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楔子1

绵绵细雨,洗刷着这个平静而纷乱的世界,似要洗刷净世间一切肮脏,来迎接即将诞生的新生命。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平静的村落。

龙崟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他那粗犷豪放略带忧郁的脸终于舒展开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从门外跑进一大汉,刚进屋便一把抓住龙崟的双肩,大笑道:“哈,大嫂的话真准,我们成亲家了。你生了儿子,我生了女儿。哈哈哈。”

“哈哈,龙大哥和老吴几时成了女人?生起孩子来了?”“嘻嘻”“嘿嘿”门外爆出一串笑声来。

那汉子失笑:“我是说龙大嫂和我家那口子生了,又不是说龙大哥和我生了。你们这群臭小子,只会找我茬,通通都给我滚蛋。”

外面的人笑道:“我们滚蛋了,谁陪龙大哥喝酒?”

“当然是我吴非陪龙大哥喝酒喽!龙大哥,走,兄弟陪您老人家喝两杯去。”

“好。”吴非与龙崟一同走出屋子。

屋外是个不小的篱笆院,院里的几处石礅上坐满了人,地上也就地坐满了人,甚至院里的一棵槐树上也坐着两个人,而且每人抱着一坛酒喝得正欢。

吴非对树上的人骂道:“酸秀才、毒聋子,你们又不是猴子,怎么上树了?”

树上的人没说话,房顶上到有人懒懒地接道:“他们不是猴子就不能上树?我们不是青瓦不也在房顶上?何况上面的景致不错。”

龙崟未回头,便大笑起来。

吴非看了一眼龙崟,疑惑的问道:“上面的景致?”

龙崟笑道:“一个牛鼻子、一个算命先生、一个守城副将、一个要命大夫、还有一个出鬼点子的,你说这景致如何?”

吴非点头:“的确不错。”

树上的一人淡淡地道:“何止不错,简直是非常不错。”

另一人接道:“山上桃花,水里荷花,山下还有一队鞑子兵。”

吴非惊问:“什么?鞑子兵?我看看。”话未说完,人已在树上了。

房顶上的一人道:“那也没什么,只不过这里可能有他们想要找的人而已。”

龙崟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道:“欧阳兄忠言,兄弟心领了……”

欧阳然忙摆手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你,是你本家——龙啸天。”

龙崟扬眉问道:“那个投满清亲王多尔衮的龙啸天?”

欧阳然叹道:“天上地下只有这么一个龙啸天,如假包换。”

龙崟铁青着脸问:“你说他在这儿?”

欧阳然摇头:“我不是说可能吗?自从他杀了十几位同道之后,就听说多尔衮下令诛杀他全家,惟他一人逃脱,至今下落不明,江湖同道和清廷都在找他,人人都觉杀之而后快……我知道这又是白说,你隐居也有六七年了。”

龙崟不理他那最后一句,只冷笑一声:“自作自受,谁叫他去投靠满清的?”

树上的一人拊掌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吴非大骂:“毒聋子,你这会儿又听见了?”

毒聋子莫有大笑:“我什么事听不见?事事皆入吾耳。”

吴非转头问另一人:“酸秀才,毒聋子几时变得文绉绉的?”

酸秀才安若喝了口酒,摇头晃脑的说道:“莫问我,莫问我,吾非他师,他非吾徒。”

吴非被气个半死,骂道:“一个疯疯癲癫,酸不溜丢;一个痴痴呆呆,装聋作哑。这二人正好一对。”骂咧咧地下了树。

欧阳然笑道:“醒时醒来醉时醉,心无愧,可对天。”

吴非没理他,直接对龙崟道:“鞑子兵走了。”

龙崟点点头,便叫他去拿酒来。

龙崟笑问:“几位大驾光临,绝不是为了孩子们,也不会是为几杯酒而来。”

莫有笑道:“欧阳千神万算,也算不出龙大嫂和吴家妹子几时会生,生男生女。”

安若道:“他算不出来,良路能算得出。”

莫有道:“当然,他是大夫。”

欧阳然笑道:“我们来,一不为人,二不为酒。”

莫有问道:“哪为什么?”

