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仰平,有没有调查过她的来历?」

私下,趁着隔墙无耳之刻,薛四正问着林仰平。

「我就知道,瞧着你看她的那副样子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果然不出我所料,拜托!人家是一个好女孩,你不要动歪脑筋好不好?」林仰平得理不饶人地大声嚷嚷。

「拜托!别大惊小怪好不好,你看她多惹人怜爱,我是爱护她,谁像你,柳下惠一个,不懂得好好照顾人家,一朵好好的花枯萎在你手上多可惜。」薛四正仍旧嬉皮笑脸。

「这些话私下开玩笑可以,可千万别在她面前东拉西扯,珈燕可是单纯的好女孩。」林仰平就是怕薛四正太过率性的口不择言,因而千叮咛万叮咛。

「看不出来,黑瓶子装酱油。这一次动了凡心了,要不要我教你几招绝活,包管你人财两得。」薛四正本来跟他谈正事,看他的样子,就想逗逗他。

「什么绝活!你留着自己用吧!你已经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你还想怎么样?」林仰平不甘示弱。

「败下阵?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故意让她的,换上别人,碰上我这个铁公鸡门都没有,让她这一次好处可多着呢!你说的,珈燕是个好女孩,我认为,她是个人才,撑得住场面,而且宜室宜家,这块璞玉先给你发掘了,当然假如你要留起来自己用,你有优先权,但你得先声明,否则后面的后补的可一大堆,我是排名第一位。」薛四正像是下了通告似的。

「讲一大堆,还不是怀着野心。而虽然你是有意让她,但在旁边我看得很清楚,假如你们继续舌战下去,你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林仰平回想着珈燕说话时察颜观色和抓住重点迎头痛击的谈判杀手神情。

谈判杀手!?林仰闷笑着,一旁的薛四正看着纳闷。

「看你陷得够深了,无缘无故地闷笑,这有违常态,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薛四正正经八百地说。

「你才需要心理医生!我是一时想到『谈判杀手』四个字,妳觉得怎么样,她像不像……」林仰平意有所指地问着薛四正。

「那么遥远的事了,你还想起来,真的服了你。」薛四正口中这么说,脑海里也浮现起大学时代社团物色女性成员的情况:「如果换在当时,她的表现是绝逃不过我们的法眼,不过,当时我们所称之为谈判杀手的那几位,毕业后好象都不怎么样。」

「要怎么样也怎么样不了,大学生,尤其我们那个时代,太着重理论和理想,缺乏实务经验和工作历练,一踏出社会,一个没念书的水泥工就把大学生的嘴巴给封得死死的,如果没有从头来过的勇气,大学生自己尚未找立足之地站稳脚步就被社会的脉动给吹走得尸骨不全。」林仰平抓到适合的话题,滔滔不绝。

「我们两个是天之骄子。」薛四正自我调侃。

「我们是天之骄子?刚出来的时候,拼死拼活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难道你忘记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林仰平颇有不堪回首忆当年的神态。

「可是别人并不这么认为,现在人都看表面,表面上好看,是祖先庇荫,万一我们做不好,便是好高骛远有辱门风,这有道理吗?像你,外面的人还不是说你子承父职,继承了你父亲的基业才有今天,当初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作何感想。」薛四正看似心无府城,其实也有满腹辛酸与牢骚。

「你能帮我说这些话我就安慰了,这表示还有人知道我,而且不只你一个,想到我爸爸那个烂摊子,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当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撑过难关,也搞不清楚我爸爸的楼子是怎么捅的。」林仰平按着太阳穴,像是防止头骨裂开似的。

「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活得好好吗?」薛四正把气氛营造回来。

「所以好朋友就是好朋友,不管你如何轻浮,如何玩世,我始终都视你为最好的朋友,毕竟,知音难寻。」林仰平想继续说什么,但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只要你知所节制,不要玩得太过份就好了。」林仰平语重心长地对薛四正和气地说。

「懂得玩的人就懂得节制,最怕是你们这种处处节制不懂得善待自己的人,一旦玩起来,就浑然忘我不知道节制为何物了。所以我也劝你,平常要放松自己,多体验一下现代人的生活方式,这样一旦碰上事才能免疫,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不要老是工作工作工作的,你好象不是现代人一样。」薛四正反过来劝林仰平。

「谁信你的谬论,保证天下大乱。」看着薛四正,林仰平常常是一副多说无益的样子。

「就是你脑筋转不过来。」薛四正装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就像今天我提醒你的话,你都听不进去,这可是我想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凭直觉,我认为这里头大有文章,不可等闲视之。」

「你在说那一件事啊?」林仰平一时疑惑起来。

「唉!无可救药了,你跟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老朋友,收收心吧!不要鬼迷心窍了,到时你会后悔莫及。」薛四正一味的埋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说清楚,不要含含糊糊地教人搞不清楚状况。」林仰平真的被搞迷糊的样子。

「你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我真的被你打败了,林总,请听好,就是有关黄珈燕的来历,我这样说,够清楚了吧?」薛四正郑重其事地咬文嚼字。

「唉呀!你还真是不死心,我不是说过没问题吗?」林仰平没好气地回答。

「好,话是你说的算数,有问题不要找我,你不查我来查。」薛四正很不苟同林仰平的因循苟且之态度。

「想查就去查。」林仰平漫不经心地乱答一通,但随即发现不对:「喂喂喂喂,你不要乱来,这关你什么事?你瞎操心,未免捞过界了吧!」

「怎么!人家是朝令夕改,你是话未说完就变卦,这样的突变我还是首见。而且,怎么可以说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你想想,她三两句话我就慷慨奉送了接近两千万的银子,这可不是我薛某人做生意的原则,虽然我是有意放水,但愈想愈不对,她,不是省油的灯,其中大有来头,非得搞清楚不可。」薛四正不死心地提出左证。

