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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继续喜欢他,关心他,支持他。
想开了,心自然就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了。
亚亚主动召集了其他同学来恳亲会,顺便藉此想沙朗野说明她的心情。
沙朗野与亚亚悄悄离开其他人,他领着她到偏僻的五百公尺障碍场。
"朗野,"亚亚坚定的注视着沙朗野。"我爱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喜欢的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还是一样爱你。"
"亚亚......"沙朗野怔怔的看着她。
亚亚奔进了他的怀里。
几个月前,沙朗野和她一起去看"少女小渔",当电影散场时,沙朗野曾对她说了电影里的这句台词。现在,她也要对他说:沙朗野心中充满感动。有些情感是他无法给予的,有些情感是他无法割舍的。
一度,他以为性子激烈的亚亚会从此跟他不相往来,但今天看到她来,他的心就定了一半,现在又听她这么说,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伸手将她抱紧,对她也对自己承诺:"嗯,永远的朋友。"
蓝天白云下,一对情人拥抱,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唐雅各眯眼望着不远处,双手比了一个照相的手势,把那两个人框进手里,他那对视力二点零的眼睛,一眼就认出了那名男主角是沙朗野。
哼,原来这种笨蛋也有女人爱呢。唐雅各吐出一根草。啐,这里的草又干又涩,比营舍的草还难吃。
去他该死的恳亲会!唐雅各低咒一声,他一向讨厌这种阖家欢乐的气氛。
他不会有亲人来探视他,但因为是在营休假,所以他只能待在这该死的营区,哪儿也不能去。
啊!他躺回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真想抽烟,可恶!他已经有五天又十个小时没抽烟了。入新训中心后,所有的"违禁品"都被没收了,班长总是能神通广大的抓到那些在厕所,浴室或天台抽烟的小兵。
唐雅各盯着头上的树荫,阳光从不是很浓密的树叶间隙中洒下,挑逗地在他脸上跳跃,又似一双手抚触着他的脸,感觉很舒服。他闭上眼睛,静静倾听风声。
蓦地,脚踏在落叶上的声响惊动了他,他猛然张开眼睛,一个高大的黑影罩在他头上。
是沙朗野。
"啊,对不起,吵醒你了。"沙朗野连声道歉,刚刚跟亚亚说话时,远远的就看见树下有个人很像是唐雅各,走近一看,果然是他。
唐雅各坐起,将背靠着树干,伸长了腿,双手环胸,睨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来做什么。
沙朗野记起陈天赐不久前偷偷塞给了他一根烟,于是有了接近唐雅各的理由。
"你想抽烟吗?"沙朗野从口袋里抓出一根扁扁的烟,递了过去。"陈天赐的家人有来,他的表哥偷渡给他一包烟。他送了我一根。"
唐雅各一见他递来的东西,眼睛登时有了生气。
他看了他一眼,然后接了过来。
唉,长寿的,不是他抽惯的MIUSEVUN。管它的!聊胜于无。
唐雅各不急着抽,他先将烟拿到鼻下嗅闻,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鼻间传来一股草木被烘干的味道,一种想念的味道。他愉悦的弯起嘴角。
他将烟咬在唇边,"打活机呢?"他问。
沙朗野立刻"啪"的将打火机点起火递过去,唐雅各也没多想,将烟咬在唇边,头就这么靠了过去,就他的手点烟。
沙朗野近距离的注视唐雅各。唐雅各侧着脸,低垂着眼,那扇比女孩子还长的睫毛在他眼下形成一排阴影......沙朗野循着视线看下去,来到他高挺秀气的鼻梁,还有那张不女孩子看起来还要柔软的嘴唇......他心里"咚"了好大一下,好象有颗石子投进了湖里,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你不陪你女朋友吗?"
