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转眼,江念竹和任天放已经交往四个月了。
由相遇的冬夭,进入了春天,由二oo二年,进入二OO三年。
今天,医院特别忙乱。
首先,一部部救护车送来了一间幼稚园的集体食物中毒;患者实在太多了,江念竹被通知去支援。
江念竹在走道上遇见任天放,他也被调来支援。
“游览车翻覆。”他只对她说了这句话,神情凝重,看来是个很严重的事故。
走进急诊室,迎面而来的是小朋友的哭闹声,与家长们对护士的大呼小喝。门口,一部救护车刚至,医生和护理人员拥上,一个衣服染血的伤者被抬了出来。
她与任天放互看一眼,然后各自走开去忙自己份内的事。
江念竹游走在小朋友问,安抚他们的情绪,处理他们的状况。
另一头,任天放正在处理一名伤患,插气管、胃管,进行心脏按摩,五、六个人手忙脚乱的急救。
一个小时后,江念竹这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抹了抹脸,走到饮水机前,想喝杯水坐下来歇腿。
“医生、医生!”一名妇人抓住她,“求求你,求求你看看我的孩子!”
江念竹随她的视线看去,看见任天放在对面的房间实行紧急处理。
那是一名四岁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母亲快崩溃,江念竹陪她在门外等待。
小女孩经过紧急处理后,被推上楼上的开刀房,那名焦急的母亲立刻迎上去。
“医生,我的女儿有没有事……”她抓住任天放,像抓住一根浮木。
“小妹妹胸前的肋骨断了三根,脑部有严重的出血,必须马上送去开刀。”任天放脱下口罩。
那名母亲听了,差点昏厥,尤其看见宝贝女儿身上插着气管时。
“放心,主刀的林医师是这方面的权威,小妹妹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她的。”任天放安抚的对她说。
虽然如此,那名母亲的忧心犹在,但她仍向任天放道谢,然后由一旁的护士带上楼等待。
她愁苦担忧的神情紧揪住江念竹的心,因为相同的情景也曾经在她生命里发生过,只是当时陪伴她的是尹家人。
江念竹找了张椅子坐下,弯身,将头埋在手里,觉得好累好累。
“喝杯咖啡,放松一下。”
任天放的声音响起,江念竹拾起脸,看见他站在她面前。
“谢谢。”她扬起疲倦的笑容,然后接过冒着热气的咖啡。
任天放在她身边坐下,喝了口咖啡,然后开口:
“今天有个刚到我们科实习的护校学生说了一个关于急诊室的故事给我们听。”
“嗯?”江念竹小口小口的啜着咖啡。
“她说有一个老先生被送去急诊室,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不是很会说台语,她看到老先生很惊恐的样子,就半国语半台语的安抚他:阿伯,免惊免惊,我是乎你死(护理系)的学生,医生还没来处理之前,我乎你勇气(氧气),死死世(吸一吸),你会感觉卡快活。来啦!快死!快死!(快吸!快吸!)死死计,你会真快活喔。”
“老先生光听她说就吓去了半条命:心里直想:天寿喔,这个小姐怎么叫我去死死计。他就很慌张的说;麦啦!麦啦!我……他的话都还没讲完,护士就把氧气罩上他的脸.还一直说:‘来啦,我乎你勇气啦,死死什你就没痛苦了。来,快死!
