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趁着拥有皎月的夜色,在了无人迹的野境里狂奔,被凸起的石块绊倒,马上又站起来,继续奔跑。
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及那个利用他弱点而再度得逞的游国彦。
他是个男人耶!
之前是被迫,是逼不得已的,是威胁下不得不屈从的忍辱负重,他可依这些理由堂而皇之为自己辩驳,但经过了昨晚,他还能这般自我安慰吗?自欺欺人吗?他现在的心跳得好慌,好乱,片刻不得宁静,抓不着头绪,也就难以分辨出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他竟然无法拒绝游国彦小狗般清亮哀求的眼神,他竟难以狠下新,竟又任他所为?
好怕、好怕这样的自己。
随手平时他就难以拒人于千里之外,难以拒绝朋友们各种为难的要求,他总是害自己接下很多该于不该的事物,但也从未如这次般荒唐过。
真的荒唐,太荒唐了。
拒斥不了年轻游国彦的自己,不禁无法保持一个好老师该有的道德底线,反而会害游国彦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害他的未来走得比别人崎岖,比别人坎坷,他最清楚明了的,不是吗?
既然老因游国彦的泪眼而妥协了,那,只要他逃得远远地,远到让游国彦找不到自己,远到自己不用再和他一对一、面对面,时日一久,游国彦久可以将他淡忘,他在他的心中便只剩下淡黄色,难以耕识的痕迹,仅会残留年少荒诞不羁的记忆,再也漾不起心湖的涟漪。
没错,只要俩游国彦,他就会回归人生的正途,不会因自己而坠入罪孽深重的渊树,不用再承受别人异样的侧目,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夏靖岚只想到要逃,要离游国彦愈远愈好,让他再也见不到他,年轻人很快地便会转移注意力,便不会再对他执拗地沉迷。
他只是他新版稀奇的玩具,想要又要不到的玩具,时日一久,他就会死心的,只要他们不再相见,不再见面……
夏靖岚的心突地楸了下,是跑得太急了吗?
月影稀疏,不熟悉地势环境的夏靖岚又只知狂奔,一味朝着北方奔逃,跌倒再爬起,也不检查一下伤势,隐忍痛楚,不止息地跑着,跑着,无暇理会狂跳的心脏,他不停地跑。
“靖岚,不要走,靖岚!”
啊!怎么这么快就被找着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偷偷地离开?夏靖岚明明细细地确认过游国彦已经睡死,连他走至房门边再掩上门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怎么天还没破晓就被发现,亏他还可以挑选山路来走,沿路走得多艰苦。
“靖岚……呜……”
又哭了,听到那哀怨的唤叫,夏靖岚的心整个被拧住,难过得令他想听下脚步回应他。
不行!心里的另一个声音阻止他,提醒他为了游国彦也为了自己,一时的心伤是难免的,总比未来的悔恨来得容易,来得光明!
“呜……靖……呜……靖……”
溃决的泪水汹涌地灌注夏靖岚的心怀,内心霎时难抑伤痛,想停下来,想不停下来,两个念头狂暴地激战,倒使得无法下定决心的脚步迟滞、钝涩。
“靖!我看到你了,你别跑!呜……”
身后近距离的泣然声响扬起,夏靖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喊到:“别过来!”
心头被游国彦拧紧的夏靖岚此刻并没注意到,游国彦时因他出声才找着他的,也就是刚刚说看到他的话是骗他的。
“靖岚……呜啊啊……!”为求阻止夏靖岚再次奔跑,游国彦哭得更加凄怆,蹲在底墒蜷伏着,缩成一团地大哭狂哭。
都怪今晚月色太过明亮,他很难不清楚看到游国彦失声痛哭,仿佛失去自己边失去全世界,凄厉绝望的痛哭模样,教他不心软也难
,尤其他天性就是个软弱、意志不坚的人,别人哀求个几句,他很快地便会软化,不管后遗症是让自己多累,他还是学不会教训。
夏靖岚无奈地感叹,走至游国彦近处,但并未近至游国彦伸手便可逮获的距离。
“唉,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何苦不让我走,对你也比较好。”这句话他不知讲了多少遍,游国彦就是听不进去。
“哇啊啊……”
唉,还在哭,他最受不了别人啼哭了,会哭碎他所有的原则、所有的顾虑,夏靖岚忧思百结,悒悒恫恫,却还是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别哭了。”夏靖岚又叹了口气,忍不下心,想抱抱游国彦,抚止他的伤痛,他走向前,轻轻拍触抖颤的背。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就不哭。”抱着双膝,抬高仍在淌泪的脸庞,游国彦以惹人怜惜的小狗哭泣模样谈着没啥道理的条件。
像极了一只超可爱又美丽高傲的黄金小猎犬,呜呜地哀求原谅他小小的恶作剧。拗不过孩子气的执着,夏靖岚为难的德性表示他快屈服在游国彦泪眼攻势下,只要游国彦再加把劲地哀哭。
“呜……哇……啊……”
说哭就哭,眼泪说掉就掉,到底是不是男人呀?果然还是个小鬼头,夏靖岚连忙在投降前开出条件,他不想让游国彦再误入歧途,也不想再看他哭泣。
“要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眼泪刹时停住,像变戏法般。
夏靖岚眨了眨眼,想确认这是否是幻象,湿漉漉的圆眼,晶亮得似天际上的星辰,真的很象讨人喜爱的小狗狗,他对小动物是没辙。
“但……我有条件……”夏靖岚支支吾吾地强自启口。
“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一定答应。”澄净莹透的眼眸,为话语中的诚恳加分,也令夏靖岚不得不信。
“第一,不许再说爱我,我是你的老师,又是你的长辈,更是和你同样性别的男人,不要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也不怕背别人听去,届时他人异样的眼光,尖酸刻薄的流言流语,不让你难过得想撞墙才怪!”
