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发热症状的完全消失,大概是在求救电话的三天之后。
事件的主角意识清醒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努力地眨一下眼睛、又眨一下眼睛,说后悔说郁闷说无辜这时候已经迟了,一直刻意拉开的距离也已经被这三天的时间拉近,江果只好甜甜地装出感激的笑,“都是你在照顾我?”才刚开口才发现喉咙子涩得厉害,一刹那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咳嗽了两声才好些,简单的五个宇扯得喉咙微微发疼。
“如果你想说些什么大恩不言谢,只能以身相许,我相信我会很高兴。”杨歌微笑地看着她,眼睛底下黑黑的一片,看起来也是疲倦透的样子,“想吃些什么?”
“吃什么?”自言自语重复一句,才发觉嘴巴里苦苦的没有任何滋味,江果微微黯淡了神色笑,“什么也不想吃。”说话还是牵扯得嗓子痛,她伸着腿下床,只觉得两只脚踏在地上,好像空荡荡的,连忙伸出手扶着墙壁,用力咳嗽。
从没觉得咳嗽是这么痛苦的事,江果一边弯腰剧咳一边苦笑着想,每一声都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割着喉咙一样,猛地一口痰咳了出,却没地方可喷,连忙扶着墙往洗手间走。
“别走了,摇摇晃晃的。”才没走两步,杨歌就挡住了去路,很好心地递过一份过时的报纸,发号施令,“吐这好了。”
江果抬起头迟疑地看了报纸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怎么有这么落魄的时光?不知道蓝蓝死哪去了。“噗”的一声吐出,觉得嗓子也清爽了不少,才刚要笑着说话,却怔在了当场。
“没有人规定红颜一定要薄命吧?”她纳呐地开口,苍白的脸上是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神情,心想自己平日身体健健康康,没道理生场小病就要学林妹妹咯个血见个红。
“搞错!”杨歌拈着报纸的手也晃动起来,皱着眉头的一张脸简直比病了三天的江果还要难看。然后他很认真地看着江果开日,“看来还是要去医院一趟,一直在家里不行。”
“哦……”江果很乖巧地点头,她还是惜命的,年年轻轻不想去和阎王大人去见面。
“哦呵呵……”一声乖巧的哦没完,就听见某个女人乱没气质的狂笑声,一抬眼看去,就看见蓝珊舞靠在门边上,一脸快要笑断了筋的模样。
“拜托啦。只是发热而已,虽然也烧得七魂断送了六魄,不过还不到要人命的地步。”蓝珊舞笑笑地走过来接过杨歌手里的报纸瞥了一眼,然后又笑,“一般来说,发热后痰中带血是正常的,因为咽喉充血的缘故,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真的假的?
两个人瞪着眼睛看着她,过了半天才确认了她话语中的真实性,于是江果又开始微笑,“不要紧张是吗?好吧。”
拍拍手,柔声笑道:“反正我现在是病人,我想吃小母鸡,蓝蓝你要弄给我吃,多麻烦也不可以拒绝。至于杨歌……”江果美眸盼转,顿了一顿才又继续开口,“我很欢迎你和我一起享受蓝蓝的手艺,因为这两三天我虽然意识不清,也可以明白地知道你在照顾我。但不知道有没有被旁人看见,如果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
简单两句话就想把拉近的距离重新隔开吗?杨歌抬起眼睛看她,轻轻地笑,“那就不用解释。男未婚女未嫁,我要追求你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吧?”
杨歌朗朗地一笑,向她靠近了一步,他们之间原本就只一步之遥,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身体都几乎要贴在了一起。江果心慌意乱地向后退了一步,脚却靠到了床,无路可走。她一下坐了下去,仰着头看着逼近的对方,忽然觉得竟然无法再一次重复拒绝的话,忙乱中,她叫:“蓝蓝……”
这时候叫我有什么用。蓝珊舞在一旁划着圈圈胡思乱想,现在的情形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这样的姿势,真有点像要发生点什么的前兆,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看着会不会长针眼。
“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忽然暂停了动作,转过头看着大灯泡,杨歌彬彬有礼地发问。
“哦,不可以。”蓝珊舞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摇,虽然是有帮助他的承诺,但并不代表会眼看着杨歌吃了果果而袖手旁观,甚至一起当个帮凶什么的。
“那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杨歌带着笑俯下身,连眼神里都似乎带着温柔,伸出双手将江果搂在怀里,在那么近的距离看着那杨柳眉、横波目,用很轻但是很坚定的口吻笑道:“果果,不许你再拒绝我。”
是不由自主,还是无力拒绝?为什么泪腺会忽然像个水袋子一样、为什么手会莫名其妙地就环上了他的腰?是单纯地接受了他,还是因为贪恋这样的温暖所以有了这样的行为?是因为病后初愈,才让自己有这样虚弱的情绪吗?江果没有办法准确地判断自己这个时候的行为,那个时候,她按本能左右着自己的行动。
慢慢地松开手,江果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却并不单薄的眼,带着温柔果敢与坚毅的情绪,有着让人迷恋的安全的感觉--这样一个人,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忽然嘲笑起自己的愚蠢,江果微微苦笑着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她看着杨歌开口:“以前的一切,你都不介意吗?”
