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进来坐坐?”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苏子嫱看着他,听到由莫中耀所提出的邀请。
她看了一眼房内晕黄舒适的灯光,发现这是个极为适合房客休息的环境。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眼睛,想找寻莫中耀眼中是否有着不轨的企图。他在这旅社已经逗留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天的工作就是陪伴她打发无聊的时间。其实,能去玩的地方他们都去过了。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整个人都逐渐懒散起来;而他们的感情似稳定地在发展着,但她总还是觉得自己对莫中耀依然存在着一丝丝的不信任,怎么也无法排除掉,一颗心似乎也一直无法有所归属,始终浮浮沉沉的,无所依归。
“你的房里……”她低垂着粉颈,乌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中打转了一圈,显得有些局促地又说道,“好像只有一张床可以坐喔!”
她还是没胆看着他,裸露在无袖衣衫下的修长手臂环在胸前,手心下意识地轻抚在洁白的颈项上,偷瞄了他一眼后,又将眼神移至他的胸口。
他的手伸向她,轻轻将她的手臂拉向自己,让她的手能环在他的颈子上,在她鼻前吐出温润的气息:“你现在还会怕我吃了你吗?”他的话百分之百隐含着挑逗的意味。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她还是任由莫中耀将自己揽贴在他的胸前,水灵灵的双眸轻轻瞪视着他挂着笑意的嘴角。
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轻咬了一口之后,迅速地躲开,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像是调皮的孩子,咯咯地发出捣蛋得逞的笑声。
“好呀!居然咬我——”不再多征求她的意见,铁腕紧扣在她的腰上,将她带人房内,脚跟紧接着一踢,房门快速“砰”的一声——合上。
“喂、喂……”她惊叫了一声,看着关上的房门,然后自己的身子一下子便被他摔到大床铺上。
她看见莫中耀开始解着他衣领上的钮扣,一颗、两颗、三颗……
“别闹了,我会生气喔!”她的脸上还是挂着没有警觉心的笑容,食指指着莫中耀带着邪笑的脸孔,半威胁的语气警告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别想再偷溜走了,你这只小绵羊。”他一步步地走向床上的她。
苏子嫱看着他故意装出来的恶狼表情,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由咽喉传出,她也配合地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故作紧张地叫道:“好可怕、好可怕……大色狼呀!”接着,勾起身旁的枕头往莫中耀身上砸了过去,又捉着枕头套的尾端甩呀甩的,一直往他身上猛打。
两个人就在床上玩起枕头战,你砸我、我丢你,一来一往,不亦乐乎,谁也没特别去注意床单被他们两个人肆虐得凌乱不堪。直到一团混乱过后,房内的冷气仿佛再也起不了效果,两个人的额边都浮出几滴汗水。莫中耀索性扯下了衬衫上的一整排钮扣,赤裸着结实黝黑的上半身,跟苏子嫱一样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乱七八糟的床单上,轻喘着气。
莫中耀侧过头,一手支起半边的身子,另一手则横越过苏子嫱的腰,放在她的身侧。他看着她微微合起的星眸,唇瓣徐缓轻柔地贴向她的眉睫,在她的眼眸上落下了一吻,像是吻醒睡美人一般。她的眼角含笑,妩媚动人的双眸像是要勾人心魂般地瞅向莫中耀夹带着欲望的眼睛。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不知道跟个男人躺在床上会发生什么事?”他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在她的唇瓣上说着,甚至不舍离去地又啄了一吻。
“我想看看你的自制力有多强,是不是跟任何女人躺在床上,接下来都一定会发生事情。”苏子嫱的手轻移向他赤裸的胸前,指尖轻刮着他的肌肤。
围在她腰侧的手离开了原位,迅速地捉住了在自己胸肌上作怪的白皙柔荑,强悍的手劲让苏子嫱无法挣脱。
他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对身旁的她说道:“我有可能推开其他女人的致命诱惑,但是惟独你例外,如果你不知死活地挑逗我,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就得由你自己承担!”
