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心的婚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田老爷则卯是了劲来筹办这门亲事,好象不快点把婚事办好,那褚良光就会逃走似的。
相较于府上其它地方的热闹喧哗,诗诗所住的樱阁似乎显得太过寂静。
诗诗一想到唯一的手足将嫁作人妇,就不禁感慨不已。
她和心心一同降临人世,虽然个性南辕北辙,但彼此却姊妹情深。看到心心找到一个好归宿,她也很替她高兴。
最近因为准备心心的婚事,所以诗诗变得相当忙碌。好在有一群得力助手,否则,她一定累垮了。
现在已是晌午时分,又到了诗诗品尝各式菜色的时候。
对诗诗而言,这是个清闲的午后,因为少了烦人的「苍蝇」在身边嗡嗡环绕。但诗诗平静的面容下却流露出一丝惆怅失落。
「小姐,燕京鸿宾楼的姚师博,想派两名厨子来咱们这儿作菜给您指点。」棋儿一边记下诗诗的评价,一边对她说道。
「棋儿,替我回掉这个邀约,我试完咱们府上这几位厨子后,想休息一阵子。」语毕,诗诗吐口大气,然后吩咐一些下午该办的事后,就起身要回房歇息。
「小姐!」棋儿赶忙唤住诗诗,诗诗则满脸疑惑地回眸。
「那位凌公子,他──」棋儿欲言又止的看向诗诗,诗诗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要她继续说下去。
「他一直从昨天下午就待在咱们挹清围的屋顶,不吃不喝──」
「别理他!」诗诗毅然地转身而去,然后挺直腰杆向前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她竟心口急速跳动起来,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那跃动的心跳又急速平缓下来。
她不禁抬眼眺望青空,悠悠的吐了口气。
「小姐!」棋儿的一声叫唤,打断了诗诗满腔的愁绪,让她收回倾倒的遐念。
「进来。」诗诗急忙恢复镇走的神情。
「这是朱公子所送来的贺礼,他坚持要见您一面,现在正在咱们园子外的庑廊上等着。」棋儿见诗诗有些疲累,便体贴地问:「要不要棋儿说您正在休息,不便会客?」
诗诗沉吟片刻,摇摇头说:「不了,替我瞧瞧有什么地方不整齐?」
不一会儿,诗诗便顶着浓妆厚粉和一身华丽衣裳,缓缓步出挹清园。
她来到园外的绿色庑廊,看到一名神情倔傲,全身珠光宝气的贵公子,正缓缓搧动扇子。
朱子安一听见诗诗的脚步声,就停止搧风的动作,迫不及待转过头来,看到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俏佳人,让他不禁手搭向诗诗的香肩。
诗诗见状,急忙闪过身去。
朱子安瞪着落空的双手,有点难过。
「看妳这身打扮,我还以为妳是回心转意,同意咱们俩的婚事了。」
朱子安乃是皇亲国戚,由于身分尊贵,再加上皇帝宠幸,以至于他认为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许多年前,朱子安曾陪同自己的爹娘,造访田府。就在那次,他认识了诗诗,并对她一见倾心。
返回京城后,他就同诗诗展开书信攻势,久而久之,他的那份诚心感动了诗诗,于是,诗诗答应了他的提亲。
但在两年前,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顿时让诗诗从天堂摔落至地面,她的一颗心在那一瞬间全都碎了!
