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薇紧张地在卧室里踱步,无意识地扯动身上的浅蓝色丝质睡衣。半小时前礼明回来了,她的理智也恢复。
他们还是不能有小孩,这一点是确定的,除非他愿意和她重新开始,舍弃外国女友。幸运的是,如果他们今天上床,她还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李薇转累了,坐在床边歇脚。她叹口气,承认自己真的很想和礼明亲热。
无论如何,她希望礼明会是她第一个男人。
这年头没人到了这年纪还未经男女情事的,这些年来追她的人不在少数,但还是和礼明在一起最为自然,他就是会让她感觉到热情与冲动。
可是,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呢?
相通的房门响起一声敲门声,随后礼明就开门进来。李薇早就杷之前设置的障碍物清除了。礼明身穿一袭深灰的睡衣裤,头发仍是半湿,李薇紧张得站起身,双手绞扭衣角,神情胭腆。
他走到她眼前,审视她不安的神态,以为她在担心他会在意过去这几年的情史。他端起她的脸,体贴地说:“薇,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会在意的,今天晚上我们重新开始。”这句话是在他确知自己再度爱上她时,在心里告诉自己的话。
他的贴心害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哽咽。在他眼中,她应该是一个爱情骗子,骗他的感情又骗了钱,这些情债他却可以一笔勾消。
“可是,茱莉亚……”
“嘘,忘了她。”
“可是……”
“不用担心她,明天我们再谈,现在不适合说这些。”一小时的冷风,吹掉礼明的仇念。仰视无远弗届的星空,让他感叹到人的渺小,李薇始终是他的最爱,这些年来他不曾再将心交出去,好不容易两人可以尽握则嫌相聚一起,过去的就过去吧!
现在李薇的想法、行事作风都比以前成熟许多,那一段年轻时犯下的错,他可以忘掉。而这几年她也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只要未来是他的,那就好了。
李薇在礼明眼中看到深情与承诺,她的双眼不禁湿润,她要告诉他当年的一切经过,乞求他的原谅。
“礼明,当初我拿了钱是为了……”她语带哽塞地说。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算了,薇,明天再说。”
“可是……”
礼明低头吻她,打断她极欲辩解的唇,吻到她无法言语。
晚餐时的热情又沸腾起来,李薇将双手抬高,攀住他的肩膀。礼明的手伸入她宽大的下摆内,抚触她柔软光滑的肌肤。
她如遭电击般喉头发出一声嘤咛,更紧攀住他,身体每一寸曲线紧紧贴住他。相较于她的急切乱无章法,他却不疾不徐地吻她,技巧地挑逗她,反正他们现在有一辈子的时间。
李薇的手挤到两人中间,颤抖地开始解开他的睡衣扣,礼明轻笑出声,任由她慌乱的手进行这个十分简单的任务,他的双手则慢条斯理地四处滑动。滑至前方触及她的柔软时,李薇的手陡然停了下来,羞涩地闭上双眼,将脸埋在他温热的胸前,感受礼明恣意的探触及自己放荡的热情。
许久,礼明轻声在她耳畔轻呼。“薇。”
李薇眼也不抬,细若游丝地哼了一声回应,她整个人昏沉沉的。
礼明又推她一下,轻笑说:“薇,还有裤子。”
裤子?李薇从昏眩的激情中惊醒过来,他要她脱掉他的裤子?李薇一阵心慌,她应该要现在告诉他,不然接下来就是丑态百出了。
“礼明,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礼明不耐烦地深深吻住她,打断她的话。如果她不动手,就由他开始。他只手俐落地撤下她的睡裤,只剩一条内裤的她更明显感受到他的热力。
她顿时口干舌燥,扯开嘴唇,边喘气边说:“礼明,这件事我一定要说……”
他稍一用力,两人倒在床上,庞大的身躯密不透气压住她,他的双手一下子就掀开她仅存的上衣。
礼明灼热的眼神巡视她纤细柔软的身躯,她终于是他的了,他压低了头用双唇品尝她的肌肤。
李薇无力反抗,任由礼明的唇肆虐她的肌肤,她完全忘了刚刚要说什么。
“铃——铃——”
李薇床边的电话响了一声,就自动跳到答录机。
她突然想到五年前新婚之夜那通将他们两人召回唐家的电话,心中隐约觉得不祥,奋力挣扎想要关掉答录机。
无奈礼明紧压的身躯让她无法快速行动,答录机已经传来黎飞的声音。礼明的身躯一震,抬头直望李薇。
“嗨,好久不见,我现在在巴黎,想你。”黎飞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对着机器讲话,不知道这边有两位听众。
“今天是你收下戒指的第十天,总之是个整数,值得纪念。这一年来你是我生活的所有重心,真的爱你。海儿其实已经开始筹划婚礼了,她指示我这次来巴黎要顺道看看几个设计师的婚纱,她认为你适合穿比较典雅、高贵的,你觉得呢?
