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盛皇朝----琰帝五年寒冬
“哇、哇……”一声又一声的婴儿啼哭,响亮划破了向来宁静的昭德殿。
宽广深长的宫苑内,隔着五彩雀屏后传出生命初生的喜悦。
掀开羽绣刺金凤的丝绸帘幔,负责接生的产婆喜孜孜抱着刚出生的男婴往偏听走去,眉开眼笑向一旁等待许久的主子连连讨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梅妃娘娘为皇上添了个小皇子。”
等了一晚上,心中百般忐忑的皇帝萧琰终于落下心中大石,咧嘴大笑,
“哈哈,好、好!我的好梅妃、好皇儿!”话声甫落,虎步一跨,伸手就要将产婆手上婴儿接过。
“不好了!不好了!…”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伴随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宫娥惊慌失措从房里奔出。
“做什么这样惊慌?发生了什么事?”萧琰扳起威严的脸问道。
“启…启禀皇上,娘娘…梅妃娘娘…”惊吓过度的宫女们结结巴巴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梅妃怎么了?快说啊!”萧琰喝道。
“娘…娘娘…血、血流不止…”
什么!?萧琰连产婆手上刚出生的儿子都来不及看上一眼,迅速冲向梅妃房里。
进门刹那,一股刺鼻浓稠的血腥味立刻蜂涌袭上。
天哪!萧琰不禁倒抽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望着满床血色,萧琰睁大眼不信。
鲜红血泽顺着白净被单一路侵湿床榻,泉涌般淌流的血液将尊贵的紫檀木床染成一片深色红海。
“梅儿!”萧琰急急走向床边,紧握住爱妃的手。
床上只剩一口残气的美人儿是他最钟爱的解语花、知心人,是这争宠谋权好耍心机后宫中唯一的一抹纯净。
“传御医、快传御医!”萧琰扯着嘶哑的喉咙对呆楞在旁的众人大喊。
天哪!梅儿,为什么会这样?上天为何如此残酷?
早知会落得这样的天人永隔、早知会有这撕碎人心的生离死别,那他宁可不要!不要!
宁可不要那孩子!!
*****
大雪一连下了七日,除了在九皇子出生的那天清晨稍现署光外,绵密如银线的雪丝几乎不曾停过,沉重迥异的离奇天候,让整个皇城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阴涩晦暗。
灰蒙蒙的天色,即使在午后未时的大白天里,皇上的御书房中仍需打上几盏灯火才能照亮昏暗的屋宇。
“启禀皇上,九皇子出生至今尚未立名,臣斗胆请求皇上尽早赐讳撰名,以利编入皇氏宗册。”负责编纂皇族史册的官吏俯跪在地上恭敬说着。
望着纸窗外一片银白凝重,萧琰没有回头,背向造册史官的清的身影显得有些凄冷。
在梅妃怀有身孕之前,御史观的观主玄空道长就曾告诫过他:
“梅妃娘娘秀泽清灵、纤尘不染,集天地至灵至秀之气于一身,此等仙灵绝尘之人,此怕不宜久居宫中、孕育龙嗣。”
当时萧琰并不以为意,心想,梅妃如此灵秀聪慧,如不为他天盛皇室添一龙儿凤女,岂不叫人心有抱憾。
怀着期待的心,萧琰仍一心一意想让梅妃为他生个小皇子。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孩儿竟如此带秽不祥,一出生就克死自己的生母不说,遣人将他的八字拿到御史观批算,竟又得到令人摇头蹙眉的四句话──七煞鬼夜,百木俱枯,琉璃荧惑,火焚龙腾!
多奇怪又不吉利的批注哪!
百木俱枯?!呵,连那株他小心翼翼呵护在掌心的梅树儿也不放过吗?
真是好狠的心哪!
这孩子,怎能这样无情呢?鬼夜里出生的孩子注定是来索命的吗?