快死!”最后,老先生实在怕死了,他推开护士往门外跑,口里大叫着:救命喔……
救命喔……而护士也抓着氧气罩跑出来他大叫着:阿伯,不要怕,死死甘你卡快活啦……”
讲到这里,江念竹早已经笑倒在任天放怀里。这个网路笑话她早听说了,但听着任天放不轮转的台语,还有他夸张的肢体动作,她更无法控制的飙出眼泪。
她抬起眼,任天放拭去她眼角的眼泪,眼含温柔的凝视她。
“感觉好一点了吗?”他问。
江念竹定定回迎他,知道他是在关心她。
“嗯。”她回了一个要他安心的笑容。“尽管职业的训练教我们不能在病人前显露出感情,但……我一直都学不来。”她吁了一口气。
“吃我们这行饭的人,必须要有一颗强壮的心。”任天放望着忙碌的急诊室。
“今天救活一个重伤病人,明天跟着又来了一个更严重的病例,周而复始的,不管尽了多大的心力,当中总会有人死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今天有个年轻人死在我怀里,他才十七岁,无照驾驶,间接地造成游览车翻覆,四条人命陪他一起付出代价。”他转头看江念竹,“我们没办法改变结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然后……看看我们能为他们做多少,能创造多少奇迹。”他顿了一下,“我希望那个小女孩会是我的奇迹。”
“她会好起来的。”江念竹握住他的手。
“当然。”也许觉得他们谈的话题太沉重了,任天放故作轻松的挑挑眉,“有我们外科圣手操刀,小妹妹一定会没事的。”他抚抚她的脸,眼底写着担心。“你的脸色很苍白,答应我待会下班就乖乖回家睡觉。”他今晚得值班。
“是,长官!”江念竹俏皮的对他行了一个童子军礼。
任天放腰间的call机突然叫了起来,他查看了一下。“我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江念竹陪他走到电梯,门一开,他问了进去,就在电梯门要关上时,他伸手挡住,采出头对她说:“明早我上你家mor-ningcall,顺便帮你买早餐。”
“嗯。”江念竹站在原地看他,直到电梯门合上。
啊,原来,被娇宠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这天休假,尹佟风跟江念竹约好一起回桃园,因为尹妈又帮他安排了一个相亲。
见到尹佟风,江念竹被他憔悴的神色吓到。
“你瘦了!”江念竹很心疼。尹佟风变得好憔悴,肤色暗沉,黑眼圈很重,而且瘦了些。“工作量太重了吗?”“大概是天气大热了,所以没什么胃口。”尹佟风在相亲宴上话说得少,饭更没吃几口。
“而且看起来很疲倦。”江念竹伸手摸摸他的脸,忍不住皱眉。
“最近接了国三加强班,压力有些重。”看见江念竹忧心的神情,尹佟风勉强的挤出笑。“放心,我没事的。”
“答应我你会去看医生。”江念竹仍然不放心。
“是,医生大人。”他椰榆的说,“你可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小病人。”
江念竹也笑了出来。
“佟风,”尹妈这时走了过来。
尹佟风对江念竹做了个杀脖子的动作,然后认命的转身面对尹妈。“妈。”
尹妈劈口就切入重点,“张小姐端庄又淑丽,孝顺又有爱心,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她侃侃而谈这一次的相亲对象,显然非常满意。“这次你对张小姐没话说了吧!”
江念竹在一旁忍俊不住。
尹佟风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跟对方再进一步的接触。上一次的相亲对象是个律师,尹佟风回绝的原因是对方的口才太好了,说要是跟她吵架,他绝对说不过她,有损大丈夫形象,还学刘文聪说,我不意输的感觉!又,上上次那位是个气质绝佳的钢琴家,尹佟风却说他不懂五线谱不会欣赏音乐,呆头鹅一个,没办法和她琴瑟和鸣、妇唱夫随,怕委屈对方等云云……
江念竹睨眼看他,很好奇他这回要用什么借口跟尹妈回绝。
“她是幼稚园老师。”尹佟风说。
“这是什么鬼理由?”尹妈一副快气昏的模样。
“妈,”尹佟风叹气,‘我还未符合年龄的时候,您就把我送去读幼稚园了。那时候我还小,大小便都要由老师来辅助帮忙。”他耸耸肩,“张小姐会令我想起我的幼稚园老师,想到那个被把屎把尿的画面……我压根儿就无法想像跟她生儿育女!”
“噗!”江念竹笑出来了。
尹妈快气死了。“那你倒说说呀;,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小姐?”她忍气的问。
“就像念竹这样啊。”尹佟风伸手揽住江念竹,一迳地对她笑。
“偶尔知心,偶尔调皮,而且又长得漂亮。”
“你喜欢念竹……”尹妈不复方才的气极败坏,反而一脸惊喜,“傻儿子,你喜欢念竹怎么不早说!我早就希望念竹来当我的媳妇了。”
闻言,江念竹与尹佟风吓死了!
