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临出前,李秘书接到黄部长的一个电话,大意是说,今天主持会议的是市委一名副书记,他已和这位副书记闹僵了,所以才临时决定到电视台演播大厅举行这次最后的论证,可能情况有变,他要我们造成一种强大的人心倾向的攻势,这样在最后的拍板时,他才有更大的言权。
一下之间,我到哪去组织这种强大的攻势,只得让阿原和李秘书先行一步,到会场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热络一下气氛。
我一个人回到办公室,乞求在半个钟点的独坐中得到一点灵感。没法子,只有拿出手机,把已经设为了拒接电话的王总的号调出来,从他那里搜索一点什么信息,本来以为稳操胜券了,不必让他再打扰的,这下不得不找人家了:
“王总啊,你好,你打过我几次电话吗?我这个双卡双带的机子老是装不好,一只卡被卡在了外面还不知道。正在奇怪你没来电,拿出来一看,才知道的,你原谅啊!”
“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你,上次说的事你同意吗?是你退出还是我退出?”
“当然是你退出了,损失我们来补,刚才我已经跟部长通电话了,他已告知我方,今天的听证会,只是走个过场,我们拿到入股权。”我还在赖蛤蟆垫床腿,硬撑着唱空城计。
“那边也说帮我搞定了,我都不知听谁的好了。还是你说的对,我不是个做管理的料,就是争到手了,怕也搞不好,因此我想跟你谈个条件,你看行吗?”
“现在还来得及吗?你在哪呢?”我问。
“我在我公司办公室,来得及,你们都打开录音,以后有个凭证就行。”
我打开通话录音说:“好吧,你说。”
“两个条件,一是我这次的花销,你得给我出了,二是你们入股成功了,得买下我这两部动画片的版权,怎么样?”
说实话,不到最后举锤,我都不想被人要挟,但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得先答应下来。何况人家是主动投怀送抱,机会难得。
“嗯,王总这才是项明智的选择,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仅要买下你的版权,以后还要仰仗你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你什么时候到会场呀?”我问了个题外的话。
“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已经派人先去了,揭牌的时候我再去,你呢?”
他放心什么呢?是不是也在做两手准备。等到揭牌时再去,就是给自己留了两条出路,中标了就把我甩开,未中标再和我合作。狡猾的人,还说他才实呢!
我生气地说:“王总呀,耍我呢是吗?你若是有诚意,就请你立即到会场,当场宣布你的决定,不要火烧眉毛了还骑墙观风,脚踏两只船最终落得个两头不是人!”
“这个……嗯……”
“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何总的关系再硬,她这次指使人打记者的事没把你
连扯出来就算你的幸运了,你还跟她走这么近,哈叭狗似地唯命是从。你搞文化产业多年,我们以后还要多仰仗你的,今天答应你的条件反悔得了吗?你想想……”
“好,我一会就去。”
他的语气还是稍显迟疑。
这样不行,但也不能深劝了。还是想法子把部长交待的事落实一下为好。
凌波,此时也许只有他,最具号召力。虽然他道处捅漏子,可是当梁总这个老官僚看到他受伤,不也流露出了悲愤吗?像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敢揭黑幕的人,必定会在人们心中酵出公义的情绪,尽管有的人可能会因为利益、因为品行,因为权势、因为暧昧,不会响应他,那也是因为没有滥竽充数式的表达机会。中国人,你若要一一听之,绝对听不到上乘音乐。今天恰恰只要滥竽充数,造出一个假像就行。
我立刻让谢正红驱车前往医院。
“杜总,有车跟踪。”谢在半道中时,突然对我说。
我回头看去。
“一辆白色面包,”他从反光镜里提醒我说,“从公司出来就跟上了。”
“光天化日,我就不信他们敢做什么,到医院。”我说。
来到住院部,我直奔凌波的病室。他正在看书,看我有些惊乱的表情,也不由惊慌起来:“关上房门。”他命令我道。
我立即关上门,谢正红站在外面。凌波才问我:“出什么状况了吗?跟带了保镖的款爷似地。”
“真是我带的保镖,外面有人跟踪我,也是一辆白色面包。”
“哦?”凌波唏嘘着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趴到窗台,看了一会。回身问我:“你有什么事吗?看你着急的样子。”
“实话跟你说吧,打伤你的人可能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今天要在你们台里演播大厅搞举手票决,由谁入股电视台,领导们的意见僵了,你去帮我们举个手很重要,我想请你现在就去,行吗?”