她仿佛看见莫中耀的黑瞳中闪烁着火焰,她不知那是房间内过于橙红的灯光所致,还是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那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现在就得离你远一点,免得到时候我想跑都跑不掉了?”她对着在自己上方的莫中耀说道,言语中半是挑衅。
他扣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离开床铺,唇角却噙着一抹邪气的笑意,说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现在就可以逃脱得了吗?”
接下来,他的唇瓣主宰了一切。他的唇封锁住她的呼吸,她的鼻息中只能充塞着他身上的气味。他不仅不让她有思考的空间,甚至连她周围的空气都要霸道地剥夺。他要让她所有的思绪里都只有他莫中耀的存在,让她没有心思顾及到应该反驳他什么话。
当他的手扯下她身上丝薄的无袖上衣时,她的神智早已不是她所能掌控得了的。她只想贴近他,汲取他身上男性的气味,只想在他的怀中感觉他对自己有多么的痴迷,让灼热的火焰燃烧彼此。她像是浮木一般,只能依附着他,感受他炽烫的双手带给自己的奇妙感受,仿佛所有的空虚都只能在此刻获得填补。她早就想成为他的……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应该是他的人了。
她怎么会想逃呢?她只怕他离开自己,怕他的心不再牵系在她的身上,否则,她所有的一切,早就该是属于他的了……
苏子嫱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但那不是痛楚而引发的感觉。那只是一种释放,像是终于释放了自己所有的感情,终于让自己的心有所归属,这些年来的痴恋仿若找寻到最终的依归……
她爱着他,无可救药地深爱了他整整七年。这些年来的付出和每夜痴痴缠绕在心头的眷慕,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能够了解。现在,她终于是他的了……她的泪只是因为感动,无法抑止的感动。那点痛楚只是种惩罚,让自己平复了这些年来无悔付出一切的痴傻。谁也不能感受得到,她此时的心像是在飞扬,而没有半点失去童贞的难过。
“子嫱……我爱上你了,你是我的!这回,你再也无法逃开我的身边——”他对着怀中的她低喃细诉,霸道的语气仿佛像是在宣告着苏子嫱从今晚开始已经成为他莫中耀的私人所有物。他的心也因为她为自己诚实而无怨无尤的奉献而感动。
她是如此的纯真而惹人心疼啊!这辈子,他莫中耀誓不能背弃苏子嫱,否则,他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来她为自己所付出的痴傻和深情万种?
“我不会逃,我的心早已紧紧锁在你身上七年了,这把心锁没有钥匙,谁也无法解开——”
她给他的回应是更深的依恋。能躺在他的怀中听他低诉着承诺,是她七年来一直无法实现的梦想,此情此景,她永生也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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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点,莫中耀房中的电话在宁静的夜晚乍然响起。他凝蹙着眉心,翻身将行动电话的按钮打开,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子嫱。她像是极度疲倦地翻覆了一下身子,并没被电话声打搅到,依然合着眼眸,只是背向着自己又继续沉浸在梦中。看来,他真的累坏她了。
唇角泛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没由镜中看见自己,他也不会知道这抹笑看起来有多么憨傻、多么甜蜜。
“谁找?这么晚了……”他清了清喉咙后才开口说话,不过声音听来依然低沉且慵懒。
“中耀,我是瑶双。”话筒里传来娇嫩的嗓音。
“你?”他的精神一下子被全数拉了回来,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子嫱,他轻巧地走下床铺,躲至房门前的那一小块走廊地带,尽量放低声音,轻贴着话筒,一副警戒的模样。
“怎么?声音那么小?今晚又是哪个女人在替你温床?”她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谈论着天气一般,对此事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嘛!”
