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几番云雨之后,子鸿疲惫而满足的沉入梦乡,梦中充满了她的影子。
他自然的伸手想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却发觉她已不在,他猛然惊醒,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他松了一口气的看向身旁,可是佳人行踪已然飘渺。
他飞快的跳下槠蹋找遍了套房的每一个角落后,终于接受了她已离去的事实。
他怅然若失的坐在沙发上,空气中还飘逸著属于她淡淡的余香,欢爱过后的气息依然盘旋在套房之中,而佳人远去,徒留莫名的帐惘。
他曾以为她是爷爷安排的人,可是不久后他就知道,这绝不会是爷爷的安排,因为海家的人绝不会用金钱去买任何人的纯真,爷爷绝不会为了教训他,而让一个女人失去纯真。
那么这一切又是谁的安排呢?先是下了兴奋剂的红酒,接著是她突然到来,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难道……难道这一切是她的安排吗?目的是为了成为海家的一分子?他突然感到强烈的心痛。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根本不应该离开,而要安排好记者在他无防备的时候冲进来,让他们之间的韵事成为报纸头条,海家为了平息丑闻,只好宣称他们早已订婚,只待选好日子便可以完婚,她也就顺利成了海家的媳妇。
如果这不是一场安排好的阴谋,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望著樯狭懵业谋蝗欤他的心也迷乱了。
其实他可以轻松的打听出她的名字,更可以请征信社的人调查出真相,但他却不愿意揭开事实的面纱,只因他怕面对的是冰冷的事实。
此时此刻,两种矛盾的心情在他心里交织著,他既希望她可以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却又害怕地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是害怕对今晚的事负责任,而是怕这会破坏所有美好的回忆,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精心安排,那么它使不再美丽,反而充满了丑陋,而这将使他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
***
“对不起!”如絮掩著嘴,飞快的逃离餐桌。满桌的饭菜与姊姊浓郁的香水味,一再刺激她的胃,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冲向浴室。
干呕了一阵子,只吐出一些苦水,她虚弱的打开自来水,用冰冷的水冲洗自己的脸。
抬头望著镜中苍白的自己,茫然的轻抚著自己的小腹。
那一夜难忘的回忆竟为她留下纪念品吗?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事实又如何掩盖得住呢?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轻轻的洗了把脸,强抑著不舒适,拖著虚弱的脚步回到饭厅。最近姊姊与姊夫不知为了何事吵翻天,母亲特地设宴请他们回家,想缓和他们夫妻的对峙,如果她搞垮了这一切,她的母亲一定不会原谅她。
“如絮,你的脸色好差,要不要到医院看医生?”从如絮捂著嘴冲进浴室后,向云天就一直看著浴室的方向,他对如絮的关怀流露在他的表情。
“是啊!如絮,你看你的姊夫多关心你啊!要不要他送你到医院去呢?”如苹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没事,谢谢姊姊、姊夫的关心。”如絮疲惫的回答著。
“你是怎么了?”何瑾琳眉头紧蹙的问道。她的语气中不见关怀,反倒有点不耐烦。
如絮呐呐的说道:“没什么!只是胃有点不舒服。”她无法说出事实,因为她还没有迎接另一场风暴的勇气。
如苹冷冷的打量著如絮,忽然惊讶的叫著:“天啊!不会吧!”
“什么东西不会?”瑾琳好奇的问道。
“最近我听到一些辈短流长,说是如絮为了飞上枝头,不惜以自己的清白为赌注,去勾引某大企业钜子,原本我还不信呢?现在看如絮这个样子,好像不只出卖了清白,甚至还怀有身孕。”如苹大胆的猜测著,从如絮霎时反白的脸庞,她肯定如絮已经怀有身孕,她看好戏似盯著妹妹。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瑾琳惊愕的看著如苹。
“如絮不可能这样的,你别胡说。”向云天一点也不相信妻子的话,只是无限怜惜的看著如絮。
“是吗?你又不是如絮,你怎么能肯定她不会呢?”
“如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怀孕了?”瑾琳怒不可遏的看著如絮,“你说话呀!”
如絮心如死灰的看著她的亲人,她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家竟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亲人竟不是精神抚慰的根源,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为什么不说话,既然敢做就要有胆子承认。”如苹不屑的看著妹妹。
“是的,我是怀了孕。”如絮心冷的看著她的亲人,飘忽的说道:“这样的结局你还满意吗?‘姊姊’。”她特意的加重“姊姊”两个字。
“你是什么意思?”如苹冷笑的问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想说出那些不堪的事,我只是很难想像你的残酷,到底要伤害我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满意?”如絮悲励的问道。
“你……你……”瑾琳指著如絮半天,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忍不住挥了她一掌,叫骂道:“你做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非但不检讨,还想嫁祸给姊姊,你还有没有廉耻心啊!”