“不介意。”
“好吧。”江果长长叹了口气,静静地笑着开口,“那么,我爱你。”
她的神情很疲倦,看起来没有刚得到爱或者接受爱的兴奋与甜蜜,好像只是一副压抑过后的放松,苍白的脸上连笑容也是浅浅的、淡淡的。蓝珊舞微微一皱眉头,她为何会觉得果果的模样,带着点哀伤的感觉呢?
“等你回应可真不容易。”杨歌自言自语地叹气,他轻轻吻着江果的额,双手抱着对方的肩膀,不带侵略性地又往下细啄,“请相信我会让你幸福。”
好浪漫……蓝珊舞一边数着鸡皮疙瘩一边往外走,并顺手把想要蹿进房间破坏气氛的阿娇拎了出去。
从窗子往外看,还在飘舞的雪像花朵一样在空中舞蹈,晶莹剔透,当真太美丽。这样的景色也是适合告白的呢,她抱着阿娇跑到中层客厅里看电视,这个台那个台翻来覆去地换着看,忽然之间笑着打了一个电话给管鹏,温柔地笑着道:“老公,一生一世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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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果病愈上班是在2月2号,农历正月十二的时候。刚踏进办公室的一刹那,她只觉得“刷”的一声,至少有十道以上的目光朝她这个方向看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江小姐,你的座位前两天我已经帮你擦了。”见她坐下,小姑娘小李一脸关心地道,“生病了就多休息几天嘛,你看,脸色都还青青的,干吗那么早来上班?”
“哦,谢谢。”江果低头打开电脑,然后把桌上一大叠的材料整了整,才笑答:“迟回来工作就会消失吗?”她从包里翻出由枸杞、西洋参、黄芪等混合的一小把药,小心地倒进杯子里,起身倒水,“那家‘春秋旅游’又有什么新动向吗?”
“没有吧。”小李回答得一脸疑惑,“才放假结束,要有动作也没那么快。对了,倒是听说‘嘉悦电子’换了一个新老板,好像承诺员工只要达到什么目标就外出旅游什么的,江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把这个公司的资料找给我看看。”江果一边捧着杯子小日喝着药茶一边开口吩咐。心想同事的窃窃私语倒没有太过分,中正平和地保持在一个范围内。
“果果,现在感觉怎么样?”午餐的时候,杨歌的电话打过来,“如果觉得支持不了就请假,这两天不要出去跑业务,最关键的是不能喝酒。”
这样是不是就叫关怀?一直到下班,江果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明显,却可以感觉到是那种很温暖的存在。
小李很好奇地靠过来,“江小姐江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啊!”
“呵呵,有吗?”江果和颜悦色地与她开着玩笑。她的脸色很不好,但两颊不知道什么缘故,却带着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带着温柔的感觉,“昨天滴了珍珠明目液,今天的效果就这么明显吗?”
“江小姐就会说笑话啦。”小李把椅子塞进桌子下说告辞,长长的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笑,“是X公司的韩经理吗?”
小女孩嘻嘻笑着跳着跑开,那样的单纯明快让江果忍不住微笑,她站起来看着窗户外边,用细细的食指在玻璃上划着圈圈。杨歌和她是同时间下班的,再加上路途,到这里应该是半小时之后……以前一直厌烦等待的时候,但为什么现在会觉得等待的时光,也是幸福的呢?
“现在开车过来了,在单位等我,或者先回家也可以。到黄连之前,我再给你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杨歌磁性柔和的明亮男重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于是江果细细笑说着等待的话,然后继续在桌前坐下来。
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吗?手机信息忽然又响起,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号码,但号码的那端,却依旧是个陌生的人。
“可以见见吗?”
见面啊……江果笑了笑没有马上删除这条信息,这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她把椅子转了个方向,看着窗外。被高楼分割的天空看不清完整的样子,却依旧可以用思维透过阻隔想象着真实。
“好,你定地点。”拇指快速打出了信息,江果把眼睛轻轻合上,把整个人都挂在椅子上叹息。见面只是为了拒绝会不会太残忍?还是拒绝见面比较残忍些?
