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炼狱的开始)

第三章(炼狱的开始)

第三章:炼狱的开始

迎面吹来阵阵凉爽的海风,晨曦中一轮红彤彤的朝阳,出柔和的光晕,悄然鼓舞着他足下的万千生灵。几只盘旋的海鸥生动的鸣叫声,仿佛散落了昨夜空茫,寄予了清晨的憧憬。

警车开出警署,一路向东南行进。迎着轻柔的海风,冉冉升起的旭日,车窗外的海是那样的美,海浪一**从脚下涌过,随着澳凼大桥桥面的起伏,当真有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

澳凼大桥对面的岛,是我来澳门后一直没有去过的地方,我总以为那边或许不属于澳门呢?过了桥我才看清路牌,原来这里叫――凼仔岛。此岛的面积仿佛也不小,一路继续向南竟开了大约十分钟。驶过一条连贯的海上公路,路牌上又赫然跳跃出――路环岛几个大字。

路环岛上虽然没有澳门半岛繁华,但这里的风景却是一流。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近处是潺潺幽咽的小溪,山上到处是古柏青松,山下铺着成片的红枫。一条蜿蜒的公路穿插在山与山,水与水之间。这里的风景就象一幅任你随意想象的抽象作品。仿佛实在不好形容它到底美在哪里,可它的确不俗。

车子顺着公路盘曲而上,远远望见半山腰有一处奶黄色的围墙,沿着山势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墙很高,少说也有十几米,墙头上还竖着一米高的铁网。这样的建筑不要说我,就连没经验的人都不难想象出这是一座监狱。

又行了约两分钟左右,我才清楚的看到监狱的大门。那是一道黑色厚重的铁门,门上没有缝隙,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门的一侧有个不高的房间,上面镶着几块茶色的玻璃。车子刚停在门口,门就自动打开了,想必是门房里的人用电钮控制的。随着大门的敞开,我的眼前也跟着一亮,修剪的整齐别致的果树和高矮不一的乔木间,是一簇簇艳丽的花卉,各种颜色的搭配是如此的鲜亮,简直不敢想象这种凡间的杰作。这里所有充满异国情调的园林设计都显得极其奢侈,有种雍容华贵的美,以至于――使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恍惚间,仿佛进入了天堂。

穿过两侧的花圃,前方赫然又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大门,原来刚刚那道门只是监狱外圈的门。这道门比刚才的那道还高出许多,门的上方是一个三角形的门楼。门楼上有个白色的牌子写着黑字:(路环男子监狱)

两侧是七八米高的围墙,环行向两边延伸。大门的左侧是一条继续向上延伸的水泥路面,路的尽头是一座同样有围墙的院子,因为隔得较远,所以一时看不清那同样厚重的铁门旁写的到底是什么。从外表看,我猜想也应该是一座监狱,但为什么又和这边的分开呢?岂不多此一举?也许,那是女子监狱?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在以后便得到了验证。

斜坡的左面,也就是我坐着的车子的后面,我刚刚经过了,但被前方与侧面的监狱所吸引,而一时忽略了道路右边的一座两层高的小楼。楼建得非常精致,而且相当现代或是说比较前卫。海蓝色的底座加上乳白色的墙面,先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刺激。在看它上下两层错落有致的立体设计,以及门窗的结构,色彩的搭配,都显得极为协调,的确给人一种美的感受。

就在我左右观察周围的环境时,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大响,此时监狱那道大铁门正徐徐的开启――

顺着打开的门缝,我还以为所有的监舍尽收眼底呢?结果出乎意料,我什么也没有看到。里面竟是一个巨大的“车库”。昏黄的灯光,在刺目的日光下显得极为虚弱,仿佛一个久病的老妪,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车子开进“车库”,黝黑厚重的铁门又轰隆隆的合上。我的眼前登时一暗,本就昏黑的“车库”,此时显得更加暗淡。就在这时,车门打开,开车的警察向我挥手示意叫我下车。