扯出一丝扭曲绞痛的笑容,消沉无奈的口中吐出一个字,“离。”
什么?待在御书房中,已跪了快两个时辰的史官拉长耳朵仍没能将主上的话给听清楚。
转过身子,萧琰面如死灰的表情重新复述了一次,
“我天盛皇朝琰帝膝下九皇子,单名一个‘离’字,生离死别的离,字‘沉雪’,听清楚了吗?”几乎是以怒喝的声调说完这几句话,萧琰的脸上有着对自己亲生骨肉的不满与怨怼。
史官见皇帝突然动怒,整个身子吓得直发颤,将头低低垂下,慌忙应了句,“是…臣尊旨,臣即刻依皇上金言研墨造书,为九皇子入册正名。”
*****
九皇子取名
“萧离”一事,很快就传片了整座皇城宫阙,九宫七十二苑内,上至后宫嫔妃、下至奴仆役使,人人议论纷纷,大家都说皇上定是想梅妃想疯了,才会帮自己的孩子取这么古怪又不祥的名字。又说这九皇子命生的差,一出生就死了娘亲,现在又不得皇上恩宠,将来注定只能在宫中看人脸色过日子。
总之,九皇子的出生既没有以往的喜庆大宴、也没有入神殿接受众神官的祝福,要不是在某次的祈福庆典上有人提到九皇子的名字死气沉重、严重威胁皇室一族,恐怕宫里众人早已忘了皇宫中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这诡諊不详的传闻也让日日夜夜为天盛皇朝祈福的众星官忐忐不安,一个尊贵的皇子竟取名为“离”,实乃国之不祥也,更何况,九皇子乃三德妃之首--梅妃唯一的骨血,取这样的名字,只怕德妃地下有灵亦心感怅然。
一番商讨后,众星官决定联名上奏,期能为九皇子更名。在朝野一片恳求声中,皇帝萧琰终于答应为九皇子更名为“璃”。
这一年,萧璃刚满三岁,浓厚童稚的语音中,已能将自己的名字清楚说出。
为了不想经常见到这个雪夜中出生的不祥孩子,萧琰在皇后及国舅裴丞相的建言下,将他交由失宠已久的宁妃照顾。
宁妃的居所
“诉心合”位处后宫偏西角落、幽冷僻静,加上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踏上这座合苑的日子实在寥寥可数,没有皇泽的恩宠,清冷的楼院中,长年累月飘散着一股空荡荡的孤寂,这样的居所,对那些被摒除在恩泽之外的失宠人儿倒是个不错的安居落脚处。
*****
十七年后
冬雪乍融,嫩叶勃发,初春雪色沾染着片片翠绿,扬起一片温和的散漫。
从都城北方高台上的福门,通过狭长的路径直抵端门,再过未门,最后进入宽广的午门,就是皇城中枢所在的至和殿。
金黄色的琉璃屋瓦,红色廊柱、绿色彩雕,华丽嚣张的紫红毡毯一路由五彩漆绘的内殿延伸至门外的白石楼阶上。
大殿内,除了皇帝萧琰及皇后裴氏外,还热热闹闹坐着一票嫔妃及皇子公主们。为了这次的皇族诗赋比文大会,众朝臣不仅个个共襄盛举,还竭力邀集了许多著名的儒学、道学及经易奇人共襄盛举。
内殿中央,皇帝萧琰笑颜逐开坐在龙椅上,身旁,得宠的、不得宠的后宫佳丽一路从贵妃、昭仪、才人乃至秀女洋洋洒洒排坐了上百人;两侧座下,与他有着浓厚血亲关系的皇子公主们亦热闹喧腾齐聚着。
比起历代前任君王,萧琰的子女虽不算多,却也不少;光皇子就有十九位,公主更多达二十八位。有时,萧琰还会不小心叫错他们的名字,虽说有点离谱,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都是自己的骨血,加上孩子们的母亲个个如花似玉、雪肤丹唇,生出来的孩子不免都有几分相似。
光灿辉煌的大殿里,不断传出一声又一声的欢笑喧哗。皇子公主们有人在纸上题诗、有人抒文,也有人波磔点画,为了在皇帝及众大臣前显示自己的才能,这群含着金汤匙出世的人中龙凤,将平日所学尽展笔下纸墨,虽说只是一场娱乐性的诗文比赋大会,但谁不想在父皇及群臣面前夸耀一番呢?
热闹喧腾的宴会从晨间一直进行到午后,最得人夸赞的仍是太子萧德及五皇子萧靖,而最令人头疼不解的仍是九皇子萧璃。
这彷佛是每年千秋不变的固定戏码,每每叫九皇子吟首诗来听听,他就开口给你唱首曲儿,叫他谈谈治国之道,他就说出一堆跟众人意见相佐的长篇大论。
现下,太子萧德又听不惯他那篇怪异的奇经歪理,两个人在殿上针锋相对辩了起来。
“九皇弟言下之意是说,德政不足以治国?”萧德语气不甚友善地质问着,身为太子的气焰嚣张压人。
“呵呵!”萧璃轻笑两声,语意悠闲,
“大皇兄这不是多此一问吗?我早就说过,国处乱世之际,应用重刑,恩威并施、杀一儆百,方能杜绝乱源。”
“乱世?”萧德怒叫了起来,“你竟敢说我天盛皇朝身处乱世?你这个克死自己母亲、被摒弃在东西六宫之外的祸端,当真无知至极!”