唐雅各的声音响起,沙朗野像做坏事被抓到似,别开视线,结果不小心让打火机的火烧到自己的手。
"你说什么?"沙朗野连忙将手含进嘴里。
"我刚刚看见你跟你女朋友。"唐雅各睨了他一眼,怪他不专心。"你们想亲热好歹也找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吧。"
哦,原来他看见他们了。"亚亚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沙朗野连忙解释。
唐雅各根本不在意。他将烟放在下唇,轻轻含住后,闭上眼,贪婪的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
沙朗野在一旁注视着他的神情。
男人抽烟,看起来就是多了分魄力。
但,唐雅各不一样,他抽烟的方式很优雅,很艺术家。他先是会慢条斯理的吸一口,咀嚼其中的美味,再轻轻吐出,然后微眯着眼睛注视着袅袅上升,盘旋萦绕的烟纹,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审视一副好画。
唐雅各从眼角看到他的注视,以为他想抽,便将抽了几口的烟递过去。
"喏,给你。"
沙朗野正想拒绝,但看他递来那根被他抽了一半的烟,鬼迷心窍的接了过来,心跳如雷,褐色的脸有一抹很难察觉的红潮。他将烟含在嘴里,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好象要把唐雅各留在上头的气味全部吸到自己的体内。
或许惊觉这个念头太亵渎唐雅各了,沙朗野呼吸一乱,呛到鼻子,他赶紧拿开烟,猛烈的咳了好几声。
"你不会是第一次抽烟吧?"唐雅各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咳......咳......当然不是。"沙朗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只是比较少抽......咳......"他又咳了几下。
见他眼睛都呛出了泪。"给我吧。"他伸手要向他拿回。
"没关系。"沙朗野着急的猛吸了好几口,就是不让已经沾有自己口水的烟,再去亵渎唐雅各那张美丽的嘴唇。
唐雅各看他一副狼吞虎咽状,以为他的烟瘾比自己还重,于是他又拔起地上一根草,咬在嘴边。
沙朗野到唐雅各对面的树下,学他靠着树干坐下来,与他面对面。
"唐雅各,你的家人没来吗?"他关心的问。
"人都死了怎么来?"唐雅各说得很挑衅,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不自在。
沙朗野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
"对不起,我......"
"你为什么要道歉?"唐雅各挑眉看他。"人是你害的吗?"言下之意:哈,省了你的同情心吧!
沙朗野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知死活的问"那你女朋友呢?怎么没来看你?"
唐雅各抬了抬眼皮,又是给他一记白眼。"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女朋友的。"沙朗野不自在的搔搔头。
唐雅各冷哼一声。
"我说错话了吗?"沙朗野小心翼翼的问。
唐雅各吐出嘴里的草。"我倒觉得好看的人是你!"
"啊?"沙朗野怔住。
唐雅各突然起身走近沙朗野,然后单膝蹲跪在他面前。
他的靠近,让沙朗野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向后紧贴着树干。
唐雅各径自盯着他的脸看,完全不知沙朗野正因他此时的注视,紧张得快停止呼吸,想回避,又怕被对方看透。
"我比较喜欢你的脸。"
"什么?"沙朗野手上的烟差点掉下来,一颗心差点因他这句话跳出喉头。
"因为你的模样普通,五官平板,是路边随处都可见的长相。"
沙朗野苦笑。他这是在赞美他,还是在贬损他啊?