跨出车门正好迎上一股潮湿的霉气,我一张口差点呕了出来。警察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有。定了定神,我才跟在他们身后慢慢朝里走。铁门关上后,“车库”里的灯光也逐渐亮了起来,也许是刚才不太适应,这时觉得就没什么了。我开始借着灯光左右观察起这间“车库”来,怎么监狱门进来会是“车库”呢?的确挺让人奇怪的。没走两步前面就出现了两部电梯的不锈钢门,我随着他们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用手按了二楼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后,我们鱼贯而入。他们又随手按了一楼的按钮。这更让我感到奇怪,难道“车库”是二楼,地下还有一层?那不就是地下室吗?送我去地下室干什么?这里不是也有象渣子洞那样的地牢吧?我不禁心中一颤!偷眼看他们闲聊的神态也不象要谋害我的样子?可是,遇到这种怪事人总会感觉七上八下的不塌实。

电梯下到一楼,门打开,腐烂的霉气味更重了。一股阴冷的风也趁机吹了过来,我措不及防,打了个冷战。出了电梯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通八达的通道,可这里的灯光却依然暗淡。左面是一个不大的铁栅栏门,门里向左有个通道,可惜在我站的角度却看不到通道里的情况。右面也是一条很长的通道,尽头又是横向的通道,我仍旧看不出个什么门道来。除此之外,我的正前方还有两个长长的通道,也同样看不到尽头。近处电梯的右侧还有一扇木门,谁知里面又有什么奥妙?

正猜想着,从那扇门里忽然走出一个胖墩墩的警察,手里拎着一串响当当的钥匙。那人大概四十多岁,生得慈眉善目,一副富态相。只见他晃荡着走过来,先打量一下我,然后叽里咕噜的,不知和我身边的警察嘀咕了些什么?他们话音刚落,那两个送我来的警察就转身上了电梯。那个“胖子”象我一摆手,我就意识到,他们刚刚是进行一场简单的交接仪式。

正要往前走,我忽然想起个奇怪的问题,我不明白:按照我的经验,在国内的司法程序应该是――先在派出所呆上两三天,然后进看守所,经过漫长的逮捕,一检,二检,开庭,最后下判决,才被送入监狱。可如今我怎么连判都没判,就直接送到监狱了呢?头脑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可一时又找不出答案。心中也连声叫苦,但又无可奈何。眼下只得跟着“胖子”继续往前走,谁知他向左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用钥匙熟练的把那扇铁栅栏门打开,接着又示意我进去。

我木那的走进铁门,里面有灯,却比外面的灯还显得暗淡。我到不会感觉如何恐惧,触目惊心的场面见得多了。只是有种莫大的好奇感,象蚂蚁似的不住的抓挠着我的心。铁门里是一条过道,两边各有三间屋子,都是同样的铁栅栏门。里面有灯光,但那光简直太暗了,几乎是一片漆黑。里面人影幢幢,有些细碎的声音,仿佛地狱中游动的鬼魂。我被关进靠左侧的第二间屋子里,一进门,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长时间眼睛才慢慢习惯了黑暗。这间屋子不大,墙上没有窗户,墙角有个单人厕所,屋子里横竖交错的摆着四张双人床,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除了铺着一层海绵垫子外,便是一床毛毯。我走到床跟前坐了下来。思考着怎么会把我一个人关在这呢?想着想着我渐渐的有了困意,于是就歪在床上睡着了。梦中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我曾呆过的那个监狱,回到了我那群哥们中间,他们都围着我问,问我怎么又回来了,问我这几年去了哪?问我是不是***忘了他们,怎么连个信也没有。我争辩着说,不是,不是。正在这时不知是谁,不停的喂!喂!的叫我,可我就是看不见人,那喊声越来越大,直至我睁大了眼睛。