如絮呆愣的捂著自己的脸颊,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尽管母亲从不留关怀过她,但出手打她却是第一次。
瑾琳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打如絮,但现在不是她心软的时刻,她冷硬的说道:“明天你就到医院去把孩子拿掉。”
一向温驯、逆来顺受的知絮,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站起来坚定的说道:“不,这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拿掉我孩子,而且我会是个比你还称职的母亲。”
恼羞成怒的何瑾琳,忍不住再给了她一个巴掌,气愤的叫道:“如果你要这个野种,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们绝不容你破坏柳家的门风。”
“妈,有事慢慢说,别这样……”向云天见妻子与岳母如此压迫如絮,心中自然万分不舍,忍不住要站出来护卫她,此举很自然的惹怒他的妻子。
柳如苹愤怒的叫道:“这是我们柳家的事,你没有置队的余地。”丈夫竟然如此偏袒如絮,这教她情何以堪呢?结婚至今,如絮一直是他们吵架的根源。
“如苹,她是你的妹妹耶!”妻子的冷酷无情让他难以置信。
“她做了这样不要脸的事,早已没资格做我的妹妹。”柳如苹一脸不屑的说道。
“她不要脸?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自己……”
“够了,你们夫妻俩是嫌这里不够热闹是不是?没事还要插上一脚……”骂著的当儿却看到如絮静静的走向房间,不由得大声叫道:“事情还没解决呢!你去哪里?”
“离开这里。”如絮面无表情的丢下这句话后便走入房间,锁上了房门,片刻后她便拿著一个简单的行李,苍白却坚强的往外走。
“今天你要是走出了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这个家再也不欢迎你。”何瑾琳气愤的嘶吼著。
“这个家曾经欢迎过我吗?”柳如絮凄惨的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个没有爱的地方。
“如絮,你别走……”向云天想唤回如絮,但它的妻子硬生生的拉回了他,一场争执吵闹再度展开。
***
乌云轻轻笼罩著天空,阳光被覆盖在黑暗之后,整个海边笼罩在阴冷的细雨中。
柳如絮窝在一处岩洞之中,时而昏睡时而凄迷的看著大海,时光毫不留情的消逝,终于黑暗的夜晚过去了,光明的一天又来到。
她凄楚的一笑,尽管此刻乌云慢布,但总有散去的时候,大地将重见光明。为什么它的人生永远没有光明?为什么她总在黑暗中盘旋?为什么老天要给她这么多的磨难?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这大概是所谓的命吧!就像她母亲说的,她是“红颜薄命”,注定了一辈子沉沦,而所有与她亲近的人得不到任何的好结局。
她心痛的轻抚自己微隆的小腹,曾经她期盼著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她要用爱来抚育自已的骨肉,用自己过去得不到的幸福包围著新生命,可是结局却是如此不堪。
这些日子她害喜得很厉害,谁愿意雇用一个需要人家照顾的女人呢?别说是工作了,就连生活都成了问题,她原本就没有什么积蓄,最后只能坐吃山空了。
孤立无援的她,带著身上仅存的行李袋,买了一张通往恒春的车票,就这样茫然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不是说台湾饿不死人吗?不是说台湾是充满奇迹与希望的宝岛吗?是吗?真的是这样吗?说这些话的人真的曾到阴暗角落看过吗?是的,台湾当然饿不死人,只要她肯放弃尊严回头。“最多”只是得到无情的奚落与耻笑,而她可以继续活下去。
她凄厉的一笑,自己或许从没有过好运,但最起码的尊严她还有,她绝不会回头向家人求助,因为那是比死还难堪的选择。
她轻轻的站了起来,虚弱的身子使她跟蹲了一下,她想办法平衡了身体,拖著沉重而虚浮的脚步,一步步的攀登上高耸的岩石。
她的身子在寒风中飘摇著,气候不佳阻隔了人们的游兴,只剩海浪拍打海岸的声响,与她的形只影单的在这里看著海。
说来可笑,她生活在海岛国家,却从没有看过真实的大海,因为“海”在柳家是一大禁忌,谁也不敢在家中提起这个字眼,当然更别说到海边游玩了,而她却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到海边。
海风刺骨,她身上的衣物阻挡不了一波波的寒意,望著在脚底下的海浪,她的心沸腾著,也许这里就是她人生的落幕之处吧!
