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袁贤侄。」唐谦唤住连续数日忙碌得不见身影的袁壑,因为期限紧迫,他非得和他谈谈不可。
「唐叔,数日不见,您似乎憔悴不少,身体不舒服吗?我马上为你请来名医。」
「等等,别忙,医生救不了我的心病的,你别怪叔叔我太心急,实在是事情不问个明白,我放不下心。」
「唐叔想问的可是有关香菱表妹的事?我会好好询问念梓的心意的,他还小不太懂这方面的事,直接问怕他也不明自自己真正的心意,我想慢慢地旁敲侧击,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连自己也觉得这借口虚伪又不近情理,说穿了只不过是私心不愿念梓娶亲离开自己罢了。
「贤侄,不是我要催你,唉,这时也就别怕丢脸,我就直说了,实在是乡镇县令的儿子看上菱儿,那纨子弟哪配得上菱儿,但又不好撕破脸拒绝对方,我想以菱儿早有婚配来婉拒,所以才……」
「这……」
「贤侄,我是见念梓人品好,两个小佳人又挺登对的,站在一起画也似地,而且我看他们对彼此应该也有好感,我不会错看的。」
「我再问问,再问问。」
「那么就拜托贤侄了。」唐谦拍拍袁壑的肩,「那,不打扰了,你忙吧。」
「嗯。」
送走唐谦,袁壑数日来逃避的心再地无所遁逃,必须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现实,袁壑一边沉思,一边任双脚自主性地带他走向念梓最常待的地方——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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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银铃似地清脆笑声自花丛后传来,两种声音重叠一起,两种都为袁壑所熟悉,是念梓及唐香菱,他们感情何时如此之好?
袁壑不知为何不愿走近两人,只是躲在树干后偷窥,他耻笑自己偷儿似的行径,偏又克制不了自己想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谈什么?
「我家也不喜种植特殊难养的尊贵牡丹,总觉得其它花草和那些娇客不合,怕照顾不周愧对了它们,我比较喜欢种生有实际用途的花草,像是芍药、茉莉、桂花、杏花、桃花等,可以泡茶、入药或是等着和鸟儿争食果子,嘻。」唐香菱以香帕掩嘴轻笑,端庄不媚。
「那咱们的喜好还真是不谋而合,除此之外我还喜欢会散发浓郁香气的栀子,夏来栀子香,秋来桂花香,随风送来的清香,让人一整日心情愉快。」
「那回去我请人在我窗前种棵栀子,待来年邀你赏花?」
「好呀。」
「嗯。」
见唐香菱笑得甜蜜,妒意横生的袁壑手猛一施力,折断树枝发出声响,引来两人注意,不得已只有现身。
「谁?原来是袁大哥,你总算知道这儿是你家,知道倦鸟总该返巢。」数日不见,念梓欣喜地勾着袁壑的手。
「表哥?」突然觉得袁壑似乎在瞪着她,唐香菱悚惧。
「念梓,你怎么可以让香菱一个姑娘家也同你一样弄得全身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表哥,我只是手上沾了一点点泥土而已……」袁壑真的在瞪她,唐香菱怕得说不出话。
「袁大哥?」凌念梓终于察觉异状。
「呵呵,都怪我将整个后花园委托念梓照顾,他爱拈花惹草也不忘拖人下水,真是糟糕,不快点湮灭你们脏乱的证据,破人瞧见就闹笑话了。」
「那香菱告辞了。」见表哥笑得坦然,唐香菱释怀,回房净身更衣。
剩下两人独处,念梓体己的话顺势而出。
「袁大哥,你怪怪的,怎么了?太累了?我不是说过不想笑时就别笑了,至少在我面前,否则我看了会心疼的。」凌念梓揪着袁壑的袖摆,神情有些黯然。
袁壑捏着念梓娇俏的鼻尖,逗他。
「好,我的小祖宗,一切都听你的,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呵。」他的念梓就是这么惹人喜爱,但总有一日,不再属于他,不再……
「叩叩,有人在家吗?回魂啰!」念梓抬起脚跟,调皮地敲敲袁壑的头,「工作要认真是没错,可是别忘了更要照顾自己的身体,袁大哥!」
「我没事的,才不过几天没回来而已,不碍事的,倒是你……」
「我?我人很好,只是见不到袁大哥有点寂寞。」念梓小嘴微嘟使娇,好不可爱。
袁壑摸摸念梓柔软似瀑的秀发,这样的好时光将要不再……
「上回我向你提过的事,你的意愿如何?就是有关你和香菱表妹的婚事。」
念梓脸一红,他从未想过这类的事,娶妻生子什么的,离他不是该好远好远吗?怎么突然近在眼前,他不习惯,而且对现在的他而言,与其拚命地想话题和菱表妹相处,倒不如像此刻和袁壑腻在一起自在些。