“喂,喂,当――当――当,开饭啦!”声音清晰的传入耳朵,望着室内昏暗的灯影,我才渐渐的意识到,刚才我做梦了。我赶忙坐起身,想看看是谁在喊我。

“兄弟,醒醒吧,开饭啦!”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一头齐肩的长在灯光下出金黄的光泽。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身体看起来挺结实。他上身穿着一件褐色的短袖衬衣,下身穿一件同样是褐色的短裤。见我走过来,他就冲我一笑,然后说:“喂,兄弟,叫了你这么长时间,睡的很香是吗?开饭了。对了,我叫阿伟,你叫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从铁栅栏里伸进来。

对于他的热情,我表现的很平淡,这些监狱里的勾当,我当然是司空见惯了的。初次见面就这样,他一定有他的目的,我想。不过想归想,这正常的人际交往还是要的。我把手伸过去,和他握了握手。

“不好意思,我叫江东。”我说。

“听说你是大6过来的,所以我就讲普通话,好长时间没说,还真有些别扭。怎么样,还听的懂吧?”他摆着一头染黄了的金,微笑着说。

“怎么会听不懂呢?我又不是外国人。”本来随口一说的,但转念一想,从人家角度看,我不是外国人是什么呢?

“听说你是抢金铺进来的?”他问我的时候,眼睛总是盯着我,明显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的人。

“没抢成。”我摇了摇头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喊叫,好象是用广东话叫阿伟的。他听了一愣,立即告诉我:“吃饭吧,――在这,我有事先走了。”他边说边朝着喊话的方向走去。

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我低下头,看见铁栅栏门上有一个方形的孔,外面此时放着两个铁盒子,我一伸手就把两个盒子从孔里掏进来。心想:这一点还有点象内地的看守所喽!都是从***洞里掏进掏出的,象什么样子。我打开盒盖的同时,一股肉香也随即漾了上来。除了两块厚实的番茄猪扒外,还有一盒香喷喷的大米饭。哇靠!今天是什么节日呢?怎么搞的这么丰盛,要不多少人都往西方跑,原来连坐牢都这么好待遇。我一边嚼着猪扒,一边回想着以前坐牢时的窝头、白菜清水煮的味道,用我心里的话说这叫“忆苦思甜”。

正吃着,我忽然听到有人打鼾,嗯?这里也许还有许多人,其他人都在哪呢?我放下饭盒,把头贴在铁栅栏上极力向左右望去,只见我的隔壁与斜对面都放着几个铁饭盒。这里没有钟表我无法估计时间,也不知自己刚刚一觉睡了多久,我猜想其他人可能没这么早吃饭的习惯。

吃过饭后,没一会儿,阿伟又来了。

“吃完没有,要不要点喝水。”他问我。

借着灯光,我看到他长了一张娃娃脸。鼓鼻子鼓眼的,见了人就想笑。我象他点了头,表示同意。他转身走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塑料杯子,里面盛着水。我接过杯子,向他称谢:“谢谢,阿伟。”

“小事情,别放在心上,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就没问题。”他说话时,带着浓郁的江湖气息,连神态都非常传神。

“这是澳门唯一的监狱吗?”我耐不住好奇问他。

“对啊,整个澳门就这一座监狱,还有一座女子监狱,进来的时候你应该看到了,就是左边的那个。”他边说,边用手比画着。

“这里有几个人?”我指指隔壁,问他。

“算你五个人,昨天刚调走两个,――到五座二去了。”他说。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我继续问。

“不到两千人,包括那边女的。”他思索了一下说,好象还不太肯定的样子。

“就这么少?”我觉得挺惊讶,整个一个澳门就只有一千多个犯人,真有点不可思议。

“这还少吗?本来澳门就没有多少人,你以为是大6了吧?”他好象也挺惊讶我会这么问。

我一笑,不在问他。

谁知,他见我不问了,还意由未尽似的追问起我来了:“江东,你来澳门就是为了抢这单金铺吗?”