“你现在在哪里?”他不喜欢郭瑶双这种试探方法。尽管她的语气听来没有多大的起伏,但他知道她还是在意的。
“我?我在找寻快乐啊!有个美国大帅哥在吻我。”她的语气极尽挑逗。她要莫中耀想象这个原本属于他的身体正被别的男人占据,她就不信他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莫中耀的心早已和苏子嫱双双锁住,今生再也无法脱离。他对郭瑶双存心的挑衅并没有丝毫的感觉,反而从咽喉中逸出了一抹笑意。
“那你该好好享受,你不是一直想找个能满足你需求的男人?”他半带着嘲讽的口吻回应着她的话。
“你……莫中耀,你这算什么?你把我郭瑶双当成什么样的女人?”她因为他的不为所动而勾起怒火。
“瑶双,你在气什么?我只不过是附和着你的话而已,听起来你似乎很享受那个美国仔带给你的感觉嘛!”他的身体轻贴在墙壁上,一手叉腰,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她的话。
“中耀,你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我怎么可能会跟别人乱搞?”她投降了,看来莫中耀对她的占有欲似乎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瑶双——你想跟谁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的。”他的话摆明了想在彼此间划上句号。
“什么意思?你管得着!我是你的,你可以限制我所有的行为,你怎么能说你管不着?”她慌乱起来。怎知他的话题会转得如此快速,才一转眼的时间,他像是要立刻跟她划清界线一般。
“瑶双,可以结束了!”他看了一眼床上依然熟睡的苏子嫱,断然地开口。
“结束什么?等等……”她停顿了一下,一时间无法承受这句话所带来的冲击,“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太过分了!到底是哪个女人缠着你?你消失了一个多礼拜,我好不容易才联络到你,你居然要跟我谈‘分手’?”
“理性一点,瑶双,我们在一起时,你就应该先预期得到这一幕了。”他又再度瞄向房内的双人床,发觉苏子嫱又翻过身体,面朝着他这个方向。所幸她的眼眸依然闭合着,并没发觉他的离开。
“理性?你要我理性!该死的你,你知不知道……我……我……”她突然哭出声音,在电话那头尖叫道,“我MC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了,老天……你这浑球,你教我怎么理性?!我找我孩子的爸爸找了一个多礼拜,好不容易联络到他了,他居然跟我说他要分手?!”
“什么?怀孕?”他突然笑出声音,他怀疑郭瑶双在耍他,摇着头不肯相信地说道,“别开玩笑了!我一直有作防护措施,你怎么可能有我的孩子?你确定那是我的?”
“你太过分了!”她在电话那头又哭又吼的,像要发狂了似的又叫,“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只跟你上床,不是你还有谁?”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话筒里的哭泣声。上天不可能开他这种玩笑,在他打算全心全意去珍爱一个女子时,给他这么狠狠、致命的一击。
“你现在在哪?你还要分手吗?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她一连三个问句,夹杂着啜泣的声音,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件事势必得亲自去解决,郭瑶双的样子看来又不像在开玩笑。他紧锁着眉心,考虑着该如何应付眼前的情况。
“我现在在南方。”他简略地交代自己的行踪,又接着道,“我要看诊断证明,不许你去认识的朋友那儿检查,我要的是大医院开出的证明。”他的脸蒙上一层冰霜,冷酷至极地对着话筒说着。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相信?”她的哭声哇啦啦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我警告你,不准用‘自杀’这个字眼来威胁我,我最痛恨的就是这两个字。”他又想起三年前,他的未婚妻躺在全是血的浴缸中的那副被渲染得猩红的身躯。
“我知道那是你的痛处,你不想再有女人为你赔上一条命。但是,如果你再不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不敢保证我的精神是不是还能负荷得住你不要我的打击,我还会带着我肚子里的生命一起去阎王那儿宣告你对我们的背叛!”她像是铁了心似的威吓着他。
“好!我现在回去,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样。”他低咒了一声,立刻切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郭瑶双却是一脸的兴奋得意,缓缓地挂上了话筒,用力地拍了拍肚皮,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说分手就分手呀?她郭瑶双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摆脱的角色?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怀孕?她只是不甘心,偏偏要整整莫中耀,她心里才会平衡一点。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套住他一年,谁知又没法打破他死去的未婚妻所留下的纪录。罢了!谁教她魅力不足?不过好歹也过足了整整他的瘾了。他要分手,那还不简单,她随时都可以放他一条自由路。
不过,还得看看他配不配合,让自己可以快活一点,心甘情愿地让他溜掉。她真想看看他飞奔回来之后,发现事实真相的惊讶表情。这男人没遇上一个厉害点的角色,这辈子恐怕永远也不会学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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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眯着眼眸看着眼前略显颤抖的手指在灯光下仓促地书写着,苏子嫱强忍住心里的情绪起伏,依然维持着侧睡的姿势,动也不动的,像是个失去灵魂的睡娃娃,僵直地躺在床上。
当莫中耀随手收拾了几样东西,冲出了房门之后,她才睁开双眸,快速地将他放置在床头灯旁的字条拿起来。
我有事必须先回去,会再跟你联络。中耀留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等于是对他行踪的交代?
