污水往她身上泼了,因为她不在,死无对证。说不定,她早就死了,被你害死的!也许我们该报官……」

「母亲!」

「你血口喷人!她明明留有一封书信,说明事情的原委。信里的一切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那你就看看吧!」

雨晴捡起张母丢来的信,仔细一看,呆住了:「休书?」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把休书给了他们,而纤云也确实写了封信,里面的内容她也都看过的。莫非张母有意陷害,将书信掉包?可是这纸休书的的确确是昨晚那一张呀!怎么会这样?

她哪里知道,当时天已经快亮了,三人为了及时出门,哪里来得及瞧仔细,只将一张折好的纸往怀里一塞,另一张放在桌上,便急匆匆地出去了。不料,这一纸休书倒让张母抓了个大大的把柄,害得她百口莫辩。

「无话可说了吧?这纸休书就是纤云对你作为的无声控诉。今天,我这个做婆婆的要为我那可怜的儿媳讨回公道!」张母一副正以凛然的样子。

「母亲,此事等查清之后再说。儿子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寒峻首先安抚了母亲,然后转身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命令雨晴,「你闹够了没?还不回房里好好反省反省?这几天都给我好好地待在房里,别出来给我惹事生非!」

「你说我惹事生非?」雨晴没有料到,这个她本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居然以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自己!她拉住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是说真的?」

「我看,她大概是疯了!」张母抢先说道。

「我没疯!你们才疯了!」她松开他的手,指着张母道:「你是最大的疯子!不但自己疯,还逼着别人疯!你要你的心腹张嬷嬷潜藏在张家的每个角落,用她那双阴暗的眼睛窥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你的儿子和儿媳和女儿。你以寡母的『伟大』坦然地接受他们的孝顺,又以寡母的『伟大』剥夺他们的幸福和欢乐,你让他们品尝你所品尝过的痛苦,你将他们父亲的死和你青春的消逝归结到他们的身上。结果,你的儿熄整天躲在那个偏僻的小院子,你的女儿整天想着如何避开你,你的儿子则将他所有的心力都投在了事业上,而不再愿及儿女私情。对此你十分满意,只除了担心张家的香火不能延续。可是你又不能冒险把纤云交还给儿子,于是才有我的进门--在你心里,我这个庶出媳妇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你确信儿子不会对我用情。可慢慢地,你发现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她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摆了你一道,成功地跟着你儿子跑出了你的控制之下。更可怕的是,你的儿子居然还十分维护她。于是,你便将计就计,首先利用她除去儿子的红粉知己--梦伶。接着,你又拉拢不得宠的大媳妇,想利用她夺回你的儿子。可是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顺利,你没料到儿子不肯碰她。就为这事,你甚至想出使用春药的卑鄙手段来让她有孕。依我看,你才更可能加害于她,因为你想一箭双雕除去两个障碍!想想,像你这般恶毒的女人,谁受得了?说不定,公公就是受不了你,才大老远地跑到边疆去。他甚至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回到你的身边。」这番话憋得雨晴难受了好久,如今说出来真是痛快淋漓。只不过最后关于公公的事,实乃她的主观臆断。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太莽撞了,无奈覆水难收,反正都是挨骂,豁出去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张嬷嬷还不给我掌嘴?」张母气急败坏地喊。

张嬷嬷举起地那粗大厚实的手掌狠狠地向雨晴脸上煽去--

不料,寒峻牢牢地抓住她的手顺势一推,便将她重重地摔了出去。她「啊」地痛叫出声,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

「峻儿!你!」张母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他的这一动作无疑是狠狠地煽了她一个耳光。

雨晴看着他骇人的眼光,心里的激动难以平复:他居然打破以往的做法当着母亲的面维护她!

