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千年以前（上）

随着凯拉娜最后从红色的大门里走出，他们终于集齐了五颗元素之石。

“凯拉娜，”丽莎认真地说，“我只有一个请求，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别再跟着我们了，行吗？就只有今天晚上而已。”丽莎几乎是在恳求她。

丽莎坚毅的眼神使凯拉娜无法拒绝，透过丽莎的眼神，她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动摇的执拗和不容争辩的执着。她转过身，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几乎盖住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她开口道，“不过，我答应你今晚不会再跟着你们了。我想有6卡在你身边会很安全的。”说着她便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了。

6卡和丽莎再次坐上了蜗牛车，黑猫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但白夜还是很沉得住气。蜗牛车开动了，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悬崖上漆黑的暗月城堡。

蜗牛车在狭窄而拥挤的街道上穿行，像织布梭一样游走在密集的街道所编织成的市区中。眼前的画面如过眼云烟般无法停留在记忆中，旧画面被新画面取代，如此往复，最后只有暗月城堡这幅黑暗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无法抹去。时间是一个有趣的名词，它即象征着永恒，又能表达一瞬；它既可以无限延伸，又可以凝结于一点；它是伟大的，同时又是渺小的。十年是一段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的时间，每当6卡回忆起这段时光时，那些人和那些事便一一浮现。十年前的记忆已经葬送在大海中，已经无法找回，尽管这十年里他总是站在海边，偶尔拾一些贝壳，可他却无法再拾回那些记忆，因为它们早已被海浪冲散。父亲的话仍记忆犹新，“那些打算征服世界的人是坏人，只有征服大海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可他这十年里却始终没有再出过海。十年前，他誓要离开这里。十年后，他却想永远留在这里。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更可以埋葬一个人和他全部的记忆。6卡从思绪中回到现实，蜗牛车已经驶离了街区，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月光石在地上不停地眨着眼。

没过多久，他们便到达了暗月城堡。站在漆黑的城堡脚下，丽莎现连月光都变得暗淡了，她肩上的那颗水滴向前跳动了几下，像是在指引他们前方的去路。6卡把装有五颗元素之石的口袋紧紧地攥在手中，一步不离地跟随着那颗水滴。白夜和黑猫则走在最后面，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状况。

那颗水滴正在感受着空气中气流的流动，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和移动都会造成气流的轻微变化，尽管这种微小的变化是人类无法察觉的，但这这颗水滴来说却轻而易举。它引领着他们走上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楼梯极度扭曲，黑暗中几乎分辨不清台阶。来到城堡的二层以后，他们停在了尽头的那面墙壁前。白夜曾进入过那面墙壁后面，当时正巧赶上法里亚从里面走出来。

“你瞧，水滴在这停住了，说明这面墙壁上一定有机关，也许是一个暗道。”丽莎对6卡说。

6卡上前摸了摸墙壁试图找出类似机关的东西，尽管一无所获但他却现这面墙上布满了灰尘，他开始用手拂去这些灰尘，丽莎也上去帮忙。灰尘被一点点地拭去，墙壁上的花纹逐渐浮现出来，他们现这些奇异的花纹是围绕着墙壁上的两个凹槽展开的，一个较大，另一个较小。

丽莎下意识地把胸前的凝月伸向了那个较大的凹槽，结果两者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6卡看着丽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米兰达奶奶曾说过，天国的神器是一扇不为人知大门的钥匙。”丽莎说。

随着凝月的嵌入，墙壁上的花纹开始流溢出蓝色的光芒，仿佛向其中注入了蓝色的荧光液体。接着，整面墙壁突然向右移开，眼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楼梯一直延伸到黑暗中，无从知晓它究竟通向何方。他们沿着黑暗中拥挤的楼梯一路向上，海浪撞击崖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眼前终于出现了出口，夜晚的繁星从出口外逃逸进来，他们加快了脚步，从出口中跑了出来。

此时，他们站在了一个伸向大海的圆形平台上，四周有一圈低矮的围栏，下面是狂怒的大海一次次地扑打着岩石，头顶上是一轮硕大的满月，他们从未觉得自己与月亮有过如此近的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月光像有了实体一般打在他们的脸上。在他们对面，平台的边缘，面朝大海站着一个人，周身包裹在暗紫色的斗篷中。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说道：“欢迎来到世界尽头。”声音从他漆黑的兜帽中传出来。十年后，法里亚的声音依然没有太多的变化。

看到法里亚转过身，6卡和丽莎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6卡悄悄把攥着口袋的手伸到了身后，并把装有元素之石的口袋系在了后面的腰带上。

“我刚才还在想也许会有人来。”法里亚不怀好意地说，“不然，就没有人陪我一起见证这美妙的时刻了。这是一个月亮女神哭泣的夜晚。唯有这哭泣所化为的愤怒才能涤荡这个世界里的罪恶。”他近乎疯狂地说道。

“你疯了。”丽莎喊道。

“如果你也承受过如大海般巨大的痛苦，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法里亚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会阻止你的。”6卡喊道。

“是吗？”法里亚不屑地说，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阻止，说着他伸出藏在袖子中的右手，食指上那颗指环在月光下出如血般的红色光芒。

紧接着，平台中心处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是一只正五边形的宝盒。

“我管它叫潘多拉的盒子。”法里亚邪气地说，“一旦盒子被月光照射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开启，这样月光便会照到里面的黑月光石，然后月神的哭泣便会洒落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们要如何阻止呢？”