其实沙朗野的模样没有唐雅各形容的那么糟糕。虽然不是那种一眼就会让人惊艳的长相,但浓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非常阳刚。唐雅各喜欢的就是他那股阳刚味。
说完,唐雅各转过身就在他身旁坐下,背靠着树干。
沙朗野终于又可以正常呼吸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又听见唐雅各如此说:"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说我好不好看的事了,那对我来说绝不是个赞美。"
"咦?"沙朗野侧过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我的脸......"唐雅各打了个呵欠,然后闭上眼睛,树荫在他俊逸的脸上罩上一抹阴影。
沙朗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把剩余的烟抽完,将烟蒂丢得远远的。一回头,只见唐雅各的胸脯均匀的起伏着,他睡着了。
沙朗野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看着他,不敢惊动他。
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在唐雅各的头上盘旋。沙朗野拿起帽子一挥,把苍蝇赶走,不让它们侵犯了唐雅各白净的脸。
然后,他起身在唐雅各身旁蹲下来。
他像个孩子似用双手托住下巴,一双深邃的眼眸专注的凝视唐雅各那张毫无防备的睡容。
唐雅各睡得很熟,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他是个不容易入睡的人,睡在他下铺的沙朗野最清楚。这几个夜里,他总是听这着他翻来覆去的声响,直到他睡了,沙朗野才会睡去。
沙朗野伸出一只手,隔着五公分的空气,抚摸他的脸。
从高高的额头,倔意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与眼睑下那双清亮却总透着冷漠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最后是那张总是抿紧,但因睡时而松懈的美丽嘴唇。
沙朗野赶紧收回手,用另一只手去紧紧握住,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他澎湃的温柔就这样收敛在他深沉的眼眸中,如此低调而温和。
"为什么讨厌呢?我可是很喜欢呢。"
他的话只有风儿能听见。
女朋友......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男生爱慕,为了杜绝这样的事再发生在自己身上,唐雅各于是下了个决心---他要交一个女朋友,在图书馆里,坐在唐雅各斜对面的高一小学妹,从刚刚到现在已经偷瞄他第三十九次了。其中七次是经过他桌旁,五次是掉下书本或笔记让唐雅各帮她捡起,还有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所以少跟他道谢一次......又来了,她又偷偷看了他一眼,这是第四十次了。
决定就是她了!
唐雅各从座位上离开,走到女孩的桌前。
"你喜欢我吗?"他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的直问。
小学妹睁大了眼睛,接着她低下头,两颊飞上浅浅的红晕。
"你喜欢我吧?"见她不回答,他又问了一次。
这回小学妹有了回应,她羞赧却又勇敢的点点头。
"那么......我们交往吧。"
此言一出,小学妹周围的朋友都发出"呀"的惊呼,其中一位还因为太惊讶而把笔心弄断了。
"你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小学妹对于自己能获得青睐感到受宠若惊,同时,又有怀疑这是一场恶作剧。
"你叫什么名字?"唐雅各问。
"张晓梦。"
"张晓梦,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张晓梦站起身。"你是唐雅各。"
双手握在胸前,像个怀春的少女,眼睛晶亮亮的,眼底有着对他毫不掩饰的好感。
唐雅各挑了挑眉。"好啦,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你也知道我是谁了。"他低头注视她。"那么,张晓梦,你愿意跟我交往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张晓梦先是低下头,一副羞怯在考虑的样子。但她并没有让唐雅各等太久,她很快地抬起头,对他扬起一朵很甜蜜,很幸福的笑容。"我愿意。"
就这样,张晓梦成了唐雅各第一个女朋友。
十八岁之前,唐雅各没有任何恋爱的经验,他还特别请教社团里的学弟,学弟传授了他几点,第一,每天都要接送女朋友上下课,还要嘘寒问暖,第二,中午要一起吃饭增进情感,第三,每天晚上十点一定要打电话跟她道晚安。第四,不管合不合理,女朋友永远是对的。
刚开始交往时,唐雅各觉得女朋友好麻烦,他觉得面对书本都比对女朋友甜言蜜语还要来得有趣。尽管如此,前面四点,他都做到了。虽然唐雅各处处展现温柔与体贴,张晓梦还是缺乏安全感。
她把她的疑惑告诉了她的姐妹淘。
"你哦,不要不知足。雅各学长模样好,功课优,个性体贴又温柔,这样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还嫌!"她的朋友反而责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某天,两人因为错过公车而迟到,过马路时,唐雅各右手保护的环住张晓梦的右肩,仅是轻轻的碰触,一走到对街,他马上就放下手了。
"学长!"突然,张晓梦终于发现自己和唐雅各不对颈的地方在哪里。
"怎么?"唐雅各心不在焉的问。
"学长,我们已经交往两个月了,可是你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即使在这么赶时间的情况下,你也没有牵我的手。"她指出这一点。
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问题、吗?唐雅各挑挑眉。他不懂牵不牵手这件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她既然要求了,唐雅各就顺着她的意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我第一堂课有英文小考,快赶不上了!"