房顶的一中年道人飘然而下,宛若脚踏青云,骑鹤而来,仙风道骨,未见一丝优柔造作。在场的人一时都看呆了,好一会才醒来,啧啧称赞。连龙崟眼中都流露出一丝称慕的神色来。

中年道人像是怕龙崟听不清似的,走到龙崟身旁道:“为江湖十三令而来。”

龙崟闻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竟呆了呆,醒来后淡淡地问道:“此物只是传说,何时又重现江湖了?清平道长几时见过?”

“贫道未曾见过,只是近日传闻:有人携此物在江南出现。贫道会同欧阳然、铁翼、良路、曲明同下江南。路经此地,正遇上那队清兵,大家都不愿与清兵照面,所以就上这儿来了。”清平道人没说完,吴非就已回来,怀里还抱着两坛酒,随手丢给龙崟一坛,自己拍开另一坛上的封泥,封泥一开,酒香四溢,说道:“酒是自家酿的状元红。酒是陈酒佳酿,人是旧时老友……”

“可江山已改,人世皆非。”铁翼长叹一声。

众人默然无语。

远处传来一阵踏歌声……

“万里飘零南越,山引泪,酒添愁。不见凤楼龙阙、又惊秋。

九月江亭闲望,蛮树绕,瘴云浮。肠断红蕉花晚、水西流。”

一声孤雁啼过,人已散去。

江湖故老相传:所谓江湖十三令者,实为十三块金铜令牌,是三百多年前一位武林盟主为统领江湖而铸此令牌。其中十二块令牌送予当时的三帮五派四世家的掌门保管,惟盟主一人独掌十三令总令。并传说此后二十余年里总令只出现过三次,十三令也只合用过一次。在总令最后一次出现后不久,便随这位武林盟主和三帮五派四世家的老掌门的去逝而先后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还有一个传说:十三令背后有此盟主手书的武林令:令出如山,不得有违;令行天下,铲奸除恶;令与谁手,惟命是从——此令惟武林盟主一人方可接掌,其它十二令惟三帮五派四世家掌门接掌,世代相传,不得有误。十三令合时,天下齐听号令;桃花禁地无此令擅闯者,杀无赦。此义手札。

“传说中的江湖十三令随当时的一代武林盟主和三帮五派四世家的掌门仙逝而一起失踪,这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怎么今日又重现江湖?那人又能是谁?”龙崟一脸迷惑,“不知这人和当年的三帮五派四世家有无关系?可惜,除少林、武当以及丐帮外,当时的各大门派和四大世家时过百余年都已面目全非了,再加上当年那泰山一役之后,今天三帮五派四世家中已多无故人之后了,江湖中更无当时各门派中知情者的后人。各门派中就算有所记载,也不过是些流言传说罢了!历经这百余年后,时至今日,此事已成武林中一大疑案了。”

欧阳然摇头道:“不见得。据我所知,当时的各门派中惟华山派最为古怪。据说,当年华山派掌门仙逝,本应接掌门位置的大弟子若恩忽然失踪。一起失踪的就是华山派所保管的那块十三令牌。随后其它十一块令牌也先后跟着失踪了,而且失踪的前夜,有人在各门派附近见过若恩的踪迹。

“至于当时的武林盟主所持的十三令总令的传说是:老盟主去世后,尚无新盟主选出时,一次老盟主家中失火,大火被扑灭后,清点失物,现十三令总令不翼而飞,其家中却无人失踪;且此前数载家中无新仆人进府;失火前除老盟主去逝后有人来吊丧的外,再无人来家;听说,家中原来就很少有客人留宿的。另外,华山派去吊丧的是二弟子丁豪,也就是新任掌门。

“至于若恩,虽说若恩与老盟主相熟,但传言若恩从没有人见他去过老盟主家。那次老盟主家失火前后没人见过若恩在老盟主家附近出现过。当时江湖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找十三令,可一无所获。

“再后来,听说有人在华山的后山现了若恩已腐烂的尸体,身上并没有江湖十三令,其间已过多年。此前,江湖中许多人都怀疑是若恩盗走江湖十三令,华山派矢口否认。当若恩尸体被找到,证实身上没有令牌,传言不攻自破。