「母亲!」他坚定地盯着张母,没有一丝心软,「你还没闹够吗?」

「你叫我『母亲』?你要跟我公事公办?就因为她?」她指着雨晴,心痛地望着儿子。

「母亲,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一点也没看出来吗?我一直都在忍耐,忍耐你的无理,忍耐你的跋扈--就因为父亲亏欠你得太多了。我可以忍受你让张嬷嬷在张府上上下下打探我;忍受你时不时的监视;忍受你对纤云和晴儿小小的欺压,但这次你太过分了!你不该把纤云『出逃』的罪名推在晴儿的身上,不该以此威胁要休掉她。因为这件事是我授意她做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他沉痛地控诉着,仿佛压抑多年的情绪一时间都爆发了。

「什么?」

「什么?」两人都吓住了。

「沈惊鸿的出现,他的言语,他的行径都令我起疑,从他的那番话和他弹的那行曲子我知道他与纤云之间一定行什么。而纤云行到他立刻晕过去的情形和他当时担心的表情让我确定了这一点。所以我比你更早发现他们的关系。」他看着雨晴,解释她的疑问。

「母亲,那封休书是我故意让晴儿找到,让她轻易地盖上章,递给纤云他们的。因为我知道,这些是她最想做的事。只是没料到他们情急之中搞错了。」

「那纤云肚子里的孩子?」

「是沈惊鸿的!」雨晴抢道,「我没想到以婆婆的身份竟会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张母脸色惨白。

「自始至终我就没碰过叶纤云。」他平静地道出。

他的话就像火药般炸晕了在场的人!

「这就是她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叶纤云有心上人,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母亲,我对女人很失望。我以为我的一生都将如此毫无生气地过下去: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忙不完的家族生意,疲于应付的母亲,可是晴儿的出现却让我的生活掀起了大浪。她的聪明、她的戒备、她的倔强,甚至于她的心计都时时牵引着我,让我欣赏,也比我担忧。我甚至开始介意有个刻薄的母亲;介意有忙不完的事;更介意自已有妇之夫的身份。从那时起,我就想着要如何找出这个纤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因为我了解晴儿对父亲的介意,我希望她可以往我的身上找到她盼望已久的东西!」

雨晴不敢置信地摇头,然后冲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我不要再默默地关心你,担心你,保护你。我们的感情有什么不容于世的?有什么不堪的?相信我,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好吗?」他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

「嗯。」她哽咽着点头。

「你,你们--」

「老夫人--」

张母晕了过去。

「你先回房里去,我等会再过去。」他柔声吩咐。

「好。」

「母亲?」他走过去,扶起张母,叫张嬷嬷,「去叫大夫。」

雨晴看着他轻柔的动作,转身离开,一切都该结束了!

*****

「小姐,咱们真的要走吗?」

「是!」

「为什么?」

「他对我的情让我感动,也比我意识到自己的自私。这一路来我没帮上他什么却一直给他惹麻烦。我想回到出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我要给他一个最完美的自己。」他与母亲有个结,她跟父亲有个结。这些都来自爱,不能言传的爱,是吗?

「那给他留封信总可以吧?」

「给!」

「小姐?这是--」巧儿接过一看,一张白纸上只有四个字,信头:「寒峻」,信尾:「雨晴」。

「这给老妖婆!」

「除了身上七个月后才能拿下来的东西之外,我不会带走张家的任何东西!」

「她懂就行了!」

「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们都解开心中的结的时候。」

*****

「娘。我回来这几天是不是又给您惹麻烦了?大娘和三娘一定又奚落您了吧?她们肯定又说我这个不请自回的女儿是被人赶出来的吧?」她们那班落井下石的家伙岂会放弃看娘的笑话?

「什么都比不上看到女儿的喜悦,她们爱嚼舌根,就让她们去吧。只要你爹他不……」美妇人轻描淡写地说,说到一半又怕女儿介意而住了口。

雨晴笑笑,竟然没有了以往的谈到父亲时必有的不屑。

美妇人震惊于女儿的转变,「女婿来过什么消息没?」

「没有。巧儿倒是收到张忠的信了。信里说,张府这段日子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婆婆也安分了不少,她们母子二人关在房里不知商议什么。」

「看来,事情很快就能圆满解决了。你就安心等着他们来接你吧。到时候,人来了,你就跟他们回去,别再生气了。」

「娘,其实我并不是因为生气才回来的。我是想找回真正的自己。」

「晴儿--」女儿真的长大了吗?