忽然有淡淡的香气在鼻子旁边出现,江果懒懒地一睁眼睛,正在半睁不睁中,却有湿热的唇吻上眸,有人在耳边悄悄地笑,“猪,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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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六点,杨歌驱赶着明显有疲累神色的江果先去沐浴,自己则拎着几个纸袋进了厨房。切切剁剁了好一会,才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
“果果,过来帮忙。”简洁明了地开口吩咐,穿着围裙的杨歌没有回头看人。没有因为生疏客气而产生不好意思开口的困窘,却也不是一起经历过太多世事的老夫妻的平淡,柔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春日暖阳的风,不需要细究内容,就连听着也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江果擦着头发走过来,脸色因为刚才的水温过高而显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无比可爱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很疑惑地开口:“我没听说猪还要干活的。”
“呃……算了吧。”听到她的回答,烹调着的杨歌生出一种被打败的念头,扭过头看她一眼后开口说:“还是不喜欢用电吹风?”将电磁炉的温度调低,他洗手后转过身接过江果手里的毛巾,“猪就是猪,那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
长长的发虽然擦了半天,但因为又厚又密的缘故,还是“滴答”落着水珠。江果却不再理会,毕竟这几年枕着湿发人睡也不是没有过,又何在乎这点。“晤”的~声,享受地用双手托起下巴,鼻子用力嗅着厨房里弥漫的香味,“你煮什么?好香。”
“榨菜肉丝粥。放了肉沫、香菇、火腿肠。没有加青豆。”仿佛知道她要开口询问,杨歌抢先一步把话说完。伸手探人她发际,试了试干湿,才把毛巾搁在椅子上,低头从一堆的纸袋中翻出一本书,然后吩咐:“不要出去吹风,坐在这里陪我,无聊就看看书。”
“好啊。”江果低头微微地笑,没有想到他把自己的小习惯都记得那么清楚,顺手翻了翻手里的书,而后尖叫:“你居然连这本银英同人都有!”
“是啊。”杨歌在粥里撒上葱沫,然后起钢,“很奇怪吗?”
“是啊。”江果翻了两页,看见了熟悉的名字后呵呵地笑,脸红红的像见了初恋的情人,很可爱。
“我记得你最厌恶同人的。曾经在论坛上高叫,同人是对原著的亵读?”她抬头发问,然后不等到回答,又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继续发笑。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正如你所说的,到死前都不能定性。”杨歌笑着将粥装进碗,又烧青菜。
的确是不看同人没有错,所以这本书一直保留着崭新的原貌,没有动过一页。但是当时无意进人漫展中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买下这本书?是一时想改变自我?还是潜意识里,这本书根本是为了某一个不能忘却的记忆而买?
难道……自己一直在恋着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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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装盘,然后粥盛人碗内。白的是粥和肉沫、褐的是菇、粉红色的则是火腿肠,盛在碧玉色的方碗里,在配上一层葱沫,根本是诱惑。
被粥和青菜的香味吸引着抬头,但真正让她挪不开目光的却反而是色彩的搭配。江果不禁哺哺地开口:“过分,养猪的食物如果都这么好,天天当猪就好了!”
“什么?”杨歌擦擦手走过来,脱掉围裙,拿走她手里的书,“开饭。
“没有。”江果不与他对视,小口小口地扒着粥人口,过了片刻才抬头一笑,“吃完散步好不好?
忽然搁在玻璃桌子上的手机又响起信息声,江果皱着眉头拈着看,却愕然笑出声。
“明晚七点三月兔亭静悄悄。”是那个神秘示爱的号码。
“接头暗号?”杨歌不自觉地伸出手抚着江果眉心的川字,这个女人为什么一想事情就爱皱眉头,好像平白老了几岁的模样?
“不是暗号。”江果有点怪异地低下头喝粥,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全部齐全。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是他。
骄傲矜持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在正常交往之外,又用这样的手段表示对自己的爱慕?是因为自身的尊严,不容许他在没有把握下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吗?
好傻……一瞬间很想笑,又忽然有种不能明确判断含义的情绪从内心中升起。江果的沉默让杨歌也不由得怀疑地看着对方,“怎么回事?
“没什么。”江果偏着头,像着审视一样,又看了看那行字,才接着一个“好”字发了出去,听得滴的一声,她才微笑地看着对面的人,“这是韩睿的邀请。”
这样的开口是希望自己做出什么回应,还是希望自己什么回应也不要做出?杨歌没有办法判断这个刹那间江果的心思,他用柔和散淡的一个微笑回应了江果的目光……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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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是散步,在江果住处到杨歌驻地,两个人肩并肩地走路。因为并不是大路的缘故,路灯稀稀疏疏,路上时不时冒个小坑小凹,还有碎碎的石头一路都是,稍微一脚,就满地滚起来。
路旁忽然有树遮住灯光,短短十米的距离,一刹那全是黑暗,杨歌下意识地牵住江果的手,轻道:“小心。
这样的温柔呵护是不可能让内心没有一点感触的,但是……
才要想些什么,在黑暗中又踢上了一块石头,“唉哟”叫了一声,江果三跳两跳地跑到灯光下看着自己的鞋,然后松口气,“还好还好。”新新的靴子刚上脚,如果踢脱了皮,就不好意思再穿着出席某些场合了。
杨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与六年前一样,江果走路还是爱乱踢。只是记忆中的女子,踢过之后,会狠狠地再踢一次,然后放声大笑,而六年后的她,却是一副痛惜的神情……毕竟,已不是当年。
“为什么看我?”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江果发问,而后淡笑,“在诧异我那么在意鞋子?”