“当时传说官府仵作验尸,一口咬定尸体上既无伤口,也无中毒迹像。华山派弟子也咬定那尸体就是若恩的。

“后来虽再选武林盟主,但江湖十三令再没出现。我怀疑江湖十三令并没失踪,那尸体也不是若恩的,而是另一个人,一个替死鬼而已。”

“至于那个持有江湖十三令的人,”清平道人淡淡地道,“还没人知道他是谁,与当年的三帮五派四世家是否有关系,因为最早见过那人的是十年前隐居在湖州的‘风雷一刀’宏天。他传出的话是,与传说中的十三令一模一样;携此物的是个青年,但他无法断定这青年与当年的三帮五派四世家是否有关,因为这青年似乎无武功,但他跑地到很快,却无轻功根底。按宏天所说,他是在闹市中现的这青年和十三令,因无意中惊到了此人,而让他跑掉了。看样子此人认识宏天,但宏天声称并不认识此人。他还说,当时此人是一路走一路在翻看十三令牌,当他与此人迎面错开时,此人看了他一眼就大叫一声掉头就跑。宏天也是一瞬间才留意到那青年手中的十三令。当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记起了那背书的一些铭文,才想起来——那是失踪百余年、武林传说中的江湖十三令。”

“不会有错吧?”龙崟问道。

“应该不会错。时隔这许多年,谁还会为这做假?”曲明道。

“话又说回来。其实,那青年也不能算是跑掉,因为宏天根本也没去追他。”欧阳然道。“还有,这已是九个月前的事了。”

“九个月前?什么意思?”吴非问道。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九个月来还有很多人在不同地方见过这青年和江湖十三令,也就是说,九个月来出了很多事。”良路道。

“很多事?什么事?说来听听。”吴非又问。

“那就从宏天说起,八个多月前,也就是遇见那青年后,还不到半个月就一病不起,现在生死不知;第二个是柳一偷,七个多月前被人砸死在徐州城外的一口枯井中;第三个是独眼龙独天行,六个半月前吊死在常山乡下老家;第四个……”

龙崟摆了摆手,道:“这么说来,这些人都见过那青年啦?最后一个见到他和江湖十三令的是谁?在哪儿?离现在有多久?”

“杜尔良,襄阳杜尔良。在衡水。大约是一个多月前,不到两个月。而第一个传出这消息的是丁驼。”

“丁疯子?”吴非瞪着眼问道。

曲明点点头。

“谁信他谁是鬼。”吴非道。

“那……这里就有五个鬼。”铁翼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独自喝着一大坛酒,此时他已有七分醉意。

吴非半开玩笑道:“你本来就是鬼。”

龙崟看了一眼铁翼,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衡水,杜尔良和丁驼都在衡水。他们是朋友,丁驼和宏天也是朋友,说不定我们能知道一些宏天近来的情况。”铁翼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因为他看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站在远处一直看着他们,接着,那孩子转身以最快的度跑进了隐在山坡上桃林里的木屋。在那孩子转身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孩子手中拿着一个紫色的东西。

龙崟也看见了那孩子,这时,他觉得有人在拉着他的衣角,低头看时,却是只有三岁的次子龙珲,伸手抱起了儿子,问道:“珲儿,哥哥呢?”

龙珲指着木屋,道:“屋里。”

铁翼这才知道刚才那孩子是龙崟的长子龙瑾,便问龙珲:“哥哥手里是什么?”

“莲花,紫色的莲花。”

铁翼笑了。

莲花,一朵紫色的莲花,宛若佛主的莲花宝座一般,圣洁而不染;那淡淡香气也不应是人间有。这紫色的莲花太美了,不应在人间绽放,在人间只会玷污它的美丽。

龙瑾把那紫莲花轻轻地放在女婴的头边。

两个母亲相视而笑。

这时,龙崟走了进来,看了看龙瑾,便在妻子床边坐下;吴非倚在门边笑着看着龙瑾的举动;而龙珲也跑过去看那两个小婴儿。

龙崟递给妻子一张字条。孟柳看罢,向丈夫笑了笑,依旧转过头去看着那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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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桃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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