“可是……”他才不在乎别人的评判,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的想法,傲气的游国彦有自信能以自身的气焰压过无聊的流言,有才气又有家世的他,不怕敌不过那些只敢私底下乱放话的孬种。
还年轻气盛的他还很难懂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人们的舆论,威力之大,不可漠视。
况且,游国彦只能想到,他如果不持续放松他的爱意,如何才能将他的心意传达至夏靖岚的心里,一个目前还没有将他深刻存放在心底的男人,他只敲开他的心扉,不想功败垂成。
游国彦原盘算以强力灌输,强制记忆的方式,至少在夏靖岚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别人难以取而代之的地位,久而久之,难保他不会变成最特别的。
“罢了,我要走,不要拦我。”
“好,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你不能走!”游国彦急得拉住夏靖岚乱了的衣角,“还有吗?”他怯怯地问,有一即有二,无三不成礼。别再来三了,条件太多他可不保证他皆能一一办到。但他绝对会口头上答应为先,只为留住他,他心爱的人儿。
“第二,决不能再对我……对我有逾矩的举动,绝对不行!”要拉游国彦及回归正道,这点是首要且最重要的重点,事情不能再像之前般继续下去,对俩人都没有益处,两个男人之间做……做……又不会有小孩……有什么意义?只是肉欲的发泄而已,太不健康,太不正常,决不可以!
“啊……”那他得禁欲罗……但他年少健全又极遵循本性的身体,不知能忍耐多久?
“恩?”怎地每个他开的条件游国彦都得考虑酗酒,答应对他们才有好处,才有光明的未来,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不论他说啥,他就应啥,真是太没诚意了。
趁夏靖岚发飙前,游国彦赶忙应话。
“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没说好,我就绝不碰你。”为求逼真,游国彦还举起右手作发誓状,只不过藏匿身后的左手以手指打了个瞧不见的大叉叉,他的允诺有语病,总会让他说好的,至于好字是否针对那回事,窠臼不得而知罗。
游国彦隐藏在诚挚表情下的微笑,笑得很邪恶。
当然这时的夏靖岚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高兴地自以为他们又可以回到初认识的那种纯粹、和乐的师生兄弟关系。
于是两人和平地相携步回仍是只有两人的别墅,如履薄冰般假象的和平,很容易便会破碎,成为幻影。
曾有人硕果,人生就像站在薄冰上,每一步都踏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曾认为理所当然的,终将成为过往烟云,因而要趁现在,趁还拥有时,多珍惜。
只剩一个礼拜了,这个难忘的暑假,很快地也只剩七天,依依不舍之情开始在心头慢慢发酵。
假期过至一半时,偶尔曾希望钟摆能加速摆动的速率,为受困不自由的情境,饿日多采多姿的往昔,但终于等至企盼成真时,竟又不舍,为相伴相依了近两个月的另一人,为着新生未稳固却又深厚的情谊。
“方管家,只剩余一个礼拜我们就得回归现实世界,你留下来好吗?多个伴也多分照应,反正也只有一个礼拜,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你每回多备的食粮,只要同游先生报备一声,应无不妥吧?”