礼明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李薇的脸色逐渐转白,她再次用沉默承认了她的罪行,他的表情瞬间冷若冰霜。
“你不在,我会再打给你。Bye。”
满室的春意全被黎飞的一通电话给浇熄了,礼明的声音冷得冻人。
“婚礼?戒指?你刚刚要提的就是这件事吗?”
李薇慌乱地猛摇头。
“我以为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处理以前的事,没想到你竟然给对方更多承诺。”礼明大手不自主地紧握住她的手腕,他恨不得一把捏碎她。
礼明直起身子离开她,下床拾起掉落地上的睡衣,他的感觉是再一次被欺骗。
他再也不会心软了,也不会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他要依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夺走她两年的时间,带走她的小孩,之后再毁掉黎家兄弟的事业,还有她自己开的公关公司。
两年的情债再加上三十万美元的利息,他认为这些似乎合情合理。
“我们的约定照旧,忘了我刚才说的蠢话吧。”礼明一边扣上睡衣扣,一边然对仍无力躺着的李薇说。“受孕期的时候,你自己来找我吧,我已经没有兴趣玩这种热身游戏了。”
盛怒下的礼明掉头离开,门砰地大声关上,震耳欲聋,李薇还听到他落锁的声音,看来他不想再听她的解释。
李薇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无声地流泪。
她也累了,他对她的误解不如他说的那么容易抹去。如果黎飞的一通电话就可以有这么大的影响,她岂不是要为自己以前的行为一一辩解。
破镜可以重圆,但还是看得到裂痕。
李薇端坐在会议室,听着同事的简报。公司正在召开每月一次的例行报告,她的心思却飘到老远。最近她每晚都准时下班,管家看她回来得勤,也间接受到鼓舞,每天更换不同菜色。这星期她吃到冰糖燕窝、佛跳墙、排翅大餐,几乎满汉全席都上了。
每到晚餐时刻,她都期待能听到礼明回家的声音,但是,都是她一个人。一整个星期,礼明早出晚归,不到半夜十二点后不回家。
李薇每晚瞪着那扇相通的门,一直要自己鼓起勇气走过去向他解释一切,或许,干脆什么都不要解释,反正上了床他就明了一切。
每次总是走到门前,手脚就发软。唉,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懦弱呢?
“李薇……”合伙人突然唤她,推了她一把。
李薇回过神来,发现公司上下二十多双眼睛直盯着她。公关公司一向是女性的天下,不是男性不杰出,奇怪的是,在这行业能够出线的就是女人。李薇每次应征新人总想要增添个男丁,但总是被卓越的女性硬比下去。
看到二十多双同情中带着怜悯的眼神,李薇不禁感慨女性的敏感与体贴,她虽然从未说过什么,但她们总好像可以了解到三、四分。
“李薇,刚刚小珍提到陆续有两家美商客户要提前与我们解除年度合约。”合伙人提醒她刚刚的议题。
李薇警觉地皱着眉头,木兰公关是目前这行业中最能吸引外商的公司,她们的表现也很称职,对方实在没有理由中断合约。
“对方有说什么理由吗?”