“没的事。”杨歌毫不犹豫地予以否认,“爱惜物品是好习惯,我只是在考虑要怎样才能更好地向你学习。
“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江果侧过脸看他,散散地铺了一背的发被风吹起遮住脸,神态柔和而又悠远,“只是我却已不同。
“有什么不同?”
“那么,不同有什么关系吗?呵!果果,不要胡思乱想,六年前的你,六年后的你,都是我爱的那个人。
“可以问一件事吗?”
“……好。
“当时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
手依然牵着,为什么忽然会有僵硬的感觉?柔和而悠远的神态忽然改换成冷漠和尖锐,江果抽手,“这很重要吗?为什么你也有探人隐私的癖好?”感怀换成恼怒,他说不在意,却分明还把这些藏在心里!
杨歌叹气,他的脸色温柔,语气却很坚定:“我想说的是--当时你可以把事情告诉我,我们一起处理。还是在我和周浔之间,我是比较不能够信任的那一个?”
“不是这个原因。”江果的脸色很不好看,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但为什么你现在会想起问这个?”
“我不想骗你……”杨歌轻轻摇头,温柔的神色看上去却仿佛有一点忧伤的感觉,“其实是已经知道事实。想知道的,只是你心里的想法。”
“哪有什么事实。”江果忽然用很硬地声音开口,冷笑地道:“不要帮我想理由,把我想成爱慕虚荣的女子就好。”
“真是这样吗?”杨歌重新握住她的手,神色忽然温暖起来,“虽然我并不支持你当时的做法,但如果那样的牺牲叫做爱慕虚荣,我相信二十四孝中会增添这个词语。”
“所以我现在的问题是……当时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呢?”杨歌安静地看着她,轻轻用唇触着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颊、她的唇,然后把她拥人怀中,“或者,我想问--现在能不能给我和你站在一起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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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起吗?江果有瞬间沉默,脸上出现的神情却是几天前说着“我爱你”时候的苍白和虚弱以及淡淡的疲惫。她用双手掩着脸轻轻叹气了一声,低声道:“先回家好吗?”
返回的路上,两人是沉默的,来时的和谐因为江果的回避而消失,直到在进楼梯口前碰上了一对中年夫妇,江果才率先开口。
“这是周浔的爸爸妈妈,这是杨歌。”江果为彼此介绍道,猜测着对方的来意,却并不发问,只带着大家进了门,并且泡好了茶水,才用目光询问。
“果果,这次你一定要帮忙了。”在江果的目光中开口,周浔父亲的神色很憔悴,眼睛里泛着血丝,像是几天没睡的样子,“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把我们的房子拿去抵债。’”
“可是我也没有钱啊!爸爸,你也知道,周浔去了后,除了这房子,我什么也没要,而这房子的贷款我还没还清。眼下除了存折上几千元的工资,我根本没有别的收人,怎么帮忙呢?”少了几天前的锐气,江果微微扯着笑回答。
“你把房子卖了不就有了吗?反正房子也是周浔买的。”周母忍不住开口道,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像不如此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一样,“你就那么忘恩负义?难道要看着我们的房子被拿走才肯甘心吗?”
“不是忘恩负义。”江果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下唇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如果卖了房子我怎么办?但你们如果要住过来,我没有意见。”虽然与周浔的父母并没有常规之外的感情,但因为对周浔有一份复杂心情的关系,在与二老的相处模式中,只要对方不过分,她一向是忍让的。
“你”
周母气呼呼地一掌挥过,却被眼明手快的杨歌一把抓住,“伯母,有话好好说。”因为立场有些暧昧,杨歌也不好怎样开口,只在这时才出手阻止对方的袭击。
“我怎么说哟……”直接坐下,周浔的母亲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人家是看着我们死也不肯帮手啊。周浔啊……你死得怎么这么早啊!”
“果果,我相信你是个明理的人。当年你家有困难,周浔都肯帮忙,为什么周家有困难,你却不肯?”周爸爸终于再次开口,他的语气比妻子要平稳许多,却分明带出寒意与威胁,“就算卖了房子你也不会没有地方住,是不是?我们家,或者上次见的那个韩先生,这位杨先生,相信都很乐意。”
“没有办法。”江果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爸爸,请你注意你的说话,我和那位韩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周母忽然大声咆哮,“江果--你个小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把你的一切都抖出来?”
“抖什么?”江果轻轻地道。她的表情很奇怪,眼睛亮得可怕,而嘴角却在微微地翘--极度的平静中,她忽然一字一句地喝道:“想说什么你就说!”这样的污蔑、这样的猜疑,从嫁入周家开始,她已经忍受了太多。而如今,终于要到爆发的边缘。
“果果,别激动。”杨歌从来没有看见过江果这样的表情,然而抓住江果的手被狠狠地摔开。
愤怒的女子连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但语气却是尖锐的,犹如玻璃与金属的合呜,“你说啊--说啊!”