夏靖岚怕极游国彦那吃罗不加掩饰的刺人目光,他虽遵照他的诺言,没再说也没再做逾越礼纪的事,可是不用多作臆断,也能瞧初那从他双眼中射出的炙热所代表的意义,夏靖岚担忧他回忍不下去,亦担忧自己逃不了。
每回每回轮到他前来拜访送粮时,方日生总遇不到夏靖岚,总是只有少爷单独支使他东西摆放的位置、交代琐事等,他虽心生疑窦,但身为手下人,噤口是他的本分,若是主子愿意说,他就听,不愿说,他也不问,但他可没说他不会猜,只要有机会多了解些状况,掌握多些讯息,心思缜密的他总能猜中八九分。
能有机会解惑,方日生怎肯错失良机?但他还是得先探探少爷的意向,风向球若吹错边,倒霉的可是他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好事者。
正当方日生犹豫不决的当儿,有另一声音钻入两人耳内。
“就如老师所说的,方管家你就留下吧。”
每当少爷不悦或有外人在场时,少爷就会正经八百地喊他“方管家”。他是不是不应留下来免得被暴风雨波及比较妥当?
“是,少爷。”可既然王子已然开口,“那趁天色尚早,我再至邻镇采买些比备的物品。”
“恩。”不耐的回应,算是应允。
太好了!多哥人气氛也许就不会那么降了,多个人转移彼此的注意礼,对双方都是件好事吧?
夏靖岚是唯一对这件事感到庆幸的人,他兀自为即将好转的事态欣悦不已。
觉察有限空间中诡谲的波动,方日生忙不迭外出办事,要看戏也得等置身安全之处再看。
“奇怪?方管家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事游先生不答应,不让他来了吧?”
“我爸才不管这种小事,可能事又绕去哪儿偷懒闲逛了吧?”
“方管家看来不象是那种人。”
“哦,是吗?”才见过几次面,就会替他辩护,游国彦心头扬起莫名的妒火。
又不说话了,才只有两人的偌大空间内,对话空挡过长,令人有种难受的窒息感,所以夏靖岚才想多找个人说话,淡化异常的窒碍不顺,可惜好象反而更糟/
话题断掉的两人,只余下碰撞碗盘的声音,突兀得刺耳。
想了又想,身为年长者应负起改善两人关系的责任,就当是有容乃大,包容年幼者的无度。
“国彦……”
“我吃饱了。”比一般阔少还有教养的游国彦起身将碗筷收至洗碗槽。
看着游国彦离去的背影,夏靖岚有种被人甩了个巴掌,狠狠地排拒之感,他不悦地微嘟双唇,他也不禁开始赌气。
哼!本想只剩不到一个星期,得好好地为两人留下美好的会议,不留遗憾,想不到会这样想的只有他一人,不合作就算了,有必要一直摆着张硬邦邦的臭脸给他看吗?
夏靖岚将气发泄在无辜的厨具上,弄得厨房不停地发出铿铿锵锵的巨响。
是夜,像是风雨前的闷热,连风都吝啬得不愿拂动。
久候不到方管家回来的夏靖岚,又苦无现代科技产品,被游老爷一声命令下收起来的——电话,他并不知道游国彦本身有私藏
一只得以和外界联系的行动电话,他无法得以确认方管家的动向,只好当作他得不到游老爷的恩准,留在游家不克前来,夏靖岚只好先行歇息。
他在大床上辗转数回,数了上百只羊咩咩仍了无睡意,徒增怅然罢了,夏靖岚放弃地起身,出去吸吸更新鲜的夜空气息,也比无奈地躺在床上好些。
须臾,跺步至庭园的夏靖岚,望向被乌云遮蔽大半皎亮的月牙儿,上弦月本就所剩步多,又被云朵抢去部分,只能透出可怜兮兮的余光。
唉,他又叹气了,真要就这样斗气似地结束了吗?他难得遇到这么喜欢的人,这么讨人喜爱的弟弟,甚至比自己妹妹还贴心的人,无限的遗憾刻印在心底深处。凌人呢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比妹妹和他撕破脸大吵意番时还更难过。
簌簌!
一声急促又短暂的声响自夏靖岚身后响起,本以为听错的他,侧耳倾听,又再次响起。
谁?
稍作细想,这别墅只有两个人,不是他自己,还会有谁?有来了!难道还想像之前那般恶整他吗?明明答应过他的,他怎可以不守信诺!可恶!可恶至极!
转过身想开骂的夏靖岚瞥见一抹偷偷摸摸溜近屋内的黑影,哼!还想玩?非逮到你不可。
夏靖岚稍后也悄悄尾随他进屋。
游国彦到底想干吗?在黑凄凄的防内在找什么?摸不着头绪的夏靖岚心想,干脆开灯问个清楚明白,反正他也猜不透这个要不到糖吃,直乱别扭的小孩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扭开灯火,光明乍现,待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夏靖岚终于看清那抹鬼祟的黑影。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