「我以为,咱们已说得够清楚了,朱公子,你去娶你的『富贵』娇妻吧!我这地位卑贱的暴发户女儿,实在不配作朱公子您的妾室。」
「都两年了,难道妳的气还没消?」朱子安拧眉怒目,十分不以为然。
「妳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身分?将来我爹的爵位势必传承于我,所以我的妻子人选,一定得门当户对才行,妳为什么还不明白这点呢?难道妳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你明知道我心高气傲,眼睛容不下一粒沙子,可是居然叫我勉强屈就作你的小妾,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山盟海誓?」诗诗极为不悦地驳道。
「以我的条件,要多少国色天香的女子,都不是难事,我这么低声下气到这来请求妳的谅解,代表我对妳的心从未变过。」
唉!他真是自讨苦吃!有多少女人想求取他的青睐,他都不屑一顾,偏偏这个把他自尊往地上踩的小丫头,他就是无法忘情。
「再说,朱二夫人这头衔有何不妥吗?当初,妳姨母不也是我爹众多妾室之一,要不是我娘过世,刚好她又生下儿子,她也不会被扶正为继室。」
「所以,我该感激朱公子的厚爱啰?」诗诗弯起唇角,冷冷一笑。
「但是,诗诗生来就不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只会对人发号施令,要是朱公子府上的人都嫌弃诗诗,诗诗该如何是好?」
「我可以另造一栋别院给妳住。」
「哦,金屋藏娇啊?只可惜诗诗学不来那勾人魂魄的手腕,无法当朱公子您金屋里的娇客。」
「哎呀!不管妳有多少理由,总之我要定妳了!」
「朱子安,你竟敢强抢民女!」
「诗诗,住口!别曲解我的意思!」未子安早已沉不住气。
「那请你也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手段,今生今世,我是绝不嫁你!」
「即使以田府老老少少的百余条人命来威胁妳,妳也不嫁?」
诗诗冷冷地瞪了朱子安一眼,使朱子安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我说朱公子啊!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你居然为了我,残害上百条人命,难道你不怕会因此阻碍了你的大好前程吗?」
「妳──算了!不跟妳辩了。二妹妹,妳明知道我忘不了妳,妳就嫁给我好吗?」朱子安一脸央求道。
「你可以忘掉我的,只要多讨些国色天香的姑娘,在她们的柔情攻势下,你很快就会忘掉我这个讨人厌的臭石头。」
「二妹妹,别跟我说这种话,妳明知道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
「算了吧!」诗诗冷冷的打断朱子安的话,然后静静地看着他。「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我才这样说。」
「二妹妹,妳──」
「小姐!」在一旁等候许久的棋儿,突然探出头来。「您是不是得去帐房一趟?」
「妳怎么那么无礼!没瞧见小姐有客人!」朱子安疾声厉色地向棋儿吼道。
此时,诗诗皱起眉心,不客气的下起逐客令。
「朱公子,您请回吧?」
「我会再来的,天下除了我,没人可以得到妳!」朱子安留下狂傲的一言语后,就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小姐,朱公子会不会对您不利?」棋儿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还不至于,他只是太过自信,认为到最后我一定会屈就于他──」
「我看他只是个大笨蛋!」
突然,转角处出现一道人影,那是躲在挹清园屋顶,好几天未进食的聘风。
「干嘛偷听别人说话?」奇怪!怎么一见到是他,她就严肃不起来?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听耶!你们说话这么大声,想不听都不成。」聘风嘻皮笑脸地说着,惹得诗诗赏了他一个白眼。
「骂别人笨蛋前,先秤秤自己有多聪明!」
「就这件事而言,我比他聪明。」聘风骄傲地说道。
「棋儿!去替他留些饭菜。」诗诗急忙把棋儿支开。
棋儿微笑欠身,很识相的走开。
「你呀!老爱说一些没营养的臭话!」诗诗故意趁机训聘风一顿。
「哈!我是臭话,妳是『臭石头』,我们两个真是臭味相投啊!」他故意抓住她的话柄大作文章。
「谁理你啊?」
「妳啊!」聘风一脸自信地回道。「我呀!真是越来越佩服妳了。」
「怎么说?」诗诗一脸期待地问道。
「要是一般姑娘碰到负心男子,总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妳却没有。」
「那是我聪明!」诗诗得意的说着。
「对方会看上妳这个美丽动人的姑娘,证明他还满有眼光的,可是他竟为了他的前程而放弃对妳的感情,实在是笨的可以!」
聘风一边说着,一边专注深情的望向诗诗。
「这世上所有的财富地位,都换不了妳诗诗小姐的一颗心。」
「那是因为你没这些东西,所以才这么说!」诗诗怕与聘风那双深情的眼眸对望,于是她别过脸,不与他四目相接。
「二小姐!」聘风用大手包住诗诗的脸,一股暖烘烘的热气不禁让诗诗全身燥热起来。
「干嘛?」
「听完妳跟那位臭屁公子的对话后,我突然觉悟到,就算咱们之间的差异甚大,我依然无法掩藏对妳的好感。」
「你对我有好感,我就应该接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聘风一把搂过诗诗香肩,将她柔软的身躯紧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我嘴巴笨,讲不过妳,我只是想告诉妳,尽管咱们门不当又户不对,但请妳给我机会好吗?」
「快放开我啦!你浑身臭气熏得我头发昏。」
「我是有些自不量力,我知道,可是,如果叫我不试就放弃,我又做不到,妳可不可以──」
「不要趁我脑袋不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话!」诗诗快忍受不了聘风的臭味了!