一切的顾忌在此刻都忘记,刹那间心底已没有空间在乎周母所说的任何事。她与周家父母的关系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今晚到了碎断的瞬间。
“说你跟XX、XXX勾三搭四吗?还是说你和X大眉来眼去?或者说你和人跳舞三更半夜不回家?江果,别以为周浔死了,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一切都还有人告诉我!”周母冷笑,“杨先生,你以为这个女人有多好?烂货一个而已,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要不然,你以为她会做什么业务!”
“啪!”这一次是江果站起出手,她低下头冷视着对方道:“滚出去!”
“你--”周母捂着脸一边嚎陶大哭一边准备反击,但是手却被丈夫抓住。
周爸爸强抑着怒火开口:“江果,希望你再认真考虑。否则,再出现了什么,不要怪我们……”
“滚出去!”
不想再次强调,江果拉开门,门外的路灯早已经熄灭,此时又重新亮起。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杨歌忽然叹气地开口:“实在有些过分。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帮忙吗?”
江果平静地看着对方,眼神是像冬天里户外的金属,“为什么我要帮忙?如果把我和周浔的关系看成亲情爱情,那么在周浔去世后他们为什么那样对待我?如果把我和周浔的关系看成是交易,那交易完成后,他们又有什么权利让我为他们出钱?”
忽然眼泪无法克制,从病后消瘦的脸上大滴大滴地落下,江果咬着唇无声哽咽。
“果果!”杨歌叫道,他心慌意乱地按着江果的肩,像是要过渡自己的温暖,急急地开口,“果果,你不要哭。”
江果伸手把他推开,泪水后的神色淡淡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应该偿还这笔钱?”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杨歌的脸,却连微翘的嘴角都体现出虚弱和哀伤,“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欠了周浔吗?付出与得到彼此两清,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看法?”
“果果!”杨歌握着她的手叫,“不要把自己说得像商品。”
“商品?”江果笑得连眼泪都滚滚地流,她反拉住杨歌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神色很温柔,“杨歌,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有!六年前说过无数次。说着‘我爱你’的美丽神情现在在心里还很清晰,我不可能忘记。”杨歌低声道,有预感告诉他有事即将发生,然而却无法阻止和拒绝。
“是的,我爱你。”江果看着他开口,语气却像极了自言自语,“无论六年前、六年后,你都有本事让我毫无保留地爱上你。但是--杨歌,你爱的,只是六年前的我吧?”
为什么会忽然有情怯的感觉?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各种反驳在脑海里窜来窜去,却整理不出完整的句子。
“果果--”忽然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江果的深吻封住了他的唇,紧密相接的脸中间有着泪水的湿意。
在吻得最深最热烈的时候被江果推开,杨歌看见她的整个脸庞都被泪水蔓延。
江果看着他认真开口:“放弃我吧。”
“为什么?”一时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歌震惊地反问。
“我说了,我和六年前已不同。当年的天真、单纯都已变成了现在的圆滑现实。和我在一起,也许每一天、每一分钟都会有人在你耳边说着我的风言风语。”江果抓着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静静地道:“那样的事,每一个男人都受不了。我不愿意有一天看到你猜忌的眼光。一直不想接受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前几日因为病后的薄弱意志忘记了这一切,今天周浔的母亲却又提醒了我。杨歌,如果会有那么一天,我宁可现在就分手,保留美好的一切,留着脑海里成为思念就好。”
“你以为我爱的只是六年前的你吗?”杨歌轻声道,他看着江果柔声开口,“喜欢的只是你本身,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六年前的、六年后的,两个加在一起才是你,你在成熟变化中,我也一样啊。”
“如果不是因为六年前的感情。那么短短几天,你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陌生人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江果轻轻地笑,“杨歌,我真的爱你,但我不要用现在的温柔去换未来的残酷。所以现在放手是最好。”
因为不愿意爱情在风言风语中消弭,宁可现在就结束,江果静静看着他,细声开口:“但是从现在到天亮,还是请你拥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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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是与韩睿约定的时间,为了办理一些琐事,江果提早离开公司。经过梳头店的时候,在门口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而憔悴的脸、随便扎成一把的发,才恍惚自己居然不修边幅成了这个样。有些怅然地走了进去,然后随着店员拨弄着自己的发。
“用一半的头发盘发好不好?剩下的披着做个半头也很好看。”经验丰富的店员挑起两三绺头发建议,“你的头发又长又多,全部盘起来怕会老气了。”
“是吗?”披散着发的女子无意识地回答,而后抬头一笑,“好啊。”
“是啊,看上去像道姑,你今天又穿这样素净的衣服,换……嗯,换这个吧。”店员开口。
听着对方否决掉自己带的全部头饰,呆呆地看着她将不属于自己的十二个绒花小夹子夹上发际,“是借我吗?”因为知道曾经有人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女子发问。
“不是,如果人人都借,那我怎么做生意?”店员忽然大声起来,但看着没有任何购买欲的女子,却还是拿着大镜子反照给她看,“那么多才三十,很便宜的,还可以扎很多样式。”
“是吗?”懒得再说话,江果不言语地付账,如果是平时,她应该会拒绝这样的推销。因为,这个东西即使不贵,也并不在自己的意愿中要购买的东西。但是今天,却没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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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下来的时候,江果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三月兔亭。今天晚上也许会做些决定吧,在踏上竹板楼梯的时候,她忽然这样想到。
“果然是你。”在看见静悄悄包厢里的那个人后,她浅浅地笑。
“是。”韩睿与她对视,“好像有心事?”