“他们都直说抱歉,而且都是美国总公司直接下令指示。”
这件事十分不寻常,通常聘请当地公关公司是属于子公司可以决定的权限,美国总公司不应该干预。
“巧的是,这两家公司的总公司都在加州。”
美国加州,不就是唐家最大的势力范围吗?
李薇一听,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可恶的礼明,现在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回到办公室,她第一件事就是拨电话给黎伟。如果礼明都开始插手她的事业,他肯定也不会放过黎家。
“黎伟,我是李薇,思丝企业现在如何?”
黎伟沉吟半晌,他原本不希望李薇知道,这是属于男人间的战争,不管是什么理由,如果对方直冲着他们而来,就是他的事。
“情况不是很乐观,前几天唐氏集团突然有大动作,又开始收购股票,我们已经采取反制行动了。”
“这么说是已经交战了。”
“是。”
“我知道了,黎伟,真的很对不起把你扯进来。”无端让黎伟涉入他们的纠葛,李薇满是歉意。
“李薇,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他完全是为了报复我才对你们下手。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会处理好这件事。”
“李薇,别做傻事,我们自己有应战能力。不然你也等黎飞回来和他商量,他明天就回来了。”
李薇一听黎伟要告诉黎飞,就更加惶恐。这件事已经够复杂了,黎飞若再插手,肯定会更乱。“黎伟,答应我,绝对不要告诉黎飞,这是我和唐礼明以前的恩怨,不要让他趟这浑水。”李薇不敢想象黎飞会有什么反应。
黎伟叹了口气。“我没办法给你这个承诺。他爱你,我们也当你是家人,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对抗唐家。李薇,听话,等黎飞回来。”
李薇心乱如麻地挂上电话,带着无法宣泄的怒气直奔唐氏集团,像一阵风疾穿冷冰的玄关,当接待小姐还愣着时,她早就冲到礼明办公室,又将门关上反锁入、以防礼明派人来捉她出去。
她今天要将所有的事搞清楚,到底礼明的复仇计划是什么,他到底要她付出多少代价才会满意。
礼明不动声色的坐在椅上,桌上电话响个不停。
他按下通话键,简单的交代几句,办公室内又是一片宁静。
他看得出李薇相当地愤怒,时间和他预估的差不多。她以前如果认为他是开玩笑的,现在也不敢这么想了。要打下思丝企业,虽然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些,可能要花费更多的钱与时间,但他还做得到。至于她损失两个客户,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他不会在这节骨眼就毁掉她的事业。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薇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毁约,你不是说过要放过黎家吗?为什么言而无信。”李薇忍不住低声嘶吼。
“我不是言而无信,只是言出必行。”
“你撒谎。你答应过只要我合作,你不会伤害到黎家。”
“我是说过,但我们也都知道你还未履行协议,我们更不用提你在背地里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
“我人已经搬到你家,也没有再和他们联系,你还要什么?”
礼明看到她濒临崩溃,心中更火,严厉地说:“你的记忆力还真差,我一再提醒过你,我要的是一个唐家小孩,告诉我你做到了吗?”