「想到妳曾经跟别的男人那么相好,我就好恨!」聘风用力抱紧诗诗纤细的身子,好象这样他就可以拥有她似的。
「关你啥事?你根本就管不着。」诗诗低语道。
「以前管不着,从今以后就不能不管了。」
「哼!我才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不是管!是互相尊重!」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手放在哪儿啦?尊重?我呸!」
「没办法,我情不自禁嘛!」
突然,聘风一改嘻笑的表情,正经的对诗诗问道:「给我机会好吗?」
诗诗面无表情的推开他,然后甩了甩沾染他「臭味」的衣袖后,就头也不回的迈步向前。直到走到挹清园的大门,才回眸扔下一句──
「饭菜都凉啦!你吃是不屹?」
「当然吃!」聘风当她默许了,于是开心的快步向前追去。
★☆★☆★☆
诗诗大叹了口气,忿忿的摔下墨笔,竖起柳眉出声怒斥道:「你别在这里捣蛋,没看见大伙儿都在忙吗?」
在诗诗宽敞的大书房中,有二十多名大小丫鬟正忙着处理府中的事。
这些丫鬟,全是诗诗一手调教出来的得力助手。
她们对于聘风的突然出现,感到既惊讶又好奇。她们实在不懂向来冷若冰霜,对男人不假辞色的二小姐,为何会被这名男子缠得耐性尽失,却又不对他施以驱逐令。
不过,就算诗诗要赶聘风走,他也不会走的。
他只要看上一样东西,就会极力去争取,即使遭到阻挠挫折,也不会放弃!
所以现在他正在努力「争取」被他看上的诗诗!
「妳已经忙上大半天了,该停笔歇歇啦!」聘风露出心疼的表惰。
「砚儿!把妳手上待修的名册拿来,」诗诗从丫鬟手上接过一本厚重的册子,看也不看就扔给聘风。
「把所有该修的门窗屋顶都给我修好!」
「好!没问题!」聘风爽快的答允,但此时他拉起诗诗的衣袖,「不过,妳得替我指路。」
诗诗无可奈何,只得半推半就的跟着起身。
「棋儿,剩下的工作,妳帮我留意着。」诗诗向棋儿吩咐道。
「你们这屋子的人,脸上都只有『忙』这个字,小心年纪轻轻就操劳致死!」聘风离去前仍不忘促狭道。
「是啊!要是每个人肚子饿的时候,只要张开嘴巴天上就会掉东西下来,那就不必这么辛苦了。」语毕,诗诗不屑地瞪向聘风。
「呃?怎么听来听去都像在骂我『好吃懒做』呢?」他歪着脑袋,打量起一脸严肃的诗诗。
「不错嘛!连这么深的含意都听得出来。」
「妳这是褒还是贬啊?」聘风露出愉快的笑脸。「跟妳说话还实有意思,脑筋可以一直动来动去,不用怕脑袋会生锈!」
「是啊!不过你该为这理由付出一点代价吧?」诗诗的意思是替田府干活,可是聘风却挤眉弄眼,故意弄错她的「意思」。
「好!晚上就给妳一个好『代价』。」
闻言,诗诗心虚的羞红脸,她赶忙小快步的走远,聘风则一脸贼笑的追赶上前。
他俩走走停停,十分惬意地享受这秋日午后的凉爽秋风,和满园引人入胜的秋景。
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屋面最北边的杂院。这里平时是用来放置破损物品的地方,以致乏人看管。
「这地方真可惜,全荒废了!」
「觉得可惜就给你开垦吧!」诗诗大方地说道。
「妳这是在暗示我,可以在此『成家立业』?」聘风挑眉轻笑。
「不!你想太多了,我没这意思。」诗诗急忙摇手否认,聘风则在一旁径自描绘内心的远景。
「嗯,在这块山坡多植些树林,盖间茅草房就可以了,以后,妳从这里上挹清园处埋事务,我在这儿工作,到了傍晚,再去接妳回家煮饭──」
「我不会煮饭!」诗诗蓦地打断聘风的思绪。
「咦?妳不是会评鉴厨艺吗?怎么不会煮饭呢?」
「是啊!可是这又不代表我得亲自去作菜。光凭我是『神厨』唯一的嘀传弟子,就不知道有多少厨子想请我吃他们的食物!」诗诗骄傲的挺起胸膛。
「哇!这是骗吃骗喝的新招术吗?」聘风笑问。
「喂!你以为『神厨』的弟子好当啊?要不是我的舌可以尝出细微的味
道,师父也不会把绝技只传给我啊!现在,只要是我亲笔认可过的菜色,一推出必造成轰动。」
「妳怎么都没告诉我,我是啥等级的菜色呢?」
「呃?」诗诗不明就里的看着聘风,聘风则立刻垂下头,捕捉着她那柔嫩的红唇……
静谧的杂园里,只听到阵阵浓烈的喘息声……