在安静中进行着晚餐。但长达半小时左右,两个人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像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只要一开口,就会有冷冷的风灌进口腔,渗人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还没有进行选择吧?”忽然间,韩睿开口,他的眼睛低着看着酒杯,似乎并不在意江果的回答。
“选择?”江果微微地错愕,抬眼向他一看,然后淡淡笑着问,“什么叫选择?”她像在重复,又像在反问自己,难得披着一半的发从脸颊旁垂下,带着些婉约与凄美,“韩经理,很高兴你对我有好感。但是如果要说发展--”她稍微仰了仰头,然后侧着身子看他,“对不起。”
“有没有理由?”韩睿很平静地把一杯酒送人口中,神态优雅。
“这么说吧。”江果看着前方的某一点虚无,“也许这个游戏对你或者旁人很有吸引力,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已经破关。在已经知道最大的BOSS是什么后,我没有兴趣再成为游戏的主角。”
“游戏?”声音里似乎带有点怀疑,韩睿顿了顿,放下酒杯,“是吗?在游戏里会出现泼妇骂街和为了偿还父母的欠款而为聘金出嫁的女儿吗?如果说是小说我还比较相信。”
是不懂礼貌还是刻意如此?对他的评价降低,心情本就不好的江果冷冷笑道:“小说里写的要出现在事实里我也没办法。只是如果韩经理是特意调查出这些,我只能说对你很失望,也许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克格勃这种角色在电影里虽然很帅很酷,但在生活里,我并不觉得有谁会喜欢和他生活。”
“是啊,小说里的事出现在事实谁也没有办法。同样的,事情开始重复,游戏又重新找上你成为主角,你也无力拒绝吧?”韩睿一改平日的矜持,“我并不是特意调查,这些事在黄连这样的地方随便一问就知道了。当年你父亲辞职的事闹得风风雨雨,虽然在金钱上已经填补清楚,但并不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今周浔的父亲生意失败,母亲又玩牌欠了一些债务,想起当时出的几十万聘金,不找上你是不可能的,你又打算怎样应对?”
“没有办法。”江果再度扬起冷冷的笑,“我为什么要应对?”回想起那晚的情势,她的眼中愈发有一种冷漠与嘲讽,脸上却似乎还是那种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最公式化的笑容,“告辞,我要回家了。韩经理,今天晚上多谢了。”
“果果……”韩睿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他看着已经站起的女子,“为什么不要应对?现在面临困难的不是你亡夫的双亲吗?难道真的是不是亲生的,就可以不管不顾?”
“不想说理由可以吗?或者说,没有必要对你说理由吧?”江果扯下温柔的外衣,转身说道,“韩经理,你管得太多了。”
“对不起。”看着她的怒容,忽然没有办法再硬下去。韩睿低声说着道歉的言语,苦笑着低头,“又让你生气了,为什么我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不适当的言语?”
一贯骄傲的人忽然道歉是让人一下子无法承受的,江果微微怔了怔,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以韩睿这样骄傲而且优秀的人,想必不会这样软软地道歉。从他的立场而言,他的所为并没错,只是任性和自我了一点而已。那么,作为回应着的自己,就完全正确了吗?
似乎已经没有生气的理由,江果叹叹气看着桌上的酒杯,呼出的气息在鼻子嘴巴前变成白雾,站着不动。现在的状况该怎样解决,她不知道,再坐回去已经不合适,潇洒地走开又觉得太无情,犹豫中,听着韩睿又轻轻开口。
“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一扇门,可以拉也可以推,两边各有一个人,其中的一个,非常想过去,到那个人的世界里,但是对方希望自己推门吗?不能确定这一点,手就怎么也推不出去。况且如果推了,对方会不会因为推门的动作受伤?他一直犹犹豫豫,直到最后老了、死了,也没有把手伸出去。”
“那扇门是需要有双方的共同意愿才能打开吧,如果是单一个人的愿望,自然没有办法达到目的,不是吗?”江果一下就明白韩睿的意思,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韩睿把玩着酒杯,“所以我伸手了,因为想看看对面那个人有没有这样的愿望,失败了也没有办法。”他笑容里有苦涩的滋味,隔着前窗低低地开口,“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每一次都是……拒绝?”
“韩睿!”江果惊讶地叫出声,为什么他可以如此放下尊严说这样的话?
忽然勾起回忆,相似的神情、相似的语调,有个人在耳边说:“不管你爱不爱我,或者恨我都好。嫁给我,不要再说拒绝的话。我没有高尚慷慨到把二十万平白送人的地步,除非那个人是我妻子。自私也好,恶棍也好,果果,只要你能够嫁给我,什么都无所谓!”