“你自己也会被消灭的。”丽莎愤怒地说。

“我当然不会。”法里亚举起了右手，让那枚指环出更加刺眼的光芒。这时，在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漩涡，它们卷起的巨浪相互撞击着，接着在两个漩涡之间，一扇大门若隐若现。

“这里是世界尽头。”法里亚高声说，“我将去往门后面的世界，而所有的痛苦都将由你们来承受。当然，你会没事的，丽莎。因为你佩戴着那条项链，所以你会得到月光的庇护。但你要眼看着这一切的生而无能为力。”

海之门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大门里的世界异常的明亮，这明亮的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海面，接着6卡和丽莎看到了只有在世界尽头才能看到的恐怖景象，这景象也是白夜那天晚上独自一人看到的，这就是白夜为什么不愿意对安吉拉和黑猫说起此事的原因：借着门里面的光亮，他们看到海面上浮现出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沉船，倒塌的桅杆，残存的帆布，漂浮的木板以及只剩一副骨架的船体形成一幅骇人的景象，这里简直就是沉船的墓地。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尽头。”法里亚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惊惧。“没办法，总是有一些愚蠢的船只会被卷进来，是吧，6卡。”

听到法里亚的嘲弄，6卡的愤怒顿时达到了顶点，他朝着法里亚冲了过去，尽管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对方。面对着来势汹汹的6卡，法里亚仅仅轻蔑地伸出了右手。月光下，法里亚的影子突然动了起来，影子的右手一瞬间便伸长了，伸向了6卡奔跑中的影子，接着它抓住了6卡影子的脖颈处。6卡顿时感觉到他的颈部被死死地掐住，呼吸困难，尽管对方仅掐住了他的影子。

“你给我老实点，小子。”法里亚毫不客气地说，“小心我掐断你的喉咙。”

看到6卡呼吸困难，丽莎也冲了过去，可法里亚早就预料到了，他另一只手形成的影子已经向丽莎伸了过去，并牢牢地抓住了丽莎的影子使她无法动弹。

6卡倒在地上痛苦地用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拼命的在地上摸索着，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找什么，可他确实摸到了什么，是一块石头，他使出全力朝法里亚掷了过去，那块石头飞入了法里亚的兜帽中，仿佛落入了无底洞一般没有了回音，可他的脖子仍被死死地掐着。他几乎彻底绝望了。

这时，那颗弹丸大小的水滴越过丽莎的肩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法里亚冲了过去，如子弹般高飞行着，一下子钻进了黑暗的兜帽中。接着法里亚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把双手伸进了兜帽中。

6卡和丽莎这才像获得了自由般不再受到影子的束缚了。6卡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那颗水滴此刻正与法里亚周旋着，利用这个空当，丽莎跑过去把6卡扶了起来。

只见那颗水滴上串下跳，法里亚像驱赶苍蝇一样追打它，不时咒骂几句。随着他恶狠狠地一击，那颗水滴落入了下面漆黑的大海中。

“现在没人能救你们啦。”法里亚邪恶地说，并朝他们一步步逼近。

6卡和丽莎一步步地后退。平台中心的五边形宝盒越来越亮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自动开启。法里亚瞄了一眼那盒子。

“是时候该走了。”法里亚自言自语道，“真想看一眼这最后降临的真正美丽的夜空，可惜……”

这时丽莎突然朝那个五边形宝盒跑了过去，法里亚右手猛地一挥，尽管他的手并没有碰到丽莎，但丽莎却像被气流推动一样顺势向后飞了出去，先是撞在围栏上，然后又落到地上一动不动。6卡飞奔过去，拼命地摇晃着她，丽莎吃力地用一只手支撑着地面，把头抬起来，坚毅的眼神直视着法里亚兜帽中的黑暗。

“违背命运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法里亚冷酷地说。

“你是坏人吧！”6卡低着头说。

“什么？”法里亚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是坏人吧！”6卡重复道，“你打算征服世界吧！”6卡抬起头冲法里亚大喊。

法里亚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孩身上正散着某种惊人的力量，生平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恐惧感，一种比黑暗还可怕的感觉即将爆。

这时，一个东西从大海中一跃而起，朝着悬崖上的城堡飞前进。法里亚感觉到身后有某个东西正在以极快的度朝他飞来。正是刚刚被他一拳打入大海的那颗水滴，但现在它不再是一颗水滴了，而变成了一颗水球。当法里亚转过头时，这颗水球正好冲进了他的兜帽中。它就像一个职业投手掷出的一记势大力沉的投球一样，正中目标。

法里亚咆哮着把双手伸进兜帽，站在原地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6卡终于爆了，他朝法里亚猛冲过去。

“父亲说过，那些打算征服世界的人是坏人……”他一边跑一边喊道，“……只有征服大海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他冲到法里亚跟前，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头撞向法里亚的腹部，接着猝不及防的法里亚后退着撞向围栏，石制的栏杆被撞到粉碎，法里亚则顺势跌落悬崖。他拉长的咆哮声随着一记沉闷的坠海声而终止。最终，法里亚也没有征服大海，反而被大海所吞没。

6卡再次跑向丽莎，刚才帮他打败法里亚的那颗水球又变回了弹珠大小的水滴。现在，它正不停地撞击丽莎的脸颊。平台中心的五边形宝盒比刚才又亮了许多。

6卡扶起丽莎，接下来该是摧毁那块黑月光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