她虚弱的张开双眼,茫然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环境,这一切仿佛在梦中,她眼珠转也不转的看著前方随风轻轻飘动的白色窗纱。
我死了吗?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我再也不用去面对现实的残酷了吗?
“你终于醒了!”她身旁忽然响起的声音,残酷的将她拉回现实中。
她苦恼的转头看著出声的人,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是谁?”
“我姓李名正英。”他简单明了的说著。
“你怎么曾在这里?”
“我?”他讶异的扬眉,微笑的回答道:“因为这是我家。”
“你家?那……我在这里做什么?我是说?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眉头紧蹙的问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惊愕的看著一脸苦恼的她,见她茫然的看著他,于是细心的回答道:“三天前我在海边发现了你,及时的将你从死神的手中救出,后来你昏倒在我的怀中,我就将你带回家中,直到现在你才醒过来。”
他的话敌破了她一层层的保护膜,残酷的记忆像洪水般涌进脑海中,死里逃生对她而言竟不是一种喜悦,反而更像是一个残酷的谊咒。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就此解脱?”她痛苦的嘶叫著。
“死并不能解泱一切,任何人都没有权力结来自己的生命,”他眼中流露出不能认同的神情,毫不讳言的直言道:“更何况是同时结束两条性命,你怎么忍心让一个无辜的生命,随著你一同葬生大海?”
她悲凄的轻轻抚摸自己微凸的小腹,“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与其让他和我一起在人世间沉沦,不如一起解脱。”
“你的丈夫呢?难道他坐视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吗?”她声音中的苦痛让他心痛,这样一个清纯的女孩,为何遭受这样的折磨呢!
“我没有丈夫。”她一脸戒备的看著他。
“对不起!”他并无意揭人隐私,只是面对这样一个饱受痛苦折磨的女孩,他忍不住的想去关怀她,“那你的亲人呢?”
“亲人?”她沉痛的低吟著,“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已在十年前离开我,其他的人则视我为诅咒,亲人…我不再觉得我有亲人。”母亲与姊姊的残酷无情,早已让她心如死灰。
“为什么?”他觉得她不像一个轻浮的女孩,为何她的家人忍心如此对待她。
她痛不欲生的看著他,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因为沉淀在内心中最深的伤痛,如何再去碰触呢?
看著她充满苦痛的脸庞,他知道寻死比苟活更需要勇气,如果不是遭遇诸多苦难,这样花样年华的她,不会选择死为依归。
他更知道,唯有释放出心中的毒素,方熊再寻生存之希望,于是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说道:“说吧!唯有说出一切的痛楚,你才得以解脱、重获新生。”
“是吗?”她迷茫的呢喃著。
“相信我,只有将心中所有的苦痛倾泻而出,你的心灵才有机会获得平静,说吧!
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你想知道什么?”
“任何你想告诉我的事。”他平静的说道。
她神情飘渺的说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有的是时间。”他微微的一笑。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对方眼眸中的真挚关怀打动了她,也许是她真的想寻求另一种解脱,于是她敞开胸怀,释放出她的痛楚。
“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她的话有如平地一声雷,震出了满屋子的死寂。
即使早已有了面对一切苦痛告白的准备,但这样的一句开场白,仍令他震撼,呆楞了几秒后,他才迟疑的问道:“你……你是说?”
“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她像机器人似的重复著心中最深的痛,“至少我的母亲一直这样告诉我。”
“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事吗?”他小心的问道。
“也许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她哀伤的说著:“我的父亲为了回台湾迎接我的出生,赶搭的飞机失事葬身放大海之中。”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小生命,生命本无常,又怎是你能摆布的。”
“但是我母亲认为这一切都该怪我,因为我命中带克,才会克死了我的父亲,让柳家从此支离破碎,所以她恨我、怨我,永远无法爱我。”
“这是你母亲无知,若是父母短命使怪子女带克,那这人世间也太悲哀了吧!”
“这也许就是我的悲哀吧!从小我就生长在这样的阴影底下,不管我如何努力,不管我如何表现,我母亲依然不曾正眼看我,她的心目中永远只有姊姊一个人,而我仿佛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阴影,她……”她开始道出她的心酸与悲痛,他只是静静的听著。
“天啊!我没想到你竟然遭遇了这些。”听完如絮的告白,李正英不由得为她的命运多舛感到扼腕。
“这大概是我的命吧!即使是我穷尽一生的力量,却怎么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吧!”