一个是怨念一个是恳求,明明不一样的情绪,为什么会有相同的联想?江果闭住眼睛,几年前的一切,却没办法阻止,继续跳到眼前。
“好。”泪水没有办法被止住,于是拿白手帕蒙住脸,江果硬咽着答道:“我同意。”于是……她向着最爱的人说着对不起、说着分手,然后成就了一桩外人看来最幸福的匹配。
瞧着江果奇怪的表情,韩睿叹气,“不知道你又想起了什么?这一次,钱的问题只是小事,只要你说,我也一定会像周浔一样……”
“不需要。”江果云淡风轻地开口,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向韩睿优雅点头,“一次的错误不能用另一次的错误来弥补。韩经理,这次真的要告辞了。”如果周浔当年的帮助带来的会是如今自己的困扰,那么,今天韩睿的帮助又会带来什么?
“江果……”
伸出手,拉不住她。英俊的男子忽然觉得有什么液体热乎乎地从眼睛里滴落下来。然而,他不知道,在背影的另外一面,那个美丽的女子也在暗自哭泣。
杨歌--其实,我真的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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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的女人应该怎样做?好像没有人教她,所以江果仍然很正常地进行着自己的一切活动。想着和菁华旅游签的合同快到期了她开心;想着房子的贷款快还清了,她开心;甚至连出去跑业务被人灌醉了她也开心--人生得意须尽欢嘛,生意谈成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只是为什么喝酒的时候被人摸了手啊,在跳舞的时候被人捏了腰啊,这一类以前毫无反应的小豆腐,现在会觉得反感得不得了?
“嗨,果果,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台历在平静中被撕下了一页又一页,忽然有一天,蓝珊舞打了个电话求助。
“好啊,没问题。”她是快乐的小天使,拯救世人是她的职责啊,“是爬墙要我帮忙,还是你家红杏在哪开花了?这些问题一定帮你调查得清清楚楚。”
“……”冷汗,心情不好也不要拿她们恩爱的夫妻来开玩笑好不好?打了个哆嗦蓝珊舞说:“今天黄连有PSC你知道吧?”
“知道啊。”她温柔地笑。
“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运,居然有两三个测试员在临时身体不舒服,没有办法工作。国测员只有两个,全部顶上都不够,他们忽然间想到了你,希望你能够出马帮忙。”
“好蓝蓝,你知道不知道我脱离队伍有多少年了,居然现在叫我去顶?”江果继续温柔地笑,吓得身旁人物鸡皮疙瘩掉满地。
“我管你啊。救场如救火,快点啊!”大概真的是情急抓根救命稻草,蓝珊舞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思,催促了两句就挂掉电话。
江果看着“嘟嘟”响的手机发了片刻呆,然后忽然冲下楼直接拦的士往考场进发--也许,在合约结束后,重新做回教师的职业也不错,她忽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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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的程序没什么变化,但是测试员却已经有很多不认识了。这六年还真是一道分水岭,江果一边测试一边笑着想,有呼呼的风从教室的窗、门掠了进来,正吹在她披着的发上,但却没有在意。她耳聪目明地打分计算,心想千万不要让身旁的后辈小瞧了。“十四考室,你们增补一个。”
“哦。”身旁的小姑娘不怎么高兴地接过增补的卷子,低声地埋怨:“又要比别人迟了。”
“啊……是我慢了吗?不好意思,毕竟六年没做了。”江果一边打分一边轻轻地道歉。
“不是啊。”小姑娘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个增补的。呵,江老师,你在哪个学校啊?”
“我啊,已经脱离了教师行业了。不过,也许会走回原来的轨道吧。对了,那个增补的怎么还没来,我去叫叫?”快言快语地和小姑娘进行着对话,江果询问着对方的意见。
“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忽然一个声音蹿进耳中,江果与小姑娘同时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男子微笑地站在门前,一件米黄色心形领子的线衣,手上握着卷成一筒的报名表,舒展而又自如。
居然……是他?
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江果停下了手中判分的笔,看着对方不语。
“请进,请报单位姓名,然后开始。”小姑娘却不在意,公式化地开日,按下录音机,示意男子开口作答。
依旧是单字、双音词、选择、朗读、然后到了说话。
“我说话的题目是四十五号--《我的一个梦想》。人的一生中大概会许下许多的梦想,因为在各个时刻,人的思维都不尽相同。但可以确定的是,在现在的思维里,最强烈的梦想,是能够和我所爱的女子共谱终身……不在乎世间的蜚短流长,也不在乎人们的嘲笑耳语……”
“好--时间到。”小姑娘千脆地按下录音键,扬声道,“OK,说得很好,可以离开了。”
“因为惧怕以后的变化而放弃现在的感情,是正确的吗?我不这样认为。不知道对方的感情,却蛮横地为两人的感情划上句号,这是正确的吗?我也不这样认为。所谓爱情,不是应该在两个人的彼此交流中进行吗?单方面的臆测,完全不能代表另一方面的想法…--”
“喂……录音机都关了,你还说什么啊?”小姑娘不满意地敲桌子,然而男子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发言。
“我爱六年前的她没错。但并不能代表我不会接受六年后的人,经历的一切,不管是她所愿的、或者是无力抗拒的,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完全不能改变她就是她的这个事实。同样的,在这六年,我也经历了许多,但如果她以我已不是六年前的人对我说再见,我会嘲笑着无法接受这个理由。想爱就是爱了,为什么还要顾忌着别的?”