念梓的脸红使袁壑误解,以为他对唐香菱好感甚深,以为他想娶她为妻……
袁壑的心越来越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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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全都给我下去!」
袁壑因为交货延迟而大发雷霆,愤而将桌案上的东西挥落,发出巨响,在场人皆脸色苍白逃也似地离开,只剩袁壑面向墙壁背对着门,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到底是真怒或另有其它缘故?只有他本人知晓。
「怎么?袁老大,发这么大的脾气,一点都不像你,该不会是咱们小念梓和心上人卿卿我我的画面被你亲眼撞见,所以迁怒吧?呵呵,这样就有点小人啰!」
「闭嘴!」袁壑拔起挂在墙上的古剑,攻向油嘴滑舌的安醉笑,他要拧了那张可憎的笑脸。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等等,居然来真的!?」许久未曾和老友切磋比划武艺的安醉笑,一时不察,狠狈闪躲,根本像是四处逃窜。
「拔剑!」
「你当真?」
「拔剑!」
「好!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一下你那点也点不通的牛脾气,好教你痛定思痛,大彻大悟!」
「你在胡诌些什么?废话少说,拔剑。」
锵!利剑清灵的鸣响,脱鞘而出,两把上好名剑交错一会儿,比武正式开始。
◆◇◆◇◆◇
「不好了,不好了,袁爷和安爷打起来了!」
「什么!?袁大哥怎么会和安大哥打起来了呢?」
凌念梓急急往人潮聚集处奔去。
方赶到,仍气喘嘘嘘的念梓亲眼看到两位至亲的人在恶斗,刀光剑影快得看不清,但依稀可见闪光交错间迸出的鲜红,是谁?谁中剑?袁大哥抑或是安大哥?他谁都不要,他要两人都活得好好的,无痛无病!
「住手!快住手!」凌念梓大喊。
听见念梓制止的声音,袁壑一闪神,被安醉笑趁机划上一剑,臂膀布帛破裂,鲜血直流。
「怎么?还不认输?」被激怒的安醉笑,打上了瘾,见血眼更红,欲罢不能。
「安大哥,快住手啊!袁大哥受伤了!」
凌念梓想冲上前阻止却被周围的人拦下,不会武功的他,挺身阻止只会挂彩罢了。
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心里不肯服输的念头正炙,纵使情比亲兄弟也非分出个高下不可。
「快住手啊!」
「打啊!快打啊!」
周围的人有的出口阻止,有的出口喝采,难得府里夜里热闹非凡。
「这对笨蛋,自己人有什么好打的?」待在树上的印那见念梓都快急哭了,嗓子也快喊哑了,这两个笨蛋仍打个不停,看不下去的他拿出怀中的药包,取出白色粉末,顺着风势撤下。
观看两人打斗的人群逐渐有人倒下,而缠斗不休的两人也开始觉得有异,肢体越来越笨重,也终于开始注意周遭。
「念梓!」见念梓双脚虚软得几乎撞上地面,袁壑也顾不得要分胜负,忙飞向念梓,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接入怀中。
「印那!」失了打下去的兴致,四下张望的安醉笑好不容易发现隐身树上的印那,见他离去连忙加紧脚步跟上,自行运功压抑体内药效,想着要倒也要倒在印那怀里,这就是安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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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不要打了!」
一夜混乱,惊醒时恐慌地睁大了眼,凌念梓没发现一切已然结束,自己正躺卧袁壑房里。
「念梓,没事了,别怕,别怕。」害念梓如此惊恐的内疚充塞袁壑心头,袁壑用力地拥着念梓,将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肩窝,轻拍他的背,安抚。
「袁大哥!?」猛地抬头,念梓焦心地审视袁壑的身体,拉开他的上衣,看见他手臂臂上干涸的血渍,豆大的泪珠直掉。
「别哭,别哭,哎……」袁壑搔搔头,不知该拿泉涌般的泪珠怎么办?「哎呀!」他捂着自己的手臂呼痛。
「很痛吗?怎么办?怎么办?」念梓慌了,恨不能将伤移至自己臂上。
「你一哭我心一疼,手臂的伤便更痛了,别哭了,好不好?」手指接下热泪,轻揉哭花的俏脸。
念梓努力忍住泪意,用力深呼吸,成效不甚佳,眼眶仍是红通通的。
「你不帮我敷药吗?」
「嗯!」
念梓用力点头,跌跌撞撞找来药箱,笨拙地为袁壑上药,不经意弄疼伤口数回,袁壑为免他担心只得硬着头皮忍下,谁教他自作自受。