“不是,我是偷渡过来的,本来是图个新鲜,过来想找个适合我的事做做,谁知道,这边没有朋友,没有熟人的真不好办,我又没有证件,没办法,只能硬抢他一次,捞点在回去了。”我没告诉他实情,其实即便告诉他实情,我想他也未必肯信。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他的话绕来绕去的,我想他是要说什么。

“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听天由命?”我假装沮丧的说,其实心中在暗自怯喜。

“你想不想,加入我们十四k呢?”他的眼睛闪着亮光,兴冲冲的压低了嗓音说。

“十四k?是什么?帮派吗?”我扮着糊涂说。对十四k的介绍,我早在很早以前的杂志上就看到过了。

“十四k你都不知道?我们是澳门最大的帮派,整个澳门少说也有四五万人呢?”他说的时候,就象数落自己的家事一样。

“这个……我还是考虑一下吧?”我犹豫着说。

在没有最后了解帮派的真正意义之前,我不想贸然的应承他什么,因为我知道帮派不是可以随便进退的地方。给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港产片中常有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里的江湖其实就是黑社会的帮派。

“兄弟――,你放心啦!我不会骗你的,可能你还不了解十四k,就说这个监狱吧,十四k的人如今最多,有七百多人。水房帮的有三百多人,胜义的有一百多人,还有和胜和的一百多人,大圈帮的八十多人,新义安的五十多人,……嗯?在加上台湾竹帘帮的四五十人,其他的都是小帮了,就不说了。”见他说的口沫横飞,我猜想:他这么卖力的和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叫我加入十四k呗,怪不得,他没事就过来找我搭茬。

没等我说话,阿伟又抢着说:“在这边混最重要的是找对了门路,你是大6过来的,不知道这里的底细,说实话,在澳门黑道上就凭你自己,不管有多大本事都混不出个名堂来的。这里是人越多,才越能办成事,有了大的势力,别人才会买你的帐,嘿嘿!”他说完,冷笑了几声。

从他的脸上瞬间的变化,我以看出那诱人的词句背后,可能还隐藏着极大的危险,好象是一种逼迫。我本来想敷衍两句的,但又一想还是算了吧。

他看我没反应,就继续向我做宣传:“在这里,是十四的说了算,真的!所有的工种都是我们的人在做。比如说厨房,洗衣房,清洁组,水电房,都是!”

我想尽快结束他毫无根据的谎话,于是就说:“好吧,阿伟,谢谢你,还是让我想一想吧,也许我并不想在澳门呆很长的时间。”

“我不是说外面,是说这里面?这个我不勉强,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你想清楚点。明天我还来,我就是清洁组的,你们吃饭,喝水,都是我们负责的。明天我给你带香皂和毛巾来。”他说完就转头走了。

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空寂昏暗的室内,心情起伏不定。他的话明显是在威胁我,如果不加入十四k,可能就会怎么样,我想到不是我怕什么,只是眼前的环境实在令我感到陌生。坐了那么多年牢,这一次竟找不到彼此雷同的地方,实在是不可思议。我仿佛站在一个茫茫无际的黑暗的边缘,一不留神,就会跌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我面临着选择,要不选择加入十四k,要不就选择放弃,但放弃了,我就不会完成我的理想。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听不懂他们讲的什么,只看到从隔壁的铁栅栏里伸出只手,把饭盒都端了进去。没多久,斜对面房间里的人,也把饭盒端了进去。

下午昏睡了一觉,也许是下午吧,这里没有钟表,也看不到阳光,谁也猜不出到底是几点了。只有送饭的时候才大概能估计出是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的确――时间在这里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我们仿佛生活在一个有思想,但没有时间的空间。除了回忆外,我在也想不起该干些什么。虽然如此,我还是要说,这里比大6的监狱要好,少了许多麻烦,最起码没有人来欺负你,随意找你的麻烦。你除了自己想自己的事外,不会感到特别大的压力,和受到精神方面的任何摧残。

我被叫醒的时候,以为是阿伟在叫我吃饭呢?可起来一看却觉不是,我下了床,走到门旁,看到斜对面的房间里,有几张被灯光映得惨白的脸,正悄悄的靠在铁栅栏上,无声无息的望着我。

凡是蹲过看守所的人都清楚,皮肤因为长期不见阳光,都显得比较苍白,在加上昏暗的灯光的照射,就和地底下的鬼没什么区别。见他们也是如此,我先是一愣,然后说:“你们好,刚才谁叫我?”