"学长,"张晓梦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我们交往这两个月来,你有没有想过要亲吻我?"仔细想想,他们的交往始终止于礼。"你希望我吻你?"唐雅各顿了顿。尽管第一堂课有考试,他心里着急得很,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在脸上,继续保持耐心。
"不,"张晓梦摇摇头。"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过。"
唐雅各深深注视着她,然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从没有过这个念头。
张晓梦严厉有一抹受伤的神情。"如果我要你吻我呢?"
"如果你要求。"
"如果我要你在此时此刻吻我呢?"
唐雅各的体贴简直到了泛滥的程度,他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甚至还帮她买卫生棉,张晓梦想知道她对他能予取予求到何种程度。
"这里?"
"这里,就当着所有的路人面前。"
唐雅各立刻俯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张晓梦还没感受到他的温度,他就离开,由这一吻,她终于明了她和唐雅各之间缺少了什么,他并没有喜欢她像她喜欢他那么多,或者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其实"张晓梦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学长你并不喜欢我吧?"
唐雅各看了一眼手表,第一堂课开始了,既然已经错过考试了,他索性就不再急着赶路。"我跟你交往的时候,你并没有要求我这点。"他静静的说。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交往呢?"她控诉的问。
"我需要一个女朋友。"唐雅各诚实的说。"你又为什么接受了呢?"
"因为我喜欢你呀!可恶!"张晓梦大声的喊出来。
唐雅各无言的看着她。
"那如果我要求你喜欢我呢?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如果你要求。"仍是那句。
张晓梦苦笑,这不是她想要的恋情,这根本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唐雅各根本不懂爱。
"我们分手吧。"她说。
唐雅各静静的看着她。"这是你的要求?"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被甩的人该有的神情,倒是张晓梦快哭出来了。
"是的。"张晓梦只能苦笑。
"那么,"唐雅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见。"
说完,他转身几离开,留下深厚掉着泪的张晓梦。
原来这就是恋爱。
好累,为什么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喜欢谈恋爱?
男女间已是如此,而他更不懂的是,男生又怎么喜欢上男生呢?
"看我们队伍-----"
"雄壮威武!"
"听我们的歌声----"
"响彻云霄!"
"看我们的国旗---"
"迎风飘扬!"
"1---2---3---4!123---4!"
阅兵台前,阿兵哥们顶着烈日,进行着各项操课。
军人的第一课就是单兵基本教练,其目的就是将他们这些"老百姓",训练成顶天立地的军人。在单兵基本教练第一单元中,即是做好立正,稍息及各种转法。
"闻口令两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向外分卡四十五度..."班长像唱歌似流利的说着,一边逐一检查且纠正各小兵的姿势。"小腹微向后收......嘿,是叫你们缩小腹,不是把那里挺起来,不是我爱说,你们思想真的很不纯洁喔!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陈天赐!你他妈的嘴巴张那么大是要吃苍蝇是不是?......两眼凝神,向前平视......恐龙你这个死老百姓,昨晚作春梦没睡好?眼睛睁大一点......再大一点,让我看见你的黑眼珠,我看不到你的黑眼珠......"
恐龙已经很努力张大眼睛了。"报告,请不要怪我妈妈,我生来眼睛就这么点,就算用牙签也撑不起来的!"他一脸无奈又无辜。
不少人吃吃地笑。
"还笑!牙齿白是不是?"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就是在队上身材最高大也最显眼的沙朗野。
"报告!请不要怪我妈妈把我生得那么黑,衬得牙齿这么白!"沙朗野神情很正经。
入伍这些日子以来,沙朗野已经是班上最有人缘的一名,连班长也喜欢抓他出来开开玩笑,他在各项体能的表现上都是班上最好的,却从不自满得意,反而经常嘲弄自己来取悦其他弟兄,为这单调无趣的军中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
班长站在他面前。"继续呀,你再耍嘴皮子呀?"
"报告,不敢。"沙朗野立刻抿紧唇,直视前方。
班长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
"沙朗野,唐雅各两个出列!"他的用意可不是要处罚他们,而是他们两个是队伍里表现最好的,所以他特意把他们挑出来作示范。
靠!他耍白痴,干他什么事啊?唐雅各不情愿的走出队伍。
"你们两个面对面,唐雅各你来发号,沙朗野做动作,并指正调整他的动作。"
班长转身对其他人说:"你们好好看他们两个示范。"
"稍息。科目:单兵徒手基本教练。进度:立正。"唐雅各开始发号。"稍息---立正!"