‘你会后悔的……”江果轻轻地开口。
“不会。”男子扫了她一眼,继续开口:“好了。说了那么多,最后我只想问一句--”
他用一如六年前清朗的目光看着江果,“果果,你肯不肯跟我走?”
“……”明明是应该感动的情绪,为什么却会有流泪的冲动呢?江果抽出纸巾捂着唇和鼻子哽咽道:“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都说了不会啦。”男子微笑地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其实你还是和六年前一样的麻烦。”埋怨的语气只是一瞬间,他又笑着说:“好吧,正式回答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好!”简明扼要地回答道,江果抛开纸巾,隔着桌子满脸泪花地和他拥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现在彼此在一起,那就足够了吧。
“呃……那么就是说,以后可以和你站在一起了是吧?”忽然得到应允,杨歌有点不能置信的感觉,手试探着越过桌子的距离,握着她的手发问。
“嗯。”江果看着前方微笑地开口,笑容里隐约有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安详,“以往的事无法改变,但以后--我要和你在一起。”
也许是今天天气实在太好的缘故,一直被压抑的情感在此时倾泻。江果的笑颜如云般美丽,与前几天搀杂着疲惫和虚弱的“我爱你”和哭泣着说“放弃我吧”相比,她说着“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声音”,让人感动无比。放弃了一直包裹着的外壳,用单纯面对爱人的女子,真是美丽!
这时候杨歌的心情该是如何,旁人无法知晓。但他心脏剧烈跳动的程度,却可以准确地测试出。他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像是喝了陈酿一样,连话语里也微微带着熏意,“如果…如果这时候我向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
用吻回应他,江果走过桌子与他相拥,只觉得他的胸膛宽广温暖得像整个世界,“我爱你!”她闭着眸,再重复一次。
有一种话,要说千次万次,有一种人要爱一生一世啊!
他们根本、根本是无视旁人嘛!“喂!”小姑娘叹口气拍着测试箱开口,“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不要上演限制级镜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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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这是所有的爱情故事发展到了最后,都要走的一步。但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江果,你愿意和杨歌一起走进吗?
“白痴!”江果顺手撕了小纸条,“那个女人自己有老公有女儿了,居然还敢和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不对,蓝蓝的字好像没有那么好,难道是管鹏转性了,这样调侃?”
“这里两个人称不知道可不可以换一下位置……”杨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纸屑,然而,接着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头上就遭到了江果的一个爆栗。
“不想混了你就继续说!”江果冷笑着威胁,然后一转脸又对来致贺的宾客送上美丽的笑。忽然看见一人走上来,连忙笑道:“韩经理,你也来了,真不好意思啊。”
“纸条被你撕了?”韩睿的眉棱骨一跳一跳,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呢,是啊。”杨歌帮着江果回答。
“那你的回答呢?”
“哦--好啊。生同龛,死同穴。这个坟墓为什么不走进去?”杨歌很自然地开口说。
“这样啊。”韩睿忽然撇开了不高兴的神情,微微笑着向江果道,“周浔的父母你准备怎么办?”
“……”忽然又冷下了眉眼,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不恰当的话?!
“好了,不和你闹了。”韩睿的笑容里微微有些苦涩,“告诉你个好消息吧,你婆婆--哦,不是,那个女人的债主,因为赌博引起的械斗已经给逮起来了,估计这几年都出不来。然后赌债国家不承认,所以,现在基本没事了。”
“那关我什么事?”江果冷冷地说道,却在转头间忍不住露出笑容。虽然一直硬着说不帮助,但,心却在慢慢地软下来--这事能够解决,是最好不过了。举起手捂着唇放肆地笑了一下,才又开口:“好啦。多谢你报告好消息。快进去坐,不要在这站了。”
“现在才请我?”韩睿无奈地一笑,“俗是俗,最后说一句吧:祝你们幸福!”
对视着笑一声,江果伸手将新娘捧花递到韩睿面前,“送给你。得到捧花的人会成为下一个新郎哦!
“希望如此。不过,如果有下一次追求的话,希望门的两边,都是有着同一希望的人。”韩睿拿着花微笑地说。他的笑容在杨歌与江果的比较下,多少有些孤寂的感觉,但这只是人生的一个瞬间。也许,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笑容就会明亮起来了吧?
“什么门的两边?”
“秘密!不告诉你。”
这一年,江果二十八岁,杨歌三十岁,两个人都处在未来多过于过去的年岁。
在他们的爱情故事里,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