李薇一下子无话可说。
“我从来就没那么不通情理,要你在短时间内给我一个小孩。但是,你连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在私底下收了黎飞的戒指还在策划婚礼,根本没有计划要怀孕。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确定一下我们的约定是否有效。”礼明的言词凌厉。面对没有筹码、无法反击的对手,他可以让对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对付李薇他只用了三分力气。
面对礼明无情的攻击、李薇心中在淌血,但她却站得挺直,她必须如此。她肩上担负的是木兰公关十多位同仁的前途,还有黎氏兄弟及海儿的未来,她一定要坚强。
她深吸口气,抑制纂的激动,强装镇定。“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信守承诺?”她必须确定黎家不会再遭到无妄之灾。
礼明诡谲地笑着说道:“这点你完全无法控制,我要不要守承诺,只有我能决定。”
“这完全不公平。”李薇严厉抗议。
“我从没说过这是公平的游戏,除非你想在一星期内看到黎家倒下,否则你最好让我满意。”礼明冷酷的声音,令她不寒而僳。
“也许,你愿意从现在开始——”礼明特意将尾音拉长。“我说过,唐家做生意习惯先收订金,算一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说完,他起身离开座椅,走向她。
“现在?”李薇愕然的注视他渐渐逼近,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礼明点点头,双手握在身后,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里?”她不敢置信地问。
礼明再度肯定地点头。看到她为黎家伸张正义的模样,恨不得把她捉起来猛摇,摇掉她那牺牲奉献的情操。让她感觉到羞辱,会令他好过一点儿。
“现在是白天那。”
李薇望向窗外开始西沉的夕阳。
“正确的说法是黄昏。”礼明的眼神闪闪发亮,不是兴奋,而是残忍。
“这是办公室……”
“你刚刚已经关上门,我的房间隔音设备好得很。”
不待她再开口,祖明伸出双手,开始解开她的丝质衬衫钮扣,直到敞开到腰际。李薇仍是呆若木鸡的站着,礼明冷笑一声,一抽手将衬衫下摆拉出。
李薇紧咬下唇。“这完全是道德沦丧的行为。”
“为什么?是因为在办公室;还是因为是白天?”礼明对李薇的指控感到好笑。她衣衫不整地站在办公室内,态度却恍若女皇一般不可侵犯。
“都不是。而是你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简直把我当成一个……一个……工具。”她强迫自己忽略他炽热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转,也不去感触他轻如羽毛的触摸。
“这我不否认,你本来就是唐家的生产工具。”礼明大方地承认,两手伸到她的背后意欲解开胸衣扣。
“礼明,之前我提过,我真的没办法生下小孩之后又离开他。”眼见他真的打算在这里剥光她,李薇态度不再那么强硬,语气带着恳求。
听见她又拿这问题当挡箭牌,礼明的神色冷若严冬。“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反正小孩一定是唐家的,如果你想要回到黎飞身边,你就要放弃,如果你舍不得,你可以留下来,就这么简单的两条路。”他的手爱怜地抚触她脊背中间的凹穴,从颈部到腰际的优美曲线。
李薇打了个冷颤,刹那间,恍若回到唐家大厅那一幕,她觉得自己的力量微薄得很。
“礼明,真的不要这样对我,至少不要在这里,求求你。”李薇颤巍巍地说,她的眼泪已经快要夺眶而出,她无法忍受在办公室与他发生关系。
感觉她像个——
礼明闻言,双手停住。眼神定焦在她身后的一尊银色雕塑上,不忍见她的脆弱,更不愿让自己心软。
他何尝愿意这样对她呢?这些年来,复仇一直是他的目标。见到她之后,决心一寸寸地瓦解,若不是黎飞那通电话,他到现在还是一个傻子;傻乎乎地相信她会重新选择他。
她仍然是一个善于欺骗的女人。
可是,他仍然无法强占她——
他放开了手,转身背对她。李薇深深地吸气,打住满眶的泪水,她已经一个人坚强这么久了,不能在这时候敲碎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堡。她泪眼迷蒙地整理衣着,转身意欲离开。礼明的声音又传来。
“薇,时间差不多了。”
李薇沉默半晌,声音闷闷地传出。“我知道。”
说完,快步开门离开,好像背后有猛兽在追赶。
一抹夕阳馀晖斜照过来,礼明痛苦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复仇的滋味不如他想象的甜美呢?
星期日下午,李薇穿着一身轻便的居家服,待在起居室内,手中拿着一本商业杂志,脑中却思考着如何进行自己的计划。
前天见识到礼明的残酷后,她也明了他无意放掉黎家,他的复仇是全面的。为了避免黎家受伤,她必须再做一次努力。
她想趁礼明出门的时候,偷偷闯入他的书房,找找看是否有任何重要的资料可以协助黎家兄弟脱困,诸如他的资金来源、收购思丝企业股票的情况等。再来就是销毁他们的结婚证书,让他们的婚姻无效。礼明不是说过不想让自己的小孩成为私生子吗?如果无法证明他们的婚姻存在,他们可能还要再补一次婚礼,届时,再设法联系上礼明的美国女友,让她赶来阻止这件事。
李薇眼睛盯住杂志,看了两个多小时却没翻过一页。
现在已经下午了,礼明似乎仍无意出门,中餐直接送到他书房内。他在忙什么?忙着明天股市一开盘,继续围剿思丝企业吗?