沙朗野立刻站得直挺挺的,姿势标准得一点也不比宪兵差。
唐雅各走到他面前。
"两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向外分开四十五度......"他把脚伸入他两脚之间,用迷彩胶鞋踢了踢他的脚,要他脚掌再打开一点。这突来的动作,差点教沙朗野站不起。"小腹微向后收,胸部自然前挺......"他非常用力的拍打沙朗野的胸脯。
"咳......咳......"沙朗野本来站得直挺挺的身子,被他拍岔了气。
"缩小腹!"唐雅各又故意往下按住他的腹部施压,表面看起来像在调整他的姿势,其实在暗整他。
他的手心一帖上腹部,透过草绿服,沙朗野立即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这样一个触摸,让沙朗野的心脏无来由的狂跳了一下,尤其,唐雅各又靠得那么近,更使得他无法专心思考,心脏不受控制的怦怦加速跳动了起来,他怀疑他的心跳声是否已经传到唐雅各那边去了。
心猿意马之下,沙朗野自然无法再维持直挺挺的姿势。
"两肩宜平微向后张。"唐雅各绕过他身后,一手放在他肩膀上,一手压住他后背,"两臂自然下垂......你太僵硬了,放松点!"他拍拍他的手臂。"手心向内......"他抓住他的手,贴紧大腿。
在他这样对他"上下其手"之下,沙朗野怎么可能放松下来,尤其之前只是透过衣物触摸他,他就已经小鹿乱撞了,何况现在是直接碰触到他的手......沙朗野更僵硬了。
这是他第一次碰触到唐雅各,他的掌心是冰凉的,就跟他的个性一样。
唐雅各则在心理奇怪,他的手心怎么这么多汗?
"两手五指并拢伸直,手掌及指与腿相接,中指贴于裤缝,手肘微向前引,头要正,颈要正,口要闭,下颚微向后收!"
唐雅各握住他的下巴调整,这动作迫使沙朗野低下眼看他。
他们的视线就这么突然的碰触,短兵相接,突地冒出一丝火花,两个人都不由得一愣。
唐雅各皱了皱眉头,而沙朗野则是飞快的别开眼神,眼光直视前方,暂时闭着气,生怕被唐雅各发现他紊乱的气息。
"两眼凝神,向前平视!"
唐雅各讲完指令,退后一步审视沙朗野,心里却在想:"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雅各表现得像个班长,而沙朗野你今天怎么有点失常。"班长不是很满意。
"好,两位入列!"
沙朗野这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感觉背后的衣服已经湿得贴背了。
他伸手揩去额上的汗,把双手往裤子上抹了抹,偷偷拭去手心上的汗。
要命!喜欢的人就站在面前,还不时碰触着自己,而他却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可是需要很大的定力呢。
如果你问那些当过兵的,当兵什么时候最快乐?
他们都会这么回答你:"靠......你右边站,还用说,当然是休假啦!"