盛怒之下说出的气话,让殿上原本欢乐歌舞的气氛突然僵凝。
萧璃虽身处冷宫、不得皇帝恩泽,但毕竟拥有皇族纯正血统,即使明知他是个不祥之人,大家也只敢在言语中暗讽或在身后咬咬耳朵,如此大刺刺当面指蹢,似乎是头一遭。
萧璃定眼凝视着自己手足至亲的兄长,赤红的瞳眸闪过一丝锋利,
“我天盛皇朝自开国以来,承先启后、耀居龙首已达百年之久,泱泱风范、睥睨各方诸国;只可惜,小人得志多易败,近年来,我天盛内政紊乱失序、盗贼狂起,邻近疆域──西方夏南、南方龙腾日异精壮,若我再不致力革新、镇日缅怀过往,只怕…”
“只怕怎样?”萧德眼中挑着焰火。
萧璃淡扫殿中一双双带着怪异又不苟同的眼眸,语音笃定,“天盛王朝,断难延续!”
“住口!”碰地一声,萧德还来不及开口骂人,皇帝陛下的大手已猛力拍在紫檀桧木桌上,狂啸的怒吼从殿中央的金色龙椅直传至大门外。
萧璃立在殿阶下,幽深的瞳眸望着被自己气得青筋浮动而怒捶桌面的父亲,缓缓地,他低垂下眼,没有开口、没有皇家孩子应有的礼仪,静静转过身子,不发一语从侧殿门退了下去。
殿中众人呆愣看着他大胆无理的行径,先是惊愕不解,随后又开始交头低声议论起来。
“这九皇子当真是嚣张无礼啊!”
“唉!国之不幸啊!一张嘴巴吐不出什么好话就算了,还一天到晚净说些不吉利的话,难怪皇帝陛下会动怒!”
“我看依他那性子,这辈子注定只能待在没人要的冷宫了!”
夹杂着众人的摇头叹息声,一年一度合该热闹欢愉的诗文比赋大会,被不在预期中的突发事件弄得扫兴至极,只得在一片纷乱不安中草草落幕。
*****
紫宁宫
时值黄昏,初夏夕阳余晖斜斜映落华丽馨香内室,宜人的檀木香气从房间一隅淡淡飘出。
五皇子萧靖慵懒躺在长椅上,细长的单凤眼漫不经心扫过恭敬跪在身前的男子。
“有什么好东西就呈上来吧!”萧靖淡淡启口,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主子冰冷的威仪。
“是。”江进贤将手中药瓶双手奉上,小心翼翼对自己的主子说道:“禀五皇子,此药乃奴才千里迢迢至西土夏南求得……”
哦?萧靖深黑的瞳眸瞥了他一眼,“西方夏南?巫医达鲁齐吗?”
“是的!正是那能驱鬼尸、招亡魂,还能控制人心的达鲁齐。”
忖着手中毫不起眼甚至带了点破旧的陶制磁瓶,萧靖优雅问道:“那这小小药瓶有什么能耐呢?”
“这药……”江进贤说到这儿,突然驱身上前凑近主子身边,压低嗓音说道:“能让九皇子……亲手杀了太子!”
让萧璃杀了太子!
呵呵!萧靖冷峻的脸庞在听见这句话时,突然露出一抹幽魅的笑容,“很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只许成、不许败!”
“是,小的遵命。”江进贤领命后,迅捷的身形旋即训练有素退下。
房内,萧靖仍是笑意盈盈,半卧在长椅上,拿着手中细长竹枝,有一下没一下恶意逗弄着身旁因受到惊吓而在笼中飞跳不已的金丝雀,
“灵儿,有好戏看了!你开心吗?呵呵…”
诡魅尖冷的笑声幽远地在深宫长廊中一波波荡开来。
*****
午夜,月色皎洁,银白月光洒落一地幽静。
合该宁静的夜晚,静寂的宫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恐怖的惊叫声──
“九皇子疯了!”