李正英感慨道:“如果你现在就抱持这样消极的想法,那么你的命运必然永远在上天的安排下。”
“不然我又能怎么样呢?若不是迫于无奈,我又怎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你相信命运吗?”
“当然!”被命运摆布了一生的她,如何能不信呢?
“如果你相信命运,必定也相信命中的贵人,那么就让我来当你的贵人吧!我愿意帮你创造新的人生。”
“我们萍水相逢,为什么你愿意帮助我呢?”
“所谓相逢自是有缘,多年来我离群索居,孤独的守候我那无缘的妻子,却意外的救起你,我想这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吧!我也是一个被命运作弄的人,所以我了解你的苦,我愿意尽我的力量,减少世间的另一个悲剧。”
柳如絮无言的看著他,在这混浊的世界中,当真有如此良善之人?他真的是她的贵人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母子的一条生路吗?
“我曾往一场意外中失去了生命中的最爱,所以我了解生命的可贵,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你当我的女儿吧!让我陪你过这段岁月,一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柳如絮充满感激的望著她的贵人,除了谢谢外,她再也找不出其他话。
***
“来,娃娃,让爷爷抱抱你,”李正英开心的抱起五岁的小女孩,宠爱的笑道:“哇!小家伙又长大了。”
“嗯!”娃娃开心的点头道:“因为我都有乖乖的吃饭呀!所以当然会长大啰!”
“这么乖呀!告诉爷爷,你吃了几碗饭。”
“一碗。”娃娃开心的比著手指头,并补充道:“而且是吃光光哦!这样我长大以后才不会嫁给小猫咪当老婆,这是妈咪告诉我的。”
娃娃的童言童话逗得李正英哈哈大笑,他宠爱的说道:“真是个乖宝贝呢!爷爷等一下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耶!”娃娃开心的笑道:“我最喜欢跟爷爷去放风筝了,好好玩哦!”
“你就知道玩,”她的母亲宠爱的看著女儿,交代道:“不可上让爷爷跑得太累,也不可以要爷爷大老远抱著你走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妈咪。”小女孩乖巧的说著。
“如絮,娃娃很懂事的,你别管她太严。”
“嗯!”如絮微笑的点头,说道:“爸,让娃娃留在这里陪你,我带来了一些素菜,先去厨房煮饭。”
“让陈嫂煮就好了,你难得回来就别忙了。”
“就是因为难得回来,才更要把握每一刻呀!”这些年她一直留在美国求学,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好不容易毕业回台湾,又留在台北忙碌新创的事业,她怎能不把握时光呢?
“好吧!那你去忙好了。不过别太累了。”
“我知道。”如絮微笑的点头,慢慢的走向厨房。
“爷爷,我准备了一个礼物送你耶!”娃娃拉著爷爷的手,大声的说著。
“真的吗?”李正英低头慈爱的看著小女孩。
“嗯!”娃娃跳下爷爷的怀抱,打开自己的樱桃小丸子背包,宝贝似的拿出了一张画像。
“送给爷爷,这是我自己画的哦!老师给我打了三个圈圈呢!”
“哇!娃娃帮爷爷画了画呀!”李正英开心的接过画家。
“好看吗?”娃娃期盼的问道。
看著这可以比美毕卡索的抽象线条,审视自己绿色的脸庞,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鼻子,可是他还是很开心的点头,说道:“画得棒极了!等一下我请老张把画像送去裱框,谢谢你送给爷爷这么棒的礼物。”
“不客气。”娃娃开心的笑著。
“娃娃怎么会想到画爷爷呢?”李正英好奇的问著。
“上课的时候,老师要我们大家画自己的爸爸,但娃娃没有爸爸,所以就画爷爷了。”娃娃脸色暗淡的说著,天真的脸孔流露出超乎年龄的忧郁。
看著孙女落寞的神情,李正英不由得心痛,这些年以来,他不只一次的劝如絮,要她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替自己找一个老公,也替娃娃找一个爸爸,但如絮却坚决的表示,她要一个人带大娃娃。
他慈爱的抱起娃娃,亲亲她的小脸蛋,安慰道:“娃娃没有爸爸,但是有疼爱你的妈咪,还有爷爷呀!是不是?”
“嗯!”小女孩轻轻的点头,马上忘了忧伤的说道:“爷爷,我们去看外婆好不好?”