第二周以后就可以放假外出了。
届时连上弟兄们就会一反平日操课时的萎靡不振,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而且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就会把皮鞋拿出来擦得光可监人。
礼拜六早上八点开始放假,下午三点半收假回营。虽然只有八个多小时,弟兄们还是很乐,一大早就爬起来打扮,尽管头上的毛长只有三公分,大家还是拼命的拿梳子猛梳,还用口水仿造型,让前额的头发竖起来,把自己弄得很骚包。
"唐雅各,我们一起出去吧。"
这天,沙朗野就与陈天赐,恐龙几个在连上比较谈得来的同胞,一起计划去台南市逛逛,顺便吃饭,看电影。
沙朗野也找了唐雅各。
唐雅各在营里闷坏了,就答应和他们出去晃晃。
他们坐兴南客运从大内开到善化,然后才到台南。
在公车上,唐雅各不怎么搭话,而沙朗野则拼命地找话跟他聊,谈他家乡花莲的好山好水,接着又讲到他的求学生活。
唐雅各这才知道沙朗野同他一样是师范体系出来的。
"你也是,"沙朗野惊讶与命运的安排。"我们真有缘!"他非常开心的笑着。
"是......"唐雅各不爽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是孽缘吧。"
对于他的讥刺,沙朗野不以为意。
"我希望快点退伍。"沙朗野说。"在我的家乡,教师荒很严重,老师通常都待不久,有关系的就会调到别的地方,我就是看着这些老师来来去去长大的。从小作文要我们写第一志愿,我总是写要当老师。"他笑眯眯的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在自己的家乡教书。"
"听起来很了不起。"唐雅各耸耸肩,一副事不干己的样子。
"你呢?退伍后希望申请到那里的学校?"沙朗野兴致勃勃的问。现在他知道唐雅各更多的事了。他没有家人,也没人写信给他,可能没有情人,还有他同他一样是要当老师的。
"台北。"
"哦---"沙朗野的声音很明显的透露出失望。"我的家乡很美喔,很希望你也能来的家乡教书。"尽管听他这么说,沙朗野还是提出了他的邀请,他好希望他们能在同一个地方教书。
"我相信你的家乡很美的,但对我而言太不方便了"唐雅各直言不讳,沙朗野不语,唉,唐雅各属于城市,当然是会回去属于他的地方罗。
到台南已经是中午了,所以大伙就接顶先去吃饭。
一路上,陈天赐和恐龙像是八百年没看过女人,一看见年轻美眉就上前搭讪。
唐雅各与沙朗野始终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走在后面。
沙朗野把他的感情化成一个安静的守侯。
与唐雅各并肩走路时,他总是走在马路那一边。
在中国城看电影时,他坐在唐雅各身旁,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就是不停地笑着。
"你一定要这样笑吗?"唐雅各把视线从大荧幕来回,就看见沙朗野脸上的笑。
"啊?"糟糕了,唐雅各不喜欢他的笑。
唐雅各瞟了他一眼。"我以为这部电影是悲剧。"说完,他转过头继续看电影。
"哦。"沙朗野立刻抿紧嘴巴,但他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上扬,只是不敢太放肆,只敢微微地,微微地笑。
他们的座位前面坐了两名男孩。
"嘿,你们看!"恐龙和陈天赐对唐雅各与沙朗野挤眉弄眼。
唐雅各和沙朗野看过去,只见前头那两个男孩,很亲密的头依偎着头,低声交谈着。
"同、性、恋!"恐龙用无声的口型说,脸上净是鄙夷的表情。
沙朗野脸上的笑淡去了。
唐雅各皱了皱眉,他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沙朗野低声问。
"我去外面抽根烟。"唐雅各一出去,就没再进来过。
沙朗野本想出去找他,却又怕扫了另外两个人的兴。
他不知道电影演了些什么,好不容易电影终于演完了,荧幕上还没打出"THEEND",他人已经冲出了电影院。
一冲出电影院,沙朗野左右张望,突然,他闻到一股烟草味。依着气味他寻了过去,看见骑楼下一排的机车上,有一个瘦弱的背影,还有袅袅上升的烟雾。
唐雅各正坐在一辆速克达上头抽烟,沙朗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很担心唐雅各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你在这里。"他站在唐雅各面前。
"演完了?"唐雅各瞥了他一眼。"结局怎么样了?"
"结局?"沙朗野也学他跨坐在他旁边的车子上。"你难道不好奇故事的过程如何吗?"他反问。
"一开始就知道没什么好结果,那么故事演得再怎么动人也吸引不了我。"
"我跟你不同。"沙朗野不赞同。"我在意的是过程,就算已经知道一定会失去,我还是会付出,哪怕得到的只是几个眼神交会,几个交心的微笑,甚至是几句谈话。"
唐雅各轻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真浪漫。"他把烟蒂丢远。
"不是浪漫。"沙朗野一脸认真。"这世界有太多无奈的现实与太多不合理的规条了,所以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像大部分的电影一样有好结局。"他注视着唐雅各的眼睛。"不管结局如何,我都要去爱人,尽管有些感情会像流沙一样抓不住,会从手中溜走,但我还是想感受一下流沙在手中的触感,那一刻短暂的幸福。"
唐雅各深深的注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隐约的被他的这段话触动了。
"嘿,你们在这里!"