“来人啊!快来啊!九皇子疯了──”
数名宫娥惊慌跌撞从太子萧德宫中狼狈爬出,口中仍不停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九皇子杀人了!……”
“太子被杀了!”
“九皇子杀了太子!快来人哪!”
一声又一声尖锐不断近乎哭喊的急迫求救声,立刻引来太批宫中禁卫,十数名带刀侍卫火速闯入太子萧德的寝宫中,冲入房内刹那,房中景象令人几欲作呕、震骇不已──九皇子萧璃手执长剑,像头疯狂残暴的野兽,一剑又一剑毫不留情戳刺着自己的兄长,披头散乱的长发因激狂舞动而染上怵目惊心的血色、一双鬼眼般的红瞳透着毫无人性的凶狠,那不是人,是恶鬼,一个从地狱枯骨堆中爬出来食人的恶鬼!
*****
九皇子弑杀太子的消息,立刻如春风野火般在宫城里沸腾延烧开来。
“我早说了,这九皇子不祥啊!”
“唉!”悠悠地,侯尚书叹了口气,“可惜,我一直觉得九皇子是个人才哪!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嘘!”一旁的李延尉赶忙作势要他噤口,“侯兄,您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啊!”
九皇子在宫中向来行单影孤,既无权、也无势,今日又犯下弑兄的滔天大罪,纵使贵为皇子,只怕也难逃一死;赞赏一个不得志的失势皇子,搞不好连自己头上的乌纱小帽也会不翼而飞,怎能不慎呢?
侯尚书无奈,只得再度摇头叹息。
午门外,一班原本候着要上早朝的臣子,现下因宫中出了这天大的事儿、慌乱成一团,皇上根本没有心思上朝听政,众朝臣只得聚在宫门外磕牙闲聊天。
“听说,皇后哭得伤心、还昏厥了。”
“是吗?也难怪,自个儿的孩子好不容易当上了太子,却这么冤枉死了!”
“听说,皇上不想问案……”
“不问案?那要直接处斩九皇子吗?”裴丞相透露的最新消息让众人好奇围了过去。
“不、不,听说……交由五皇子处理。”
“五皇子啊……”
众人并不意外,五皇子萧靖与太子萧德均为皇后裴式所生,也是众多皇子中最得皇帝宠爱的;况且萧靖处事向来明快果决,不交由折腾人的刑部,改由自己兄长审理或许可算是陛下一时心慈的法外施恩吧。
*****
幽暗的天牢里,萧璃整个身子卷缩成一团,潮湿生苔的坚硬石地冷得让人齿牙发颤,长年累月堆积的鼠尸腐臭味更令他反胄作呕。
“唧”地一声,一道铁门被推开的刺耳声响画破宁静,接着,是一群人鱼贯走入的脚步声。
十来个壮汉由狭长陡峭的阶梯顺势走下,随着来人趋近的脚步声,萧璃听见牢门外守卫恭敬的叩拜声,“参见五皇子。”
走在前头的萧靖一如往常带着浅淡笑容,一袭青莲滚锈白杉、外罩雪白金丝披风,一身的烟尘不染、纯白洁净,任谁见了,都无法将他与任何沾上染邪恶污秽的事物联想在一起。
“门开。”萧靖低声命令着,悦耳的声调中带着惯有的优雅。
粗重生锈的牢门缓缓开启,窄小牢房一角曲缩着满身血渍又披头散发的萧璃。
“九皇弟。”萧靖唤了声。
萧璃微抬脸,仰起满面污浊,暗红的瞳眸充斥着迷离涣散。
这两天,他的神智仍然迷糊不清,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着了什么魔?整个身体就像不属于自己似的,完全无法控制。
待他稍稍清醒,恢复些许意识时,自己已成了手持利剑、弑杀兄长而被关进天牢的可怕人魔!
怎么会这样?萧璃实在无法相信,简直就是场可怕的噩梦!
自己就像疯了一样!他明明没有杀人的念头,也不曾涉入宫中内斗,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杀死自己的大哥?
他真的不懂!
“九皇弟,你还好吧?”萧靖又问了声。
萧璃微抬眼,见到眼前俊俏带笑的潇洒脸庞,口气立刻罩上一层冷霜:“你来做什么?”