“妈,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尹佟风立即说。
“对呀,尹妈。”江念竹也赶紧说,“尹哥是哥哥呀。”
“真是!”尹妈的脸垮了下来,“要是你们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妹能相爱就好了,这样念竹就不用嫁给别人,永都是我的女儿了。”
啊,原来尹妈希望她跟尹佟风结婚啊。江念竹心里一个触动。
可惜命运作弄人,尹佟风身边已经有了jey,她身边也有了任天放
江念竹望着尹妈蹒跚走开的身影:心里默默的说:
尹妈,我一直都是您的女儿,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一下班,走出医院,江念竹就被人叫住。
“江念竹?”
江念竹回头,一个女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跑到她面前。
“天啊,真的是你!”女人兴奋的抱住她。
“敏敏?”江念竹也一睑惊讶,并再次赞叹世界之小。自从国中毕业后,吴敏敏考上中部的专科,之后她们就没再见过面了。“好久不见了,敏敏。”
江念竹索性请吴敏敏到她最爱的一家“乌托邦”用晚餐。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不是更漂亮。”江念竹真心赞美绝不是客套话。吴敏敏烫着一头波浪卷,穿着一身粉嫩的洋装,足蹬凉鞋,整个人像春天的花透着娇美,这个女人真教人嫉妒,从以前的青涩到现在的成熟,她始终如此纯真,如此甜美,仿佛春天不曾离开她。
“你也是呀!”吴敏敏也打量江念竹,并注意到她挂在胸前的工作证。“念竹,原来你是那里的医生呀。”她惊呼:“哇,好了不起!’
江念竹淡笑,然后问:‘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会来医院?”
“哎,一点小咳嗽啦,而且变得很贪睡。”她挥挥手,“都是我男朋友啦,太小题大作了,一直对我碎碎念,要我一定要来医院。”她很可爱的噘唇,“不过幸亏他要我来,否则我就错过你了。”
“他一定很爱你,才会这么关心你。”对于她孩子气又充满幸福的抱怨,江念竹不禁微笑。
“念竹,你变得不一样了耶。”吴敏敏像发现什么似地将脸凑到江念竹眼前。
“我们已经有十几年不见,当然会变。”
“不,你以前独立很自信,偶尔有点小孤僻。”吴敏敏一口气说,“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因为你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哦?那么现在呢?”江念竹有些讶异自己在吴敏敏眼里是这个样子。
“多了女人味了,呵呵……”她暧昧的直盯着,“念竹,你一定谈恋爱了哦?”
没想到吴敏敏这么粗神经的人,这方面,感觉倒是很敏锐。
江念竹笑而不答。
“他是什么样的人?”吴敏敏好奇的问,“从以前我就觉得你要嘛就是不谈恋爱,要嘛就一定谈得轰轰烈烈。我好想知道他是谁喔,我猜他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对吧对吧?”她巴巴的盯着江念竹。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毕竟,吴敏敏也曾跟任天放交往过,有过小儿女情感。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两人以前交往的情形。
“说到男朋友……敏敏,你还记得任天放吗?”她问。
“当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谈到任天放.吴敏敏甜蜜蜜的笑开了。
“我历任男朋友里,他是对我最温柔的人,长大后,我才知道他对待我的方式,其实是一种“绅士”的行为。”
绅士?他昨晚的表现可构不上“绅士”。想到昨晚,江念竹不禁脸红。
“对了,你怎么突然提起小放?”吴敏敏这才后知后觉的问。
“呃……”江念竹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说出来,“我正在和他交往。”
“你和小放……”吴敏敏叫出来,附近的人不禁多看她们这桌一眼。“你一定一定要把所有的经过告诉我!”
吴敏敏一直缠着江念竹说,但江念竹是个低调的人,只是笑。
还好吴敏敏手机响起,是她的男朋友在找她,于是只好放了江念竹一马。
吴敏敏有些失望,两人在咖啡厅门口分手时,她突然提议:
“嘿,找一天,你跟小放,我和我男朋友,我们见个面吧。”
“敏敏,这些年,你快乐吗?”