“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对手打的我?”
“哎呀,这事你以后自然就会明了。支持我,没错的!你去还是不去呀?”时间不等人了,而且路上绝对会遇到麻烦的。我有点急了。
“好吧!”他犹豫了一会说,“我相信你。那我去了怎么说?”
“随你,只要能把大家说得都能倾向我方就行。”
“嗯,我们电视台这个池子,是得注入一点清泉了,就这么说。”
我和谢正红扶着凌波上了我的凯迪拉克。一路飞驰中,谢正红用手机和人通话:“哥们,把你的的士开到天桥来,在那里等我,载不载人,钱我照付,有人找上搭你车了,钱我加倍。”
他一连叫了6辆出租车,要他们在天桥下等。
“为什么要在那等?”我问。
“那里路宽车少,要下手他们只会选在那里,你瞧又多了一辆。”
“他们会用什么方法下手?”我又问。
“要么挤我们的车,他挤不过,要么在前面拦住。”谢正红说罢,我们就到了天桥下。不意从桥墩那边杀出一辆大巴,双方同时来了个急刹车,只后一排“吱吱”的响声。从前面大巴上下来一群黑衣默镜的汉子,手持浑园哨棒,拦住我我们的去路。
“你扶凌波在后面,我们冲过去,坐上那辆停在前面的的士就行了。看架势,他们还不敢下狠手,只是想迟滞你到电视台的时间,不然拿的就不是木棒,而是刀子了。”谢正红说着让我们下了车,他在前面开路,也不和那对手说话。只见一根木棒举起,被他的一只手臂轻一旋转,就夺在了另一只手里,然后向对方的肚子捅了一下,那人就卧倒地下了,反复制服了三个人,就没人敢再上前。就在我们聚精会神向前冲时,身后竟有一个人拿着一把长刀,在凌波的脊背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他惨叫一声,向前扑倒。我抓住他的衣襟,才稳住了身子。
谢正红大吼一声,从兜里掏出几粒什么弹丸,向我们背后的偷袭者掷去,只见他们一个个放下武器,蒙眼嚎叫。
我们终于脱身钻进一辆的士。谢正红对的哥们说:“你们得护着我们老板到电视台去,我去把车子抢回来。”
的士们一路呼啸,走街穿巷,把我们送到了电视台演播大厅。这时,我看到王总的车子停在远处的车坪上。
直到进入演播厅,我才看清凌波的背后,已经渗出斑斑血迹,把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印出一条红线。
大厅里人声嘈杂,烟雾弥漫,黄部长和那位副书记板着脸坐在主席台上。这时梁总拿起话筒说:“大家静一静,我们现在扬民主,依靠民主,究竟是选择贝贝动画,还是孙氏集团,请你们都表个态,这关系到大家今后的人生走向,所以,你们一定要慎重哟!”
“我选孙氏集团——”凌波不顾疼痛,大声喝道。
这时,大家纷纷围过来,看到凌波身上的伤,被一股冲动乱弹了情绪:“我们也选孙氏集团——”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嚣着。
阿原瞅这当口和我交流了一下刚才辨论的情况。我边听边走向主席台,要和几位领导握下手,表示下礼节。可是那位副书记正在叨唠说:“这是什么民主,简直是乱弹琴,黄部长,你宣布一下,还是由贝贝动画入股可靠!”
黄部长说:“这种气氛下,我能宣布吗?还是等大家冷静一会再说。”
意外的情况生了,只见王总从外面进来,看到人们愤怒的表情,听到那些狂暴的叫声,慌悚地举起手,向主席台上说:“我弃权,我弃权了!”他的几个部下按都没有将他按住。
黄部长抓住时机,从梁总手里夺过话筒,大声宣布:“各位静一静,刚才王总表示了弃权,现在我正式宣布,由孙氏集团入股我市电视台。”
副书记手都没和我握一下就夹起他的公文包,气冲冲地走了。
应筹完毕,在洗手间,我先给孙总打了个电话:“成功了,孙总……”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是泪眼模糊。那边传来他粗壮的、富于磁性的声音:“谢谢你!!”
“切,还跟我来这套,不和你说了,我去应筹了。”
这样我才心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