李薇的心愈来愈急,她一定要获得足够的资讯并尽快通知黎伟。
好半晌,李薇听到书房开启的声音,她赶紧低下头,视线却不时瞄向门口,如果礼明要出门势必从这边经过。他高大的身影窜入门边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装做聚精会神状紧盯书上的一串文字。
她听到他的足音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两天来,随着股市休市,思丝企业暂获缓刑,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威胁她,只是,那股无形的压力仍然存在。李薇虽然不大会算受孕期,但基本常识告诉她,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他会命令她今晚过去吗?李薇的心跳都升窜到喉头了。
礼明不发一语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李薇,她的侧影美得令人屏息。左侧的头发被她塞在耳后,右侧头发则大波浪的垂放,被阳光染成红金色,衬托她娇小可人的脸庞。
为什么她看起来就是不像善于攻心计的女人呢?礼明不只一次自问。
这笔运筹商场,识人是最基本的能力。一笔动辄上千万元的投资,他会因为合伙对象的面垦杯无法信任而取消,事后的推论常常证明他的判断正确。奇怪的是,这项天赋一碰到李薇就自动失能了。
真的是爱情让人盲目吗?如果是,那是不是表示他仍深爱着她,即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他。
看到她安静恬然地坐起居室内,像是一位等待丈夫回家的痴心女人,让他更加、心痛。他们的关系严重陷入胶着;她对黎飞的爱强得令他嫉妒,而她的挣扎与痛苦除了加深他的爱之外,完全无法抚平他的伤口。
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要原谅她的背叛。
他的复仇将两人之间的爱恨缠绕得更复杂,现在理也理不清,他纵使想放手,也不知从何着手。
礼明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李薇强迫自己端坐在长椅上,直到引擎声渐渐远离。
现在不到下午三点,这时候管家会小憩一会儿,她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她蹑手蹑脚地溜到书房内,悄声地关上门。
礼明的书房对她而言是个禁地,她从未进来过。基于时差关系,他常在半夜时刻独自一人在里面处理美国的事业。她原本以为书房会如同唐氏集团办公室一样,摆设高科技的视讯设备,还有冷冰冰的效率与光可鉴人的明亮。
但是触目所及,则完全不同。
整个设计装潢以原木为主,两面高高落地的书架,摆满专业用书;从财务到行销市场分析。偌大的L型书桌,重视操作功能性与舒适度。右侧桌面上有电脑、影印机及传真机。面对门口的正向桌面则散落一叠文件。
这间书房的温馨与礼明冷冰冰的态度全然不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复杂难懂的人。
李薇收起混乱的思绪,开始猜测礼明会将重要的文件放在哪里?书房内并没有保险箱,她快速地翻开墙上几幅水墨画,也找不到暗隔。
她心急的像个旋转陀螺,在书房内转圈,到处翻找。良心天使一直苛责自己,怎么可以沦落到成为窃贼,恶魔使者则安慰自己,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这是必要的。
只剩下书桌了。李薇仔细地倾听书房外是否有响声,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到书桌前。桌面上的资料都是英文合约及投资企划案,每天快递来台让礼明核示的文件。她稍微审视过去,并未发现与思丝企业有相关。
她坐在椅子内,打开中间大抽屉,赫然发现两大叠的台币及美钞。这是家用支出吗?他连放在保险箱都懒,还是他视之为零头?.