苏子嫱在看完了字条上的留言之后,拳头握紧,将纸条揉捏在手心中,气愤不已地往铺着酒红色地毯的地面丢去。她听得一清二楚,清楚明白地知道电话那头的女人就是那晚她看见的郭瑶双,那个一直和他搭档的舞伴,还有——怀孕!
郭瑶双有了他的孩子吗?
她不可能听错,莫中耀确确实实地说了这个字眼。该死的!她怎会这么愚蠢地相信他,以为他真的会为了自己放弃整遍花园!方才他与她耳鬓厮磨时,口口声声地说着他爱她,这辈子再也不让她逃开他的身边。但只是一通电话而已,他就为了一个女人奔回T市,舍她不顾,就只这么草草地留下字条交代一切。
他会找她?老天!若这只是一种敷衍,那么,她等于失去了一切。她甚至无法找寻到他的行踪,她究竟该怎么办?
心慌意乱的她即使再坚强也无法抵挡住心里的脆弱。外表的她是成熟、内敛的,然而,潜藏在内心深处真实的自己,却依然像个孩子一般,懵懵懂懂地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眸,开始期待着属于自己的爱情。但这一击却像是被重锤劈打过心脏一般,教她如何能冷静地去面对?
此时的她,除了任由泪水放肆地滑落在腮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宣泄心里的伤痛。
“莫中耀,你这浑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喃喃的低斥在唇里反反复复的,一遍又一遍。她怪他又如何?他甚至不会知道、不会在意!
他真正要的女人是郭瑶双,根本不是自己。否则,他不会只因为一通电话就不顾一切地甩下她不管!
是她傻啊!在他们再次相遇时,他就已经警告过自己,他是不能爱的、不能碰的,爱上他,等于是替自己惹来麻烦,爱上他只会让自己痛苦、难堪,但她却还是傻得不顾他给予的忠告,恣意而行。
她活该受辱,活该被他恶意遗弃!现在失去的已不仅仅是一颗心而已,而是整个人无法拯救的沦陷。她恨透他了!他怎能如此轻易地夺走她的一切,甚至连一声再见也不费心多说?
而她却还傻乎乎地甘愿将最完美的自己奉献给他,愿意相信在床上时由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语?
愚蠢!愚蠢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现在她才发现,面对他,自己永远不够聪明,也永远不可能聪明得起来。她只是个笨蛋!任由他耍弄在掌心,怎么也无法看得清楚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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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旅馆回家之后,苏子嫱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没有步出房门一步。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看着窗外的浮云在空中飘来移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她只怕这么一眨眼,眼泪又会无法制止地扑簌簌滑下。即使她在心里诅咒莫中耀千遍万遍,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忽略心里那抹隐约浮现出的期待。她不出门半步,却也同时代表着一件事——她在等着他给她电话,即使只是一通也好,那至少代表着他并非对她是恶意的离弃。
但偏偏家里的电话连—通都没响过,像是坏了似的,连打错电话的人也没有。当房间暗了下来,她依然还是静静地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傻愣愣地僵坐在原位,坐到腰酸背疼、四肢发麻,但她却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直到母亲再度敲门,出神的她转动了一下酸痛的黑眸,瞄向紧紧锁住了一整日的房门,她咬着唇,口中几乎尝到了淡淡血丝的味道,却没有半点的痛。
“子嫱,你还好吧?要不要出来吃东西?你一天都没吃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依然没停,林若水在房门外一脸的焦虑,根本不晓得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担心了一夜。看见女儿一大早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里,像是替自己设了个牢笼,将自己拘禁在里头一步也不肯出来,她除了替她担忧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安慰她。
接连着的扣门声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林若水吓得又加快了敲门的速度以及力道,心里暗忖:该不会在里头发生什么事吧?