「我想要找回那个没有仇恨的自己,从此以后开开心心陪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她幸福地微笑着。

「你不再怨恨你爹了?」妇人小心地问。

「寒峻以前对我很冷漠,是怕婆婆对付我,我想爹这么做应该也是怕其他人伤害您和我吧。毕竟黎府人很杂,他根本就没办法一直护在我身边。他只是以最糟的方式保护我。」经历了这么多,她想得宽,也看得远了。

妇人激动地抱住地,「我的女儿总算长大了!」

母女二人淡了好久好久……

「我该回去了。」妇人看看天色站起身。

是呀,这个时辰是母亲一定要回房时候,「娘。、那您走好。」

「小姐,夫人今天是怎么了?走得这么匆忙;居然连灯笼都没带,天这么黑--」

「怎么不早说?」雨晴提起灯笼匆匆地往母亲离去的方向赶去。也不知能否赶上她,她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娘--」雨晴看到母亲刚到门口,小声地叫了声,可她没听见。屋里亮着灯,母亲一进去便匆匆地关了门,立刻见门窗上映出一个男人的影子,跟母亲拥抱在一起!天哪!难道从自己小时起,母亲就有这么一个情人了?就因为这样,她才肯待在黎府?又或者,她不放心自己,才没有和情人逃出黎府,双宿双飞?

看到两个影子静静地互望着对方,雨晴情不自禁地走到门口,敲敲门:「娘?」

屋里的灯立刻息了,好一会,妇人才来开门。

雨晴进了屋,关上门,激动地说:「娘,你和自己所爱的人远走高飞吧!不要再顾及我了,我已经长大了。」

屋里的灯亮了,她惊呆了:「爹!」

*****

「巧儿,这么高兴?张忠又来情书了?」雨晴没有意识到,她的话里有多大的醋味。

「小姐,您也有。」

「哼,谁稀罕!」雨晴急急地接过信,大声地说,「我回房里,待会儿再看。」

她匆匆地回到房里,连门都来不及关,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信,这不是她的信吗?怎么会退给她?只见,在遥遥相望的「寒峻」与「雨晴」只见多了个龙飞风舞的「爱」。

「就这样?一个字就想打发我?可恶!」

「我以为这个字足以表达我所要说的话了。」寒峻走到她身边,捧起她的脸,深情地说:「我好想,好想你!」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也好想,好想你。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婆婆赶我走,我也不走。」

「真的?我还以为要费上好一番儿功夫才能感动你,让你跟我走呢。你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寒峻抱起她在床沿坐下。

「在这段日子里,我了解了很多事情。你知道吗?原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确实是爹对娘表达他那不外现的爱情。我却一直都误以为爹对娘不闻不问。这是什么?」

「这是岳父写信要我拿回还给他的东西。」他将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看这盒子外面被磨得透亮就知道,盒子的主人一定经常把它带在身边,有空就拿出来看看,「还记得在回张府的路上,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岳父要我好好保管的那个盒子吗?」

「里面是父亲最心爱的东西?」她虔诚地打开盒子--直觉告诉她,里面一定有她十分想知道的东西。一个绣得歪歪斜斜的幸运符出现在眼前--这是她绣给父亲的--原来他最心爱的东西竟是自己!

「峻!」她扑到他怀里是失声痛哭,「为什么?」

「他只是你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你,爱护你!」他搂着她,满足地嗅着她久违的发香--终于又将她抱到了怀里。

「这是什么?好像幸运符被拆过,里面还有一封信。」他拿起来递到她面前。

晴儿:

爹知道亏欠你和你娘的太多了。这么多年来,我惟一的希望便是帮你找到自己一生的幸福,一生的依靠。只有这样才能令你和你娘快乐。以我多年来看人的经验,相信寒峻会是最佳人选,你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有着相契合的灵魂。也许暂时你和你娘会埋怨我将你嫁给他做小妾,但是不久你会发现幸福并不是由名分得来的,而是山彼此之间相互理解,相互依赖,相互支持,更重要的是彼此相爱构成的。

祝你幸福--我最心爱的女儿!

爱你的不负责任的父亲

「现在可以原谅他了吗?他是爱你的。」

「如果没碰到你,或许我会一辈子都不能理解这份爱,也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可是我碰到了!」

「你真的长大了!不过以后可别再跟母亲斗来斗去了--」

「好了好了!反正她老了,我还年轻,就姑且忍她一忍。」

「嘘!我听听宝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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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却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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