“喂,兄弟,你是大6来的吗?”他们其中一个说。

“是啊,我叫江东,是大6来的。”我告诉他们。

“因为什么被抓的?”另一个接着问。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一个金碧眼的老外,也加在了他们中间。他的脸型消瘦,但身体却极其威猛,肌肉疙疙瘩瘩的向外鼓着。

“喂,兄弟,我问你,为什么被抓的?”那个刚才问话的人,又急切的催促了一遍。

“哦,对不起,刚才我没听清,我是抢劫金店。”我不好意思的说。

“打劫是吧,在外面你是哪个公司的。”另一个看着不大的小家伙,问我。

他们的话,说出来,都非常绕嘴,虽然我免免强强能听的明白,大概的意思。但也感觉非常吃力,想必他们平时很少和人讲普通话。

“公司?没有,我是偷渡过来的,哪有工作?”我免强一笑说。

“哈哈――呵呵――不不不,不是工作的公司,他是问你在外面有没有加入帮派。”一个普通话说的标准点的哈哈大笑着告诉我。

“哦,没有,那个没有。”我的脸一红,尴尬的笑了一下。

“那你想不想加入一个帮派呢?跟我们吧!我们水房的大哥最讲义气了。”昏暗的灯光里,他的两眼放射出闪亮的光芒。

“不,说实话,我不能这么快就做决定,我对这里还不太了解。”我和他们说了句心里话。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送饭的阿伟叫你去十四那边?***别听他的,这里虽然是他们人多,老顶又在这里,不过他们可不讲义气,还经常窝里反,在外面要说有钱有势,还得说我们水房。你可千万别信他的话。”又是一番吹嘘,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更感觉可笑的是,自己好象件商品似的,被人家抢来抢去的。难道澳门黑社会就这个水平?招兵买马招到这个地步了。想到这我不禁暗自笑起来。

没说过话的那个老外,这时突然用结结巴巴的国语说:“喂,朋友,你好,我叫丹尼,你叫什么?”

我当时一愣,没想到,连老外都会几句中国话,真是挺难得的:“我叫江东,你好丹尼。”

一阵客套后,我问起他们的案子,无非是打架伤人,敲诈勒索的事,没有什么偷窃或者**的,这在次证明了,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道德观念。社会上混的人基本上讲个面子,更不会轻易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成为别人的笑柄。

一个下午,我们都聊的非常开心。从他们的言语里我也体察出,国家制度的不同,社会的展的不同,都造成了不同地方的人们思想上的差异。我想说,他们看上去咋咋呼呼的,其实并没有真正体验过什么巨大的痛苦,没有体验过**和灵魂受到双重打击的滋味,没有领略过饥饿、孤独、悲哀、沮丧、无助、垂死挣扎般的艰难过程。所以我觉得他们还是幸福的,生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而我如今却不能象他们一样的轻松,我在考虑着到底应该加入哪个帮派的事。

晚上――也许是晚上?是阿伟给我送的第二顿饭。从我早上进来算起,此时应该说是晚上了。他给我带来了香皂、毛巾、牙膏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又和我聊了一会儿,才提着饭桶出去。今天的晚餐是两只鸡腿,一盒大米饭,还有两个苹果。绝对是出乎意料,谁想到路环监狱的生活水平,竟比国内大中城市的生活水平还高出一个档次。菜的好坏暂且不说,就看那饭后吃两个水果的习惯,便完全是一个层次的体现。这些例子当然不可相提并论,也许还有穷的国家,犯人可能连饭都吃不饱呢?何来的水平一说。我暗自嘲笑自己,比来比去的,无聊透顶。想点正事不好吗?非要没事自寻烦恼。