“子嫱,你不要吓妈呀!有事可以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好不好?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转而用手掌拍打门板,惊慌的眼神微微泛红。女儿就这么一个,可不能有任何的损伤呀!
终于在她打算撞门时,隐约而微弱的声音由房内传了出来,她的声调像是虚弱的病患一般,低柔地说道:“我没事,我只想静静——”
林若水轻嘘了一口气。都已经这把年纪了,着实禁不起苏子嫱这些惊吓。看来她得找个人来陪陪女儿,否则真不知道她打算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要不要妈替你找中耀来陪你……”
“莫中耀死了!他死了……再也不要跟我提到这个人,听到没有?”接着,房门上传来重重的一击,像是枕头打到门上的声音。
一阵阵刺耳的尖嚷声再度传出,原本像是虚弱至极的声调变得高扬且气愤。林若水被吓得瞪大了双眼,不太明白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可以让女儿失控地尖叫,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子嫱——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中耀惹你生气了是不是?还是你们俩又吵闹了?”
房内的苏子嫱用双手用力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见他的名字。老天!她要怎样才能摆脱他?为什么他就像是鬼魅一样缠绕着她不放,怎么也无法忘记他的身影,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足以勾起昨晚所有的回忆?
“滚!滚!不要跟我提他……滚出我的生命!我受够了、受够了,整整七年了,难道还不够吗?我到底还要欠他多久才能还清这感情债……老天!饶了我吧!别再折磨我了好吗?”
她跳离了床缘,疯狂地砸着房里所有的东西。柜上所有的书籍,玻璃桌上所有的桌饰摆设和床头灯一一被她扫落在地上。她推倒了衣架和桌柜,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只求能发泄掉满腔的怨气和抚平心里的不甘和伤痛。直到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直到声嘶力竭后,她才跌坐在凌乱的地板上,让泪水不断地流下……
他根本不在乎她,他根本只是将她当成了玩物。她和他身边所有的女人没有两样,只是他一时兴起可以戏耍的对象。她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实,她根本输得一败涂地,连挽救那颗残破的心的机会也没有!
“子嫱,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让妈这么担心,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你不要把自己关在里头胡思乱想,可以吗?”
昨天看他俩还好好的呀!为什么才一夜的时间就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脾气倔强却又固执坚持,很多事情一旦认定之后,便不容易劝说。这执拗的脾气让她外表看起来坚强,内心却是比谁都还脆弱。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伤害,否则,她不会让自己崩溃成这副模样。
“妈……”她的啜泣声一阵又一阵地传了出来,让林若水听了心疼万分,“妈……不要管我……让我自己静一静好不好?”
“可是你在里面——”林若水还是不敢离开女儿的门前。现在教她怎么能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呢?
“我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有事……我只是要想想,好好地想一想,想清楚一些事情而已……你不要打扰我,好吗?”