将袁壑裹得像重伤患似地,将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念梓逐渐平和下来的心染上怒意,越想越是生气,他用力拍了一下袁壑的伤口。
「哎呀!很痛耶!」
「还知道痛?可知我在一旁看得心更痛?都老大不小了还像小孩子般,动刀动剑的,伤了自己也伤了安大哥,你们有深仇大恨吗?干嘛在自己家里自相残杀!我……我……」
念梓又气又怕,颤抖得连话也说不全,袁壑再次拥向他,却被一把推开,但他假意呼疼使念梓不敢挣扎,得逞地抱紧了他。
「对不起,以后不敢了。」
「以后?你还想以后!?」
「好好,别气,再没以后了,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和安醉笑动武,真的,要我发誓吗?」
「哼!」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往后我若是敢欺瞒念梓,再和那个臭小子对打,就罚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别……别说了!我不爱听。」念梓身子贴着袁壑,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捂住线条刚毅的唇,那份柔软湿热,使他感受一阵强烈的震撼,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后退的腰抵紧袁壑强壮的手腕。
「怎么了?为何突然脸红?」念梓又突然地脸红,袁壑笑问。
「都怪你!」念梓嗔道,眼波含媚,害袁壑喉咙一紧。
「怎么说?」
如果此刻袁壑能揽镜自照,也许会看清自己正一脸色狠垂涎小羊的模样,而能略略自制些吧?可惜,他忙得很,忙着看念梓、听念梓、恨不得将念梓的一举一动全摄入脑海。
「都怪你好些天没回来,我……」
「我?」
「就是……」
「就是?」
念梓低着头,红着耳根,娇羞道,
「哎唷!就是袁大哥所说的,只要是男人就得每隔一阵子宣泄的那档子事,我……我屯积太久,又、又学不会自己来,现……现在又开始了嘛!」烫红的颊深深埋进袁壑胸脯里,鼻息间尽是袁壑的味道,念梓腰下更紧绷,更难受了。
「念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袁壑心底早有结论,偏偏又放不下,只有先纵情于欲海,逃避一时。
「袁大哥……啊……」
没教念梓该怎么和女子享尽鱼水之欢,却先教会他如何享受官能快感,袁壑明知不对,却又欲罢不能。
又是让念梓浮沉汹涌欲流间,袁壑尽情享受短暂易逝的幸福错觉。
◆◇◆◇◆◇
「喂!」
「赫!」
自从两人一同习武后,便从未吓到袁壑过,自袁壑身后悄悄出声吓人的安醉笑,由此判断老友的心有多紊乱。
「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别故意激怒我!」袁壑轻拍自己惊魂未甫的心,斥道。
「在这种适合睡好觉的凉夜里,干嘛坐在这儿对着昙花发呆?想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昙花一现吗?少恶了,一点也不像务实的你会做的事。」
「哼。」
袁壑会嗤之以鼻地轻哼,只有两种时候,一是不屑,二是被说中啰,安醉笑猜是后者。
「其实我早就去找你了,想问清楚你下午在发什么疯?结果……」
「你看到了?」袁壑握紧拳头,即使是老友也不能看见念梓衣不蔽体的痴态。
「等等,先声明,我哪敢看,又不是想再被欣上几刀!」
「哼。」
「不向我解释解释?好歹我也算得上是小念梓的亲人。」
「我只是教他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否则屯积太多对健康有不良影响……唉!」
「很好,你还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重点足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
「你好好想想,千万别做出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就好,我也只能对你这么说了。」安醉笑敛起笑意,拍拍老友肩膀。
「谢谢,还有抱歉,下午伤了你。」
「赫!」安醉笑一跳跳得老远,「天啊!我怎么听到大笨牛在向人道歉呢!?真是太叫人吃惊了!该不会是天要下红雨了吧?」
袁壑抡起拳,作势欲打,安醉笑则越跳越远,懒得追上去的袁壑则是摇摇头,笑叹,轮到安醉笑替他担心,他还真是糟糕啊!呵!
再逃也没用,袁壑下定决心的瞳眸显得十分悲伤,映着明月,忧郁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