唐雅各与沙朗野循声看去,只见陈天赐与恐龙往他们这里跑来。
"大鸟你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是赶着去厕所解放呢。"陈天赐调侃的说。
这时,之前在电影院谈论的那两名男孩正从他们旁边走过。
是一对年龄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男生,是属于阳光型的少年。
他们手牵着手,其中一人的大手完全包住另外一人的,他们不时对对方微笑着,不避讳的样子,像是要跟全世界宣示什么似的。
"哦,真是看不下去了!"恐龙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喂,你们要不要脸啊!"
两张清涩的脸转过来,一看见恐龙凶恶的脸,眼里不禁怔愕又惊慌。
"够了!"沙朗野把手放在恐龙的肩上,阻止他的莽撞。"不要去招惹他们!"他严厉的说。他抬眼看了看那两名年轻人,声音放柔了些:"对不起,我朋友心情不好,你们快走吧。"
那两个人赶紧走开。
"有种就别跑!"恐龙大喊。"可恶!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他转身质问沙朗野"我要好好修理这两个不知"耻"字怎么写的人!"
"够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要惹事!"沙朗野提醒他。"而且,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修理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吗?"他问。
"我就是看不过去他们两个男生手牵着手,真是荒唐透了,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一点也不。相反地,我觉得他们很勇敢,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还想跟他们说加油呢。"
"你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的有色眼光。"沙朗野脸色难得的严肃。"这个世界对他们太不公平了,一样是爱情,凭什么男生跟女生谈恋爱是天经地义,想罗密欧与茱丽叶就会被写成故事流传歌颂,而男生跟男生在一起就要躲躲藏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凭什么这些人就该被打入地狱,凭什么喜欢男生就代表是娘娘腔?"
听到沙朗野如此振振有词,使得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唐雅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么,你是赞成同性恋罗?"恐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赞成?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危害社会,他们相爱,何罪之有?"
沙朗野仰起下巴,一副正气凛然。
"你呢?"恐龙转身问陈天赐,寻求认同。
"我对同性恋没什么感觉,只要他们不要来喜欢我就好了。"陈天赐耸耸肩。
"至于他们关起门来做了什么事,都不关我的事。"
"你呢?"恐龙又问唐雅各。
"你问我?"唐雅各又懒懒的电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几乎让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继续说:"我觉得很无聊。"
"你说我很无聊!"恐龙勃然大怒,走近唐雅各。"我想你应该是最深感捆扰的人,像你这样有着和女人一样漂亮的脸蛋,一定常常被男人骚扰吧......"
刚刚还如睡狮般散漫模样的唐雅各,突然像豹似敏捷的跳到恐龙面前。
"不准拿我的长相作文章!"他一手抓住恐龙的喉咙,一手持着点燃的烟,威胁要烫他的脸。"不要让我再听见有关我长相的任何一个字!"
一旁的陈天赐吓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平常给人纤细秀气形象的唐雅各居然会动粗。
"唐雅各,你别乱来!"沙朗野走上前,一手按在他臂上。"有话好说。"
唐雅各看了沙朗野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了两声,然后又转回去盯着恐龙惊恐的眼。
"我刚刚说的话听清楚了没?"他用温柔的声音,配上天使般无邪的笑容,轻声细语的问。
"听,听清楚了!"恐龙把话说得支离破碎。
"很好。"唐雅各把烟放回唇边,放下手,退后一步。
"抱歉,弄脏你的衣服了。"他体贴的拍拍落在恐龙身上的烟灰,帮他拂顺被他弄乱的衣服。
他现在宁静美好的神情,再比对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力,反而更令人不寒而栗。
沙朗野站在一旁注视着唐雅各。
这时,他终于明了唐雅各为什么那么痛恨别人谈论他的长相。
他一定就像恐龙所说,常常受到这方面的骚扰。
天哪,他绝对不能让唐雅各发现他的心情。
他不想被他讨厌!
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