「薛四正,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黄珈燕是我的英文秘书,如果你信不过她就等于信不过我。再说,我既然全权让她跟你谈这件皮件的事,她也可以全权让我决定是不是接手,两千万,让她赚让我赚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也许大家赚得笑哈哈,也许一毛钱都赚不到,还得赔上利息和本钱,所以,假如你舍不得或者反悔,反正也没什么契约,只是口头交易罢了,你大可以收回这笔生意不做,不要节外生枝。」林仰平果然名不虚传,真正在商言商,只要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薛四正如一条被掐住七寸之蛇,动都动不了,讪讪地说:「动了肝火?何必嘛,只是说着参考而已,人归人,事归事,两码子事不要混为一谈。」

「没有人那有事,人事人事你没听过吗?要做生意,照既定原则来,怎么协商怎么做,不要拐弯抹角,要与不要很简单,不像交朋友还得考虑到伤感情的事,我没时间跟你磨菇,你自己看着办吧!」林仰平真的很生气。

「是,林总,你教训得好。」薛四正立正站好,毕恭毕敬。

薛四正忍气吞声,因为他知道,若无求于林仰平,他可以不卖他的帐,但是眼前的情况不同,而且林仰平恐怕也很清楚,薛四正在海关仓库的那批货迟迟未提领,在经济不景气的影响之下,已形同套牢,若不赶快想办法解套,再拖下去恐怕血本无归,所以现在唯一能帮他忙的人只有林仰平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把货物处理掉让钞票入袋为安,其它的事,可以慢慢再谈。

「小子,你满聪明的,好朋友,为难你了。」林仰平恢复他和善的笑容。

「不,本来就应该这样,你为我好嘛,我照你的意思办事就是了。」薛四正心口不一地说。

送走了薛四正,前门刚关,后门就开启了,黄珈燕从容地走到总经理的桌边。

林仰平关了门转过头,看到黄珈燕婷婷地站在自己的公事桌边,他干脆就靠着门定定地看着黄珈燕,看着自己的秘书,看着那个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想占为己有的女孩。他没有办法好好处理自己贪婪的眼光,只好放任心爱女郎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光里浮跃跳动。

「总经理,你怎么了?……」珈燕虽然与顶头上司已经相处了一段时日,彼此已如同一家人,但是很少看过总经理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人。

「妳很好看。」林仰平实话实说。

「好看也不要站着看啊!吓死人了!我是你的秘书,上班时间完全属于你,爱怎么看都行,但犯不着站着发楞,我还以为我做错事了。」珈燕说话的口气,一举一动,分寸拿捏得很好。

「妳会很在意人家的批评与证美吗?」林仰平突然问珈燕这个与话题无关的问题。

「又不是麻木不仁,谁不在乎?只是看有没有明显表现出来罢了。」珈燕也出其不意地问了一个问题:「我漂亮吗?」

「各人的审美观不同,妳不能用世俗衡量漂亮的眼光与标准画等号,如果说好看,当代女子就我所见没几个能及得上妳,所以常常我的眼光会不由自主地浑然忘我,也许这也是一种享受,妳不介意我如此批评吧!」办公室内,这段话已经超越了总经理的职权。

「介意又怎么样?只问你一句话,却讲了那么多,你把我当花瓶了。」珈燕摆了一个花瓶的架势。

「花瓶随便买就有了,岂是拿你替代就能如何?生之为人,不能以花瓶等闲视之,你的智能是无价之宝。」林仰平收回了话题:「薛四正对妳的成见未减,嫌隙甚深,还是不死心。」

「他当然不死心,本来以为可以像过去一样从你这里揩一点油水,天晓得偷鸡不着蚀把米,平白的拿两仟万砸在我身上,他岂会就此干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的致命伤,却又如飞蛾扑火不加节制,这次如果你不玩我也会陪他玩到底,看看谁有能耐。」当着主子,珈燕毫不避讳地真情流露,虽是帼国,却是不让须眉。

「妳查过那批货了。」林仰平眼神瞿烁地问。

「能不查吗?」珈燕的神情变得很兴奋:「你带的人真是要得,一通电话交待下去,三十分钟不到想要的资料一件不漏。」

「妳找谁?稽察室的老范?」林仰平试着问。

「公司里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份能耐。」珈燕犹自得意地回答。

「糟糕!」

林仰平暗叫不好,也不说什么,用手势把珈燕招呼到身边,珈燕犹豫又不解地看着他,林仰平拿张纸写了几个字给珈燕看:老范是薛四正的拜把兄弟。

珈蒸看了字条之后,心头一惊,正欲叫出声,林仰平出手极快地用手指捣住她的嘴巴,然后将左手手背放在自己的嘴上,作了一个响吻。

珈燕会意了是怎么一回事,主动地把小嘴凑上去,在林仰平的脸颊作了一个响吻。

如果有人偷听总经理办公室的对话,这一来一去的响吻,再笨拙的人都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珈燕觉得甚是好玩,倒是林仰平满脸通红,像喝多了酒似的。珈燕见状,抓了笔也在纸上写着:中午一起吃饭,再谈。

写完,又是一记响吻,这一次,不知道谁吻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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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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