整晚相安无事,夜里醒来几次,迷迷糊糊的也辩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觉得困了,就继续大睡起来。睡醒了,便洗刷干净,活动活动筋骨,打打拳,踢踢腿。虽然这是间稍有立足之处的斗室,但对于我来说已经知足了。想当初坐牢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风浪没见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不被侵犯,我曾付出了多少代价,打架被关禁闭,就象走亲访友一样平常。所谓禁闭室就是一个人一间的房子,长宽和一张床相似,没有窗子,只有一盏黑天白天一直亮着的小灯。从小的倔强脾气就从没让我服过输,即便每天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生活,我也非常的乐观,坚持练功,从不松懈。

这该是我进入路环监狱的第三天了,每天早上阿伟都来送饭,早餐是固定的,面包牛奶,没有水果,却给两块用锡纸包好的方形黄油,或是一小盒果酱。面包随便吃,没有定量,你只管吃饱就是了。

中午,阿伟送来饭又借机和我聊了两句:“怎么样,还习惯吧,我上次和你说的你想了没有?可别以为我是骗你,可能……”

“可能什么?”我问。

“可能……你根本就不够胆量加入社团吧。”他显然是在激我。

“我真的没胆量怎么能在这里认识你?你说是吧。”我笑着说。

“我看也是,别以为我们跟杂货店一样,什么货色都收购呢?我觉得,象你这样敢独自过来闯天下的人不多,的确有份胆量,值得兄弟钦佩,在外面也没跟过人,算是一身清白了。在我们看,你是个好人选,所以我才找了你几次,还有我大哥也知道你了,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当他的兄弟?你看怎么样?”

“你大哥是谁?”我漫不经心的问他。心里盘算着,如果我加入了十四k会不会有机会接触上大哥级的人物呢?假如真的有这样的机会的话,我看还是划算的。反正这是我达成最后目标的一块跳板,只要它能使我跃的高,我就无所谓。

“我大佬是猫权,猫权的大佬是南叔,南叔的大佬就是老顶,老顶你应该知道是谁喽!就是十四k的揸飞人,最大的那个。我们都跟他叫驹哥,他可是澳门响当当的人物,跺跺脚,澳门都要晃几晃。你当了他的兄弟算是福气了,就凭你这样,我想会有点作为的,我真的看好你,如果你认猫权当大佬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是兄弟,是老表了。”他有些激动,说这些话时,我感觉他的确没有骗我。

“对了,我想问你个事,我被关在这里算什么呢?是不是以后还会去别的地方。”我差开话头问他。

“你要在这里呆十天,然后送到其他楼层。”话虽说了,但我还是有些糊涂。

“和你住在一起吗?”我问。

“不是,至于去哪?……完全看你自己喽!”他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什么意思,我还不懂,什么看我自己,难道我想去哪就能去哪吗?”我疑惑不解的问。

“是啊,这里的监狱分五座,六座,七座。五座一、二层是水房仔的,三层是福建帮的,不过福建帮现在也算是十四k的人,前不久才并过来的,四层是台湾竹帘帮和一些大6来的,哪也不想跟的人。六座一共四层,都是我们十四的人。我,还有我大佬猫权、以及南叔都住在那。七座也是四层,一层是新义安的人。二层是和胜和,胜义,大圈帮的人,他们人数少的帮派都住在那边。上面两层是我们的人,老顶就住在七座三楼。”他滔滔不绝的给我讲着路环监狱里这些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道道。真别说,要不是他和我讲这些,说不定我还真要迷糊一阵子呢。不光如此我还从他的嘴里听出了极有价值的东西。