苏子嫱边说边抹去颊旁的眼泪。她好累呀!整天都没合上眼睛,满脑子的凌乱加卜方才的发泄,她只觉得她的身体好沉重,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压力,她好想好好地休息一下,让自己能完全地放松。
“好!好!妈不吵你……但是,你待会儿要出来让妈看看,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听见房里似乎安静了下来,林若水的心脏也平定了许多。
“我想睡了……好累,我真的好想睡一觉——”她在唇边咕哝着,而后慢慢移往床缘,将手臂当枕,趴伏在床上,额头轻靠在手臂上,眼眸渐渐闭合……
“那……你先休息一下好了,晚一点妈再叫你!”林若水的耳朵离开了门板,听见苏子嫱细微的嗓音。看来,也只有等她出来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也或许女儿什么都不愿说。她总是将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闷到无法承受之后,就会放肆而狂乱地发泄着脾气,就如同方才一样。不过,一旦事情过后,她也很容易忘怀。或许这也算是种调适心情的方式吧!
苏子嫱趴在床缘,沉沉地睡了三个小时。再度醒过来时,身上的肌肉像是僵化了一般,只是稍微地改变了一下动作,腰部和手臂的肌肉就像是被践踏过似的,那种刺痛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咬着唇,脸部扭曲着,等待那股酸麻的感觉过去之后,才用手掌勉强支撑在床上,让身体能够缓缓地站起。当神智清醒过来后,她转头看着房内那只大旅行包。在手脚恢复了灵活的运作之后,开始着手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该回去了!原本想回来好好休息一阵子,却让自己更加伤痕累累。丢下了舞蹈教室,让于孟非独自一人承担着舞苑的一切,她非但没有洗掉停伫在脑海中的身影,反而还让自己失去了更多。她对不起的不单只有自己而已,甚至又对于孟非有了亏欠。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就当成是上天给她圆了一场梦吧!莫中耀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他的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女子,她凭哪一点来禁锢住他的自由?爱吗?那她真的得好好地想一想,他究竟“爱”过多少的女人。
简单的行李不必多久就收拾完毕,她提着大包包走出了房门,一踏人客厅中,就看见母亲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用一张担心的脸孔凝望着她。她对母亲扯了一抹十分难看的笑容。
“妈,我想回去了,T市的工作已经停了好一段时间了。”
“什么?你要回去了?这么快,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开夜车回去很累呀!”在这时段让女儿自己回去,教她怎么能安得下心?
“我刚刚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开四五个小时车应该没什么问题,明天刚好有课,我也该回工作岗位了。”
“中耀他……”
“他谁也不是,什么要订婚都是他胡说的,根本没那回事。”她尽量让表情保持淡然,但言语间依然透露出她对莫中耀的怨懑。
“但是——”林若水还想再问下去,但苏子嫱的手一挥,表示对这话题极端的不悦。
她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不要再提那个浑球,我跟他已经什么牵扯都没有了。”
林若水看得出女儿失落的面孔下隐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那不是一句“什么牵扯都没有了”就可以简单带过的,但她也不愿再逼她向自己坦白些什么,毕竟年轻人的恋爱观早已因时代的不同而有所改变。她只能扮演好母亲的角色,在她伤心、无助时给予她支持和鼓励。
“那……现在你打算——”
“我想回去了,工作还是得做,不能撇下一切不管。”在感情上,她似乎已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在事业上,她不能再容许自己因为感情的事而搞得一败涂地。
“你确定以你现在的情绪开车不会有问题吗?”林若水还是希望女儿能再睡一觉,明天再回去。
“晚上开车路比较流畅,我怕明天再回去可能会塞车。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回到T市之后,我会先打电话跟你联络,向你报平安的。”说着,她拎起手提袋背在肩侧,准备离开。
“这样……好吧!记得到家时要打电话回来。”林若水送苏子嫱走至大门边,看见她期期艾艾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事?”
“如果莫中耀这几天有来找我的话……”
毕竟还是有所牵挂的吧!林若水微微一笑,接着苏子嫱的话说道:“我会跟他说你已经回T市了。”
苏子嫱抿着唇,一张小脸故作不在意的表情回应道:“我才不在乎他知不知道我在哪,我只是想让你告诉他,他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我!”说着,她转过身走出了大门。
身后,她仿佛听见母亲了然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