这是任天放见到吴敏敏时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倾身看她,眼里盈着笑意。
“我很好,尤其再见到小放和念竹后,我更快乐了!”吴敏敏仰头看他。
“那我就放心了。”
任天放张开手臂,吴敏敏不顾男朋友和江念竹就在身旁,便一头扑进他怀里。
时间并未在任天放与吴敏敏之间造成隔阂,他们一下子就熟络起来。
他们找了一家餐厅坐下来,那是在八里一家靠淡水堤岸的小店。他们一边大啖海鲜,一边欣赏对面灯火点点的渔人码头夜景,其问,不断有人从那头坐渡船过来。
“这是我男朋友,周静。”吴敏敏向他们介绍。
周静一如其名,是个很沉默的男人。乍见他的第一眼,江念竹有些惊讶于他的年轻。原来,周静还是个大四学生,他和吴敏敏差了七岁,谈的是现在盛行的姐弟恋。
吴敏敏对他们说,她和周静是在书店认识的。她是柜台收银员,周静每天来书店,每次只买一本信纸,然后再到柜台结帐。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个月,所以她对他印象非常深刻。刚开始,她只觉得这个男孩好闷喔,每次只有“请帮我结帐”
及“谢谢”两句。隔天,他突然不再来书店,然后足足消失了一个月,很奇怪的,她竟开始挂意他来。接着又一个月后,他突然地出现,这次,他没有买任何书本或文具,而是直直的走到柜台,递了一封厚厚的牛皮纸袋给她。里头装了三十张那一个月里买的所有不同种类的信纸,每一张写着当时买那信纸时他对她的感觉。简言之,那是一封长达万宇的情书。
“所以我们就交往了,已经快两年喽!”
吴敏敏甜蜜蜜的笑眯了眼,而周静则没说话,安安静静的抽着菸。
周静始终不参加他们的话题,即使他是今天的话题人物。但他的沉静并没有带来不自在,反而衬托出他的沉着与稳重。虽然与吴敏敏有七岁的差距,一个动,一个静,却又奇异的相配。
在听吴敏敏的故事时,任天放已经剥了一碗的虾子,递到江念竹桌前。
“这虾子好鲜,咯,吃看看。”在交往的这段期间,任天放处处体贴,知道她吃东西不喜欢把手弄得油腻,所以不碰虾子、螃蟹之类,于是,他总会帮她剥除。
“你们呢?快告诉我你们的爱情故事!”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吴敏敏急切的想知道任天放与江念竹的恋爱经过。
“我已经爱念竹很多年了,不过一直是单恋。”任天放转头看江念竹,对她眨眨眼。“说来我们会在一起,还是拜她的急性盲肠炎所赐。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是我替她动手术的,她为了报答我的恩情,才决定以身相许。”
“什么以身相许!你别乱说话!”江念竹觉得热意从脸颊直烧到耳背,觉得在人前谈自己的情感好困窘。“吃你的虾!”连忙夹起一只虾子塞进任天放嘴里,堵住他的嘴巴。
“哇呼!”吴敏敏一双大眼睛直注意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她直言,“我记得念竹以前对小放好凶喔。”
“对呀。”任天放不住的点头,小可怜似的一脸无辜。
于是,江念竹又塞了一只虾子到他嘴里。
吴敏敏看看任天放,又看看江念竹,然后自己做出了结论:
“我懂了!其实念竹是喜欢小放吧。”她双手撑在下巴,一脸梦幻。“你一定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小放,所以才会以讨厌他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就像小男生都会去欺负他喜欢的小女生一样。”
此言一出,江念竹愕愣。
“你,是吗?”
任天放偏过脸对她坏坏的笑,瞅她,用眼神询问,你爱上我了吗?
江念竹睨了他一眼,这次她夹起了两只虾子塞到他嘴里,让他干脆闭嘴个够!