“好啊!”李正英慈爱的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吧!”他带著小女孩来到了他的书房。这个书房充满妻子心碧的相片,小家伙来过一次后,便迷上了相片中的心碧,她最喜欢拉著爷爷的手,一起走进这充满爱的房间,看著美丽的相片,听著爷爷讲著外婆的故事,在她的心目中,外婆就像童话中的公主。
***
海家的成员再度聚集在一起,不过地点换成了子杰的别墅,因为今天是他们夫妻将MAY分散二十年的父亲介绍给海家人的日子。
“你们父女分别二十多年,现在竟然可以重逢,老天爷还是有仁慈的一面。”雅倩有感而发的说著。
李正英与妻子的缘薄令人鼻酸,但分别二十多年的亲人得以重逢,这种喜悦多少冲淡一是士哀愁。
“说来还真得感谢如絮,要不是她恰好与MAY相逢,要不是她积极的安排这一切,我们父女不知道何时才可以重逢。”李正英闪著泪光的说道。
“不,真正使你们父女重逢的是你的善良,要不是多年前你救我了,我根本不可能安然的坐在这边,更别说是做任何安排了。”如絮脱口而出。
“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李正英轻轻的拍拍如絮的手。
海家的人都看出如絮有一段苦不堪言的过去,但谁也不想去揭开伤疤,他们很有默契的想著,就让这感伤的一面轻轻飘过吧!今夜不该有太多哀愁。
偏偏海家出了一个天兵””海宝贝,她难掩好奇的追问道:“大嫂的爸救过如絮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呃……这说来话长。”李正英为难的说道。正常人见到李正英的表情、听到这样的话,早该马上停止问话,好让话题匆匆带过,可是……“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宝贝一脸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现在不适合谈这些事,”所有海家人一起向他使眼色,恒帆匆匆拉回好奇的妻子,改变话题道:“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该谈点快乐的事。”宝贝抬头看丈夫一眼,再看向周遭的人,总算停止了追问。
“说得对,”子杰赶紧点头,并代妻子发言道:“爸,我看你就别再回屏东了,干脆留在台北跟我们住在一起,这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爸,你就别搬来这里,跟我们一起住嘛!”MAY期盼的看著父亲。
李正英慈爱的拍拍女儿的手,“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自己放逐于人群之外,早已习惯宁静的乡野,拥挤的都会区不再适合我,在这里我无法找到心灵的宁静。”
“可是你一个人孤独的在屏东,岂不是太过孤寂?”
“我不会孤单的,你的母亲虽然已经离世,但她的魂魄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等著我们再度重逢,我怎么会孤独呢?”
思及薄命的母亲,MAY的脸上有著难掩的哀思。
海子杰心痛的拥著妻子,温柔的抚慰道:“别这样,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小心生出一个苦瓜儿子。”
“什么话吗?”MAY又好气又好笑的看著丈夫,随即沉迷在他深情的凝视下。
看著女儿找到如此的归宿,李正英再世无任何牵挂,他慈爱的说道:“老天爷让我在有生之年得知自己拥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又有了圆满的家庭,这对我来说已是最大仁慈,虽然我住在屏东,但现在交通便利,我随时可以来台北住。你们夫妻两人也可到屏东住,有没有住在一起又有什么差别呢?”
“说的也是,亲家有空多到台北。也许渐渐熟悉台北的生活,会搬来台北与子杰一家三口同享天伦之乐。”
“嗯!”李正英微笑的点头,但他心里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再度适应台北的生活,就像是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马儿永远无法适应鸟笼般。
“四哥跟五哥怎么还没过来?”宝贝再一次问道。
“怎么了?少了子帆跟你斗嘴,有点不习惯是吗?”海绵云促狭的看著宝贝。
“我才没有,谁像五哥这么无聊。”宝贝矢口否认。众人闻言只是莞尔一笑。
“他们总算到啦!”子伟开口叫道。夹在一堆已婚的人中,看人家三不五时的深情表现,他还真有一点不适应,这下子来了两个单身汉,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众人皆面带笑容的看著一前一役走向客厅的兄弟,突然,子鸿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的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子帆煞车不及撞上了他,在他的抗议声之中,子鸿才回过神来,缓缓的走进室内。
是她,竟然是她!睽违了五年之久,竟在这样的场合重逢,这样的发展是子鸿所料未及的,他压抑著满腹的惊愕与激动。在他镇静的表情掩饰下,是一颗紊乱的心。
如絮可没子鸿的定力,她只希望自己能立即化为空气,消失在他眼前,所以一等他们坐下,她便匆匆找了一个借口离去。
她竟然再一次的从我身旁逃脱。子鸿差点跟著跳起来,所幸理智及时拉回他的身子,他只是坐在位置上,眼光深沉的望著如絮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