他从小就不喜欢萧靖,这个打头顶到脚底披着一张和善假羊皮的恶狼,别人看不透,他萧璃可不是瞎子。
“怎么着么冷淡呢?璃弟……”萧靖故意改口,亲昵唤起自己的弟弟。
“五皇兄言重了,萧璃满身罪孽,辱没皇室尊严,还望五皇兄速速离去、莫管萧璃死活。”
“莫管你死活?”呵呵!萧靖笑了起来,“这可不成啊!璃弟,父皇已将你的案子交由我审理,你的死活可是操在我手上呢?”
“交由你审理?”萧璃微瞠眼看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交由这歹毒的恶人终结自己的生命,萧靖那充满罪孽的双手也能当执法者吗?
萧璃冷笑了起来,“看来,我天盛王朝真是无人了,竟任由你这种人独揽妄为。”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火辣刮下萧璃左颊,清晰的五指印狠狠烙在他脸上。
萧靖扳起他的下颚,用力掐住,
“我知道你讨厌我,从小,你就喜欢针对我,到处跟人散播谣言、胡说八道,说什么我身上有魔气、身后有恶鬼跟着!我呸!你这个克死自己亲娘、杀死自己大哥的人才是地狱来的恶鬼!”
“我不是!”萧璃怒颜回嘴,“我没有杀人!”
“没杀人?你若没杀人为什么大皇兄会死!”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大皇兄就死了!”
呵呵!萧靖勾唇笑得阴森,幽黑的瞳眸透出鄙夷,
“九皇弟,你说的话,还真是天下奇闻哪?自己拿把剑将人大卸八块、砍得死无全尸后,竟然推说只是作了场梦,完全不知情,你们说说,天底下有这等荒谬事吗?”萧靖大刺刺讥讽,转身问向站在身后的一干侍卫。
懂事的奴才们立刻机灵附议,“回五皇子,属下们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等荒谬事。”
哈哈!萧靖放声大笑,“听见了没?萧璃,你是恶鬼,杀死自己娘亲、害死自己大哥的杀人妖魔。”
“我没有!”萧璃仍不服大声回嘴。
“冥顽不灵的家伙!”萧靖怒斥一声,又是一个耳刮子扫下,打得萧璃嘴角皮破血流,“没关系,我会让你永远记住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人啊,给我蛛刑伺候!”萧靖扯开嗓门、断然下令。
一听见主子的命令,所有奴仆心中全颤了下,有点不敢相信。
见一票人仍呆呆站在原地,萧靖不高兴吼了起来,“怎么?吓傻了吗?还是我说的话听不懂?”
“这…是,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准备去。”一群惟恐惹脑主子的奴仆赶忙应声、纷纷退下。
*****
“蛛刑”──一种凌迟死囚的刑罚。
将滚烫烧灼的蜘蛛型红铁,炮烙在受刑人身上,烙下永远无法抹灭的罪行证据,再将犯人曝晒于城墙上、供众人唾弃达伐,直至肉身干瘪失水后,将尸体丢弃于百鬼山上喂食兀鹰猛禽,任其肉体被吞噬啃食,不得一片完整尸身。
传闻,这样的死法将永世不得超生!
以长拑夹起盆中烧红的蛛型铁烙,萧靖眼中泛起一片不可思议的期待。
他盼了多久了!
整个皇宫中最碍眼的两个人──一个是阻扰他取得帝位的庸才大哥,另一个则是整日扯他后腿的祸端弟弟。
为了这桩完美无缺的借刀杀人案,他整整筹画了将近一年,这次,终于借助巫医达鲁齐的帮助让萧璃丧失心智,顺着他精心巧妙的安排,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
呵呵!萧靖眼中盛满拔除眼中钉的兴奋喜悦,细长的凤眼绽出夺人心魂的死亡气息,“萧璃,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倏地,滚烫如熔岩的蛛型铁块无情烙上萧璃平坦无瑕的前额,红铁灼上人体肌肤刹那,发出一声令人倒抽冷气的惊悚与肌肉烧焦的臭味。
“不!啊──”萧璃发出一声如鬼吼般凄厉的惨叫。
“压住他!别让他咬舌自尽!”萧靖握紧手中铁拑大喊,为了制住身下的反抗,手中劲道不自觉又加深了几分。
“啊啊!──”萧璃被额上灼烧骇人的剧痛凌虐得几乎昏死过去,紧闭的眸中看不见一丝光亮,涣散的身体四肢出于本能一直不停抗拒挣扎着,但双脚翻踢的愈厉害,身旁一尊尊宛如巨岩石像的凶神恶煞就将他压制得愈紧。
好热、好烫、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这样的酷刑,不如死了算了!
天哪!他们不是兄弟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