“喂,你刚才说什么,你大哥的大哥,南叔也在这吗?还有谁?十四k最大的老顶驹哥也在这里?不可能吧,谁这么厉害敢动他?”我瞅准时机问他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大佬和南叔是一起进来的,还有南叔的一帮兄弟,也就是我大佬的老表,我的阿叔,一共八个。驹哥是刚进来的,澳门这边以前不敢动他到是真的。不过明年不是就要回归了吗,听说是北京高层为了明年的稳定,给澳门政府下了死命令非要搞定他。所以才抓了他。”他说的很悬,我也不敢太信。只觉得十四k的老顶既然在这里,我的计划就终于有了一线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或许我加入十四k就有机会和他接触,无论他出不出去,只要我能被他看好,或许就会搭上外面的关系,到那时……

我正独自做着晴天白日梦,突然被阿伟从铁栅栏里伸手过来推了一下,猛的惊醒过来。

“怎么啦?什么事?”我惊慌的问。

“你梦了吧?我问你想好了没有?”他催促我快点回答。

“什么想好了没有?跟你大哥猫权的事?”我说。

“对,就是这件事。”他一听就来了精神。

“好,我跟猫权了。”我坚定的说。

“好哇,好哇,我这就去告诉大佬,叫他明天来见你。”话没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望着阿伟的背影,我又陷入了沉思……

命运在顷刻间就交到别人手中,我的确感到有些仓促。可我也无能为力,左右的路没有一条是光明的,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既然抱定要闯一闯这龙潭虎**,就干脆别想了。我咬了咬牙,一拳捣在墙上。

进来的第四天下午,铁门一开,又送进来一个。由于里面光线太暗,他看不清躺在床上的我。径直朝我的床走来,回过身一**坐了下去,我用手一挡:“喂,哥们,这有人。”

他着实一惊,赶快退了开去。回头向我直说:“sorry,sorry!”

借着灯光,我看清他带了一副眼镜,瘦瘦的斯斯文文,仿佛一个读大学的学生。此时他战战兢兢的象是吓坏了。

“你可以睡那边,全都空这呢。”我急忙告诉他。

听我说话并无恶意,他才稍微停止了颤抖。但还是不敢坐下来,站在那里,望着我呆。

“坐啊,站在那干什么?”我和缓的说,恐怕吓着他。

“哦,谢谢,谢谢。”他连忙道谢,一边说,就一边坐在床上。

我想先打破这紧张的气氛,于是就问他:“我叫江东,你叫什么?”

“我叫林志强,叫我小强好了。”他讲的是普通话,吐字非常清晰,说话的语调我总觉得好象在哪听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我有时也觉得好笑,在澳门的那几天,满街听不到一句普通话,进来后,是个站着的,就会讲两句,连***老外都能嘟囔嘟囔,真是太怪了!我怎么也想不通。正琢磨着,我忽然想到,他刚才讲话的语调,好象是那种台湾普通话。女孩子讲可能还好听点,男的讲,我就总觉得有那么点不舒服。

“你是本地人?因为什么被抓的?”我开始问他。无形中,我好象一跃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是啊,我是本地的,警察说我是绑架勒索。”他认认真真的说。

他这一说,竟把我吓了一跳,看他长的这个样,他能绑架谁呢?莫非绑架女人?我不着边际的胡乱猜着。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绑架的,说给我听听。”

他一五一十的把他的案子讲了出来。原来他是一家电脑公司的员工,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被逼得没办法,只能铤而走险,想绑架了一个私人医生。哪知他是第一次干这个,进门后忘记把门关死,正在找钱的空挡,被那个私人医生夺路而逃。他自己还不知道呢,等警察进了门,他才傻了眼。

我听了直想笑,感觉他就是个可怜虫,但又一想,和我的经历比起来,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可怜呢?也许他真的是可怜虫,但我也绝对是一个蠢蛋。

我们又谈了些别的,从他的谈话中我极力捕捉着我想获得的东西,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一丝不苟的把它印在我的脑海里,对于这个陌生国度的一切,我都感觉自己了解的太少了。我简直到了迫切的想了解他们的地步,可以说我喜欢这里,喜欢用这种方式:以得到痛苦和失去自由,来换取浓缩的知识源,以及适合我的宽广的社交场所。