「说,我是啥等级?」聘风瞪着诗诗红如赤血的信色,不禁急速喘息起来。
「是……下流卑鄙无品级。」诗诗双眼朦胧地望聘风。
「错了。妳的舌头不够敏感,再试一次!」
这回,他用绵密的细吻,挑逗着她纤细的感官。
「你们在做什么?」
闻言,诗诗大吃一惊,她赶忙从聘风的信上移开,但身子却仍被聘风牢牢搂抱者。
「真没礼貌!我在跟我『娘子』商讨『终身大事』,妳跑来搅什么局?」聘风头也不回地说道。
「谁是你的娘子啊!快放开我!」诗诗气得在聘风怀中挣扎。
「刚才我们才约定好的事,妳居然就忘了!年纪轻轻记性就如此之差,实在是很糟糕,不行,我得加强对妳的记忆训练。」
「好哇!你居然敢对诗诗乱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心心卷起袖子,准备向聘风开战。
「别乱来!看在妳是诗诗姊姊的份上,我不想跟妳计较,妳快走吧!」
聘风瞄了心心一眼后,不安份的大手又重回诗诗的柳腰上。
「诗诗!这小子是不是占妳便宜?」
「我──」
「讲话客气点,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这叫『两情相悦』,妳懂不懂啊?」聘风赶忙插话道。
诗诗听了他的话后,立刻赏了他一个白眼。
此时,心心指着聘风,嗔怒的向诗诗斥道:「诗诗!这个臭男人妳居然也要!他可是个不尊重主子的可恶家伙!他──」
「行了!我知道妳赚恶他。」诗诗陡然打断心心的抱怨。「不过,妳的褚良光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是半斤八两。」
「才不呢!两光他──」
「好啦!别跟我炫耀了。」诗诗再次打断心心的话。「看来,妳已经跟他和好了……」
此时,诗诗忽然停止说话,她抬头看向聘风,幽幽恳求道:「让咱们姊妹『私下』谈谈!」
聘风抬起手,摸摸她的粉脸,微笑道:「好,但别太久啊!」
语毕,他走向一处看得见田宅大湖的高地,诗诗看着他结实宽硕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难以言愉的甜蜜。
「诗诗,妳……不会喜欢他吧?」
诗诗闻言,愣了下,但仍迅速地转移话题道:「妳是特地来找我,还是刚好散步到此地?」
「我是特地来找妳的!」才说完这句话,心心就把话题又儿回聘风的身上。「那男人对妳好吗?他是什么出身,妳知道吗?还有,妳干嘛浓妆艳抹啊?」
「别理我的事了,先说妳找我有什么事?」诗诗语气平淡的说道。
「两光不要我问妳,可是,不问妳又──」
「心心!讲重点!」她这姊姊的逻辑跟一般人不同,总爱讲一些废话,而不说重点。
「就是生孩子的事嘛!妳给的图册还真恶心耶!」
「恶心还敢嫁人?」
「两光亲人家的时候就全部忘光了嘛!」
诗诗白了心心一眼,「好啦!别在妳这个尚未出嫁的昧妹面前说这些!对了,妳可知道褚良光在故乡有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妳是说那白吃白喝的凌聘风啊!」诗诗见心心并不知褚良光已订亲的事,便把话题带到结婚生子那上头。
她故意把从书上得来的讯息向心心大肆渲染一番,见心心顿时面色惨白,她竟有些开怀……
「我看,妳是成不了亲啰!瞧妳怕的!」诗诗微笑道。
「我一定可以成亲的!」心心不服气的挺高胸膛。
「好!明天晚上洞房花烛夜,我来设三关考姊夫,要是过不了关,亲事就作罢!」诗诗仍对褚良光不放心,但她并不想让心心操烦。
「好!一言为定!要是两光跟我顺利成亲,妳得替我上外公那儿取来梅家的长虹宝剑。」
诗诗立刻点头,她想赌赌这回是心心赢还是她赢。
心心又和诗诗拉拉杂杂谈了好些话后,才满意的离开。她经过聘风的身畔,故意对他冷哼了声。
聘风对她挤眉弄眼扮了个鬼脸,然后就马上回到诗诗身畔补位。
「把嘴擦擦。」诗诗扔条手绢给他,因为他的唇上仍留有她印上的胭脂。
「不急。」聘风一手捏牢手绢,一手将诗诗揽腰入怀,随即又将他的信印上她的樱桃小口。
微风中,两个高躺的身影,正紧紧密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