结果,那一夜,那碗虾子全进了任天放的肚子。
激情过后,江念竹困倦的侧身而卧。
任天放由她身后抱住她,用鼻头摩挲她的背。他初生的胡渣子,让她敏感的轻颤了一下,“我知道你累,洗完澡再睡,嗯?”他拍拍她光溜溜的屁股。
“嗯……”江念竹呢喃,却将脸埋进软绵绵得枕头里。
“那就由我来服务吧。”任天放低笑,起身抱起江念竹,走向浴室。每次做完爱,他总是坚持两人一起洗澡,让她慢慢习惯他的身体,习惯他的存在。
他们现在过着半同居的生活,偶尔任天放会过来江念竹的公寓过夜。除了第一夜是在任天放那度过,其它都在江念竹的公寓。
因为江念竹不想让自己进入任天放的生活。所以,任天放的私人物品,一点一滴充斥在屋子的角落。
大理石洗脸台上,漱口杯里放了两支牙刷,一红一蓝:打开有置物功能的镜子,里头有一包新添置的刮胡刀;浴室的门上吊了两件浴袍,一红一蓝。
卧房的衣柜里,吊着刚从洗衣店拿回来的男性衣物:抽屉里放着一堆未拆包的男性内裤、袜子,那是今天江念竹下班时,去帮任天放新购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盒保险套,那是任天放准备的……
书房里有两台笔记型电脑,上面的萤幕保护程式闪烁着一行字:约会中,请勿打扰。
厨房里有他们一起去采购的厨具……
客厅里,有两杯高脚酒杯还放在桌几上,地板上散落着女人的丝质衬衫、男人的衬衫、女人的及股裙、男人的西装裤……一路落到卧房……
浴室里冰蓬头下,任天放单手扶着两腿酸疼得站不直的江念竹,另一只手则拿着满是泡沫的水绵,在她身上游走。他已经非常熟悉她的身体。他将她的湿发拨到胸前,并亲吻一下她的额头。
“双手抱住我的脖子,我要洗你的背。”他说。
江念竹听话的勾上他肩膀.她的身体更不避讳的紧贴着他,于是任天放沾了她身上的泡沫.染上了跟她一样的气味。
刚开始,江念竹很不能接受跟任天放坦然相对。做爱是一回事,但不着寸缕的与一个男人站在一个窄小而光亮的浴室里,又是另一回事。但,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她现在已经很习惯他的身体了。
洗完澡,任天放仔细的帮她擦完身体,套上浴袍,然后将她抱到床边。他先用毛巾擦干她头发上的水珠,然后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干。这又是他的另一个坚持,
他喜欢她留长发,她却认为长发碍事,因为白天的工作繁重得让她总是等不及头发干就倦极睡去。于是,帮她吹干头发成了他的工作。
吹干头发后,江念竹已经清醒来了。她自然的接过吹风机换她帮任天放。
“今天敏敏来找我。”任天放背对她,聊天似地说。
“哦,她又和周静吵架了啦?”吴敏敏像从前一样,一有烦恼或不愉快,就会来找任天放吐口水。
“周静不会跟她吵。”任天放轻笑,“敏敏说周静的母亲偷偷来找她,要她离开周静。她又说最近变胖了,问我是不是变丑了,她说周静对他好冷淡。”
“他们之间差了七岁,周静又是个学生,身边都是年轻的女同学,敏敏当然会想东想西。”江念竹拿起梳子,帮他梳理那头比女人还要柔顺的头发。“我相信周静,他虽然不善言词,却是个正直负责的年轻人,他不会做对不起敏敏的事。”
他转身看她。“敏敏常常来找我,你好似一点也不担心?”
“噫?”江念竹楞了楞。
“不是常常有这样的戏码吗?男朋友爱上了女朋友要好的朋友。”他注视她的眼睛。“我们也许会旧情复燃,毕竟敏敏是个漂亮又有魅力的女人。”他的神情很专注,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你会像相信周静那样的相信我吗?”他问。
他想暗示什么?
虽然江念竹很想问他:“你会吗?”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是她自己要一场没有负担的恋情,是她说不要承诺的,那么,她又怎能要求他承诺或保证什么呢?
“睡吧,已经很晚了。”她低身亲吻他的唇,然后起身走到床另一边,拉起棉被躺进去,并把她那边的台灯关掉。
任天放不语,他背对着她坐了好一会儿,才爬上床躺在她旁边,并将他那边的台灯关上。
房里顿时沉浸入黑暗中。
任天放没有像之前那样充满占有性的抱着她睡,而是背对她。
江念竹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她竟对他生起气来,也转身背对他。
这一夜,她无法入眠,她一直想着一个问题——
如果任天放爱上别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