小强的介入,使本来百般无聊的生活重新燃起了愉快的契机。我们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侃大讪,从东侃到西,从南侃到北,我们无所不聊。我知道他也没有跟人,没有加入社团、帮派。转天阿伟也来了,和小强用广东话谈了一会儿,没见阿伟有什么表示,也许他的确不是胡乱招人的,我这样想。

这天下午,阿伟领来一个人,也是穿着一身褐色的囚服。个子比阿伟稍高一点,看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脸上黝黑,一双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一直划到嘴角。他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我,好象要说什么,但又忍住了,脸上的刀疤一抽一抽的,极为恐怖。阿伟赶忙帮我介绍:“江东,这就是咱们大佬猫权,他来看你了。”

“大哥。”我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心想,狗屁,我认识你是老几啊,要不是为了……哼!能真正做我大哥的恐怕还没有几个,不知你有没有那个道行。

心中虽然不悦,但我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不快,还是给人一种非常诚恳的样子。

猫权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极为饶舌的普通话说:“你叫阿东是吧,我是猫权,听说你想跟我,好!没问题,我看你还可以,就收你条靓。”

我对他的普通话的确不敢恭维,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明白。不懂的阿伟就在旁边提醒一下。真难为他了!其实不光是我着急,就连他说的时候,也急得什么似的,好象连汗都出来了。说起来也挺可笑,这就是我和猫权的第一次见面。

自从跟了猫权后,水房的人也不怎么答理我了。真没想到,这里的帮派意识如此强烈,好象说句话都会变成叛徒。因为有小强陪我聊天,日子也算过的飞快,一转眼就是一周。

小强这天突然告诉我,他说他也要认一个大佬,加入十四k,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想和我在一起,有点安全感,不会受人家欺负。他说,他其实也不想这样,跟了帮派自己会一辈子脱不了身的。但是他说,他的确害怕一个人分到五座四被人家打。至于分到什么地方,我们早向阿伟打听好了。六座,七座,我们去不了,那边都是已经判决过的囚犯。五座听说是未决的犯人,一层二层是水房帮的,我当然是去不了。四层是台湾竹帘帮和没有帮派的自由人的,小强如果不跟人的话,**会被送到那去,而我自然是被送往五座三了。这个监狱的规矩是,每个刚进来的人,都严格的按照帮派划分,比如说十四的就和十四的住在一起,水房的就和水房的住在一起依次类推。我进来的时候没跟人,所以就被单独关着,直到小强来为止,才结束了独居的生活。在我们十二天届满既将被分配走之前,还要在填一个表:注明你是哪个帮派的,跟谁的,都要写的清楚。然后才有机会被分到你的帮派所统治的楼层。

这是我来路环监狱的第十二天,这些日子,阿伟和猫权也经常来看我,通过他们,我了解了许多关于路环监狱以前的轶事。也明白了――做为我跟人的选择其实还是对的。即便我不跟人,也同样会受到帮派的控制。这里可不是大6,处处显示出社团组织强大的实力。他们在这温暖的环境中生根芽,茁壮成长,伸出一条条坚韧的藤蔓,胡乱吞嚼着有限的资源。我渺小的身躯在他们贪婪的眼中就象一块上等的肥料,争来抢去的,既现实又认真的利用我充实他们赖以生存的血液。

这一天,我郑重的向猫权说:“大哥,我有个请求,想让你收下小强,你看怎么样?”我说的很严肃,几乎**了一种强迫。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这是一种自信,是我十年的大狱做出来的唯一的,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价值,我不光有华丽的外表,最重要的是――我内敛的韧劲和孤独的勇气,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的确如我所料,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小强非常高兴,除了我在身边,还有猫权罩着,他天真的以为这下足以保证他的安全,怎么也不会被人欺负了。但史料不及的是,一场毫无预兆的灾难,正悄悄向我们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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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黑道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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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炼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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