右侧三个抽屉不是审阅完的文件,不然就是待审的资料。唐氏集团经营的事业体从石油到连锁卖场都有,足迹遍及世界各大洲,这几年礼明果然充分发挥经营的专才,将唐家企业扩展了近乎五倍。
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将唐家推入世界舞台?还是为了扩大版图,让唐家子弟有更多的分家资产?虽然他提过分家的念头,但是,他真的舍得将一手拉拔大的成就拱手让人吗?
李薇不这么认为。从以前到现在,礼明的最爱就是唐家,宾士可以替换红色跑车,女朋友可以换成金发外国人,但唐家是无法更替的。奇怪的是,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李薇从未看过礼明打电话给美国女友,也没有看过她的照片,礼明真可以对一个论及婚嫁的女友冷淡至此?
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被放在里边,李薇的直觉发出警铃,这斑驳老旧的木盒放的是私人物品,她的心狂跳起来,将它拿到桌上,眼角不时瞄向门口。
木盒并未上锁,但李薇还是觉得怪异,不知道她是否会一不小心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释放出什么惊人的东西。
木盒盖一开,李薇整个人就愣住了,两只结婚戒指闪闪发光放在最上层——他们的结婚戒指,当年她将它拔下交给了唐夫人。
一股莫名的冲动,李薇拾起较小巧的婚戒,套在指上。
仍是合手的。
婚戒下压着一张黏贴过的文件背面,显然是撕过后又被黏起来的。她颤抖的手翻过微薄的纸张,看到她只有一面之缘的结婚证书,上面有她和礼明的签名,她看到自己洋洋洒洒的字迹,当初签名时喜悦的心情与快乐又回来了。
历经多年的岁月,纸张有些泛黄,不再那么色泽鲜明,但仍揪住李薇的心。从黏贴的痕迹可以看出纸张曾被撕得粉碎,而后又一片一片被接合。
当初头也不回离开唐家大宅时,她心中只挂念着母亲,虽然她知道是自己的错,但她从未想过礼明会受到伤害。她一直认为,唐家产业可以弥补礼明所有的损失,她的离去对他而言只是阵痛。
也许,她离去后的情况未如她想象中的轻易。
她慢慢地拾起当年的回忆,想象礼明兴匆匆回到家后,面对没有她的房间。唐夫人可能交给他——她戴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戒指,以及一张她亲笔签名的收据。
李薇打开木盒内对折的收据,上面端写着三十万元美金及她潦草的签名。
唐夫人会对儿子说什么?唐夫人会提到李薇母亲的事吗?应该不会,否则礼明不会至今只字未提小为了让礼明忘记她,唐夫人应该会将她说得不堪,就像礼明现在对她的印象一样——她是一个爱慕虚荣,为了金钱处心积虑策划一切的女人。
李薇拿起一叠上有折痕的照片,主角都是她,还有学长。
一些原本平常的举动与笑容,在镜头的特写下,连李薇也觉得暧昧。原来,这是唐夫人辅助的工具。
这木盒装的都是她背叛礼明的证据。礼明会将数十万美金随意放在抽屉,将动辄上千万元的投资案摆在桌面,却用一个木盒保留她的背叛。
李薇的胃扭绞成一团。她的确是打开了一个仇恨的盒子。
她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礼明愤恨的目光,撕裂结婚证书的手,以及揉捏照片的动作。
一滴无声的泪缓缓淌下,滑过她发烫的脸颊。
五年前,她离开唐家时未流下一滴眼泪,母亲去世时嘴角挂着的微笑让她觉得心酸及欣慰,她也没有掉泪。从此之后,即使是商场的竞争及挫折,也未能让她动容。
也许,这眼泪早该流了。也许,当初应该在母亲去世后再回去找礼明,祈求他的谅解。或许,当初她真的应该和礼明一起度过难关,而不是片面决定两人未来。
她也许有悔恨与自责的心,但她从未有悔过的行为表现。
礼明再度出现时,只有冷硬的态度与坚决的复仇,她从没想过这些改变是经年累月的恨造成的。也许,还夹杂着对她的爱与脆弱。
泪水滴在李薇的手背上,她拿起盒底的录音带。
这是盒内最后一个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